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 鵬，張 蓉

（成都大學，四川成都，610106）

1981年，黨的十一屆六中全會審議通過的《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指出，“文化大革命”的主要論點是“一大批資產階級的代表人物、反革命的修正主義分子，已經混進黨里、政府里、軍隊里和文化領域的各界里，相當大的一個多數的單位的領導權已經不在馬克思主義者和人民群眾手里。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在中央形成了一個資產階級司令部，它有一條修正主義的政治路線和組織路線，在各省、市、自治區(qū)和中央各部門都有代理人。過去的各種斗爭都不能解決問題，只有實行文化大革命，公開地、全面地、自上而下地發(fā)動廣大群眾來揭發(fā)上述的黑暗面，才能把被走資派篡奪的權力重新奪回來。這實質上是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政治大革命，以后還要進行多次”［1］24。實踐證明，這些基本論點既不符合馬克思列寧主義，也不符合毛澤東思想，更不符合中國國情和具體實際。實際上，“‘文化大革命’是一場由領導者錯誤發(fā)動，被反革命集團利用，給黨、國家和各族人民帶來嚴重災難的內亂”［1］27。在內亂的社會狀況和“左”傾錯誤思想指導下，黨的八大以來制定的一系列關于建設自己的社會主義道路的正確路線、方針和政策逐漸被拋棄，黨在探索建設自己的社會主義道路方面遭受到史無前例的大破壞、大倒退。

一、“文化大革命”時期黨探索建設自己的社會主義道路的艱難跋涉

毛澤東同志在新中國成立，尤其是在1956年發(fā)表《論十大關系》以后，一直把建設繁榮、富強、統一、民主的社會主義新中國作為自己矢志不渝的奮斗目標?！八释谥袊⑵鹨惶兹碌纳鐣贫龋⑶诣b于蘇聯的教訓，力求找到一條適合中國特點的社會主義道路?！保?］992尤其是在“‘大躍進’失敗后，他雖然糾正了一些具體措施中的錯誤，但對這種超越階段的設想仍然沒有放棄，真誠地堅持認為，自己設計的這一目標和手段是完全正確的，是可以實現的”。［3］然而，事與愿違，以毛澤東同志為核心的中國共產黨人在錯誤認識什么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錯誤夸大社會主義“陰暗面”，錯誤估計中國面臨資本主義復辟的現實危險基礎上所提出的錯誤主張，致使中國陷入了長達十年的“文化大革命”浩劫當中。

在“文化大革命”期間，中國共產黨先后召開了兩次代表大會：一次是1969年4月1日至24日在北京召開的黨的第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一次是1973年8月24日至28日在北京召開的黨的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由于是在“左”傾錯誤思想指導下召開的，這兩次代表大會都對肯定“文化大革命”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也都對黨探索建設自己的社會主義道路帶來了無法挽回的損失。

黨的九大是毛澤東同志親自主持，在根深蒂固的“左”傾錯誤思想和十分狂熱的個人崇拜氣氛籠罩下召開的全黨代表大會。在這次會上，毛澤東同志不顧事實地充分肯定了“文化大革命”的歷史地位，全黨錯誤地批準了《關于叛徒、內奸、工賊劉少奇罪行的審查報告》決議，林彪在代表黨中央所作的政治報告中論證了“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xù)革命的理論”是毛澤東思想的新發(fā)展，是“文化大革命”的指導思想。而“對于黨應該怎樣去領導和組織社會主義經濟建設和文化建設卻根本不作論述。這次大會通過的黨章，對八大黨章的正確內容作了錯誤的修改。把這個‘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xù)革命的理論’也寫進總綱，而只字不提發(fā)展生產力，不提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還取消了有關黨員權利的規(guī)定”。［4］307可以說，黨的九大的召開，在黨探索建設自己的社會主義道路方面沒有任何積極作用，它在思想上、政治上、組織上的指導方針統統都是錯誤的，使“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xù)革命”的錯誤理論和實踐合法化，愈加加重了“左”傾錯誤思想在全黨的泛濫。

黨的十大是在國民經濟逐步恢復和發(fā)展、林彪事件突然爆發(fā)之后提前召開的。由周恩來同志代表黨中央作政治報告，毛澤東同志親自主持召開黨的十大一次會議。可以說，黨的十大及其十大一次會議、十大二次會議無論在思想路線、政治路線，還是組織路線等方面都繼續(xù)了九大的“左”傾錯誤，肯定了黨的九大所制定的路線，肯定了“文化大革命”的歷史地位和現實作用，肯定了“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xù)革命”的理論主張。黨的十大的召開，使“左”傾錯誤思想繼續(xù)在黨內得到強化和固化，進一步強調了黨內“兩條路線斗爭”的長期性、艱巨性和復雜性，對于制止“文化大革命”所造成的動亂局面沒有絲毫積極效果，對于黨探索中國建設自己的社會主義道路方面不但沒有任何積極作用，反而帶來了愈來愈嚴重的后果。

錯誤的思想路線，注定會帶來不好的實踐效果。兩次全國代表大會對“文化大革命”的充分肯定給黨、國家和民族帶來了沉痛教訓和慘重災難，全國一度陷入全面動亂的局面。但是，“在這十年中，由于毛澤東對極左思潮的一定限制，由于黨、人民對‘文化大革命’和林彪、江青兩個反革命集團的抵制，我國國民經濟仍然在一些方面取得了進展”。［5］966例如，糧食生產保持了比較穩(wěn)定的增長，工業(yè)交通、基本建設取得了重要成就，國防科技和外交等領域也有了新的突破。在國民經濟調整領域，1973年國民經濟計劃主要指標都基本完成或超額完成，成為“文化大革命”時期形勢較好的一年。各大工程項目和科技項目也取得了重大成果，成昆鐵路（1970年）、湘黔鐵路（1972年）、襄渝鐵路（1973年）紛紛建成通車，1975年第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重新提出國民經濟按“兩步走”進行設想的藍圖等。黨在探索建設自己的社會主義道路方面經過艱難跋涉取得了若干進展，為我們黨今后找到一條中國建設自己的社會主義的正確道路既提供了歷史借鑒，又奠定了堅實基礎。

那么，我們黨為什么會在探索建設自己的社會主義道路過程中發(fā)生如此慘痛的曲折和災難呢？可以說，這是有其深刻的社會歷史根源的，應該全面、辯證地看待和分析。

一方面是黨對馬克思主義社會建設理論的認識偏差。我們黨對于社會主義建設存在相當程度上的認識偏差，不少領導人和黨員干部存在著濃厚的空想社會主義色彩。正如國內有學者所說，“我們黨在迅速進入社會主義新的歷史階段以后，對于如何在一個經濟文化落后的國家進行全面的社會主義建設，缺乏充分的思想準備和科學研究。過去革命戰(zhàn)爭時期積累下來的豐富的階級斗爭經驗，使人們在觀察和處理社會主義建設的許多新問題、新困難的時候，容易習慣性地照搬過去熟悉的經驗，把不屬于階級斗爭的問題看作是階級斗爭，把新條件下只在一定范圍存在的階級斗爭仍然看作占主要地位的斗爭，仍然采取大規(guī)模群眾性斗爭的方法去處理。過去戰(zhàn)爭時期在革命隊伍里行之有效的近乎軍事共產主義的生活經驗，也容易用來作為規(guī)劃理想社會的某種根據”。［4］413毛澤東同志“追求純潔的、完美的社會主義，自以為是開辟一條防止資本主義復辟、建設社會主義的新道路，而實際上卻被束縛在一些脫離實際的抽象的觀念中”。［4］413

另一方面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的薄弱和滯后。我們黨領導繁重的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是在脫胎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的落后國家進行的，是在長期的封建專制又缺乏基本民主和法制條件的社會基礎上建立的，尤其是在取得一連串的革命勝利以后進行的。長期的革命勝利使黨的不少干部滋長了驕傲自滿情緒和官僚主義作風，很多事情變得輕飄飄，麻痹大意，不謹慎了。加之，毛澤東同志的主觀主義和個人專斷的作風愈演愈烈，導致個人崇拜盛行，民主和法制被肆意踐踏，無政府主義泛濫，派性斗爭猖獗，唯心主義盛行，最終致使“文化大革命”一發(fā)不可收拾，全國陷入了嚴重的政治危機和社會危機。恰如鄧小平同志評價指出，“從一九五八年批評反冒進、一九五九年‘反后傾’以來，黨和國家的民主生活逐漸不正常，一言堂、個人決定重大問題、個人崇拜、個人凌駕于組織之上一類家長制現象，不斷滋長”。［6］330

正如國內學者評論指出，“‘文化大革命’是在探求中國自己的社會主義道路的努力走入歧途的結果，是在錯誤理論指導下的錯誤實踐?！幕蟾锩约怃J的形式，相當充分地暴露出我們黨和國家的工作、體制等等方面存在的缺陷，并且提供了永遠不允許重犯‘文化大革命’或其他類似嚴重錯誤的深刻教訓?？茖W地總結‘文化大革命’的教訓，將使我們懂得如何正確地找出一條有中國特色的建設社會主義的道路，并且沿著這條道路勝利前進”。［4］413

二、“文化大革命”時期黨探索建設自己的社會主義道路的經驗教訓

“持續(xù)十年多的‘文化大革命’，在黨的歷史發(fā)展過程中，是‘左’傾錯誤占統治地位時間最長、危害最大的時期，是各種社會矛盾以尖銳形式充分暴露的時期，因而也是經驗教訓極為豐富的時期?！保?］411可以說，“文化大革命”留下的歷史教訓是多方面的，值得我們從多方面、多視角不斷地進行深刻的反思和總結。正如習近平同志所說，“歷史總是向前發(fā)展的，我們總結和吸取歷史教訓，目的是以史為鑒、更好前進”。［7］那么，從黨探索建設自己的社會主義道路的認識視角來看，我們認為其經驗教訓主要有以下幾點：

（一）建設社會主義要堅持馬克思主義中國化

探索建設自己的社會主義道路，推進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需要有正確的指導思想，要在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的指導下進行。那么，這里就涉及到如何看待馬克思主義和怎樣對待馬克思主義的問題。我們不能苛求前人，更不能要求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提供所有建設社會主義的現成答案?！罢莆振R克思主義，最重要的是掌握它的精神實質，運用馬克思主義，最重要的是運用它的立場、觀點、方法來認識和分析實際問題。”［5］1068“文化大革命”留下的慘痛教訓之一就是我們黨在建設自己的社會主義道路過程中教條式地對待馬克思主義，混淆了是非和敵我，混淆了社會主義同資本主義、同封建主義、同民主社會主義、同空想社會主義的界限。正如鄧小平同志所說，“一個黨，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如果一切從本本出發(fā)，思想僵化，迷信盛行，那它就不能前進，它的生機就停止了，就要亡黨亡國”。［6］143因此，要用聯系、發(fā)展、運動的觀點來看待馬克思主義，要像新民主主義革命取得勝利那樣，把馬克思主義關于社會主義社會的基本原理同中國的具體實際進行有機的結合，而不是生搬硬套過來，簡單地照抄照搬。

（二）建設社會主義要堅持從中國的實際出發(fā)

黨和人民想要盡快改變經濟文化貧窮落后的面貌，早日建成社會主義，把社會主義新中國建設得更加繁榮、富強，這本來是一件好事情。但革命也好，建設也罷，絕對不能脫離中國的實際情況，要對社會主義時期的中國國情和社情有更加系統、全面、深入的認識和了解。正是因為沒有正確認識和把握中國的實際情況，違背社會主義經濟規(guī)律搞建設，過分夸大人們的主觀意志和主觀努力的作用，想要通過“革命加拼命”的方法來促使國民經濟的增長，這只能是美好的幻想，它帶來的是“文化大革命”長達十年的浩劫，尤其在經濟領域帶來了事與愿違的可怕惡果。“事實上，經過持續(xù)十年的‘文化大革命’的嚴重破壞，經濟工作亟待解決的問題太多了。比較突出的，一是國民經濟比例嚴重失調，需要重新調整過來，達到基本平衡；二是人民生活方面多年積累下來的大量‘欠賬’需要逐步解決；三是被嚴重打亂的規(guī)章制度和經濟管理工作需要重建和整改；四是經濟增長不能缺少的許多基礎工作需要做好準備。”［2］1123因此，“認識中國具體實際，最重要的是認識對中國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有重大影響的、一切有利的和不利的歷史與現實因素，特別是認識中國社會的性質和發(fā)展階段，認識社會主要矛盾和它的變化”。［5］1068

（三）建設社會主義要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

“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的結束不是自生自滅，而是完全依靠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的力量取得的。那種想要踢開黨委鬧革命、甩開黨委搞建設的思想和做法是完全錯誤的。從“文化大革命”的經歷中我們可以看到，中國共產黨是勇于獨立自主的探索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的。那么，既然是探索，就是嘗試，就要有失敗的準備和受挫的可能，這并不奇怪。正如習近平同志所說，“在中國這樣的社會歷史條件下建設社會主義，沒有先例，猶如攀登一座人跡未至的高山，一切攀登者都要披荊斬棘、開通道路”。［7］而且，“國際社會主義運動的歷史經驗告訴我們，在探索本國自己的建設社會主義道路的過程中，沒有一個黨是不犯錯誤的，重要的問題是能否從錯誤中學習”。［5］1069也就是說，人民關注更多的則是當出現危機時，當探索出現挫折時，黨是否敢于面對困難，迎接挑戰(zhàn)，化危機為轉機。令人欣慰的是，中國共產黨從來就善于總結歷史經驗教訓，使錯誤成為正確的先導。人民不僅看到中國共產黨勇于探索，更看到中國共產黨勇于糾偏和矯枉，能夠臨危不亂，勇敢地面對困難，正視錯誤，糾正偏差，在困境中給人信心和希望?！笆聦嵱辛Φ刈C明：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當國家和民族處在危難中時，顯示出何等巨大而頑強的生命力，這是任何其他力量永遠無法將它摧毀的?！保?］1111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中國共產黨不愧為領導探索建設自己的社會主義道路的中流砥柱。

（四）建設社會主義要發(fā)揚社會主義民主和法制

國內有學者分析指出：“‘文化大革命’是新中國成立以來‘左’的錯誤思想在中央占主導地位最長的時期。在持續(xù)十年的大動亂中，民主和法制遭到嚴重破壞，人民生命財產的安全失去保障，大批干部和群眾遭受殘酷迫害，造成眾多令人痛心的悲??；社會經濟屢經挫折，拉大了中國同世界發(fā)達國家之間的差距；極端嚴重的思想混亂，導致社會風氣和人們道德水準顯著下降。它所造成的惡果，影響深遠?！保?］1110因此，社會主義是民主社會，更是法制社會。探索建設自己的社會主義道路要發(fā)揚社會主義民主和法制。要按照民主集中制的原則加強國家機關的建設，保障人民的基本權利；要大力發(fā)揚經濟民主，改變管理權力過于集中的狀況，權力要大膽下放到基層等問題；要發(fā)揚政治民主，改變個別部門和個別領導的一言堂和家長制作風；要發(fā)揚學術民主，鼓勵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允許學術問題的探討與爭鳴等。同時，為了保障社會主義民主，還要加強法制，要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zhí)法必嚴，違法必究，使民主法制化、法律化。

（五）建設社會主義要有穩(wěn)定的國內外環(huán)境

黨領導人民探索建設自己的社會主義道路需要一個穩(wěn)定團結的政治環(huán)境。這也就是說，中國內部首先不許亂。亂哄哄一片，大搞派系斗爭、階級斗爭，這是什么現代化建設也實現不了的。最終，只會影響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使國民經濟發(fā)展出現大波動、大停頓和大倒退。同時，中國周邊也要安定，這就要求我們堅持走和平發(fā)展道路，在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的基礎上，反對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自己也永遠不稱霸，不搞“冷戰(zhàn)思維”、“零和博弈”，推動各國建立以合作共贏為核心的新型國際關系，積極為探索建設自己的社會主義道路努力營造一個良好的發(fā)展環(huán)境。

綜上所述，系統地回顧中國共產黨在“文化大革命”時期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艱辛探索，科學地總結“文化大革命”時期黨在探索過程中所形成的經驗教訓，這將有利于我們正確地探索如何建設自己的社會主義道路，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越走越寬廣、越走越平坦。

［1］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金沖及.二十世紀中國史綱（下冊）［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9.

［3］劉國光.中國十個五年計劃研究報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286.

［4］胡繩.中國共產黨的七十年［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09.

［5］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中國共產黨歷史（第2卷）下冊［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11.

［6］鄧小平文選（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7］習近平.在紀念毛澤東同志誕辰110周年座談會上的講 話［EB/OL］.（2013-12-26）.http：//www.sh.xinhuanet.com/2013-12/27/c_133000976_2.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