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曹雪芹的《紅樓夢》是中國古典文學中一部不朽的杰作,無論在思想內容還是在藝術成就方面都達到了中國古典小說的巔峰。本文以英國學者霍克斯翻譯的《紅樓夢》為基礎,探討了其人名翻譯的特色。霍克斯譯本的人名翻譯充分體現(xiàn)了作者不拘泥于原作的“創(chuàng)造性叛逆”,譯名不僅與原作的思想內容契合,而且取得了很好的藝術效果。
[關鍵詞] 《紅樓夢》;翻譯;創(chuàng)造
一、引言
十八世紀中葉,偉大作家曹雪芹的長篇小說《紅樓夢》問世,在中國文學發(fā)展史上,樹立起一座輝煌燦爛的藝術豐碑。小說的藝術表現(xiàn),可以說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嚴謹縝密的結構,流暢精確的個性化語言,特別是鮮明的人物形象,都是非常杰出的。
自問世以來,《紅樓夢》到目前為止僅產生了兩個英文全譯本:英國學者霍克斯的The Story of the Stone和楊憲益、戴乃迭夫婦的A Dream of Red Mansions。本文以霍克斯的《紅樓夢》英譯本前80回(后40回為高鶚所作,閔福德翻譯)為基礎,探討其人名翻譯中所體現(xiàn)出的創(chuàng)造性叛逆。
二、創(chuàng)造性叛逆
文學翻譯中,創(chuàng)造性叛逆是譯者主體性的重要特點之一。最早提出“創(chuàng)造性叛逆”這一概念的是法國文學評論家埃斯卡皮。翻譯的創(chuàng)造性叛逆是近年來國內翻譯界探討與爭議較多的一個話題、隨著人們對翻譯的認識從對靜態(tài)文本的關注到對作者——譯者——讀者之間動態(tài)關系過程的重視,尤其是對譯者的翻譯主體性的逐步認可與強調,翻譯已不再被視為對原文的簡單機械的模仿,而是一種凝聚著譯者主觀能動性的再創(chuàng)造?!皠?chuàng)造性叛逆”是有一種有意識的活動,指的是,譯者在熟知兩種語言文化,有能力比較“忠實”地翻譯原作的情況下,出于某種特定的目的,而故意使譯作與原作出現(xiàn)一定程度上的“偏離”。譯者的創(chuàng)造性不可避免地與譯者的個人喜好、翻譯原則、詩學和意識形態(tài)等因素有關。
三、《紅樓夢》人名簡介
藝術作品中的名字是現(xiàn)實中人物名字的藝術加工,必打上起名人的烙印和要表達的思想,《紅樓夢》中人物的名字就極具特色。
《紅樓夢》作品場面浩大,涉及作品人物及典故人物千余,但公認的準確數(shù)字至今尚無定論。如此浩繁的人物陣容對《紅樓夢》人物姓名翻譯構成極大的挑戰(zhàn),因此是一個值得探討的課題?!都t樓夢》中的人物按照身份和地位來劃分,可以分為如下幾類:
①社會地位較高的人物
在《紅樓夢》這部描寫封建社會大家族衰亡敗落的作品中,此類人物固然不少,如:賈政、寶玉、黛玉、元春等。
②奴仆、丫鬟群體
曹雪芹筆下奴仆的命名也十分講究,富有情趣。如:鴛鴦(賈母的丫鬟)、金釧、玉釧(王夫人的丫鬟)、襲人(寶玉的丫鬟)、挑云(寶玉的小廝)。
③戲班人員
如賈府買來的齡官、文官、寶官等十二個演戲的女孩。
④ 僧道神仙群體
《紅樓夢》里的僧道神仙人物為整部作品增添了一種神秘的色彩,這也是作品的藝術魅力之一。此類人物有:靜虛、色空、茫茫大士、渺渺真人、空空道人等。
四、霍譯《紅樓夢》人名的創(chuàng)造性叛逆
1、音譯
不可否認,音譯是人名翻譯最常見最基本的方式,霍克斯并沒有排斥這種譯法。不同于楊譯本《紅樓夢》絕大多數(shù)采用威式拼音音譯法,霍譯本采用了《漢語拼音方案》,主要用來翻譯社會地位高的人物和具有人身自由的人物,有少數(shù)例外。例如:①賈政(Jia Zheng),②林如海(Lin Ru-hai),③賈寶玉(Jia Bao-yu),④林黛玉(Lin Dai-yu),⑤王熙鳳(Wang Xi-feng),⑥甄士隱(Zhen Shi-yin),⑦賈雨村(Jia Yu-cun),⑧李紈(Li Wan)
音譯法不是本文討論的重點,所以不再贅述。
2、創(chuàng)譯——創(chuàng)造性叛逆
人名采用音譯較常見,但對于那些寓意深刻,并且作者有意想要讀者領悟名字指稱意義之外的語用意義時,譯者有責任用某種手段加以再現(xiàn)。霍克斯的人名翻譯很有特色和創(chuàng)新意識,基本目的是讓英語讀者體會到人名豐富的內涵意義。
(1) 奴仆群體
《紅樓夢》涉及人數(shù)眾多的奴仆、;丫鬟,他們的命名顯示了作者的獨具匠心,大多數(shù)姓名頗有深意,或預示故事發(fā)展的情節(jié),或暗示人物的命運,或寓意人物的性格特征,等等?;糇g的處理也非常到位,僅舉幾例:
①霍啟 Calamity(災禍)
“霍啟”與“禍起”諧音,預示了甄家后來接踵而來的災禍?;魡⑹钦缡侩[的家仆,甄士隱愛女英蓮三歲那年,適逢元宵佳節(jié),霍啟抱英蓮觀燈,被人拐走。英蓮(后名為“香菱”)后來命運十分悲慘,甄家也屢遭不幸,逐漸敗落。
把“霍啟”譯為Calamity雖既非音譯,又非意譯,但這種創(chuàng)造性的譯法生動地再現(xiàn)了原作者的思想,也使英文讀者一目了然,增加了閱讀的趣味。
②嬌杏 Lucky(幸運)
無獨有偶,“嬌杏”諧音“僥幸”。賈雨村去甄家做客,甄士隱的丫鬟嬌杏無意間回頭看了賈雨村兩次,被賈相中,后來甄家敗落,賈雨村將其納為妾,不久賈雨村嫡妻染病死,嬌杏便被扶為正室夫人。這一切豈非lucky?
③襲人Aroma(芳香)
襲人的名字由賈寶玉所起,來自陸游的詩《林居喜書》中的一句“花氣襲人知驟暖”,因襲人姓花,故改為襲人。此處的丫鬟名字展現(xiàn)了主人寶玉的情趣,所以霍譯Aroma是妥當?shù)?,試想,如果音譯為Xi-ren,效果如何?
④鴛鴦 Faithful(忠貞)
鴛鴦是賈母的貼身丫鬟,她處事公道,受人尊重。大老爺賈赦看上了鴛鴦,想納為妾,不料,鴛鴦誓死不從。譯者未直譯鴛鴦為Mandarin duck,而是創(chuàng)譯為Faithful,表明了鴛鴦不僅忠實于賈母,更忠實于她自己的人格和自由。
(2)戲班人員
《紅樓夢》中戲班人員若為藝名,譯者全部用法語翻譯,這與法語的文學色彩是分不開的。自1066年諾爾曼入侵,英語文學語言中已吸納了大量法語詞匯,因此,以法語來翻譯藝名可以增加藝術氛圍,同時也有利于明確戲班人員的身份。如:齡官(Charmante),文官(El間ant),寶官(Tr閟or),玉官(Topaze),芳官(Partum閑)等等。
戲班人員在書中所起的作用有限,但其名字的翻譯還是具有相當鮮明的特色。
(3)僧道神仙群體
《紅樓夢》博大精深,作品涉及了不少宗教人物和神話人物?;艨怂乖诜g這一群體時,在運用語言上可以說絞盡了腦汁,使用了英語、拉丁語、希臘語、意大利語和梵語等。例如:
①空空道人 Vantitas
Vantitas是一個拉丁語詞,意思是“空虛,虛榮“。
②茫茫大士 Buddhist mah"Dsattva Impervioso(佛家的,不可及的大圣)
其中,mah"Dsattva是梵語,Impervioso是意大利語。
③渺渺真人 Taoist illuminate Mysterioso(道家的,神秘的先知先覺者)
Mysterioso是意大利語。
多種語言與名字的搭配使用,充分考慮到了不同語言的特色,這些僧道神仙的譯名創(chuàng)設出一種神秘的宗教色彩。
另外,一些神話人物不具有宗教特色,譯者一般用英語譯出,如:神瑛侍者(Divine Luminescent Stone-in-Wainting)與絳珠仙草(Crimson Pearl Flower)。譯者對這兩詞的翻譯也體現(xiàn)出創(chuàng)造性?!扮北局该烙瘢袷鞘囊环N,用Stone沒問題,而且,Stone與書名The Story of the Stone相契合,書中就講的這塊石頭的經歷。此外,絳珠仙草的“草”也略作改變,譯成Flower。二者都是以普通詞的大寫形式把表物的名稱用來指神仙,二者處理手法相同,為后來下世到人間的賈寶玉和林黛玉做好鋪墊。
五、結語
翻譯要做到絕對忠實是不可能的,因而“叛逆”是不可避免的。曹雪芹在為他的小說中的人物取名時,肯定是殫精竭慮,可以想象,霍克斯翻譯時也定然是費盡心血,采用了多種表現(xiàn)手法,讓人物鮮活起來,基本上再現(xiàn)了原作的風味。
“創(chuàng)造性叛逆”這一命題的提出,對于我們認識翻譯的本質具有重要意義。如果說傳統(tǒng)的翻譯觀念中,翻譯有時不可避免地會發(fā)生變形,出現(xiàn)“叛逆”,但這有無奈的一面,說到底是不可取的。而“創(chuàng)造性叛逆”否定了這一傳統(tǒng),這種有意識的叛逆不僅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是值得肯定與鼓勵的,這也為我們重新思考翻譯,特別是文學翻譯的本質和任務提供了新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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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賀莉(1976—),成都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文學及翻譯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