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康》記者 于靖園

責編 張凡 zhangfan@chxk.com.cn

有了個體的變化，才會有家庭的變化；有了家庭的變化，才會有國家的變化。如果改一下那句流傳很廣的話，也可以這樣說：你選擇什么樣的變化，國家就會有什么樣的變化。

2014年，李燕希把它定義為自己的承上啟下年。

這一年，她度過了自己的三十歲，“三十而立”在她身上做了最有力的證明。

在一家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任職的她，和大部分在首都打拼的“北漂”一樣，過著“朝九晚六”的生活。北京工信委的數(shù)據(jù)顯示，北京IT從業(yè)人員在2015年將達到70萬人，這其中大部分人是“北漂”。在這座擁擠的國際化都市中，核心區(qū)每平方公里人口密度超過了兩萬人，像李燕希一樣希望在北京扎根的常住外來人口多達802萬人。

他們期待在這座城市里改變自己的命運。

用存款穩(wěn)定自己

六點五十起床，七點二十從勁松的家出門，七點四十步行至勁松地鐵站，七點五十到國貿地鐵站換乘班車，八點四十到達望京的公司，遵循這個時刻表，可以讓李燕希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在公司的食堂吃早餐，然后九點整，打卡開啟一天的工作。去程要比回程舒適，回程沒有合適的班車，李燕希只能做547路公交車到芍藥居地鐵站再坐到勁松站走回家。

這是“地鐵族”們每天必做的功課，北京地鐵現(xiàn)在平均每天的客流超過1000萬人次，處于全球第一。擠地鐵是一門技術活，11月6日，5號線里一位乘客死于屏蔽門和地鐵的空隙間，李燕?？戳诵侣?，照片上一張年輕的臉，只有33歲。同樣的北漂，不同的是，消逝者家住天通苑，卻在公主墳上班。11月21日，一天里又有兩人跌入了北京地鐵的軌道里。李燕希頓時覺得地鐵變得如此的冰冷。

如果一天的工作量太大，身體過于疲憊，她會選擇搭乘一個路邊看似不那么安全的“蹦蹦”回家。

去年此時，李燕希會叫外賣回家看一陣電視劇，在網(wǎng)上和朋友抱怨一下工作和生活的壓力，然后內心深處依舊存有無法排解的焦慮。這種焦慮是三十尚未“立”的焦慮。

為數(shù)不多的存款、危機四伏的工作、不斷增長的年齡，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郁郁不得志”，李燕希認為，存款、工作、年齡都是令她缺乏安全感的關鍵詞。

作為一個生活在一線城市的白領，李燕希的收入足以滿足她日常的花銷，而她也同樣有著白領所具備的心態(tài)，樂于享受生活，與朋友聚會，用出國旅行提升自身視野。只是這些消費很容易讓她的積蓄減慢。在過完三十歲生日的當天，李燕希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并沒有定期的存款，也沒有一份保障她六十歲以后生活的保險。

李燕希決定每個月把開銷之外的錢從工資卡取出來放入一個可以“利滾利”的地方?？墒牵瑐鹘y(tǒng)銀行的利率過低，炒股票又有太大風險，而恰逢這個時機，“余額寶”出現(xiàn)了。 2013年6月13日，“余額寶”服務正式上線。作為由第三方支付平臺支付寶為個人用戶打造的一項余額增值服務，通過“余額寶”，用戶存留在支付寶的資金不僅能拿到“利息”，而且和銀行活期存款利息相比收益更高。這款金融與互聯(lián)網(wǎng)跨界融合的產(chǎn)物，以其1元起存的超低門檻、遠高于銀行存款利息的收益，獲得了無數(shù)粉絲的追捧。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李燕希身邊善于理財?shù)耐屡笥讯贾饾u把手頭里剩余的錢從銀行轉入了余額寶，并奔走相告其“6%”的高收益率。

2013年8月開始，李燕希開始把每個月的工資存入當時異?；馃岬挠囝~寶。

事實證明這個決定是正確的。到2013年底，李燕希已經(jīng)擁有四千元的純利。截至2013年12月31日，余額寶的客戶數(shù)已達到4303萬人，規(guī)模1853億元，余額寶自成立以來已經(jīng)累計給用戶帶來17.9億元的收益。

做出這樣選擇的，不僅是李燕希，還有更多的北京人。數(shù)據(jù)顯示2013年末，北京人均存款達112292.42元，居于全國首位，超出第二名上海4萬多元，超出第十名重慶近4倍。

與“剩女”標簽說再見

李燕希用存款穩(wěn)定了自己，還在太平人壽保險公司買了一份大病醫(yī)療保險。除此之外，她開始減少在服飾上的非必要花費，而把錢用在身體按摩、面部護理等保健服務上。

30歲之后的李燕希把“不愿意委屈自己”細化到了“不愿意委屈自己的身體”上。她更不愿意委屈的還有情感部分。即便隨著年齡的遞增，單身女性的本能驅使她開始渴望家庭生活，但是在感情上，她有著成熟獨立女性的原則：寧缺毋濫。

可是，當單身女性一旦進入30歲，似乎就已經(jīng)慣性被列入“剩女”群體里。這個群體主要是指類似李燕希這種現(xiàn)代都市女性中擁有高學歷、高智商、高素質、高收入、好身材、好長相，但因擇偶要求較高，而錯過“黃金婚齡”在婚姻上得不到理想歸宿的大齡未婚女青年。

婚戀交友網(wǎng)站世紀佳緣近日發(fā)布最難脫單排行榜，調查報告顯示，在全國各地的光棍排行中，北京女光棍以36%的比率位居全國首位，人數(shù)可能超過80萬人，其次分別是廣東和江蘇。河南的男光棍占比最高，達74%。整體上全國男光棍比例大大高于女光棍。

各方面的壓力接踵而至，在李燕希的沈陽老家，比她年齡小的表親已經(jīng)步入婚姻家庭。而比李燕希年長一歲的同居“北漂”室友劉艷和賈夢然也因為單身壓力而告別北京，分別回到了老家濰坊和大連，聽從父母參與各種相親活動。

盡管身邊不時有親朋好友勸說，但李燕希卻始終不愿意注冊世紀佳緣或百合網(wǎng)等婚戀網(wǎng)站進行網(wǎng)絡擇偶，也不愿意參加親戚朋友為她量身打造的相親。愛看韓劇的她，傾向于更自然的結識人生中的另一半。而且，她并不認為單身是一件消極的事情，她可以用更多的時間自我提升，準備妥當，等待適合的人。

命運之手在李燕希30歲這一年似乎格外眷顧她。2014年初，通過朋友的介紹，她認識了同樣從沈陽來北京打拼的男友，他的各方面條件都符合李燕希的要求，而且，在排除了相親形式刻板的結識后，他們更容易自然地投入情感，并以結婚為目的開始交往。

在北京的生存壓力瞬間有了可以分擔的另一個個體。在告別了單身后，李燕希的生活開始變得規(guī)律，她減少了很多和朋友玩樂的時間，而更愿意參與同事朋友之間的家庭聚會，并且取消了每年都會計劃的出國行，改為兩人同行國內游。在下半年正式選定結婚日期后，李燕希甚至開始下意識的節(jié)省開支，在服飾等“享受生活”的項目上盡量做到合理分配。因為婚姻意味著新的開始，這個新的開始也意味著一個新的、更重大的任務：買房。

今年7月份，李燕希和其男友第一次有了買房的想法。但北京高昂的房價，對于并非出自特別富裕家庭的“北漂”一族來說，是一個頂級奢侈品。但內心比較傳統(tǒng)的他們也不想繼續(xù)再租房“漂”下去了，想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李燕希其他“北漂”的朋友在近年購置的房產(chǎn)均為300萬以上，這遠遠超出李燕希和其男友所能支付的范圍，直至今年8月，她在網(wǎng)上看到北京房價下跌的新聞。

8月18日，國家統(tǒng)計局網(wǎng)站公布了7月份70個大中城市住宅銷售價格變動情況，數(shù)據(jù)顯示，7月份，70個大中城市中，價格下降的城市有64個，占比達到了91.4%。較上月的55個又增加了9個城市，顯示房價下滑的趨勢還在進一步蔓延。北上廣深環(huán)比同時出現(xiàn)下滑，其中北京更是首次出現(xiàn)下跌。

就在9月中秋節(jié)的三天假期里，李燕希和其男友開始看房，并且?guī)缀醢阉麄冊诒本┦兴x定的常營區(qū)域里所有的樓盤都看遍了。最后，他們找到了一個各方面條件都合適并且價位可以接受的二手房，并在當天晚上就與房東和中介簽訂了協(xié)議，80平方米，總價215萬元。

“10+6”年，終于在北京買房

短短三天的時間，完成了李燕希與她男友兩個人人生中第一件大事。簽訂協(xié)議的當晚，每一個細節(jié)都刻在了李燕希的記憶里，協(xié)議簽訂后已近午夜十二點，地點就在離家不算太遠的一家麥當勞，回到他們在勁松的家已經(jīng)凌晨一點。

這一晚，李燕希和她的男友都失眠了，用她自己的話來形容就是，他們都特別興奮，但不是激動與快樂的興奮，而是感慨的興奮。畢竟，她自己來北京已經(jīng)6年，她男友則是10年，相當于他們加起來一共在北京奮斗16年，才可以支付一套位于北京五環(huán)的房產(chǎn)。

當天晚上失眠的還有李燕希男友的父母，五味雜陳的感慨也“傳染”給了他們。在他們眼里，這兩個在外打拼的孩子為了買一個房子實在太艱難了。他們想方設法為這個房子湊齊首付65萬元的款項，這對一個普通家庭來說，著實是不小的數(shù)目。

11月底，在雙方家庭的資助下，李燕希和男友付完了首付，并且批下了公積金加商業(yè)貸款組合貸，多年的積蓄全部投入在首付里，李燕希只能向朋友借款三萬元作為簡單裝修的費用，明年即將等待她和她男友的是，每個月7500元的還款，并且持續(xù)整整30年。

不過，這已經(jīng)比她身邊去年在房價巔峰期購房的“北漂”一族要好太多。與李燕希平時交好的兩個年齡相仿的“北漂”朋友，來自貴陽的孫迪與來自長春的劉敏敏都于去年底在北京五環(huán)內買了房，而那個時候房價還未開始下降，她們分別以385萬和286萬購下80平米和100平米的房子，高企的房價讓她們不得不每個月付還一萬至一萬五千元的房貸，并因此換職到工資更高但是工作強度更大的崗位上。

“北漂”的生活與境遇，在大部分時間都是如此的相似。在房子過完戶，結婚日期商定好后，李燕希心里的一塊石頭落了地。這塊石頭帶來的是穩(wěn)定，也是壓力。走到了買房這一階段，她無法避免想到未來有了孩子后，如何解決孩子北京戶口的事情。因為沒有北京戶口，她未來的孩子就必須每月花費3000元以上就讀私立幼兒園，而且在大學以前的教育都需要交納借讀費，最后還得回到戶口所在地高考。

去年還沒有告別“剩女”的她，今年已經(jīng)開始為未來的孩子做著計劃。就如電視劇所上演的一樣，生活就是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

讓李燕希欣慰的是，今年是兩個人一起奮斗，壓力雖然更大，但是卻更有力量去解決壓力。房子給了她客觀物質上的家，而即將步入婚姻的男友則給了她主觀精神上的家。

僅僅一年的時間，李燕希內心深處的焦慮減退了，取而代之是新的蛻變，讓她的三十歲“立”了起來。工作轉崗后的積極忙碌，學車考駕照，拍婚紗照，籌備婚禮，裝修……12月的每一天，李燕希都像風火輪一樣不停地轉。在她看來，所有她過去三十年應該解決的事情，都在一年里還上了，接下來，她將要開啟她人生新的篇章。

李燕希的故事，不僅在北京城里上演著，在上海、廣州、深圳、成都、重慶，在中國的每一個大大小小的城市里，年輕人們都在為自己的幸福而奮斗，而努力。與前輩們相比，他們有了更多的選擇，也有了更多的壓力。這個時代的年輕人們，需要為自己的未來尋找答案。

愛情、事業(yè)、家庭——看起來仿佛每一代人都會經(jīng)歷。但不要小覷這一階段的變化，八零后曾經(jīng)驕傲無比，也曾經(jīng)彷徨失措，當人生都會經(jīng)歷的階段與正在嬗變的社會相碰撞，有的人選擇后退，有的人選擇躲避，但更多的人選擇的是——擁抱變化。

有了個體的變化，才會有家庭的變化；有了家庭的變化，才會有國家的變化。如果改一下那句流傳很廣的話，也可以這樣說：你選擇什么樣的變化，國家就會有什么樣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