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中醫(yī)藥大學（沈陽，110032） 曹 瑛

類編型古醫(yī)籍的他校方法探討*
——以《杏苑生春》為例

遼寧中醫(yī)藥大學（沈陽，110032） 曹 瑛

他校法在?？鳖惥幮凸偶^程中占有重要地位。采用他校法，首先要探尋引用文獻，只有掌握引用文獻的情況，才能對他校用書了然于心；其次要歸納引文形式，主要有全篇引用、成段引用、混合引用、化裁引用等；第三要區(qū)分明引與暗引，以便在他校時采用不同的處理方式；最后要確定他校原則。運用他校法時應當重視前期調(diào)研，以便制定出針對性強的校勘原則，同時應避免盲目校改。

?？?他校法 類編 杏苑生春

類編是書籍的編撰方法之一，即分類編錄，在中醫(yī)古籍中也是常見的一種編撰方法，比如唐代孫思邈的《千金方要》、《千金翼方》，明代李時珍的《本草綱目》等。具有工具書性質(zhì)的類書，應是類編型書籍中比較特殊的一種形式。

他校法，作為陳垣校勘四法之一，是指∶“以他書校本書。凡其書有采自前人者，可以前人之書校之，有為后人所引用者，可以后人之書校之，其史料有為同時之書所并載者，可以同時之書校之。此等校法，范圍較廣，用力較勞，而有時非此不能證明其訛誤?！盵1]他校法是古籍校勘實踐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方法之一。

通過?？泵鞔墙?jīng)的《杏苑生春》，筆者深刻體會到，他校法在校勘類編型古籍過程中更是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為了更好地整理古醫(yī)籍，有必要對他校法在類編型古醫(yī)籍?？敝械木唧w運用進行深入探討。

類編型古醫(yī)籍他校的步驟

在對一本古醫(yī)籍進行?？敝?，首先應當確認該書的編撰方法是否屬于類編，一般閱讀原書中的序跋、凡例或相關說明即可明了?！缎釉飞骸冯m然書前無自序，但作者在全書第一篇《醫(yī)學習業(yè)》中，介紹了此書的編撰方法“乃收拾諸經(jīng)筋髓，其亦反約之道也”，即明示了該書的類編性質(zhì)。

1.探尋引用文獻

采用類編方法撰就的書籍，屬于資料匯編性著作，如欲采用他校法，首先必須明確作者所引用的文獻有哪些，即編撰過程中參考資料的來源。只有掌握了引用文獻的情況，才能對他校用書了然于心，準備好工作用的他校本。

在類編型古籍中，引用文獻的明示程度不盡相同，有的在書前列出引用書目，如李時珍《本草綱目》卷前有《引據(jù)古今醫(yī)家書目》，有的在正文中標明資料來源，如唐代王燾《外臺秘要》為各段引文標明出處，也有的作者在書中沒有明確說明資料來源，這就給我們探尋該書的引用文獻帶來影響，對此種書籍的他校顯然是極其困難的。

《杏苑生春》就是這樣一部類編型著作，既沒有引用書目，也沒有文獻出處。從內(nèi)容看，我們僅能從卷一《醫(yī)學習業(yè)》和《論醫(yī)》兩篇文章中窺見作者關于著書目的、編撰思路等方面觀點的直接表述，其余內(nèi)容基本來自其他書籍?？梢钥闯?，作者對引用資料進行了精心的裁剪和編排。經(jīng)過對全書內(nèi)容分析，同時借助網(wǎng)絡搜索工具，我們發(fā)現(xiàn)，該書所引用的文獻，上至《靈》、《素》、《難》，中及宋金元，下到明前期，涉獵范圍極廣。除了不能確定來源的某些篇章和段落之外，僅就現(xiàn)在所能查到的文獻來看，《杏苑生春》編撰過程中引用的文獻達60余種。

2.歸納引文形式

類編型古籍在引用他書資料時，主要有全篇引用、成段引用、混合引用、化裁引用等形式。

全篇引用 即作者把他書的原篇內(nèi)容全部引用到自己的著作中，篇名或改或不改。在《杏苑生春》中，全篇引用了宋代楊士瀛《仁齋直指方論》、元代朱丹溪《格致余論》等醫(yī)學書籍中的部分篇章。

成段引用 即作者把他書某篇中的部分內(nèi)容引用到自己的著作中，篇名或改或不改。在《杏苑生春》中，成段引用了《素問》、《靈樞》、《難經(jīng)》等醫(yī)學文獻中的部分內(nèi)容。

混合引用 即作者將來源不同的資料拼合在一篇文章當中，并冠以新的標題。如《杏苑生春·卷一·陰陽主病》引用了《素問·陰陽別論》和《素問·宣明五氣》的內(nèi)容。

化裁引用 即作者根據(jù)行文的需要，將他書資料內(nèi)容用自己的語言表述出來，內(nèi)容與引用文獻一致，但文句上差異較大。屬于意引，隨意性較強。如《杏苑生春·卷二·藥劑評》。

3.區(qū)分明引與暗引

利用他校法?？惫偶瑧斆鞔_哪些篇章或文句是明引，哪些是暗引，以便在他校時采用不同的處理方式。

凡是作者明確說明資料來源的，包括在正文之前列出引用書目（他校時可據(jù)此書目進行校勘，作為他校的依據(jù)），以及在正文篇章或文句之前或之后標明出處，都屬于明引。反之，對資料來源沒有作任何說明的，即為暗引。但在工作中還應視具體情況作進一步的分析。

通觀《杏苑生春》全書，明引的數(shù)量相對不占多數(shù)，明示出處的做法主要出現(xiàn)在行文當中。如卷一《習醫(yī)先學明經(jīng)》篇對《備急千金要方·大醫(yī)習業(yè)》的引用，前有“抑嘗觀《千金方》”之語，借以提示了之下238字的出處。

另外，以醫(yī)論內(nèi)容為主的卷一、卷二中的部分篇章，是全篇或成段引用自某書某篇，文字出入不大，且篇名與源篇名一致或基本一致。如《脈病逆順》、《諸陰諸陽》、《血榮氣衛(wèi)》、《男女氣血則一》、《飲食所傷》分別引自宋代楊士瀛《仁齋直指方論》中的《脈病逆順論》、《諸陰諸陽論》、《血營氣衛(wèi)論》、《男女氣血則一論》、《飲食所傷論》。又如引自元代朱丹溪《格致余論》相應篇章的有《陽有余陰不足》、《養(yǎng)老》、《慈幼》、《房中補益》、《相火》、《茹淡》、《夏月伏陰在內(nèi)》、《春宣》、《醇酒宜冷飲》、《受胎》、《癰疽當分經(jīng)絡》、《倒倉法》（《格致余論·倒倉論》）、《攻擊說》（引自《格致余論·病邪雖實胃氣傷者勿使攻擊論》、《論張子和攻擊注論》兩篇文章）?！缎釉飞骸づK腑虛實為病》則是《嚴氏濟生方》中《肝膽虛實論治》、《心小腸虛實論治》、《脾胃虛實論治》、《肺大腸虛實論治》、《腎膀胱虛實論治》的合篇。此外，類似情況引用的書籍還有《素問》、《醫(yī)經(jīng)溯洄集》、《湯液本草》、《衛(wèi)生寶鑒》、《外科精義》、《三因極一病證方論》、《蘭室秘藏》、《脾胃論》、《丹溪心法》等。我們認為，此種現(xiàn)象在他校時，也可視同明引。

《杏苑生春》暗引的數(shù)量占整個篇幅的大多數(shù)，沒有出處來源的任何說明，篇名也不能提供引用的線索，且編排形式也比較多樣。有的整篇文章是一個來源，出自某書某篇的一部分，但篇名不同，此種情況比較簡單；有的一篇文章的內(nèi)容出自幾部書，且相互混雜，或化裁發(fā)揮，屬于混合引用或化裁引用，此種情況比較復雜。例如卷二《藥劑評》篇，前部分內(nèi)容與金·李杲《醫(yī)學發(fā)明·卷一·本草十劑》、《普濟方·卷五·藥性總論》大致相同，最后一部分關于牽牛的論述，與李時珍《本草綱目·牽牛子·發(fā)明》引李杲文相似率較高卻又存在出入。凡此種種，需要仔細分析，多方查證。

4.確定他校原則

只有對欲?？钡墓偶M行深入的分析考察，掌握了該書的引用文獻情況、引文形式、明引與暗引情況之后，才能針對具體情況制定相應的他校原則，確定對各種具體情況的處理方式。

有明確來源（明引或可視同明引）的引文，按常規(guī)?？痹瓌t處理。遇原文不通，可以據(jù)改；原文雖通，但與他校本文字不同，文義有出入者，出異文注；文義基本相同或出入不大者不出注。出自經(jīng)典醫(yī)書《素》、《靈》、《難》、《脈經(jīng)》等的引文，即使未說明出處，亦可等同處理。

對于暗引的處理關鍵是確定出處。若一篇或一段文字，通過網(wǎng)絡搜索工具，顯示其與某書某篇的一部分內(nèi)容基本吻合，雖篇名不同，但文字出入不大，可利用該書進行他校。若通過搜索，顯示其與現(xiàn)存多部書的某篇部分內(nèi)容相似，可利用其中成書最早的一部進行他校。例如，卷二《五臟氣味補瀉》與《五臟相平》，兩篇內(nèi)容與金·張元素《醫(yī)學啟源·卷之下·用藥備旨·用藥升降浮沉補瀉法》、元·羅天益《衛(wèi)生寶鑒·卷二十一·用藥升降浮沉補瀉法》、元·王好古《湯液本草·卷之一·東垣先生藥類法象·用藥升降浮沉補瀉法》、明·孫一奎《本草發(fā)揮·卷四·用藥升降浮沉補瀉法》相同，他校時當以《醫(yī)學啟源》為依據(jù)。

對于比較簡單的暗引，?？碧幚矸椒煞抡彰饕?，但更需持小心謹慎的態(tài)度。情況比較復雜的混合引用和化裁引用，往往一篇文章的內(nèi)容出自多部書，文句顛倒，相互混雜，即便利用網(wǎng)絡搜索手段可以查到出處，但與今本文字出入較大，宜以理校為主，他校為輔，沒有十足的證據(jù)，不可據(jù)改。

類編型古醫(yī)籍他校注意事項

1.重視前期調(diào)研

只有在大量調(diào)查研究的基礎上，制定出詳細而針對性強的他校原則，之后才有可能進入到古籍正文中具體字句的校勘工作。前期工作做得扎實，具體的?？辈拍軌蝽樌M行。

只有對欲?？钡墓偶M行深入的分析考察，從宏觀上掌握了該書的引用文獻數(shù)量及具體書目，分析每一篇文章及每一段文字的引文形式、明引與暗引情況之后，才能針對具體情況制定出可操作性強的他校原則，從而明確對正文中出現(xiàn)的各種情況的處理方式。所以，他校法應遵循從宏觀到微觀、從全書到篇章再到字句的處理順序。

2.避免盲目校改

他校時還應當注意的是，古人意引現(xiàn)象是普遍存在的，他校過程中不能苛求每一個字都與源文獻一致，虛詞不同，同義詞置換，個別文字增減，甚至個別句子丟棄都很正常，只要不影響文義，就不必進行校改。

另外，還應考慮古今所見版本的差異問題。由于去古甚遠，古人所見之版本，未必與今見版本相同，他校時個別字句不同實屬正常，在不影響文義的前提下，也不必作為校改的對象。

陳垣說∶“日讀誤書而不知，未為善學也?！盵2]在校勘實踐中，對于他校法的具體運用，尚有許多需要深入探討的問題，有待于繼續(xù)研究。然而對古籍的整理校勘，是一項功夫在書外的工作，何況他校法“范圍較廣，用力較勞”，沒有甘于坐冷板凳的精神和耐得住寂寞的決心，是不能真正進入佳境的。

[1]陳垣.校勘學釋例[M].北京：中華書局，1959：146-147.

[2]陳垣.通鑒胡注表微[M].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7：29.

Comparative Proofread Research on Ancient Medical Books ofXin Yuan Sheng Chun

CAO Ying
(Liaoning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Shengyang 110032，China)

Comparative proofread is important in the process of emendating ancient books with category edition.There are four points mentioned in this paper.Firstly,comparative proofread could be only applied properly under the condition of investigating the sources on quotation literature concretely.Secondly,comparative proofread has different kinds of quotation,such as passage-quotation,paragraphquotation,mixed-quotation,content-quotation etc.Thirdly,it's necessary to distinguish direct quotation from indirect quotation, choosing best method in comparative proofread.Final point is to confirm the strategy in comparative proofread.Therefore,investigation should be put much attention on the early stage of this proofread to design accurate strategies of emendation,avoiding any random correction.

emendation;comparative proofread;category edition；Xin Yuan Sheng Chun

G256.4；R2

：A

：1006-4737（2015）03-0029-03

2014-12-18）

國家中醫(yī)藥管理局衛(wèi)生事業(yè)專項“中醫(yī)藥古籍保護與利用能力建設項目”（編號2010G J0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