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憲俊
民國石印《徐州十三韻》慶徳本與南菜園本之比較
□燕憲俊
《徐州十三韻》存世印本目前僅見民國慶徳本和南菜園本兩個石印本。兩者所據(jù)為同一底本,但是慶徳本衍奪訛舛甚多,南菜園同德善堂第二年即修訂重印,于是,慶徳本的訛誤多數(shù)得到勘正。本文分類闡釋了慶徳本存在的諸多舛錯,以及南菜園本對慶徳本所作的裨補(bǔ)勘正。
《十三韻》 慶徳本 南菜園本 比較研究
據(jù)新近發(fā)現(xiàn)的資料考證,《徐州十三韻》的祖本《字海直音》成書應(yīng)不晚于公元1700年前后,距今已有300多年的歷史。自成書以來,《十三韻》應(yīng)有數(shù)次刊印,目前尚未發(fā)現(xiàn)其刻本的確證,所能見到的有民國兩個石印本:一是“中華民國二十二年桃月出版”,“徐州慶徳石印局代印”的《贈珊考政十三韻》,書口下部每葉鐫“同德善堂承印”幾字,簡稱慶德本;二是“民國二十三年徐州西關(guān)南菜園同德善堂石印局印行”的《增刪考正十三韻》,簡稱南菜園本或同德善堂本。這兩個本子的印行皆與徐州同德善堂有關(guān)。
同一本《十三韻》為何兩年內(nèi)連續(xù)兩次印行?兩者有哪些不同之處?兩個石印本所據(jù)應(yīng)是同一底本,皆上下卷,無序跋。兩書韻目用字完全相同,收字相差無幾,所含小韻數(shù)目及小韻排列次序幾近完全相同。南菜園本的字體比慶德本更加工穩(wěn)端正。
對校兩個印本發(fā)現(xiàn),慶徳本衍奪訛舛,隨處可見,而南菜園本則勘正了慶徳本的多數(shù)舛錯。其中,慶徳本存在哪些方面的訛誤,南菜園本作了怎樣的裨補(bǔ)勘正,是本文所要著力闡述的問題。對于慶徳本中的諸多訛舛,采取逐項分類、舉例臚列的方式,能說明問題即可。
(一)慶徳本訛誤
1.題名訛誤。慶徳本封面題名為《贈珊考政十三韻》,“贈珊”二字費解;“考政”一詞有誤,南菜園本更正為《增刪考正十三韻》。
2.韻部用字訛誤。書前韻目葉十三韻部依陰平、上聲、去聲、陽平次序標(biāo)出每個韻部的四聲代表字,52個韻目代表字兩書完全相同。慶徳本正文“九央”與書前韻目用字“九秧”不同,南菜園本正文更為“九秧”。兩書韻目“拾二問”韻,到正文里皆作“拾二汶”,前后不吻合。此處南菜園本失校。
3.被釋字訛誤。例如,一青韻沖小韻,慶徳本收“春”字,訓(xùn)作~桿?!按骸弊诛@為“舂”字之誤,形近而訛,南菜園本改作“舂”字。六?韻?小韻,慶徳本收“詞”字,南菜園正作“詒”。拾爺韻疊小韻,慶徳本收“襟”字,釋作禪衣曰~?!敖蟆弊钟?,南菜園正作“褋”字。注“禪”字亦誤,當(dāng)作“襌”字,南菜園本失校。拾三言韻泉小韻,慶徳本收“”字,釋作魚名。南菜園本正作“鰁”,釋作~魚。
4.釋義訛誤。例一青韻傾小韻,“頃”字慶徳本釋作“正不”,南菜園本正作“俄~”。又音“請”。拾夜韻夜小韻,“掖”字慶徳本誤釋作“掖~”,南菜園本正作“以手持人臂投地也”;又挾持也。十二穩(wěn)韻謹(jǐn)小韻,“巹”字慶徳本釋作“新婚男女五酌共飲”。注:“五”字誤,南菜園本正作“互”字。
5.被釋字釋義均誤。如五豁韻朔小韻,慶徳本收“賐”字,釋作“眼~~跳”。“賐”字誤,南菜園本更作“脧”,釋義同。馬本作~~眼跳。慶徳本南菜園本釋義或并誤。
6.分隔符〇位置有誤。如九養(yǎng)韻廠小韻,“廠”字前慶徳本脫漏〇符,〇符錯放于“徜”字下,南菜園本作了更正。
(二)慶徳本脫文
1.被釋字脫漏。如一情韻從小韻,“淙”字慶徳本釋義多出一個義項“細(xì)枝”。南菜園本“淙”下收“葼”字,釋作“細(xì)枝”。故斷定慶徳本淙下脫漏“葼”字。二誤韻註小韻,“紸”字慶徳本釋作“著也,梁~”;南菜園本在梁~上收被釋字“柱”,慶徳本脫漏“柱”字。
2.釋義有脫漏。一情韻戎小韻,“絨”字慶徳本遺漏釋義,南菜園本補(bǔ)正作“~線”。八鴨納小韻,“肭”字慶徳本釋作“~肥也”;南菜園本釋作“膃~,肥也”。慶徳本釋義脫“膃”字。
4.韻目字脫漏。慶徳本把一青韻的最后一小韻“唪徑直”與一請韻起首的請小韻相接,兩者之間遺漏了一請韻韻目,沒有留下適當(dāng)?shù)姆猪嵖障堕g隔,把一青韻與一請韻混淆到了一起。南菜園本于此處增補(bǔ)了一請韻韻目字,劃清了兩大韻部的界限。
(三)慶徳本衍文
1.衍字。如一請韻敬小韻,慶徳本在“婙”字下收“脛”字,釋作“足~”。南菜園則把此“脛”字刪去。因敬小韻內(nèi)“脛”字已收,“婙”下“脛”字屬重出,當(dāng)刪。
2.釋義有衍誤。十爺韻舌小韻,“?”字慶徳本釋作“仝上仝上,又枯也”。注:“仝上”重出,南菜園本刪去一個。
3.分隔符衍誤。八鴨韻查小韻,“扎”字上慶徳本誤衍入一個〇符,此處不應(yīng)分小韻,南菜園本刪除〇符。拾三言韻前小韻,“黔”字前誤入〇符,當(dāng)刪,南菜園本馬立志抄本皆無此符。
4.慶徳本倒文。十三韻兩個印本正文體例相同,收字用大字單行枚舉,釋文在每個被釋字下以小字雙行列出。但慶徳本中許多釋義或誤作橫排,或橫豎排混雜,或釋義用小字單行豎排。這些釋義錯倒排版的現(xiàn)象書中比比皆是,南菜園本對此類錯誤幾近悉數(shù)更正。僅舉數(shù)例予以說明。
一請韻崇小韻,“淙”字慶徳本釋作“名水”,為顯誤,南菜園本正作“水名”。三記韻玉小韻,“語”字釋為“告人曰~”,慶徳本誤作橫排。句小韻收“洰”字,釋作“水中物移曰~”。慶徳本把“水中”二字橫排,物移曰~豎排,排版形成橫豎淆亂混雜。九秧江小韻,“?”字慶徳本釋作“~白~不朽蠶”,南菜園本釋作“~白不朽曰~蠶”。原來慶徳本把“~白不朽”四字豎排為雙行,接著把“曰~蠶”三字豎排兩行放在其下,一字的釋義分作兩段排列,造成了齟齬淆亂之勢。再如拾野韻斃小韻,字慶徳本釋作“~,美言也”。此釋義5個字用小字豎排,排列卻作單行,南菜園改作雙行豎排。五豁韻角小韻中,“決”字慶徳本釋作“~~斷果~然”,釋義排列淆亂,南菜園正作“~斷,果~,~然”。
(一)增字
如五豁韻朔小韻南菜園比慶徳本多收“措、挫”2字。約小韻增收“”字,角小韻增收鴃孓2字。八牙韻匣小韻,“舝”字下南菜園本比慶徳本多收“霞、遐、閑、陜、?、赮、騢”8字,慶徳本此小韻脫漏失收的字較多。拾三言韻、園小韻,南菜園本比慶徳本多收了“、、、”等5字。
(二)刪字
如“戈”字,慶徳本收入五豁韻各小韻,同時在郭小韻重出。南菜園本各小韻刪去此字,只收入郭小韻。南菜園本五豁韻,朔小韻刪去“數(shù)”,小韻刪去“”,闕小韻刪去“豬”,角小韻刪去“字”。
(三)增加義項
如七要韻,“要”字慶徳本釋作“刀~”。南菜園本釋作“刀~;凡~;切~”。比慶徳本增加兩個義項。拾一尤韻尤小韻,“蝣”字慶徳本注“蜉~”。南菜園本注作“蜉~,蟲名,朝生暮死”,義項有所增加。
拾三言便小韻,“軿”字慶徳本釋作“輜~,車之輕重”。南菜園本注作“輜~車,重車曰輜,輕車曰~”。釋義有增加,又所有更改。再如拾一又韻,“救”字慶徳本注“拯也,助~”。南菜園本注“~拔,拯~,~命,~苦”。注:“~拔”當(dāng)作“~援”。
(四)增字、增義項
如八鴨韻家小韻,慶徳本“胛”字釋作“襦”也,又馬~也。此處有脫漏。南菜園本增改為“胛,背~。?,襦也,又馬~也”,增加了“胛”字的義項和被釋字“?”。
(五)減少義項
南菜園本釋義比慶徳本減少義項的情況極少。如四會韻魏小韻,“蔚”字慶徳本注“牡蒿,蕪子,曰蓊~?!t,雙姓。又音”。南菜園本釋義刪去“~遲,雙姓”。按:慶徳本注“又音”下脫“玉”字,南菜園本作“又音玉”。
(六)更改釋義
南菜園本僅對慶徳本極少字的釋義作了更改。如拾爺韻疊小韻,“諜”字慶徳本釋作“軍中探人也”;南菜園釋“軍中反間也,伺也。又往來間~,今謂之細(xì)作”。兩本釋義不同?!罢櫋弊竹R立志抄本釋作“軍中探信之人”。
南菜園本為了排版整齊而變更了慶徳本少部分小韻代表字。例如七要韻中,慶徳本道小韻收字與南菜園本完全相同,南菜園本卻用“到”字作代表字。其它抄本如乾隆戊戌本、張夢莘本、曹文烜本、馬立志本皆以“道”字作代表字,南菜園改為“到”字,只是為了排版齊整。這一做法并不可取。又如九養(yǎng)韻,罔小韻起首代表字“罔”與其它抄本用字相同,南菜園本小韻代表字卻變成了“”字。以拾二汶韻部來說,慶徳本有4個小韻的起首字甚、艮、困、稕,到了南菜園本分別變作慎、亙、睏、埻。
同樣也是為了排版整齊,南菜園稍微調(diào)正了慶徳本少數(shù)小韻的收字順序。如四會韻會小韻中,“烓”字慶徳本在“賄、蚘”兩字下,而南菜園把“烓”字調(diào)整到了“賄”字前?!板纭弊衷趹c徳本放在“諱、喙、慧”之后,南菜園本把它調(diào)到了“諱”字前。這兩處調(diào)整都是為了在行末位置使被釋字與釋義容納在同一行內(nèi),是為了排版的齊整和閱讀的便利。南菜園本中收字調(diào)整順序大都是這個原因,書中這種調(diào)序出現(xiàn)數(shù)量較多。
南菜園本訂補(bǔ)疏誤,后出轉(zhuǎn)精,但也有少數(shù)地方慶徳本無誤,而南菜園卻出現(xiàn)誤刪誤增等訛誤情況。如三記韻去小韻前,慶徳本收一“女”字,釋作“以女嫁人曰~”。南菜園本卻不收此字。檢閱馬立志抄本,“女”字單獨立為一個小韻,女字前有〇符。故南菜園本刪除此字不妥,而慶徳本此處脫漏〇符,當(dāng)補(bǔ)上。六?韻宰小韻,“宰”字下南菜園誤添一個間隔符〇,宰字與其下的載哉等四字應(yīng)同屬一個小韻,故〇符當(dāng)刪。慶徳本此處沒有〇符,是正確的。
七堯韻堯小韻,慶徳本收“嶢”字,釋作“高”也。南菜園本卻把“嶢”字誤作“嵪”字。五豁韻各小韻,“擱”字慶徳本釋作“躭~;又~下,~筆”。注“躭”字南菜園本卻誤作“躱”字。
此外,慶徳本有誤而南菜園本失校的情況相當(dāng)多。如上文所舉慶徳本一青沖小韻,“春”字南菜園本改作“舂”字。釋義兩本均作“~桿”。注:“桿”字,馬立志抄本作“杵”?!墩f文》“杵”訓(xùn)作“舂杵也”。足證“~桿”的“桿”字為“杵”字之誤。這一訛誤南菜園本沒有校出。再如九陽韻中,兩本均把“牆”和“廧”分立為兩小韻,分立是錯誤的。馬本合為一小韻。
綜上所述,正因為慶徳本校訂粗疏,訛舛甚多,印行后或為時人詬病,才促使南菜園同德善堂石印局第二年重新修訂再印,就有了兩個不同的印本。相對于慶徳本,南菜園本堪稱善本。至于慶徳本有誤南菜園本失校者,及慶徳本不誤南菜園卻現(xiàn)訛誤者,要待別處用專章論述了。
最后,《徐州十三韻》是一部重要的地方韻書,對近代漢語官話語音研究有重要的史料價值,做好十三韻的??笔且豁椇苡幸饬x的工作。
(本文為江蘇高校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研究基金指導(dǎo)項目[2014SJD488];徐州市2014年度社科基金重點資助項目[2014XSZ-085]。)
[1]嘉慶十三韻[M].蕭縣:馬立志抄本,1951.
[2]十三韻[M].徐州:慶徳石印局,1933.
[3]十三韻[M].徐州:同德善堂石印局,1934.
[4]燕憲俊.《徐州十三韻》版本考辨[J].現(xiàn)代語文(語言研究版),2014,(12).
(燕憲俊 江蘇徐州 徐州生物工程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基礎(chǔ)部 221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