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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人道主義是不人道的?
——從鮑德里亞的后現(xiàn)代主義視角來看

2014-12-04 20:19王曉升
山東社會科學 2014年5期
關鍵詞:鮑德里亞正常人譯林

王曉升

(華中科技大學 哲學系,湖北 武漢430074)

自從啟蒙運動以來,平等地對待一切人成為人道主義的核心。這對于批判封建等級制度,對于保證資本主義的自由交換制度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然而,當人和人之間的平等權利不僅在政治制度和法律上得到保證,而且在文化上得到普遍贊同時,人道主義所存在的局限性也就不斷地暴露出來。因此,反思資產(chǎn)階級的人道主義就成為現(xiàn)代思想家的重要課題。鮑德里亞從后現(xiàn)代主義的角度所進行的思考值得我們重視。

一、抽象的“人”是種族主義的基礎

按照人道主義的設想,所有人作為“人”都有平等的權利,都應該享有人的尊嚴,并得到尊重。這就是說,人道主義確立了一般的“人”的概念。按照這個“人”的概念,所有的人,從兒童到老人,從瘋子到病人,都應該被看作是“人”。他們應該按照人的標準而區(qū)別于動物。鮑德里亞認為,“所有的人都是人”,不過是一個重言式句子,沒有內(nèi)涵,它類似于“A是A”。這不過確立了人的“普遍性”的抽象概念。這種普遍特征使我們有可能把“人”和“非人”區(qū)分開來。于是,當人道主義企圖按照抽象的人的“概念”確立人的平等權利的時候,它也作出一個排他性的規(guī)定:即它把其他東西排除在“人”的范圍之外。然而,雖然它提出了“人”這個抽象概念,但是卻沒有提出人區(qū)別于動物的具體標準。

當抽象的人道主義強調(diào)“所有的人都是人”的時候,并沒有對人進行任何規(guī)定。這就是說,“人”應該有內(nèi)涵,有標準,我們就是根據(jù)這個標準來確定究竟什么東西可以被看作是“人”。比如,是不是凡是有人的形狀的東西都可以被看作是人?猴子和大猩猩是不是也可以被當作人?人道主義也致力于給人下定義:人是理性的存在物。然而,如果人是理性的存在物,那么,兒童和瘋子就不是“人”,因為他們沒有理性,或者不夠理性。如果我們非常嚴格地理解理性,那么原始人類也不夠理性,比如,他們居然認為,所有的東西都有靈魂,都是有“生命”的存在。甚至,熱戀中的情人也不理性。無神論者會認為,崇拜神的人不夠理性,因此也不是“人”?;蛟S,有人覺得“理性”的概念難以把握,于是用“會制造工具的動物”來規(guī)定“人”。當然成年人、理性人都會制造工具,但是瘋子、兒童、特別是襁褓中的幼兒也會制造工具嗎?或許,人們會放寬這個定義而認為,凡是具有制造工具潛力的動物就是“人”。但是,那些智力不健全的人,那些行將就木的老人也具有制造工具的潛力嗎?顯然,無論我們采取怎樣的人的定義,我們都有可能把一些人作為“非人”確立起來。于是,鮑德里亞說,正是在“所有人都是人”這個重言式句子中,“‘人’獲得了道德法和排他律的力量,因為,‘人’當下就確立了自己的結(jié)構副本:非人。人甚至只是這種對非人的確立;人類進步,文化進步只不過是一連串的歧視,這些歧視不斷地使‘他人’成為非人,即宣布‘他人’無效”①鮑德里亞:《象征交換與死亡》,譯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193頁。。顯然,當一個人按照自己對“人”的概念的理解而把“人”確立起來的時候,他就把“他人”即與他的“人”的概念不同的人排除在“人”之外,使“他人”成為“非人”。按照鮑德里亞的理解,我們今天所謂的“文化進步”、“文明進步”就是建立在對“他人”的排斥的基礎上的。按照一些人對“人”的理解,非本民族的人不是人。種族主義者認為,其他民族的人不是人,或者說,他們是“低等的人”。如果他們不是人,那么他們就可以像其他動物那樣被屠殺。對于希特勒來說,猶太人不是“人”,應該像動物那樣被大規(guī)模屠殺。而其他人,比如法國人等,是低等人,應該被“蔑視”。這些人不享受“人”所應該享有的尊嚴。種族主義大屠殺和對他人的蔑視就是建立在這種抽象“人”的規(guī)定中的。當人道主義者抽象地強調(diào)任何人都不能毫無理由地剝奪他人生命時,從表面上看,他們對人的生命和尊嚴充滿了敬畏,然而一些人正是按照這種人道主義觀念以抽象人道標準對“他人”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屠殺。而且,他們的屠殺有充分的理由,這些存在物不是“人”,或者是低等“人”。雖然古代人也殺死非本民族的人,但是,他們不是因為這些人不是“人”而殺死這些人。為此,鮑德里亞說:“種族主義是近代的事情。先前的文化或種族曾經(jīng)互不了解或者互相滅絕,但這一切從來都不是在普遍理性的影響下發(fā)生的?!雹邗U德里亞:《象征交換與死亡》,譯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194頁。古代人沒有抽象普遍的理性概念,沒有關于“人”的抽象概念,也不可能按照這個概念對人進行種族大屠殺。

當然,現(xiàn)代種族主義者不再像希特勒那樣來對待其他民族了,他們更加寬容了。但是只要他們?nèi)匀粓猿殖橄蟮娜说臉藴剩敲?,“他人”的概念就不會消除。在鮑德里亞看來,在現(xiàn)代世界,許多人仍然試圖從抽象“人”的概念出發(fā)超越種族主義,從人道主義的平等道德的觀點來看待“人”。比如,人們從理性、心理、生物學標準上來理解人。但是無論人們按照哪一個抽象標準,這些標準都不是客觀的、公正的。在鮑德里亞看來,只要按照區(qū)別性的標準來區(qū)分人和非人,那么種族主義的根子就無法被拔除。他說:“基于這些標準(靈魂或性別),人們的確可以得出‘黑人’=‘白人’的等價關系——但這一等價關系更加徹底地排除了所有那些沒有‘人’的靈魂和性別的東西?!边@就是說,即使人們按照同一性的邏輯,認為黑人和白人是相等的,但是,人們卻要用“人”的靈魂和特性來衡量所有的人,于是,人們認為黑人具有和白人一樣的“人”的靈魂和特性。他們賦予黑人以白人所理解的“人”的特性和靈魂。于是,“這種元人文主義以白人為標準吸納黑人。但它擴展的只不過是抽象社會性的界限,法律上的社會性的界限。這里仍然是同一種魔術,它僅僅是在普遍性的符號下染白了黑人”③鮑德里亞:《象征交換與死亡》,譯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194頁。。這就是說,雖然西方社會按照抽象的人的標準在社會的意義和法律意義上承認黑人和白人的同等地位和權利,但是它仍然是從白人的標準理解黑人的,要求黑人變成白人。所以,在這里種族主義的根基并沒有被動搖。

按照抽象“人”的定義來理解人,不僅無法消除種族主義,而且還會使這種種族主義深化、隱蔽化,甚至還會滲透到人和人之間的關系中。人們不僅可以按照抽象的標準對人和動物進行區(qū)分,而且還可以對人的內(nèi)部的不同人群進行區(qū)分。這種區(qū)分的思想基礎都是一樣的,都相信一個“人”的標準。按照這個標準,一些人不是“正常人”。比如,“瘋子”不是“正常人”,因此,他們必須被關在瘋?cè)嗽褐薪邮苤委?。兒童不是“正常人”,他們應該在學校中接受教育。這種治療和教育就是要讓他們變成“正常人”。老人本來是“人”,但是卻越來越成為非“正常人”,他們被驅(qū)逐到社會的邊緣。當然,在現(xiàn)代社會,我們更加“文明”了,我們把老人放進了“老人院”。這是對老人的徹底驅(qū)逐。這就如同我們曾經(jīng)把瘋子放在瘋?cè)嗽阂粯印T谖覀兊奈拿鬟M步中還有許多人遭到了驅(qū)逐:“窮人、不發(fā)達國家的人、低智商者、性反常者、變性者、知識分子、女人:這是恐怖的民俗、驅(qū)逐的民俗,這種驅(qū)逐的基礎是越來越種族主義化的‘正常人’定義?!雹荃U德里亞:《象征交換與死亡》,譯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195頁。這就是說,普遍人的概念(它的思維方式)總是對人進行分類,而這種分類就是一種區(qū)隔和分離。對人的類別所進行的不同形式的區(qū)分,無論是男女還是老幼,無論是疾病還是健康,都是一種隱蔽的“種族主義”,都是一種社會排斥的形式。

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分析平等權利時就指出,抽象的平等權利實際上是“不平等的”。這是因為,人和人是不同的。社會按照平等原則使同等的勞動獲得同樣的報酬,從表面上看是平等的。但是,每個人的體質(zhì)是不同的,他們的家庭條件也是不同的。比如,一個人要養(yǎng)孩子,一個人是單身漢。于是,即使同等的報酬也不能保證他們的平等。因此,馬克思說:“這種平等的權利,對不同等的勞動來說是不平等的權利。它不承認任何階級差別,因為每個人都像其他人一樣只是勞動者;但是它默認不同等的個人天賦,因而也就默認不同等的工作能力是天然特權。所以就它的內(nèi)容來講,它像一切權利一樣是一種不平等的權利?!雹佟恶R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304-305頁。這種平等只有抽象的形式上的平等,而不是實質(zhì)上的平等。鮑德里亞對人道主義的抽象“人”的概念的批判從一定意義上來說,與馬克思對資產(chǎn)階級人道主義的“抽象的人”的觀念的批判是一致的。馬克思強調(diào)現(xiàn)實的個人,鮑德里亞關注每個人的特殊性。當然,鮑德里亞不僅僅關注人們之間的差別,而且要解構抽象的“概念”,動搖一切概念的確定意義。

根據(jù)鮑德里亞的這個分析,我們可以說,人道主義試圖建立人和人之間的平等關系,但是卻產(chǎn)生了新的不平等,試圖消除社會歧視和社會不公正卻產(chǎn)生了新的社會歧視和社會排斥。

二、人道主義讓人成為潛在的動物

人們對上述分析會提出批評意見,他們認為,人道主義的抽象標準只是要把人和動物區(qū)分開來,而不是在人的內(nèi)部進行區(qū)分。那么人道主義果真把人和動物區(qū)分開來了嗎?

在我們的社會,如果一個人實施了犯罪行為,必須受到處罰比如判處他死刑。但是,如果有人把動物吊死,我們會感到這樣的做法很惡心。因為,我們把動物和人區(qū)分開來了。動物即使犯錯,也不能被處死,因為動物沒有意識,沒有責任能力。同樣,如果我們不處罰某個人,比如我們不處罰兒童和瘋子,這是因為他們還沒有責任能力②鮑德里亞:《象征交換與死亡》,譯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259頁。。于是,在這里,兒童和瘋子潛在地變成了動物。正如我們不能處罰動物一樣,我們也不能處罰兒童,因為他們還不是嚴格意義上的“人”,他們沒有責任能力。人道主義在致力于把人和動物區(qū)分開來的時候,卻潛在地把某些人等同于動物了。

原來,我們處罰罪犯,這是按照人道主義的原則來進行的。我們把他當作人,當作有責任能力的人。但是如果我們進一步問,為什么要處罰罪犯呢?為什么把一個人處死呢?如果我們堅持人道主義的原則,那么我們就不能說我們處死這個人是因為我們堅持了一個殺人償命的原則,因為這個原則的背后所堅持的是一種報復的原則、經(jīng)濟上的償還原則。正如黑格爾當年在《法哲學原理》中所論述的那樣,我們之所以要懲罰罪犯,不是要對他進行報復,而是因為我們把他當作了人。按照他的看法,人的行為是理性人的行為,其中包含了“普遍物”。對于黑格爾來說,對罪犯進行處罰就是對他作為“人”的尊敬,即“尊敬他是理性的存在”③黑格爾:《法哲學原理》,商務印書館1961年版,103頁。。如果我們堅持人道主義原則,那么我們只能說,只有當一個人沒有人性(沒有普遍物)的時候,我們才有充分的人道主義的理由處罰某個人或者殺死某個人。我們處罰罪犯是為了消除罪犯的獸性,而使他們重新成為人。我們處死某個人是因為這個人徹底喪失了人性。只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才像處死動物那樣處死一個人。這就是說,如果我們把人道主義貫徹到底,那么我們最終不是把人和動物區(qū)分開來,而是把人和動物等同起來。

處死罪犯是堅持人道主義原則的右派的觀點,這些右派人士認為,罪犯是社會中的“毒瘤”,社會應該去除這些毒瘤。人道主義的左派則反對這樣的觀點,在人道主義的左派看來,我們不僅不能處死動物,而且也不能處死人;不能處罰動物,也不能處罰人。原來,動物沒有責任能力,所以人們不能處罰動物。而在現(xiàn)代社會,人有責任能力,但是,人卻不應該再承擔責任。他們認為,這個責任應該由社會來承擔。鮑德里亞說:“責任是啟蒙時代的個體遺跡,它隨著系統(tǒng)變得更為合理而被系統(tǒng)本身清除?!雹荃U德里亞:《象征交換與死亡》,譯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264頁。這就是說,當代社會是一個合理化社會,人是按照合理化的原則行動的。比如,按照韋伯的科層制度的理論,一個人只能按照制度所規(guī)定了的要求來行動。在企業(yè)中,在政府機構中,個人不需要為自己的行動承擔責任。在傳統(tǒng)社會,人們之間是自由競爭的,在這個社會,人必須為自己的生存發(fā)展而斗爭,必須要承擔責任,無論是企業(yè)家還是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而在當代發(fā)達資本主義社會,個人是國家計劃中的一個分子,是按照國家的規(guī)劃來行動的(國家干預免除了個人責任)。為此,鮑德里亞指出,在這里:“整個責任價值系統(tǒng)都自行崩潰了。”①鮑德里亞:《象征交換與死亡》,譯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265頁。當責任系統(tǒng)崩潰的時候,人就不用承擔責任。于是,在這里,人和動物一樣,不需要為自己的行動承擔責任。

人道主義中的左派思想家強調(diào),在當代社會,個人的犯罪行為是由社會制度造成的,因此,個人不應該對自己的犯罪行為承擔責任。為此,這些人道主義的左派思想家反對處罰,反對死刑。如果說在人道主義的思想體系中,動物被免除了責任,那么在這個體系中,人也被免除了責任。人和動物被歸于同類。在人道主義系統(tǒng)中,無論按照左派免除責任的思想還是按照右派處罰個人的思想,人在這里都在某種程度上被等同于動物。人道主義的原則并沒有能夠真正把人和動物區(qū)分開來。

過去,人道主義強調(diào)每個人的生命價值是一樣的,所有人的生命都應該得到同樣的尊重,如今,人道主義把這個道德原則進一步擴大到動物,認為所有的生命價值都是相等的。人道主義不僅把所有的人都等同起來,而且也把人和其他動物等同起來。人道主義現(xiàn)在非常關心人,比如要求不能處死人,不能虐待罪犯,保證罪犯人的尊嚴等等,倡導從生活上、心理上來關心罪犯。但是所有這些關心的核心都是一樣的,即認為他是不正常的人。鮑德里亞說:“個體在這里被當作功能幸存者和回收對象——人們用治療和關懷圍繞他,占據(jù)他,但這些治療和關懷都說明了他的異常?!雹邗U德里亞:《象征交換與死亡》,譯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266頁。在人道主義的面具背后所隱藏的,是被關懷對象是不正常的人、是病人、是瘋子、是罪犯。人道主義關懷他人的時候總是以抽象的人的概念為標準,而按照這個抽象標準,其他人還沒有像“人”那樣活著。人道主義者幫助這些人,關心這些人,努力讓他們像“人”那樣生活。因此,他們對他人的關心總是意味著他人是低等人、病人、犯人、瘋子,都不是“正常人”,接近于動物的人。這種關心包含了對他人的深層蔑視。在鮑德里亞看來,這種社會蔑視的根基是人道主義所確立起來的普遍的道德標準。在他看來,只要一個社會按照抽象人的標準來看待人,那么其中就必然包含了對一些人的蔑視。而這種對某些人的蔑視按照象征交換關系又轉(zhuǎn)變?yōu)閷λ腥说拿镆暋?/p>

三、人道主義把所有人都當作潛在的“罪犯”

正如人們通常所說的那樣,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世界上也沒有兩個相同的人。既然人和人之間有不同,那么就應該承認人的行為就不可能是一樣的。在這些不一樣的行為中某些行為是不道德的,是犯罪。但是,在如何對待犯罪和不道德上,人道主義卻是非常不人道的,即把他們作為低等人加以驅(qū)逐。按照人道主義的人人平等的觀念,所有的人都應該按照同樣的善惡標準或者同樣的法律標準來加以管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按照這樣的原則,不道德的人、罪犯就受到社會的排斥和驅(qū)逐。鮑德里亞說,“我們現(xiàn)在對于那些行為異常者卻只知道消滅或治療,只知道清除,驅(qū)逐,把他們拋入社會黑暗之中。”③鮑德里亞:《象征交換與死亡》,譯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263頁。在近代社會,社會驅(qū)逐他們的方法是給他們定罪,關進監(jiān)獄之中。雖然這些人還是“人”,但是,他們是低等人、不正常的人、不文明的人,不負責任的人等等,是需要經(jīng)過“文明”的方法加工改造的人。為了改造他們,社會建立了各種設施,比如監(jiān)獄、學校、工廠。社會這樣做是為了使他們成為“正常人”。鮑德里亞說:“社會通過正?;赐ㄟ^把等價關系的邏輯擴展到所有人——規(guī)范面前人人平等,人人自由——自身最終被社會化,它排斥所有抗體。正是在此時,在同一種運動中,社會創(chuàng)建了專門用來收容這些抗體的機構——因此在幾個世紀中,監(jiān)禁、瘋?cè)嗽?、收容所、學校非常興旺,我們還不能忘記工廠,工廠也是隨著人權的出現(xiàn)而開始繁榮的——勞動應該在這個意義上理解?!雹荃U德里亞:《象征交換與死亡》,譯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263頁。社會中的人本來都不一樣,但是現(xiàn)代社會要通過各種設施來規(guī)范人、教育人、訓導人,使他們成為同樣的人。我們把這個過程美其名曰“社會化”。然而,“社會化只不過是各種差異的象征交換向等價關系的社會邏輯的大規(guī)模過渡”⑤鮑德里亞:《象征交換與死亡》,譯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263頁。。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社會化就是要消滅人的差異,消滅人的個性。在鮑德里亞看來,消滅人的差異,消滅人的個性,就是消滅社會中的反抗力量,就是消滅社會中的抗體。在鮑德里亞看來,犯罪、不道德等都是在一定程度上凸顯個體差異,是對社會規(guī)范秩序的一種抗議。它的功能就是要解構秩序。當人被限制在強制的社會結(jié)構中,人就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自我。人道主義本來是要實現(xiàn)人的自由,但其結(jié)果是人沒有自由了,失去個性了。這種人道主義要求人都按照“文明”的秩序即“人”的標準來行動,但是這種所謂的文明秩序果真那么“文明”嗎?

傳統(tǒng)上,社會對于破壞秩序的人所采取的措施就是清除和關押。而現(xiàn)代資本主義社會“文明”了,它對他們采取治療的方法。鮑德里亞說:“這個階段通過醫(yī)學和心理學的迂回,逐步寬恕了罪犯,并且把罪犯作為社會存在來回收。但必須看到,這種自由轉(zhuǎn)向的基礎是一個整體上具有壓制性的空間,這個空間的正常機制吸收了以往屬于特殊機構的那種壓制功能?!雹脔U德里亞:《象征交換與死亡》,譯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264頁。原來,犯人必須被關進監(jiān)獄,現(xiàn)在,社會寬容了,讓他們在社會中接受“再教育”。這種所謂的再教育實際上就是把整個社會變成了“監(jiān)獄”,或者說,整個社會就變成了“壓制空間”。??滤f的“透視監(jiān)獄”就是這樣一種壓制機構。在這個壓制機構中,我們所有人都是“罪犯”。鮑德里亞說:“刑罰制度本身將在治療學、心理學和精神病學的大回收中以最純粹的形式得以實現(xiàn)。刑罰暴力將在再社會化和再教育中(在其他地方,根據(jù)占主導地位的社會制度不同,可能是在自我批評或悔過自新中)找到自己更微妙的等價物——從這一點出發(fā),我們每個人都在正常生活中被傳訊:我們都是瘋子和罪犯?!雹邗U德里亞:《象征交換與死亡》,譯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264-265頁。以前,我們的社會只是對某些人進行壓制,迫使他們社會化,而如今,我們更加文明了,刑罰暴力消失了,文明的社會化方法出現(xiàn)了——用心理學、治療學方法來實現(xiàn)社會化。不過社會化的對象擴大了,所有人都是社會化的對象。我們所有人在某種意義上都成為罪犯。我們所有的人都被傳訊。在這里,鮑德里亞采取了尼采和福柯的系譜學方法。原來社會所采取的是人道主義右派的方法,在監(jiān)獄中控制犯人?,F(xiàn)在采取的是人道主義左派的方法,它去除了對犯人的處罰,但是卻對所有人進行規(guī)訓。為此,鮑德里亞說:“消除人道主義價值的第二個好處是壓制性機構的解體?!雹埘U德里亞:《象征交換與死亡》,譯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266頁。對于鮑德里亞來說,清除人道主義就是要清除社會中那些規(guī)訓人壓制人的機構。鮑德里亞的“我們都是瘋子和罪犯”的指認,包含著他對現(xiàn)代文明制度的批判。

當然,“我們都是瘋子和罪犯”也包含了對現(xiàn)代社會秩序提出挑戰(zhàn)的意思,這句話是對“我們都是德意志猶太人”這句話的翻版,后一句話本來是用來反抗德國納粹的社會壓迫的。它的含義是,在德國,人們不能把德意志人和猶太人作為兩類不同的人對立起來。同樣,在社會生活中,我們也不能把文明人和不文明人對立起來,把常人和罪犯對立起來。本來所有的人都是不同的,人道主義的“人”的概念就是壓制差異。在現(xiàn)代“文明制度”中,壓制差異不是用消滅差異的方法,而是用同一性的邏輯,即“把差異吸收到等價關系和社會壓制的普遍性中”,其結(jié)果是所有的人都成為“被壓迫者”。既然所有人都是“被壓迫者”,那么這反過來又說明,在現(xiàn)代社會中,人道主義所主張的那種對立被取消了,即按照抽象的人的概念而對人和非人所進行的劃分被取消了。人道主義最初是要把人和非人區(qū)分開來的,而其結(jié)果是所有的人都成為“非人”,都需要被規(guī)訓和處罰。

而鮑德里亞所強調(diào)的差異性就是要否定這種所謂的“社會化”。在他看來,“我們都是瘋子或者罪犯”具有顛覆性意義。既然我們都是瘋子,那么我們就沒有統(tǒng)一的社會化標準,如果要使人社會化,那么這不是要讓不同的人成為同樣的“人”,而是讓他們成為“瘋子”,因為,我們都是瘋子。社會化就是“瘋子化”、“罪犯化”(同所有其他人不一樣的人)。于是,他借讓蒂之口說:“問題不是讓瘋子回歸社會的真相,而是讓社會回歸瘋病的真相?!雹荃U德里亞:《象征交換與死亡》,譯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264頁。這就是說,社會不應該要求人按照同一的理性標準來行動,特別是按照同一的經(jīng)濟標準來行動。不按照經(jīng)濟標準來行動似乎就是瘋子,這就違抗了資本主義經(jīng)濟的基本原則。而要顛覆資本主義社會的核心原則就要成為“瘋子”。如果我們都是瘋子,我們都是罪犯,那么資本主義的等價交換原則必然會崩潰。如果我們都是“瘋子”和“罪犯”,那么人道主義所規(guī)定的人的標準也必然崩潰。如果我們都是瘋子,那么我們每個人都應該被當作特殊的人對待。

四、對動物的保護就是貶低動物

人本來也是動物,或活動的物,但是人卻把自己排除在動物之外,把自己看作一種特殊的類,“人類”。人類的概念一旦被確立起來,動物就受到了貶斥,被當作可殺、可吃的類。當人按照人道主義原則來保護動物的時候,總是把動物和人區(qū)分開來,把動物排除在人之外。當人道主義把對于生命的關心擴展到動物的時候,它實際上在疏遠和蔑視動物。這是因為,人道主義確立了一個抽象的人的標準,按照這個人的標準,動物是異類。從這個意義上關心動物就像某些人道主義者關心窮人和瘋子一樣,這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憐憫,是一種深層的蔑視(這種蔑視還有另一種形式,本來關心窮人、病人等“不正?!钡娜耸恰罢H恕钡氖虑椤H欢?,人們有時卻發(fā)現(xiàn),一些窮人、病人等“不正?!钡娜艘查_始關心其他“不正?!钡娜?,我們的社會中的“正常人”震驚了。因為,這些“不正?!钡娜祟嵏擦恕爸刃颉奔础罢H恕彼O想的秩序。“正常人”發(fā)現(xiàn)了“不正常人”的“偉大”。實際上,這是“正常人”疏遠“不正常人”的一種方式。不過,這種方式更加隱秘?!安徽!比嗽绞浅绺?,這就越是表明,“正常人”正在疏遠他們。“正常人”正在用一種隱秘的方式“蔑視”他們。反過來,如果我們用平常心看待他們的行為,那么我們就不是疏遠他們,而是和他們更加親近)。這是一些低等的類,我們要關心這些低等的類。我們關心動物不是我們與動物更加親近了,而是我們與它們徹底分離開來了。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關心他人就是疏遠他人,讓他人崇高也是疏遠他人。而在這種關心、這種讓人崇高的方法中卻可能包含了深層的蔑視。

鮑德里亞通過處罰動物的例子來說明人對動物的貶低和疏遠。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偶爾還能看到,有人由于動物犯了“錯誤”而處罰動物,比如貓偷吃了家里的小魚,有人就處罰這只貓。但是,具有同情心的動物權利保護主義者對此卻非常憤怒。他們認為,這種虐待動物的行為是不能容忍的。鮑德里亞認為,這些動物保護主義者的心靈深處隱藏的就是一種深層的人類中心主義。如果人犯了錯誤,他們就會去處罰他。如果有人用處罰人的方法來處罰動物,這就讓他們感到非?!皭盒摹?。但是為什么不能用處罰人的方法來處罰動物呢?其理由很簡單,因為動物沒有“意識”,“沒有責任能力”。動物保護主義者在人和動物之間劃出了一條非常明確的界線,即動物和人之間是有差別的。在傳統(tǒng)上,如果動物犯錯誤了,我們的前輩也會處罰動物,把動物當做犯錯誤的孩子一樣處理,他們把動物當作了自己的伙伴。但是在現(xiàn)代社會里,我們更“文明”了,我們不能處罰動物。這是因為我們把人和動物徹底分離開來了。在鮑德里亞看來,這種分離就已經(jīng)包含了一種蔑視。于是他說:“我們今天‘人道地’對待動物,我們尊重動物。然而恰恰相反:我們對懲罰動物的反感與我們對動物的蔑視成正比。正是在我們的文化特有的對動物的貶低中,在無責任性中,在非人性中,動物失去了享有人類禮儀的資格:于是只要把人類禮儀用到動物身上,就足以引起我們的厭惡,這并不是由于某種道德進步,而是由于人類種族主義的深化?!雹脔U德里亞:《象征交換與死亡》,譯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261頁。一些愛護動物的人士愛護動物是因為動物不是人,是寵物,是非人性的東西。我們愛護動物不是因為動物是我們的交往伙伴,而是因為動物和我們之間有著根本性的差距。這就如同我們關心瘋子、兒童、智障人士一樣。因此,“我們認為動物(以及瘋子、智障者、兒童)清白無辜,這說明我們與動物之間有根本的距離,說明人類的嚴格定義使它們遭受到種族排斥”②鮑德里亞:《象征交換與死亡》,譯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261-262頁。。

那么怎樣才能真正地保護動物呢?鮑德里亞認為,這就是要采取象征交換的方法。這就是把動物看作是人的象征,而把人也看作是動物的象征。這就是說,人與動物類似,我們可以用人來代替動物,也可以用動物來代替人。這種相互取代就是一種相似性和關聯(lián)性。

按照象征交換的原則,人和動物之間沒有絕對的差距,正常人和瘋子之間沒有絕對的差距。消解了這種差距,人道主義的抽象“人”標準就會自行崩潰。人道主義按照抽象的人的標準、抽象的理性標準在人和動物之間劃界,在人和人之間劃界。當我們把自己當作是人,而致力于把自己和動物區(qū)分開來的時候,我們最終發(fā)現(xiàn),所有的人都有獸性,我們所有的人都成為動物。這就是鮑德里亞所說的象征交換的不可避免性。既然象征交換是不可避免的,那么我們每個人都承擔著象征義務。這就是當我們都努力把自己當作正常人看的時候,也必須知道自己也是“瘋子”;在努力把自己當作人的時候,也必須注意到,我們自己也是“禽獸”。如此一來,我們對待“瘋子”、“禽獸”就會更加親切。當我們看到野蠻民族的時候,我們也必須知道,我們自己也很“野蠻”,如此一來,我們就和他們非常親切。我們就可能真正地理解那些野蠻人。只有這樣做的時候,我們才真正是“人道的”。

鮑德里亞對于人道主義的批判就是建立在對“抽象”人的批判的基礎上的,他所主張的是一種“象征交換”的觀念。這是有合理性的。這是因為,當代資本主義所面臨的問題和資本主義剛剛產(chǎn)生時所面臨的問題不同了。在資本主義剛剛產(chǎn)生的時候,它所面對的主要問題是人和人之間的不平等,特別是政治上、經(jīng)濟上的不平等。在這個時候抽象地強調(diào)人,強調(diào)人和人之間的平等,無疑是有價值的。但是,在這種政治平等和經(jīng)濟平等在很大程度上得到解決的今天,仍然按照抽象的平等原則來處理今天的社會問題就不行了。今天,人們所期待的不僅是人和人之間的抽象平等,而且是人的特殊價值和特殊身份。所有人都要求這種特殊價值和特殊身份得到承認。比如,同性戀者的特殊身份要求得到承認,特殊的民族文化要求得到承認,特殊的價值觀念要求得到承認。在當代世界的全球化背景下,這個問題更加突出,全球化總是伴隨著普遍化:規(guī)則的共同性、標準的共同性等。但是,普遍化越是推進,特殊性的要求就越是強烈。極端的民族主義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出現(xiàn)的。

當然,特殊化、個體化不是要否定普遍化,而是如何有效地在這兩者之間實現(xiàn)平衡。就人道主義觀念來說,我們在承認普遍的人的標準的同時,也必須看到其中忽視人的個性和特殊性的局限性,從而更加關注人的個性和特殊性。反過來,在強調(diào)人的個性和特殊性的同時也要關注共同性和普遍性。鮑德里亞所提出的“象征交換”的觀念在很大程度上兼顧了這兩個方面。他的思想特別值得我們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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