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　伊

（山東省工藝美術學院，山東　濟南　250000）

山東尹莊土陶

傅伊

（山東省工藝美術學院，山東濟南250000）

尹莊土陶是山東省郯城縣尹莊村的民間制陶產(chǎn)品，造型古樸簡潔，具有平和樸素的審美意趣。除了日常生活用品外，另外還有其他獨特之用。這篇文章從材料、成型工藝、燒成方式與產(chǎn)品用途等幾個方面對尹莊土陶進行了記錄，為其傳承提供文獻資料。

尹莊土陶；材料及工藝；燒成方式；產(chǎn)品用途

尹莊村位于山東省郯城縣的西南部，是當?shù)氐囊粋€主要制陶村，制陶產(chǎn)品多是不施釉、少裝飾、造型簡潔的土陶。這里的制陶歷史不足百年，20多年前是其鼎盛時期。那時村子里有上百口人在從事制陶，后來隨著需求的減少陶工的人數(shù)也急劇下降，現(xiàn)在村子里仍在制陶的人數(shù)在10人左右。三五個人為1組的小作坊式生產(chǎn)是其主要的生產(chǎn)方式。村里的陶工多是一些會制陶的農(nóng)戶，由于家里的土地并不算多，每年陽歷的3～11月，只要避開特別寒冷的季節(jié)并不拘于特定的日期，都可以制作陶器。

每年過完春節(jié)，全村的陶工就會一起去距離村莊1千米遠的河道里挖泥土，準備制陶的原材料。柳溝河和老墨河是村子里用水的主要來源，而泥料就是從這兩條河流里人工挖掘而來的。在挖掘過程中河道最上層的沙土是不能用的，要至少1米以下的黏土部分才可以用來制陶，這樣的挖掘既滿足了制陶的需要，還疏通了逐漸淤積的河流。這種黏土屬于河流漂積土，是2次黏土，由于其所需要的燒成溫度較一次黏土低，也叫易熔黏土。這種黏土在漂流過程中會混進大量雜質，但仍有較強的可塑性。一般的制陶原料會在黏土中加入沙土、蚌殼末、植物的稈葉等羼和料以改善泥料的性能，可以達到增強立性、防止崩裂以及耐溫度劇變等目的。當然，把采集來的黏土直接使用在民間制陶中也是常見到的，而尹莊制陶就是其中1例。這里直接使用易熔黏土而不加其他羼和料來制作陶器，這使得其在成型過程中可以使用快輪成型的方法，但在燒制過程中要注意預防因升溫過快而造成的坯體的崩裂。

在早些年，挖掘回來的泥土需要經(jīng)過晾曬、拍打、腳踩、剔沙等工序，目的是為了將泥土踩得軟硬合適并將其中大粒的砂石剔除出來，避免在成型的過程中傷到手。這是基礎而又關鍵的一步，然而現(xiàn)在的機器已經(jīng)可以代替人工來完成這項工作，而且更加快捷，原本至少需要3～5天的工作量現(xiàn)在只要1天就可以完成。將采集來的黏土倒入機器中，就可以輸出能夠直接使用的泥條。

輪制手工拉坯成型和模制成型是尹莊制陶主要的成型方法。輪制手工拉坯成型用的是電輪，分快慢2檔，主要用于做陶罐等小型器物。起初用慢檔，取1小團泥塊，捏成圓形后置于輪盤之上，然后用1根較粗的泥條盤筑在器底上，將整個陶坯黏合緊密就可以換上快檔，進行拉坯。在拉坯的過程中，要先雙手沾水，騎口提泥，然后右手拿著濕布與左手配合將坯筒拉高并外展出罐腹，最后拉出器口并稍作調整，這樣陶坯的器身就初步完成了。用細線將器身與轉輪分離開，在罐肩放1竹圈再將其取下，這樣可以有效防止在搬下的過程中出現(xiàn)變形。而模制成型主要用于制作陶盆，有專門的石膏模具，配合機器將泥土均勻平整地壓在模具內(nèi)側。待泥土晾干就可以將成型的陶盆取出。至于陶缸等大件器物則使用拉坯、盤筑、拍制等多種手法成型。這樣初步制成的坯件都需要放在院子里自然陰干，大約要晾半個月的時間才能進窯燒制。

地面升焰圓窯燒制是尹莊制陶的一大特色。升焰圓窯作為一種出現(xiàn)于4000多年前的窯爐結構，在夏商周時期被普遍使用，到了春秋時期隨著半倒焰窯的出現(xiàn)而趨于衰落。這種窯爐建在地面上，整體呈饅頭型，窯門開在窯爐西側的下半部，燃燒室也在這里，出風口是在窯爐頂部中央開1個圓形的小口。燒窯時頂端的出風口是開著的，通風狀況良好，這樣陶器都是在氧化氣氛中燒成的。燒制時，先用小火慢燒，持續(xù)5小時左右的低溫，窯爐溫度保持在二三百度，然后再用大火燒制7～8個小時，使溫度達到并保持在900～1000℃。燃料主要是從村子里買來的農(nóng)戶家中的稻草，兩角錢1斤的稻草燒一窯就需要2000多斤。窯壁上有觀火口，陶工們憑經(jīng)驗根據(jù)投柴量多少來控制溫度。這樣連續(xù)燒制12小時之后，還要悶爐冷卻1天一夜才可以出窯。在悶爐之前對燃料的投放也導致產(chǎn)品出現(xiàn)黑陶和紅陶兩種品類，如果在燒制結束時不再放入稻草直接封死窯爐，最后出來的是紅陶；如果在燒制快結束時放入大量稻草，在封閉的窯室中形成1種還原氣氛，稻草燃燒形成了大量的游離態(tài)碳煙與器壁接觸使其熏制成為黑陶。紅陶的燒制量大約是黑陶的1半。雖然升焰圓窯相對比較原始，燒制溫度也僅能達到1000℃左右，但其適應當?shù)氐囊兹垧ね?，符合當?shù)匕傩战?jīng)濟需要，是歷史經(jīng)驗的選擇。時代的進步導致了主流技術的創(chuàng)新，但是不同區(qū)域的社會環(huán)境的不同也影響著其對技藝方法的選擇。

尹莊的土陶產(chǎn)品主要是陶罐、陶盆、陶缸等生活用品，不施釉，一般也不進行裝飾，造型古樸簡潔。陶罐和陶盆主要用作日常生活用品，以其低廉的價格、質樸的外形及其耐用的特性而為老一輩人所偏愛。除此之外，陶罐和陶盆還作為喪葬用品在附近地區(qū)廣為使用。摔盆的習俗自古有之，一般由死者的長子來進行，若無長子則由長孫，若無長孫則由其他子侄按照長幼、嫡庶、親疏輪序，若是侄子則必須是未婚侄子，因為在摔盆的同時還要繼承死者的大部分家產(chǎn)，這也代表了一種傳統(tǒng)的繼承關系。陶盆先是放在靈前燒紙，然后在出殯起棺材之前將其摔破，盆摔得越碎越好，民間對此有替死人受過和碎碎（歲歲）平安等多種說法。傳說人死后到陰間要遭受酷刑來為生前做過的虧心事贖罪，兒孫為了讓死者免除酷刑和牢獄之災，便以盆為牢，事先囚禁，多送錢財酒菜，等盆碎開，閻王一看，牢已蹲過了，又有諸多錢財酒菜享用，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給死者免了酷刑和牢獄之苦。陶盆作為摔盆這一民俗事項的重要道具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對其質量要求并不高，而且尹莊燒制的土陶價格低廉，更加符合人們的需要。

另外，陶缸也是尹莊制陶的主要品種，除了日常生活使用外在當?shù)剡€用作烤牌爐?？九剖囚斈系貐^(qū)的特色小吃，尤以山東郯城出產(chǎn)的最為有名。這是一種長方形類似火燒的面餅，一面撒滿了芝麻，烤成以后外觀金黃，聞則香氣撲鼻，品則酥脆可口?？九茽t是當?shù)靥赜械囊环N爐子，里面的一層就是陶缸。將陶缸的底砸掉，倒扣過來，外面罩上鐵皮，這就是烤牌爐的基本構造?？九茽t開口在頂部，烤的時候將搟好的面餅貼在陶缸的內(nèi)壁上，通過陶缸器壁的高溫烤熟面餅，陶缸的溫度和導熱速度比較容易控制，且未施釉的土陶密度較低使得面餅易于粘著，這都是經(jīng)過世代的摸索而總結出的經(jīng)驗。

民間制陶是民間造物藝術中延續(xù)歷史最長的一個門類，不論是其成型工藝，從手工捏塑到泥條盤筑，再到輪制拉坯；還是其燒成技術及窯爐結構，從露天堆燒到燒成坑，從升焰窯再到倒焰窯，都是一個不斷總結、改進、創(chuàng)新的過程。但無論是手工捏制還是拉坯成型，坑燒還是窯燒，人都是創(chuàng)造的主體，制陶藝人的創(chuàng)造性勞動都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這是一種“異質美” 的體現(xiàn)，在處于工業(yè)社會的今天是難能可貴的。這種手工的制作是手對主人思想的表達，追求的是自然天成，少有刻意的成分，是民間制陶的魅力所在。

現(xiàn)在，隨著社會的發(fā)展，許多傳統(tǒng)的民間手工藝都趨于衰落，尹莊民間制陶就是其中1例。改革開放以來，人民的收入越來越高，也就對生活有了越來越高的要求。陶罐、陶盆的使用越來越少，而更多地選擇塑料制品、金屬器皿、現(xiàn)代瓷器這些美觀輕便的工業(yè)產(chǎn)品作為日用器皿。從而，民間制陶業(yè)的收入也不斷減少。以尹莊民間制陶中的陶罐為例，一窯燒制的成品陶罐為300～400個，每個陶罐的批發(fā)價大約是3、4元錢，零售的話賣10元錢1個，可謂是非常廉價。雖然制陶所用的泥土是挖掘的河谷漂積土，原料基本不用花錢，但是燒制一窯的燃料錢至少要4、5百元，再加上其他雜七雜八的成本費用，一個制陶者的月收入最多也只有1500元左右，不如外出打工掙得多，愿意學制陶的人也越來越少。

這種為實用而存在的民間制陶業(yè)，依托于民間的土壤，傳承發(fā)展了數(shù)千年的時間。它不會出現(xiàn)在工藝美術史中，因為只有青銅器、漆器、瓷器、景泰藍等這些代表主流大傳統(tǒng)語境下的傳統(tǒng)手工藝才被人們記錄，而民間土陶這種非常普遍的，似乎尋?？梢姸譀]有太多特別的日常生活用陶并不被人們重視。但是，在這種貌似普通的陶器中，積淀著底層民眾幾千年來的文化與生活，也是中華文化的一部分。

注釋：

柳宗悅先生在《民藝論》中將手工制品的美和機械制品的美分為“異質美”和“同質美”。

［1］邱耿鈺.中國現(xiàn)代民間陶瓷研究［M］.石家莊：河北美術出版社，2005，9.

［2］呂金泉.手工生活陶瓷藝術研究［M］濟南：山東美術出版社，2008，12.

［3］張海超.曼斗傣族慢輪制陶［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9，7.

［4］中國硅酸鹽協(xié)會.中國陶瓷史［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2，9（2013，5重?。?

K87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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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伊（1992-），女，籍貫：山東省郯城縣，單位：山東省工藝美術學院，2014級碩士。研究方向：民藝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