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柏森

張大千先生年過七十，暫住美國(guó)“可以居”，作《題芋圖》詩于所繪之芋艿圖上:“芋火今猶熱，世無李泌客。鐘聲出白云，殘缽幾灰劫。”(見前書下556 頁)

編者對(duì)“李泌”、“灰劫”作了注釋，但李泌與“煨芋”有何關(guān)系?“殘缽”又何所指?卻未加解說，讓人讀后，對(duì)詩意仍感茫然。

大千先生崇信佛教，并有過入寺為僧的經(jīng)歷，對(duì)佛教典籍、故事甚為熟悉，作畫寫詩，每每隨手拈來。這里正是用了高僧明瓚的故事，見于《高僧傳》中的《唐南嶽山明瓉傳》等佛教典籍和筆記小說。下面且摘錄古小說總集《太平廣記》(宋初奉宋太宗之命編輯而成)中關(guān)于“懶殘”(明瓉之別號(hào))的一則:

懶殘者，天寶初，衡嶽寺執(zhí)役僧也。退食，即收所余而食，性懶而食殘，故號(hào)懶殘也。晝專一寺之工，夜止群牛之下，曾無倦色，已二十年矣。時(shí)鄴侯(李泌曾封鄴縣侯)李泌寺中讀書，察懶殘所為，曰:“非凡物也?！薄蛑幸?，李公潛往謁焉，望席門通名而拜。懶殘大詬，仰空而唾曰:“是將賊我?！崩罟泳粗?jǐn)，惟拜而已。懶殘正撥牛糞火，出芋啗之，良久，乃曰:“可以席地?！比∷鶈浻笾?，以授焉。李公捧承盡食而謝。謂李公曰:“慎勿多言，領(lǐng)取十年宰相?！惫职荻??！?/p>

大千先生由畫芋而浮想聯(lián)翩，煨芋、李泌、懶殘、鐘聲紛至沓來，進(jìn)而想到“白云”、“灰劫”，抒發(fā)了飄泊思親之情(古以仰望白云喻思親)與人世滄桑之感。末句的“殘缽”，即指懶殘之事。缽，乃僧人盛飲食和化齋之器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