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輝

麥根打官司

□趙文輝

麥根要開一個飼料門市部，本錢不太夠，麥根就去找小拴借錢。倆人光屁股一起長大，麥根一直把小拴當(dāng)成鐵哥們。小拴果真二話沒說，給了麥根兩千元錢，又讓麥根給他打了借條，說：“咱倆親是親，賬目手續(xù)還得分?！丙湼B連點頭說對。

麥根賺了錢，就把借小拴的兩千塊錢還了，還給小拴搬了兩箱方便面。小拴去拿那張借條，在箱里鎖著，鑰匙在老婆身上，剛好出去了。麥根說：“你撕了算了，還怕你要第二回？”

麥根脾氣好，老實，不與人相爭，老吃虧。開門市部后就有人瞅準(zhǔn)他這個脾氣，涮了他兩回。第一回是另一個開門市部的福玉，借了他九包飼料，過一段問福玉要，福玉卻不認(rèn)賬，說：“還了你啦?！丙湼f：“哪有？”福玉不理他。又去要，福玉一拍桌子斥他：“你這個人！你還借我九包飼料呢，咱倆兌了！”

麥根沒想到還有這種紅口白牙說瞎話的人，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想到了小拴，小拴脾氣硬，讓他和自己一起去找福玉或許行。小拴卻說：“都是一個村的我沒法去說，要是外村的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第二回是鄰村一養(yǎng)雞戶，賒了麥根600塊錢飼料。找他要賬，說的比唱的還好聽：這錢早該給你了，現(xiàn)在手邊沒有，賣了雞蛋就給你送去，你就別跑腿了。麥根回去一等就是十天半月，這家連照面都沒有。再去要，又是揀好聽的說，一連跑了十幾趟，一分錢也沒給。麥根在這個村里找個熟人一打聽，人家告訴他：這家人賴著呢，你敢賒給他飼料！這時麥根想到了小拴，小拴說過外村的就打斷他的腿。小拴到那一厲害，說不準(zhǔn)人家把錢就給了。誰知到了那家，從頭到尾，小拴連個屁都沒放，最后空手而歸。出了門問小拴為啥不動手，小拴說：“在人家地盤上咱能打贏？”麥根一臉愁水，問：“那該咋辦？”小拴說不如到鄉(xiāng)司法所去告他。

去了鄉(xiāng)司法所，鄉(xiāng)司法所的人問有沒有欠條。麥根掏出來給人家看，人家說有欠條就中，這官司能贏。問怎么個打法。人家說得先交200塊起訴費，起訴過再開庭審，判了再執(zhí)行。倆人問完出來，碰見一個本村人，是個律師，又?jǐn)r住問。律師也說官司能贏，只是執(zhí)行就難了，現(xiàn)在鄉(xiāng)司法所執(zhí)行庭的案子幾尺高，你這種小案一年半載也挨不到。再說你打官司不托個熟人？買條煙吃頓飯600塊錢就沒了。律師勸麥根別費這個勁了，不值得?；厝サ穆飞希湼粋€勁嘆氣，說：“虧死了?！毙∷﹩枺骸澳愦蛩阏k？”麥根搖搖頭：“還能咋辦？吃個虧算了?！毙∷┞犃搜劬溟W撲閃，連說吃虧好，吃虧人常在。

麥根吃了虧，心里堵得慌，幾頓沒吃飯。小拴來看他，麥根心說還是小拴跟自己近啊。小拴坐下來，掏出一張條讓他看了看，又立馬裝進(jìn)衣兜。麥根說：“這不是我給你打的那個借條？你還沒撕呢？”小拴一本正經(jīng)地說：“你還沒還我錢，咋能撕！”麥根笑：“真會開玩笑！”小拴還是一本正經(jīng)：“誰跟你開玩笑？我現(xiàn)在急用錢，你還我吧！”麥根這才意識到問題嚴(yán)重，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小拴會這樣。小拴一定是見他好欺負(fù)，起了壞心。

小拴一連找他要了三次，見他不還，竟真到鄉(xiāng)司法所把他告了。麥根傻了，說我咋恁倒霉呢？到鄉(xiāng)司法所，麥根對天地對爹娘起惡誓，鄉(xiāng)司法所根本不聽，人家只認(rèn)證據(jù)，說有你打的借條為證。考慮到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先不立案，最后給他倆調(diào)解，限麥根幾月幾日內(nèi)還錢。這次，麥根真的氣病了，一連躺了好幾天。他悄悄把一包老鼠藥倒進(jìn)碗里，恰被老婆撞見。老婆哭著奪過碗：“你咋窩囊成這個樣子？你還是個男人不是？跟了你受這份窩囊，還不如死了呢。”說罷就要喝老鼠藥。麥根一巴掌打掉老婆手里的碗，一骨碌爬起來，不知哪來的勇氣，說要去找小拴了斷此事。

見到小拴，麥根又變得窩囊起來，連句完整的話都不會說了。他拍拍衣兜，說：“我來……還你錢了……你先把借條給我?！毙∷┮宦犆奸_眼笑，說：“這就對了，借人家的錢不還咋中？”他掏出那張借條想都沒想遞給麥根，然后等接麥根的錢。麥根瞧了瞧借條，忽然握成一團(tuán)，一張嘴塞了進(jìn)去。小拴哎喲著，麥根已經(jīng)一抻脖子，咽了。

再到鄉(xiāng)司法所，麥根說錢還給小拴了，小拴說沒還。鄉(xiāng)司法所說沒了借條這事就說不清了，案子也算結(jié)了

（原載《紅豆》2014年第5期邊際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