何祚歡
細數(shù)一年的節(jié)日,元宵太冷;清明太濕———“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么;端午雖暖,但那半干不濕的潮和粘又常常叫人受不了;中秋倒有幾分秋高氣爽的味道,但暑熱的余緒尚在,“秋后十八盆”,天天“大洗”到此時,仍然還要朝三十八后數(shù)下去,不洗到三十八盆哪涼得下?
可到了九月九,秋只剩下了一點尾巴,暑氣已經退凈,涼卻不寒,留下個天高云淡,人們這才感到渾身的爽氣!
這才品出九月九的味道。倆九重合,故名重九。古代以奇數(shù)為陽,偶數(shù)為陰。九是陽數(shù)之尊,二九相逢,便是重陽。
天道爽氣,人走到哪里都舒服,我們的祖先很早就發(fā)現(xiàn)此際之美,便有了“重九登高”的習俗,有了“插茱萸”消百毒的習俗,有了全家老少在大自然中歡聚的享受。
那唐朝的王維九月九無法和家人團聚,就只有“憶山東兄弟”,就感慨著“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杜甫到了晚年,日子已經過得很苦了,“潦倒新停濁酒杯”,連酒都不怎么喝得起了,可到了重九日,卻會在一人獨酌之后,拖著老病之身去登高。孟浩然是唐代詩人中的“田舍翁”,但也忘不了重九之趣。你看《過故人莊》里描寫他路過朋友家被留飯的場面:“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敞亮了門窗,面對的是打谷場,是田地,小酌間談的也是種田植桑那些事。然而結尾處還少不了兩句預約:“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蹦抢畎赘幸馑迹先思以娮饔侄?,光是直接點題說重陽的就有好幾首,比如《九日》《九日登山》《九月十日即事》等。它們不但寫了九月九日,連重九后一天都寫了:《九月十日即事》用發(fā)牢騷的口吻帶出都城長安風俗,重九后一日為“小重陽”?!白蛉盏歉吡T,今朝更舉觴。菊花何太苦,遭此兩重陽”,牢騷得滿臉是笑!
而《九日龍山飲》又引出了一位古人的登高故事:“醉看風落帽,舞愛月留人”。說的是晉人孟嘉隨大司馬桓溫龍山登高,半醉中風吹帽落而渾然不覺的往事。孟嘉何許人?陶淵明的外祖父。
你看這陶先生,母系那邊有這么一位長輩,父系那邊還有大名鼎鼎的祖父陶侃?!霸佀模泶缣辗帧?,大禹說要珍惜每寸光陰,陶侃更提出要“惜分陰”。在這種教育環(huán)境中,陶淵明不但氣節(jié)可敬,文采風流更是燭照后世。他的詩里,又有多少寫登高、寫賞菊?
再往前數(shù),再朝后看,歷朝歷代又有多少人寫過重九登高。賞菊、烹蟹、插茱萸,可見我們的祖先對于養(yǎng)身養(yǎng)心、親近自然的重視。
到了今天,人們在崇尚旅游之樂的時候,似乎淡化了重九登高這種傳統(tǒng)玩法,但卻從中提煉出了“敬老”的精義,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強調這一端。這正是傳統(tǒng)節(jié)日的現(xiàn)代解釋,是節(jié)日意義的升華和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