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嬌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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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法律語言的特性
○黃嬌娜
摘要:法律語言是法律權力的載體,在立法和司法活動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法律語言不同于日常生活用語,也不同于其他專業(yè)領域的語言,有著自身獨特的功能和特性。從語體上看,法律語言可以分為立法語言和司法語言。立法語言具有規(guī)范性、準確性與模糊性并存、莊重樸實性的特點;司法語言則具有確定性、邏輯嚴密性、格式化的特性。從詞法上看,法律語言詞匯多是專業(yè)術語,也經常使用文言古詞。而從句法上看,法律語言多用長句、列舉式句式和判斷句。
關鍵詞:法律語言特性語體特征詞法特征句法特征
從誕生之日起,法律和語言之間就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語言是法律權力的載體,龐大的成文法法律體系搭建在語言的結構之上,而被我們稱作權力的那個抽象之物是每天在法律制度的各個層面發(fā)生的、無數(shù)個語言互動的即刻原因和結果。[1]抽象的法律概念也只有通過語言才能被人們理解。然而由于目的和對象等語用因素以及法律本身的權威性,人們在進行法律活動時對語言進行了調節(jié)和規(guī)制,使得法律語言成為了一種具有自身特性的特殊語言功能變體,與人們生活日常使用的語言或者在其他領域中運用的語言有著較大的差異。自春秋時起,國家就十分重視成文法中語言的使用?!墩撜Z》中描述了鄭國制定法律的全過程:“為命,裨諶草創(chuàng)之,世叔討論之,行人子羽修飾之,東里子產潤色之?!盵2]中國古代的法律是國君的命令,但從命令到法律需要經過起草、討論、修飾、潤色四個步驟,其中后兩個程序便是對法律語言如何使用的調整和確定。簡潔明晰的《大清律例》也是古代中國重視法律語言的又一明證。在現(xiàn)代社會中,法律語言更是在立法、司法活動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一)立法語言
立法語言是一國立法者在其制定的法律法規(guī)等規(guī)范性法律文件中使用的語言。規(guī)范性是立法語言的首要特征。[3]立法者在制定法律、選擇語言表述時一定要遵從語言規(guī)則,運用合乎語法規(guī)范和邏輯規(guī)則的字詞語句寫就法律規(guī)范。具體來看,法律語言的規(guī)范性表現(xiàn)在法律的用詞要確切,不能隨意以近義詞或同義詞替代。例如《刑法》第十條規(guī)定:“凡在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域外犯罪,依照本法應當負刑事責任的,雖然經過外國審判,仍然可以依照本法追究,但是在外國已經受過刑罰處罰的,可以免除或者減輕處罰。”其中的“依照”就不可用“參照”代替。雖然二者僅有一字之別,但含義大相徑庭?!皡⒄铡笔恰氨日諈⒖肌钡囊馑迹耙勒铡眲t是“根據(jù)”的意思。如果在法條中使用“參照”的話,就意味著本法僅僅起到參考的作用,并不要求按照本法的規(guī)定辦理。而“依照”則強調必須根據(jù)本法的意思執(zhí)行,不得更改。另外立法語言中前后使用的表述要一致,確保法律體系中意思統(tǒng)一。除了文本句法之外,規(guī)范性還要求法律編纂的體例遵循一定規(guī)則。根據(jù)我國《立法法》規(guī)定,一部法典分為總則、分則和附則。其文本分為編、章、節(jié),而條文句法則按條、款、項、目進行排列。因此,無論在內容還是形式上,立法語言都必須具有規(guī)范性。
其次,立法語言的準確性與模糊性并存。作為具有強制力和權威性的規(guī)范,法律語言必須要做到準確清晰。這要求法律文本和條文的表達在通常情況下具有確定的含義,能夠作為司法者和執(zhí)法者活動的依據(jù),不至于游移不定、模棱兩可。沒有伸縮性的語言是具有準確性的,例如“1年”“3天”等。除此之外,“原告”“二審法院”之類雖然外延并不確定,但一旦進入具體語境就能明確其所指的語言,同樣具有準確性。[4]法律的準確性應當有別于精確性。維特根斯坦曾給出一個經典例證:試問拖把和帶有五十根布條的木棍哪個更精確?但事實上,“帶有五十根布條的木棍”卻不可能被民眾正確理解。立法者期望達到的效果應當是將其立法意圖通過清晰準確的表述傳達出來,使得法律的適用者和解釋者能夠按照其預想的方式闡述法律,使法律運行起來。于是立法者在立法時會使用相當多的日常用語,而且這些日常用語的含義通常是不確定的。例如“出生”“死亡”“財產”“結婚”“放火”“子女”,等等。這些概念都來源于生活事實,而其含義會隨著社會發(fā)展和人們對概念理解的改變而變化。子女是否包含非婚生子女?結婚是否僅限于男女之間?除了歷時的變化,同處于同一社會的人們由于文化甚至職業(yè)的不同,對同一語詞都可能有不同的理解。對于“未成年人”,各國由于人種生理特征的不同就有不同的認識,進而有著不同的法律規(guī)定。而對于番茄到底是蔬菜還是水果這個問題,植物學家和普通人之間也會發(fā)生爭議。[5]再者,過于追求精確性會導致法律失去彈性,難以隨著時代變遷而發(fā)展進化。那么再精確的法律——例如被公認為非常精確的魏瑪憲法,最終也難逃只能進入歷史博物館的命運。因此,立法者在立法時會使用概括詞語,而概括詞語會增加法律語言的模糊性。例如《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條:“放火、決水、爆炸以及投放毒害性、放射性、傳染病病原體等物質或者以其他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逼渲械摹拔kU方法”便屬于概括性詞語。立法者無法窮盡列舉出全部個例,但為了使本條適用于所有的類似狀況,只能用一個概括性表述增強法條的包容性。要注意的是,模糊性不是準確性的對立面,而是其補充,可以被視作立法者的方法和技巧,目的是幫助法律語言被更好地闡釋和運用。
再次,立法語言具有莊重樸實性。法律起到的是命令、規(guī)范的作用,因此不可能像文學作品那樣使用大量修辭手法,也不宜用描繪的筆調追求生動形象。[6]立法語言中一般不使用描繪色彩的形容詞、形容詞的重疊式、動詞的重疊式等。例如“莊嚴、漂漂亮亮、看看”,等等。感嘆詞、語氣詞、兒化詞、擬聲詞,如“啊、呢、鳥兒、咔嚓”等,都不會出現(xiàn)在立法語言中。[7]另外,立法語言在感情色彩上也應保持中立,不能刻意渲染某種政治立場或者褒貶意味。例如不宜將“兇手”“歹徒”“罪犯”等帶有強烈貶義的詞語寫進刑法和刑事訴訟法,而應用更加中立的“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代替。[22]因為無罪推定原則禁止未經審判即將行為人的行為認定是犯罪,也就是說其行為必須經過刑法的評判,而且只有法院有權判決。任何人在被證實和判決有罪之前,應被視為無罪。而如果在刑法或刑事訴訟法中以帶有強烈貶義色彩的詞語稱呼行為人,難免給人以預先定罪的嫌疑,與無罪推定原則的精神相悖。
(二)司法語言
立法語言的模糊性使得法律條文具有包容性,也使其能夠更好地適用于紛繁復雜的社會情況。但是,當法律被運用到具體的案件中時,就不能再以模糊的狀態(tài)而存在,其含義應當被確定下來。因此,立法語言在被司法工作人員闡釋和適用之后,就具有了確定性,這便是司法語言的首要特性。例如再司法判決中經常見到類似的表述:“本院經過審理認為:一審判決認定的事實清楚,證據(jù)確鑿,量刑適當,審判程序合法?!g回上訴,維持原判?!盵8]其中使用了修飾性詞語“清楚”“確鑿”“適當”對一審判決作出了確定的裁定,句式非常短捷,語言十分肯定、有力。[9]在判決書中使用此類表述,也從另一方面告訴人們到底什么樣的情況可以適用本法,消除了立法語言中的模糊性。
司法語言要遵循嚴密的邏輯結構,做到言之有理,準確合法,無懈可擊。司法語言目的在于給出確定的判決,但是不光要講“這樣判決”,更要講“為何這樣判決”。[10](P200)司法判決書主要包括事實、爭論、推理、結論、裁決幾大要素。[11]法官跟據(jù)個案案情理清爭議的前因后果,并在證據(jù)的基礎上按照法律條款規(guī)定和法律原則推理分析,以達到最后的裁決。著名的美國最高法院對羅伊訴韋德案的判決是法律邏輯嚴密的典范。[12]本案中羅伊起訴德克薩斯州達拉斯縣司法長官亨利·韋德,指控德州禁止墮胎的法律侵犯了她的憲法性權利。在最高法院的判決中,布萊克門大法官支持了原告的請求,并給出了三點理由:第一,憲法中規(guī)定的“人”僅適用于出生之后的人,而不包括未出生的胎兒;第二,根據(jù)憲法第九和第十四修正案,墮胎權屬于婦女的隱私權范疇,受到憲法的保護;第三,法院對婦女墮胎權的保護和對各州針對墮胎的立法,采取嚴格審查(Strict Scrutiny)標準。各州僅在能證明有重大利益(compelling interest)時才能夠以立法的形式限制婦女的墮胎權。這份判決長而又長,使用了大量的篇幅對爭議問題進行了細致的討論和論證,最終以清晰嚴密的邏輯賦予了判決結果合理性和說服力,十分值得我國司法工作人員學習。
司法語言還具有格式性。訴狀、判決書、裁決書、勘驗報告書、法醫(yī)鑒定書等法律文件不但在表達方式上采用格式化的正規(guī)語言句式,整體結構也具有程式化的特性。以判決書為例,我國的民事訴訟法規(guī)定,判決書應當先寫明案由、訴訟請求、爭議的事實和理由,然后是判決認定的事實、理由和適用的法律依據(jù),接著是判決的結果和訴訟費用的負擔,最后是上訴期間和上訴法院。[13]而其他文書如合同、律師函和公證書也都要求符合特定的格式。司法語言的格式化便于法律文書的閱讀和理解,能夠提高司法工作者獲取信息的效率,同時彰顯法律的威嚴和專業(yè)性。
法庭語言也是司法語言的重要組成部分。司法人員,包括審判人員、檢察人員和律師,在庭審時要做到發(fā)言清晰、準確,用詞正確,語速適中。除了有聲語言之外,司法人員還要注重無聲語言(姿態(tài)語言),以專注的態(tài)度注視和傾聽發(fā)言人,保持坐姿端正,并輔之以恰當?shù)氖謩荼磉_意圖。[14](P79)
從詞法上來看,法律語言使用的詞匯多是具有特別含義的專業(yè)術語。這類術語因為符合術語的單義性、準確性和所表達的概念嚴格分化三個根本特征,所以是嚴格意義上的標準術語。[15](P69)法律專業(yè)術語的典型代表即是法律概念,例如“拘留、逮捕、偵查”,等等。從結構上來看,專業(yè)術語包含單詞型專業(yè)術語和詞組型專業(yè)術語兩大類。其中單詞型專業(yè)術語分為單純詞和合成詞。單純詞有如“物、債、訴”等;合成詞有如“訴訟、故意、過失”等。法律術語中單純詞較少,合成詞占絕大多數(shù)。而合成詞又可以分為派生式和復合式兩種。法律術語中的派生詞有“反訴、法系”等,但由于詞綴很少(例如“反、非、子、無、人、不、類、準、系、權、性、式、罪、書”等)[16](P12),派生式合成詞數(shù)量并不多,法律術語以復合式合成詞為主。又可以依照內部語素的語義關系將復合式合成詞分為以下類型:
主謂式:法治(名素+動素)、期滿(名素+形素)、自首(代素+動素)。
動賓式:立案(動素+名素)、瀆職(動素+名素)、聽證(動素+名素)。
并列式:添附(動素+動素)、管制(動素+動素)、引渡(動素+動素)。
動補式:駁回(動素+動素)、偵破(動素+形素)、吊銷(動素+動素)。
偏正式:主犯(形素+名素)、上訴(名素+動素)、假釋(副素+動素)。
詞組型法律術語包括以下類型:
主謂短語:意思自治(名詞+動詞)、犯罪未遂(動詞+動詞)、國家賠償(名詞+動詞)。
動賓短語:溯及既往(動詞+名詞)、清償債務(動詞+名詞)、監(jiān)視居?。▌釉~+動詞)。
聯(lián)合短語:取保候審(動詞+動詞)、從舊兼從輕(動詞+動詞)、前罪與后罪(名詞+名詞)。
偏正短語:共同海損(副詞+動詞)、人身權利(名詞+名詞)、首要分子(形容詞+名詞)、特殊累犯(形容詞+動詞)、正當防衛(wèi)(形容詞+動詞)。
值得注意的是,法律術語也有可能由一個完整的句子構成,例如“買賣不破租賃”[23]、“犯罪行為終了”和“揭開公司面紗”,等等。[16](P12)
除了專業(yè)術語之外,法律語言還使用了大量與日常語言共用的詞匯,比如“近親屬、父母、子女、告訴、故意、惡意”,等等。但是這些通用詞匯在法律語言語境中的含義可能不同于人們通常理解的含義?!案嬖V”一詞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通常的含義為“訴說、陳述”,但在刑法或者刑事訴訟法中,“告訴”在“告訴才處理”的規(guī)定里指的是被害人及其法定代理人向法院控告犯罪人及其罪行,并要求追究其刑事責任的行為。其他專業(yè)領域的術語也是法律語言詞匯的來源之一。例如“重傷”一詞,本是醫(yī)學專用術語,但使用在法律語言中就有了不同的含義和意義。
現(xiàn)代的法律詞匯還繼承了大量的文言古詞,如“既遂、配偶、斗毆、誣告、徒刑、徇私枉法”等。英美法律語言中也常常出現(xiàn)生僻的古詞匯或拉丁詞匯,比如“hereafter(此后)、witnesseth(此證)、prima facie(表面的、初步的、基本的),inter alia(除此之外還有……)”。[15](P69)這些詞語的使用更增添了法律語言的特殊性。
法律語言多用長句,以滿足立法語言語意表述嚴密的需要。比如《刑法》第七十七條:“被宣告緩刑的犯罪分子,在緩刑考驗期限內犯新罪或者發(fā)現(xiàn)判決宣告以前還有其他罪沒有判決的,應當撤銷緩刑,對新犯的罪或者新發(fā)現(xiàn)的罪作出判決,把前罪和后罪所判處的刑罰,依照本法第六十九條的規(guī)定,決定執(zhí)行的刑罰。”本句狀語是一個并列結構“在緩刑考驗期限內犯新罪或者發(fā)現(xiàn)判決宣告以前”,本句包含了四點信息:1.被宣告緩刑的犯罪分子在緩刑考驗期內犯新罪則應當撤銷緩刑;2.被宣告緩刑的犯罪分子在緩刑考驗期內被發(fā)現(xiàn)有漏罪未審判則應當撤銷緩刑;3.緩刑考驗期內新犯的罪應當與舊罪數(shù)罪并罰;4.緩刑考驗期內發(fā)現(xiàn)的漏罪應當與舊罪數(shù)罪并罰。本條采用長句,利用多個并列結構,將大量信息壓縮在了一個句子中,節(jié)省了詞語資源,也縮短了法律文本的篇幅,十分經濟。[17]
為了準確說明法律意欲規(guī)制的情況,我國的法律文本中常常大量使用列舉式句式。例如《刑法》第一百一十七條:“破壞軌道、橋梁、隧道、公路、機場、航道、燈塔、標志或者進行其他破壞活動,足以使火車、汽車、電車、船只、航空器發(fā)生傾覆、毀壞危險,尚未造成嚴重后果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又或《民法通則》第三十七條:“法人應當具備下列條件:(一)依法成立;(二)有必要的財產或者經費;(三)有自己的名稱、組織機構和場所;(四)能夠獨立承擔民事責任?!痹诘谝环N情況中,所列舉的事項都具有共性,在本例中即是公共交通設施。當適用和解釋法律時,司法工作人員或者律師便可以依據(jù)這種共性來判斷案情中未被法律文本提及的事物是否適用本法。第二種情況法律文本則清晰列舉出了某個法律概念的構成要件或身份和資格(例如能夠有資格擔任監(jiān)護人的人選)。第三種情況則是先總后分的句式。例如《刑法》第九十五條:“本法所稱重傷,是指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傷害:(一)使人肢體殘廢或者毀人容貌的;(二)使人喪失聽覺、視覺或者其他器官機能的;(三)其他對于人身健康有重大傷害的?!北纠竺娴姆至胁捎玫氖遣⒘薪Y構,都是對“重傷”概念的解釋,并且也都具有“傷害”這一共同屬性。
使用判斷句式,“是”字句經常出現(xiàn)在立法表述中。為了確保法律文本能明確表達立法者的意圖,也為了保障一個完整的立法思想能在法律文本中貫徹下去,立法者常常需要界定概念,而闡述概念時常用的句式便是“是”字句,例如《民法通則》第三十條:“個人合伙是指兩個以上公民按照協(xié)議,各自提供資金、實物、技術等,合伙經營、共同勞動?!薄笆恰弊志溥€可以用來強調所說明事物的性質、程度、意義等。如《國旗法》第三條第一款:“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象征和標志”。本例中的“是”并非意在界定概念,而是強調國旗的意義。[10](P143-144)
立法語言和司法語言還繼承了眾多文言句式。文言句式的特點在于凝練莊重,言簡意賅,可以賦予法律文本句式上的多樣性,更加凸顯法律語言的韻味。常見的文言句式如“……自本法施行之日起,予以廢止”“……成立想象競合犯,擇一重罪論處”等。
法律語言最終的目的是被人們理解和適用,其中的必經程序便是對法律的解釋。無論立法時再準確無誤,日后解釋法律時仍會面臨難題。按照法律解釋學的理論,對法律的解釋應當首先采用“平義解釋”或者“文本解釋”,即按照語句的最通常的意義來解釋。但是關于如何認定一個語詞的“最通常意義”又是一件難事。因為詞與物之間并沒有精密的對應關系,而語詞的含義往往也有著歷時和共時的變化。[18]堅持文本主義(textualism)立場的斯卡利亞大法官主張可以使用特定版本的詞典作為確定“最通常意義”的基準,并認為不能準確認定有疑問的詞的詞義,但其含義仍有一個范圍,只要在該詞的詞義范圍內進行解釋就是正確的。[19]波斯納法官還認為在判案時可以依照谷歌搜索引擎的搜索率和點擊率來判斷詞句的通常含義。[20]
針對我國的情況而言,導致法律解釋難題的另一原因即是法律語言的不成熟。盡管法律語言的特性要求立法語言首先要做到符合規(guī)范,但由于立法技術的欠成熟和對法律語言的重視不足,我國的法律有著許多有失規(guī)范的地方,例如《刑法》第20條第2款規(guī)定:“正當防衛(wèi)明顯超過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損害的,應當負刑事責任,但是應當減輕或者免除處罰?!备鶕?jù)20條第1款的規(guī)定,“正當防衛(wèi)”指的是在必要限度內的防衛(wèi)行為,而一旦超出這個限度,就不再是正當防衛(wèi)而是防衛(wèi)過當了。因此,從邏輯上來說,把“正當”與“超過必要限度”放在一起是不合理的,應該將第2款中的“正當防衛(wèi)”修改為“防衛(wèi)行為”。[21]因此,中國的法律人仍需積淀自身的語言功力,創(chuàng)造符合規(guī)范并富有美感的法律語言,弘揚法的精神,維護法律的正義性。
注釋:
[1]程朝陽譯,[美]約翰?M.康利,威廉?M.歐巴爾:《法律、語言與權力》,北京:法律出版社,2007年版,第18頁。
[2]陳炯:《論法律的修辭——兼評法學教材<語文教程>修辭部分》,安徽大學學報,1988年,第4期,第95頁。
[3]周旺生:《立法學教程》,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515頁。
[4]宋北平:《法律語言》,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68頁。
[5]http://caselaw.findlaw.com/us-supreme-court/149/304. html。
[6]楊建軍:《法律語言的特點》,西北大學學報,2005年,第9期,第124頁。
[7]陳炯:《論法律的修辭——兼評法學教材<語文教程>修辭部分》,安徽大學學報,1988年,第4期,第97頁。
[8]黎海濱,張俊歧:《人民法院疑難判例評析·刑事卷》,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73頁。
[9]杜金榜:《從法律語言的模糊性到司法結果的確定性》,現(xiàn)代外語,2001年,第3期,第309頁。
[10]劉紅嬰:《法律語言學》,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200頁。
[11]Maley,Yon:The Language of the Law,John Gibbons (eds.):Languge and the Law,New York:Routledge,1994,p11-50.
[12]https://www.law.cornell.edu/supremecourt/text/410/113。
[13]劉會春:《法律語言程式化與法律翻譯》,廣州大學學報,2013年,第9期,第47頁。
[14]張彥:《試析我國司法語言使用之現(xiàn)狀》,邊緣法學論壇,2007年,第2期。
[15]劉國生:《法律語言的特點與理解》,邊緣法學論壇,2007年,第2期。
[16]崔璐:《中國法律術語特點及相關問題分析》,中國政法大學法學院碩士學位論文,2010年。
[17]李振宇:《法律語言學新說》,北京:中國檢察出版社,2006年版,第94頁。
[18]蘇力:《解釋的難題——對幾種解釋方法的追問》,中國社會科學,1997年,第4期,第15-16頁。
[19]Scalia,Antony:A Matter of Interpretation:Federal Courts and the Law,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8,p26-28.
[20]http://law.justia.com/cases/federal/appellate-courts/ca7/11-2917/11-2917-2012-01-31.html。
[21]婁開陽,陸儉明:《論立法語言規(guī)范中的技術問題》,修辭學習,2009年,第2期,第19頁。
[22]在偵查、審查起訴階段,一律稱為“犯罪嫌疑人”;在提起公訴后(包括庭審時),稱為“被告人”;宣判并確定有罪后才可稱為“罪犯”。
[23]指在租賃關系存續(xù)期間,即使所有權人將租賃物讓與他人,對租賃關系也不產生任何影響,買受人不能以其已成為租賃物的所有人為由否認原租賃關系的存在并要求承租人返還租賃物。
(黃嬌娜北京大學法學院1008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