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志浩
(河南省社會科學(xué)院,鄭州 450002)
《圓覺經(jīng)》提出的幾種修習(xí)和知見障礙
趙志浩
(河南省社會科學(xué)院,鄭州 450002)
修習(xí)佛法過程中會出現(xiàn)諸多知見上的障礙,大乘經(jīng)《圓覺經(jīng)》深入細致地指出并分析了理、事“二障”,憎、愛“二境”,我、人、眾生、壽命“四相”以及作、任、止、滅“四病”等障礙,把修習(xí)證悟過程中極其細微的偏差都呈現(xiàn)了出來,并提出了相應(yīng)的糾治措施,從而使當(dāng)時及末世的眾生在修悟過程中,避免不必要的過失和偏差,防止落入邪見及“我慢”習(xí)氣的發(fā)生,實現(xiàn)真正的修行效果。
圓覺經(jīng);修行;覺悟;障礙
《圓覺經(jīng)》是一部指引眾生修行成佛的經(jīng)典,原名為《大方廣圓覺修多羅了義經(jīng)》,根據(jù)憨山大師解釋,“大即體大”,“方即相大”,“廣即用大”*憨山大師《大方廣圓覺修多羅了義經(jīng)直解》第1卷,見《卍新纂續(xù)藏經(jīng)》第10冊,第480頁。。為什么稱為“圓覺”呢?“以此法義圓備一心,以此經(jīng)中直指此心,為生佛迷悟修證之本”?!靶薅嗔_”是梵語,即“契經(jīng)”,“凡是佛所說之經(jīng),通名契經(jīng),謂是契理契機之教。但應(yīng)機有大小,為小乘人說者名不了義經(jīng),為大乘人說者,名了義經(jīng)”①。所以本經(jīng)為“了義經(jīng)”,即佛為大乘人所說的可以徹底解決人生痛苦煩惱的一部經(jīng)典。在這部經(jīng)典中,提出了修習(xí)過程中出現(xiàn)的幾種知見障礙。
“二障”即修習(xí)過程中出現(xiàn)的兩種障礙,一是“理障”,二是“事障”?!袄怼笔侵感蘖?xí)者所了解或懂得的一切知識和道理,包括佛學(xué)知識和佛學(xué)理論;“事”就是眾生遇見的業(yè)力習(xí)氣、煩惱貪欲。二者都對修習(xí)不利,是修習(xí)過程中的兩種障礙,若二障不除,就不能獲得正知正見,也不能免除生死輪回?!耙磺斜娚杀矩澯?,發(fā)揮無明,顯出五性差別不等,依二種障而現(xiàn)深淺。云何二障?一者理障,礙正知見,二者事障,續(xù)諸生死。”可見,在修習(xí)佛法和證悟?qū)嵪嗟倪^程中,不但煩惱習(xí)氣不利于修行,知識見解也是修行中必須克服的障礙,“末世眾生希望成道,無令求悟,唯益多聞,增長我見”?!叭舸硕衔吹脭鄿纾闯煞?,若諸眾生永舍貪欲,先除事障未斷理障,但能悟入聲聞緣覺,未能顯住菩薩境界?!比缦虢饷撋馈⒆C悟?qū)嵪?,必先斷除二障,“欲泛如來大圓覺海,先當(dāng)發(fā)愿勤斷二障,二障巳伏,即能悟入菩薩境界,若事理障已永斷滅,即入如來微妙圓覺,滿足菩提及大涅槃”。
可見修習(xí)佛法重在實修,在實際的修行過程中逐步斷除煩惱、減少貪欲,也就是排除事障,而非簡單地停留于佛理層面,學(xué)習(xí)和了解佛學(xué)知識理論僅僅是實修的輔助條件,而實際的修行和踐行則是更為重要的環(huán)節(jié),到了一定階段,任何知識見解都將拋棄,“不應(yīng)取法,不應(yīng)取非法”,“法尚應(yīng)舍,何況非法”*《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第1卷,見鳩摩羅什譯《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第8冊,第749頁。?否則就成了知見障礙。那么,如何斷除此理、事“二障”呢?《圓覺經(jīng)》強調(diào)了發(fā)愿及愿力的重要性,提出要發(fā)菩提大愿,然后根據(jù)愿力,不斷地通過接觸善知識,根據(jù)大小乘的一切修習(xí)方法,逐漸去除修習(xí)過程中的各種障礙,“若諸末世一切眾生,于大圓覺起增上心,當(dāng)發(fā)菩薩清凈大愿,應(yīng)作是言:愿我今者住佛圓覺,求善知識,莫值外道,及與二乘,依愿修行,漸斷諸障,障盡愿滿,便登解脫清凈法殿,證大圓覺妙莊嚴城”。發(fā)愿本身就是實修的一部分,修習(xí)佛法的過程中,往往會因愿力的大小,而成就大小不同的果位。比如阿羅漢級別的果位就是只注重自身的修行解脫及生死輪回,而不顧其他眾生的痛苦和解脫,而菩薩級別的果位則發(fā)愿普度眾生,既然發(fā)愿普度眾生,就不會特別地計較自身的知見,而根據(jù)眾生的需求犧牲自我,菩薩因為沒有“自我”,當(dāng)然就不會有煩惱,從而說明發(fā)愿及愿力在修習(xí)過程中是多么重要,也說明要斷除“理事”二障,“當(dāng)發(fā)菩薩清凈大愿”,需要借助于大的愿力,不斷地學(xué)習(xí)和接近善知識,超脫自我,逐步斷除各種障礙,等到各障礙沒有了,也就實現(xiàn)了自己的愿力,證得相應(yīng)的果位。
不但憎恨某人某事是一種偏執(zhí),而且過分地愛某人或某事物也是一種偏執(zhí),愛與恨都是執(zhí)著心,執(zhí)著于愛或恨,都是偏離“中道”的思想行為。然而眾生在覺悟過程中,往往會從自身好惡出發(fā),生發(fā)出或憎或愛兩種心態(tài),《圓覺經(jīng)》稱之為“憎愛”二境?!耙磺斜娚鷱臒o始來,妄想執(zhí)有我人眾生,及與壽命,認四顛倒為實我體,由此便生憎愛二境?!薄坝袗畚艺撸遗c隨順,非隨順者,便生憎怨。”對于順緣順境,就起貪愛之心,對于違緣逆境,便起嗔恚之心,有憎有愛便是有分別心,分別出對自己來說是好的和壞的,由于有了憎愛兩種心境,便產(chǎn)生生死輪回。
一切眾生從無始際,由有種種恩愛貪欲,故有輪回,若諸世界一切種性,卵生、胎生、濕生、化生,皆因淫欲而正性命,當(dāng)知輪回,愛為根本,由有諸欲助發(fā)愛性,是故能令生死相續(xù),欲因愛生,命因欲有,眾生愛命,還依欲本,愛欲為因,愛命為果,由于欲境,起諸違順,境背愛心而生憎嫉,造種種業(yè),是故復(fù)生地獄餓鬼。知欲可厭,愛厭業(yè)道,舍惡樂善,復(fù)現(xiàn)天人,又知諸愛可厭惡故,棄愛樂舍,還滋愛本,便現(xiàn)有為增上善果,皆輪回故,不成圣道。
《圓覺經(jīng)》把生死輪回的原因歸結(jié)為“恩愛貪欲”,即把“愛”視為根本性的原因,因為有了愛欲,才產(chǎn)生對某人某事的欲望,如果出現(xiàn)的人、事、物不符合自身的欲望,接下來就會產(chǎn)生憎恨,眾人因有愛恨,就會造種種業(yè)。憎恨是由愛欲產(chǎn)生的,所以愛是生死輪回的根本,只要對某人某物產(chǎn)生了愛欲,就會有生死輪回。有些修習(xí)者了解了愛欲是可怕的,便開始舍棄愛欲,愛“厭業(yè)道”,這仍是一種隱秘的“愛”,依舊不能擺脫輪回,那么,把所有的“愛”都舍棄呢?這里面還有一種對“舍棄”的愛,是一種更深層次的“貪愛”,仍在輪回圈里打轉(zhuǎn)?!坝形覑壅咭鄲勰鶚?,伏我愛根為涅槃相,有憎我者亦憎生死,不知愛者真生死故,別憎生死名不解脫,云何當(dāng)知法不解脫。”可見,眾生的愛欲是不易覺察且根深蒂固的。比如有些修習(xí)者對所堅持的“法”的執(zhí)著和偏愛,“若復(fù)有人贊嘆彼法,即生歡喜,便欲濟度,若復(fù)誹謗彼所得者,便生嗔恨,則知我相堅固執(zhí)持,潛伏藏識游戲諸根,曾不間斷”。那么如何才能脫離生死輪回呢?“是故眾生欲脫生死,免諸輪回,先斷貪欲,及除愛渴。”即斷除愛欲貪欲,“菩薩變化示現(xiàn)世間,非愛為本,但以慈悲令彼舍愛,假諸貪欲而入生死,若諸末世一切眾生,能舍諸欲及除憎愛,永斷輪回,勤求如來圓覺境界,于清凈心便得開悟”。開悟之后是什么樣子呢?
覺成就故,當(dāng)知菩薩不與法縛,不求法脫;不厭生死,不愛涅槃;不敬持戒,不憎毀禁;不重久習(xí),不輕初學(xué)。何以故?一切覺故。譬如眼光曉了前境,其光圓滿,得無憎愛,何以故?光體無二,無憎愛故。
一旦修行覺悟之后,對于外景便不再起分別之心,也不再起憎愛之心,也就是不再受外在因素的干擾,斷除了煩惱的根源,外在的世界便現(xiàn)出清凈來,這樣也就進入了凈土天國。外在的境界完全是內(nèi)在的心境變現(xiàn)出來的,若內(nèi)心了無分別,如如不動,不滯留于外物外境,也不再生出憎愛之心,外在的世界便不會呈現(xiàn)所謂的“憎愛”二境,進入“無二”的覺悟之路,生活于完滿的佛國佛土之中,就像當(dāng)年釋迦牟尼覺悟之后,發(fā)現(xiàn)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眾生國土皆是佛土一樣,了無分別。
其實,如果眾生認識到自己的所愛所恨都只不過是一種虛幻的外景,并且想法遠離這些虛幻,既不要愛戀順緣,也不要愛戀逆境,一層一層地祛除對外界景象的執(zhí)著,就能獲得覺悟?!耙磺衅兴_及末世眾生,應(yīng)當(dāng)遠離一切幻化虛妄境界。由堅執(zhí)持遠離心故,心如幻者,亦復(fù)遠離;遠離為幻,亦復(fù)遠離;離遠離幻,亦復(fù)遠離;得無所離,即除諸幻?!币羞h離一切虛幻境界的“心”,這顆遠離虛幻的“心”也是虛幻的,也應(yīng)該遠離那顆遠離虛幻的“心”,遠離“遠離”也是幻,也要遠離它,直到最后沒有東西可以遠離了,諸幻滅盡,就不會再有“憎愛”二境了。
《金剛經(jīng)》中處處提到“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比如在《大乘正宗分·第三品》中提到:“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第1卷,見鳩摩羅什譯《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第8冊,第749頁?!督饎偨?jīng)》只是提出這“四相”的名目,而對“四相”究竟是什么,則沒有具體解釋。那么,“我、人、眾生、壽命”這“四相”到底是指什么呢?在《圓覺經(jīng)》中,凈諸業(yè)障菩薩問世尊,眾生的覺性本來是清凈的,是什么原因使其受到了污染?世尊回答說,原因在于所有的眾生從無始以來,執(zhí)著于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認為這“四相”是真實的,并由此生出了“憎愛”二境,所以產(chǎn)生了生死輪回,所以不能進入清凈的覺悟之路。接下來,世尊分別解釋了“我、人、眾生、壽命”這“四相”的具體含義:
云何我相?謂諸眾生心所證者,善男子,譬如有人,百骸調(diào)適,忽忘我身,四肢弦緩,攝養(yǎng)乖方,微加針艾,即知有我,是故證取方現(xiàn)我體。善男子,其心乃至證于如來,畢竟了知清凈涅槃皆是我相。
云何人相?謂諸眾生心悟證者。善男子,悟有我者,不復(fù)認我,所悟非我,悟亦如是,悟已超過一切證者,悉為人相。善男子,其心乃至圓悟涅槃俱是我者,心存少悟備殫證理,皆名人相。
云何眾生相?謂諸眾生心自證悟所不及者。善男子,譬如有人作如是言,我是眾生,則知彼人說眾生者,非我非彼,云何非我,我是眾生,則非是我,云何非彼,我是眾生,非彼我故。善男子,但諸眾生了證了悟,皆為我人,而我人相所不及者,存有所了,名眾生相。
云何壽命相?謂諸眾生心照清凈,覺所了者,一切業(yè)智所不自見,猶如命根。善男子,若心照見一切覺者,皆為塵垢,覺所覺者,不離塵故,如湯銷冰,無別有冰,知冰銷者,存我覺我,亦復(fù)如是。
“我相”是“眾生心所證者”,就是知道有“我”。“心”就是眾生可以取證、證知的那個“能知”,從十二因緣來看,“我相”就是這個身體,實際上就是“執(zhí)我”,認定有一個“我”?!八C者”就是“心”能夠證知的一切,即“所知”,只要“執(zhí)我”,認定有一個“我”,就會有你、他、大眾、世界、時間、空間等“所知”的一切,有能有所俱名“我相”。人在四大調(diào)和之時,感覺“我”的身子不存在了,即忘身,如果肢體不調(diào)、手足失度,或者調(diào)養(yǎng)不當(dāng)而稍微加以針炙,這個“我”又出現(xiàn)了,這僅僅是我之粗相,假若修道之人,“其心乃至證于如來,畢竟了知清凈涅槃,皆是我相”。如來為能證,清凈涅槃為所證,即使你證到了如來的境界,證到了清凈的涅槃,只要仍存在“能”與“所”,就依舊沒有脫離“我相”。
“我相”是“心所證者”,“人相”是“心悟證者”。如果悟到心中有個“我相”,不再執(zhí)著于這個“我相”,但是如果還執(zhí)著這個悟,那么“非我”是所悟,“悟心”是能悟,依舊有能有所,仍陷于前面所說的“我相”之中,所以說,“悟已超過一切證者,悉為人相”。即使于一切能證、所證,都知其為非,不生執(zhí)著,仍然是在“人相”之中。此為人相之粗相?!捌湫哪酥翀A悟涅槃俱是我者,心存少悟,備殫證理,皆名人相。”這是“人相”之細相,“圓悟”之心是能悟,“涅槃”境界為所悟。此能悟所悟不管多么精妙,只要存在少許悟跡,皆為“人相”,都沒有脫離“人相”。
什么是“眾生相”呢?排除了前面“所證”“悟證”之跡,而落入“證、悟所不及眾生相者”,就是“眾生相”,“謂諸眾生心自證悟所不及者”。這就是說,把能悟所悟到的一切都一一排除之后,依舊存在那個“能排除”的心,以及排除之后的“所悟”,這樣一直排除下去,無窮無盡,于是以為在證悟之心不能達到之處即為究竟之處,這樣雖不再執(zhí)著于“悟”,卻又執(zhí)著于“不執(zhí)著”,心中依然有“不可有任何執(zhí)著”這層意思,這就是“眾生相”,它既不是“我相”,也非“人相”,非我非彼即是眾生?!暗T眾生了證了悟,皆為我人。而我人相所不及者,存有所了,名眾生相?!薄白C”即“我相”,“悟”即“人相”,在“我相”“人相”不及之處,即去除了“我相”“人相”,不再執(zhí)著于“人”“我”二相,但是還存在一個了悟之心,而執(zhí)著于“不執(zhí)著人我二相”,就落入了“眾生相”之中。
最后一個“壽命相”。在“眾生相”中,不再執(zhí)著于“人”“我”二相,但又執(zhí)著于“不執(zhí)著”,如果對“不執(zhí)著”也不再執(zhí)著,一念不生,以心(覺)照心,清凈無礙,自然就能除去“我、人及眾生相”,但是此清凈內(nèi)照之覺心只能去除前三相,而無法自除,無法自照,就像命根一樣,不能自斷,內(nèi)照之清凈心為能覺,所照覺之一切心相為所覺,能所猶在,只不過比較微細罷了,猶如沸水化冰,若冰全部化為水,就不會再有能知冰融為水之冰的存在,等到“我相”與悟心都融化掉了,真性之水渾然一體,能所雙亡,再無分別對立。
修習(xí)過程中的“四相”迷霧其實統(tǒng)可歸之為“我相”,也就是執(zhí)有我能我所,“彼末世眾生習(xí)菩提者,以己微證,為自清凈,猶未能盡我相根本”。只要不除“我相”就會被外境所轉(zhuǎn),相應(yīng)地,總是因外境的變化或喜或悲,就未能除“我相”,“若復(fù)有人贊嘆彼法,即生歡喜,便欲濟度,若復(fù)誹謗彼所得者,便生嗔恨,則知我相堅固執(zhí)持,潛伏藏識游戲諸根,曾不間斷”。所以,“彼修道者不除我相,是故不能入清凈覺”?!秷A覺經(jīng)》為了深入細致地剖析和剝落,才分出程度深淺不同的四種修習(xí)障礙,即“四相”,同時也表明了在修習(xí)的各個階段或?qū)用?,根?jù)悟性的深淺差別,會出現(xiàn)不同的障礙。如果末世眾生不了解“四相”,“雖經(jīng)多劫勤苦修道,但名有為,終不能成一切圣果,是故名為正法末世”。“善男子,末世眾生不了四相,以如來解及所行處,為自修行,終不成就?;蛴斜娚吹弥^得,未證謂證,見勝進者心生嫉妒,由彼眾生未斷我愛,是故不能入清凈覺?!?/p>
因此,如果不了解這“四相”障礙,只會妄用功夫,甚至南轅北轍,越努力就離覺悟之路越遠。正像經(jīng)文所說:
善男子,末世眾生說病為法,是故名為可憐愍者,雖勤精進,增益諸病,是故不能入清凈覺。
善男子,末世眾生希望成道,無令求悟,唯益多聞,增長我見,但當(dāng)精勤降伏煩惱,起大勇猛,未得令得,未斷令斷,貪嗔愛慢,諂曲嫉妒,對境不生,彼我恩愛,一切寂滅,佛說是人,漸次成就,求善知識,不墮邪見,若于所求,別生憎愛,則不能入清凈覺海。
修行過程中,一些錯誤想法十分不易覺察,在《圓覺經(jīng)》中,普覺菩薩問世尊:末世眾生修行過程中應(yīng)該去除哪些?。渴雷鹛岢觥八牟 保?/p>
善男子,彼善知識所證妙法,應(yīng)離四病。云何四???
一者作病,若復(fù)有人作如是言,我于本心作種種行,欲求圓覺,彼圓覺性非作得故,說名為??;
二者任病,若復(fù)有人作如是言,我等今者不斷生死,不求涅槃,涅槃生死無起滅念,任彼一切隨諸法性,欲求圓覺,彼圓覺性非任有故,說名為??;
三者止病,若復(fù)有人作如是言,我今自心永息諸念,得一切性寂然平等,欲求圓覺,彼圓覺性非止合故,說名為??;
四者滅病,若復(fù)有人作如是言,我今永斷一切煩惱,身心畢竟空無所有,何況根塵虛妄境界,一切永寂,欲求圓覺,彼圓覺性非寂相故,說名為病。
這四種“病”是眾生在覺悟過程中常常遇到的,沒有這“四病”的人,就是正知正見的人。需要說明的是,這“四病”是修行到很高程度才會出現(xiàn)的,修行程度不夠高,是不會出現(xiàn)這四種“病”的。
第一種“病”是“作病”,即認為在本心中作種種修行,就可達到圓滿的覺悟。這種認識為何是一種“病”呢?其實“圓覺之性”本自具足,本來清靜,不假作為,不是因為你修行了,就增添一些什么,不修行就減少一些什么,本性天然本具,不增不減,連起心動念都是對本性的染污,何況作種種修行呢?豈不離本心本性愈來愈遠?所以認為“我于本心作種種行”就能獲得解脫從而達至究竟圓滿,是一種很大的誤區(qū),因為圓覺自性“非作得故”,不是靠作種種修行就能夠獲得的,自心本性本來就圓滿具足,不管修行不修行,人人都不會喪失。所以說,這種“病”只有修行人才會有,一般人是不會得這種“病”的。
第二種“病”是“任病”。為求圓覺而做種種修行是一“病”,那么,是否可以放任自流毫無作為呢?認為生死和涅槃是一樣的,善惡生死是無別的,所以也就不斷生死,也不求涅槃,什么都不用做,只是順著法性,任其自然,自由自在,以達到圓滿的覺悟。這就是“任病”。一些修習(xí)者認為不應(yīng)起分別心,把好的壞的都看作一樣的,看作一體的,對什么都很隨便,都無所謂,無論是有相無相,還是生死涅槃都視作一樣,不加分辨,所以也就不去擔(dān)心生死,也不去在乎好壞,似乎安住在這樣的“境界”就是圓覺境界,事實上這是一種不負責(zé)任的懶惰行為,更是愚昧無知的表現(xiàn),如果這樣修習(xí)佛法,不但毫無成就,還會墮入愚癡的境地。因為成道并非隨意之事,放任自流是不智慧的表現(xiàn),故稱之為“任病”。這種“病”在修習(xí)者當(dāng)中是很普遍的,有的還認為它是“順其自然”“看透生死”“看空一切”等等,實際上這是對佛法的莫大誤解,佛法不是空無所有的“頑空”,也不是不顧現(xiàn)實的避世之法,而是積極有為不離現(xiàn)實生活的智慧。
第三種“病”是“止病”,也就是認為息滅各種念頭就可以達到圓滿的覺悟,成就圓覺境界,息滅各種念頭是否就是無念呢?用息念的方式就能達到一念不生嗎?并非如此。“動念及與息念,皆歸迷悶”,動念是一種念頭,息念也是一種念頭,二者都是念頭,都是妄念,不是說止住了念頭,就進入境界了,止念本身也是念頭,正確的做法是連止念的想法都不要生起,“居一切時不起妄念,于諸妄心亦不息滅,住妄想境不加了知,于無了知不辨真實”。出現(xiàn)念頭與止住念頭皆為妄心,要想不起妄心,生起了念頭之后,雖然知道是妄念,也不要理會,不要試圖去息滅,不要去分辨它,也不要去分析它,不然的話,只能是在妄念上再加妄念,不動念不是壓制念頭的生起,而是不執(zhí)著于念頭,不被念頭所轉(zhuǎn)所迷,如果沒有念頭,與枯木何異?有念頭生起并不可怕,哪怕是所謂的壞念頭也不可怕,“一切障礙,即究竟覺,得念失念,無非解脫,成法破法,皆名涅槃,智慧愚癡,通為般若,菩薩外道所成就法,同是菩提,無明真如無異境界,諸戒定慧及淫怒癡,俱是梵行。眾生國土,同一法性,地獄天宮,皆為凈土,有性無性,齊成佛道,一切煩惱,畢竟解脫,法界?;?,照了諸相,猶如虛空,此名如來隨順覺性”。
“止病”是斷除念頭,第四種病“滅病”是要斷煩惱,也就是認為永遠斷除一切煩惱,連身和心都沒有了,斷除一切虛妄境界,使一切永遠寂滅,就達到了圓滿覺悟的涅槃境界。要修習(xí)得很深才能出現(xiàn)這種“病”,修習(xí)佛法不就是要斷煩惱、除虛妄并把一切看空嗎?怎么說是“病”呢?這是因為人為地斷除煩惱、空掉身心,說明依舊有煩惱可斷,有個“身心”讓我們?nèi)ァ翱铡钡?,依舊是在“修行”中,依舊是在煩惱中,在“不空”中,真正覺悟了,并無“煩惱”可斷,也無“身心”可“空”,因為覺性本自清靜。
修行過程中的這“四病”是易犯且不易覺察的,一些擁有這“四病”的人,還自認為是在修行,其實都已偏離正道了。所以,“離四病者,則知清凈,作是觀者,名為正觀,若他觀者,名為邪觀”。
這四種“病”都是在修習(xí)和覺悟過程中常見易犯的,也是修習(xí)到一定階段才會出現(xiàn)的,無論哪一種“病”也都是修行過程中繞不過的階段。其實,這四種“病”是相互糾偏、相互制衡的,即防止過分偏執(zhí)于某一方面而走過了頭。比如“作病”可以用“止病”來糾正,二者是互為醫(yī)治的,也就是互相為“藥”的;同理,“任病”與“滅病”也是相互糾偏、相互制衡的,即它們之間是互為藥、互為病的。乍看以上“四病”,往往給人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僅僅做各種各樣的修行不行,放任自流也不行,息滅念想也不對,斷除煩惱和虛妄,更是煩惱上再加煩惱,虛妄上又增虛妄。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到底要如何呢?覺悟之路就是這樣將人逼到死角,不讓你執(zhí)著于任何手段和“境界”,從而達至“中道”,其實連“中道”也不能執(zhí)著,一塵不染,“心無掛礙”,“因無所住而生其心”。實際上“四病”也只是方便之說,當(dāng)悟道之后,便無所謂“作、任、止、滅”四病了?!爱?dāng)知生死及與涅槃,無起無滅,無來無去,其所證者,無得無失,無取無舍,其能證者,無作無止,無任無滅,于此證中,無能無所,畢竟無證,亦無證者,一切法性平等不壞?!?/p>
《圓覺經(jīng)》是一部大乘經(jīng),通過十二位菩薩深入細致的追問以及如來世尊的巧妙開示,把修習(xí)證悟過程中極其細微的偏差都呈現(xiàn)了出來,直達究竟涅槃的境地,從而使當(dāng)時及末世的眾生在修悟過程中,免墮邪見。上面提到的“二障”“二境”“四相”“四病”,都是佛法修習(xí)過程中常見且嚴重的障礙,既是知見上的障礙,也是實修中的障礙,了解這些修習(xí)過程中的知見障礙,不但可以防止落入邪見,避免不必要的過失和偏差,還可以警惕“我慢”習(xí)氣的發(fā)生,防止“以己微證,為自清凈”,去掉眾生的傲慢之心,畢竟沒有謙虛的精神和心態(tài),不去除那顆驕傲的心,不把自己放低,就不會達到真正的修行效果。
(責(zé)任編校:白麗娟)
Several Enlightenment Obstacles and Methods of Practice inYuanJueJing
ZHAO Zhi-hao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of Henan Province, Zhengzhou 450002, China)
There will be a lot of enlightenment obstacles in the practice of Buddhism.YuanJueJingof mahayana lists and analyzes in detail such obstacles as nature, “2 obstacles” to phenomena, hate, “two aspects” of love, “4 Xiangs” of I, people, living beings, and life and, “4 diseases” of Zuo, Ren, Zhi, and Mie,demonstrates various deviations in the practice of Buddhism and proposes the corresponding solutions, so that practitioners can avoid unnecessary mistakes and deviations and achieve the desired practice effect.
YuanJueJing; practice;enlightenment; obstacles
B942.1
A
1672-349X(2015)02-0048-04
10.16160/j.cnki.tsxyxb.2015.0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