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希哲
相比較于專職批評家而言,作家的文學批評因其獨特的寫作體悟、自我文學觀念認知,尤其是對于整體和細處體驗式把握,賦予了作家批評獨到的價值,或許這樣的感知將創(chuàng)作和理論融合后的閱讀,發(fā)現的不單單是文本的本來意義,可貴的是他們常常用創(chuàng)造性作為坐標審視出文本本身的可能與長短,無疑,它們在淡化理論掃描過程里更切膚于文學真諦,尤其是批評的真正意義。富有價值的文學創(chuàng)作對于作家而言,有著融生活體驗、藝術體驗實踐探索感知升華后所形成,又屬于自己的那個獨到而真切的藝術評判與價值追求,這便是作家的藝術理念世界,是支撐和主導創(chuàng)作的潛在亙深的文學觀念,當觀照他作或反觀自身的省察辨識之間,便形成了作為作家的文學批評觀念。
作家的文學批評觀念以活態(tài)的方式運行于個體文學觀念中,既受文學觀念的掣肘,又作用于文學觀念,為個體觀念及其創(chuàng)作打開一扇扇窗戶,樹立一個個坐標。因此,更多的中外作家呈現給人類的不單單是炫彩奪目的經典文本,還以感知體驗型的非職業(yè)批評來闡述對文學及其創(chuàng)作本身的理解和經驗,并從此理解出發(fā),去審視林林總總他者的文本,進而演化為集創(chuàng)作和批評為一身的“雙棲”作家。諸如席勒的《論美書簡》、雨果的《論拜倫》、博爾赫斯的《博爾赫斯和我》,還有茅盾、老舍、曹禺、沈從文、王蒙、王安憶等。他們遵循著藝術美的內在規(guī)律,又啟發(fā)對生活與藝術的實踐歷程之感悟與經驗總結,沉淀下區(qū)別于職業(yè)批評家更富生動性、實踐性和借鑒價值的文學觀念,從而觸發(fā)文學理論的自我固有圓融機制,豐潤創(chuàng)作實踐之大道,之大理。
陳忠實之所以能從信奉柳青的“三個學?!保ㄉ畹膶W校、藝術的學校、政治的學校)中走出來,“尋找到屬于自己的句子”,根本上就是遵循這樣一個機理作用的結果。而他系列的創(chuàng)作感受談,對他者文本的批評理解,一起構建起與作品同樣豐富、真誠、博深、獨到的藝術觀念世界,可謂“楊柳兩岸風香透”。
陳忠實的文學批評觀包括了文學何為?藝術的生命價值;以文知人;批評形式等方面的主體內容,其本質體現為開放的現實主義立場,價值追求是精神與文本契合、藝術與生命的共生,且其觀念形成是伴隨20世紀80年代初和中期的兩次“精神剝離”逐步成熟起來的,具有典型研究價值。
“文學究竟何為?”的命題本身是文學價值與創(chuàng)作目的的理解問題,更是個文學信念問題。文學信念不僅支配作家的藝術追求,也主導了作家的審美情趣,同樣成為作家批評的判斷基礎。但是,并非每一個作家的文學觀念都是從走上“文學是個魔鬼”之路時就奠定不變的,對“魔鬼”的理解常常是與之實踐性交流過程中嬗變著,是在便實踐變學習邊摸索中逐步成熟起來的。而像陳忠實這樣在10年時間使自己陳舊的文學觀念脫胎換骨,躍升到文學常道的作家并非個案,而能通過自身的“剝離”后的“尋找”創(chuàng)作心理過程,創(chuàng)作出當代小說高峰體驗的文化批判現實主義經典文本《白鹿原》卻是鳳毛鱗角。
20世紀70年代末的第一次精神剝離掉的是沉潛于政治時代環(huán)境和文學對政治圖解的宿根,從而將自己從“本本”中解放出來,使平行于生活的心理活動支架提升到反觀洞察生活的新高度。而20世紀80年代中期,準確說是在1985年創(chuàng)作《藍袍先生》時,他開始轉向人的心理,人的命運,尤其是民族心理結構和民族大命運的歷史性自覺思考與表達?!拔掖藭r甚至稍前對自己做過切實的也是基本的審視和定位,像我這樣年齡檔的人,精神和意識里業(yè)已形成了原有的‘本本’發(fā)生沖撞就無法逃避。我有甚為充分的心理準備,還有一種更為嚴峻的心理預感,這就是決定我后半生生命質量的一個關鍵過程。我已經確定把文學創(chuàng)作當作事業(yè)來干,我的生命質量在于文學創(chuàng)作;如果不能完成對原有的‘本本’的剝離,我的文學創(chuàng)作肯定找不到出路。”(陳忠實:《尋找屬于自己的句子——〈白鹿原〉創(chuàng)作手記》,上海文藝出版社2009年版,P104)“剝離這些大的命題上我原有的‘本本’,注入新的更富活力的新理念,在我更艱難更痛苦?!保愔覍崳骸秾ふ覍儆谧约旱木渥印窗茁乖祫?chuàng)作手記》,上海文藝出版社2009年版,P103)兩次“轉彎”式極其艱難而痛苦的精神剝離,陳忠實從信奉柳青的“三個學?!苯嬈饘儆谧约旱摹叭齻€體驗”(生命的體驗、生活的體驗和藝術的體驗),也把自己的肉身生命質量與文學事業(yè)緊密地聯系起來,為人生的文學信念自此奠基,書寫姿態(tài)已由平行于生活高揚為俯瞰生活與歷史。
為人生的文學有著豐富的內涵:文學創(chuàng)作不再單純是作為職業(yè)存在,而是與肉體生命通息共依的生命過程,是作家“最后良知”的殉道精神與民族命運的相生契合,是智慧人生與民族心理結構交流表達的互文。作家已不再是個體存在。文學創(chuàng)作需要表達表現生活,而為人生的文學促使作家的筆觸深入的不僅僅是生活本身,更應讓民族命運和人的歷史作為思想透視進入文學場域,創(chuàng)作過程本身演變?yōu)槲膶W的力量表達?!白骷蚁M麆?chuàng)造出屬于自己獨有的藝術世界,藝術形態(tài),但作品發(fā)表出來的結果是屬于人民的、民族的。一個作家的文學理想不能不涉及為民族精神的更新和發(fā)展提供點什么?!保愔覍崳骸对碌娜兆印罚孜乃嚦霭嫔?996年版,P249)文學創(chuàng)作的永恒命題已經不單單是寫什么?怎么寫?寫得怎么樣?的三個問題,而應將“為何寫?”作為第一問題才適當。
陳忠實衡量文學價值的首要尺度在于真實性,他始終將藝術文本與生活的真實距離感作為衡量藝術價值的基本尺度,真實性不僅作為藝術創(chuàng)作成熟與否的檢視法則,更是藝術品能否獲得生命力的基本要素,因此,他對包括文學各樣式和美術的感受性批評首先從真實原則出發(fā),談作家的真實,文本的真實,效果的真實,把對真實性的遵循看作作家的根本道義與責任。陳忠實在評價孫見喜的《山匪》時就說這部作品“不僅把那一過程重現給今天和未來的讀者,而且達到一個生活和藝術的真實,這是一個作家的成功,也是一個作家的責任和道義?!保愔覍崳骸兑粋€歷史過程中的中國鄉(xiāng)村形態(tài)——讀孫見喜〈山匪〉》,《商洛學院學報》,2006年第3期)
陳忠實批評所持真實性原則,首先要求作家對文學的態(tài)度,對創(chuàng)作本身,對讀者態(tài)度要真,寫作既要忠實于自己的體驗,更具有時代和歷史的雙重真實性,體驗不應簡單成為個人的真實感受與理解,而應是民族的和人的精神命運的真切軌跡。陳忠實對自己所倡導的作家要忠實于良知解釋為:“這個良知主要指我寫作品的時候忠實于我真實感受到的、理解到的歷史真實和生活真實?!保愔覍崳骸段业睦霞揖徒邪茁乖罚哆|寧日報》,2002年1月18日。)他還更是推崇“這種完全擺脫了功利目的純粹的抒寫,可以信賴為心聲,沒有嬌氣和矯情,沒有虛浮和裝腔,是一個人生活的和生命的體驗的展示?!钡淖髌罚愔覍崳骸对娦缘馁|地——李思強其人其詩》,《西安教育學院學報》,2002年第1期)針對文壇說空話、假話、套話的時弊,他以可靠性作為衡量作品的價值判斷標準予以反駁,“之所以引我發(fā)生情感和心理的陷入,首先是作品的可靠性。可靠性的最基本品格之一是真實?!保愔覍崳骸墩鞣松罚吨袊侣劤霭鎴蟆?,2002年12月11日)
陳忠實重視藝術表達的真實,但他更強調生活真實,他說:“我之所以強調后者珍視后者,是有感于某些作品在藝術的名義下對生活所采取的隨心所欲的姿態(tài),把對生活的虛擬和虛假,振振有詞地淹沒或張揚在所謂藝術的天花亂墜里?!保愔覍崳骸峨y得一種真實》,《小說評論》,2007年第2期。)他提倡作家尊重客觀現實生活,文學應該具備現實眼光、人間情懷以及追尋真理的冷靜與執(zhí)著。他毫不留情地批評朋友雷電的《容顏在昨夜老去》細節(jié)的虛假:“這是人物自然發(fā)生的心理和行為細節(jié)呢,還是作者給人物強加的敘述呢?這也涉及到創(chuàng)作最基本的問題。準確是關鍵,準確才有力量,否則就造成沒有是非標志的‘沒正經’?!保愔覍嵉龋骸丁慈蓊佋谧蛞估先ァ笛杏憰o要》,《小說評論》,2005年第3期)他熱情地肯定峻里小說中的人物形象的真實:“我的閱讀感覺,絕然不同于那些只會做令人發(fā)笑的蠢事和只能說令人發(fā)笑的二話的弱智的鄉(xiāng)村干部形象,而是一個個活的人。首先把農村人物作為社會的人去探究,當是文學關照社會人生最基本的態(tài)度和品格。”(陳忠實:《多重交叉的舞蹈》,《西安教育學院學報》,2004年第1期。)在他的眼中,人物的真實性是文學內在價值標準,是文學生命力的可靠來源。
陳忠實始終堅持現實主義創(chuàng)作道路也來源于自己秉持的人們需要真實的文學,他不僅自己堅信文學現實主義道路廣闊,大有作為,那些對現實主義懷疑的論調是值得慎思的,現實主義只是創(chuàng)作原則和追求,至于方法是可以探索和借鑒的,而且對流行的先鋒文學等表現出內在的置疑。他深有感慨又不乏幽默諷喻地說“記得是在大會安排的發(fā)言中,我聽到路遙以沉穩(wěn)的聲調闡述他的現實主義創(chuàng)作主張,……敢于在現代派先鋒派的熱門話語氛圍里亮出自己的旗幟,不信全世界只適宜養(yǎng)一種羊。我對他的發(fā)言中的這句比喻記憶不忘,更在于暗合著我的寫作實際,我也是現實主義寫作方法堅定的遵循者?!保愔覍崳骸稄母行泽w驗出發(fā)的生命飛升旅程》,《商洛學院學報》,2011年第1期)他認為現實主義的“真實性”更多指向一種文學精神——文學敢于面對真實的現實,探摸人生的內在脈搏?!霸跉W文·斯通看來,杰克·倫敦一直把筆鋒對準著社會和人生內在的本質的矛盾上,這就劃開了巨人和矮子的根本區(qū)別。對那些矮子即無聊文人,斯通的諷刺更為辛辣,他們不具備人類的感情,不敢直面人生,他們也許無意也許無能關注生活變遷的巨大歡樂和巨大痛苦,而只是一味編撰那些誘惑和虛假的公式化傳奇。只有巨人才敢同真正的文學交鋒。文學的真正價值和作家的神圣使命就在這里——人生內在脈搏的探摸?!保愔覍崳骸段恼搩深}》,《小說評論》,1991年第3期)無論文學思潮如何變遷,新的思潮浸淫到何種程度,他對現實主義精神的原則性立場未曾動搖過的根本原因,在于他始終把文學的真實性作為藝術的生命來看待。
職業(yè)批評家善于以學術概念的邏輯形態(tài)來介入審視文學現象,批評的邏輯性、知識性、系統(tǒng)性性、批判性特點甚為突出,而作家則以自己的創(chuàng)作感悟為基點,注重“真知”性的個體感悟提煉,個體感知的敏感性便是自己創(chuàng)作的立場、原則和審美情趣,而“以文知人”則是常見的批評方式,這不僅僅表現在當代,更是中國古代文論的“以意逆志”“文如其人”傳統(tǒng)的延展與變革。陳忠實的批評常態(tài)便是如此。
“我作為一個讀者閱讀任何作品業(yè)已形成的習慣,是通過閱讀作品來看取作家的創(chuàng)作意圖的,而不是根據作家的創(chuàng)作意圖來看作品的?!保愔覍崳骸兑粋€歷史過程中的中國鄉(xiāng)村形態(tài)——讀孫見喜〈山匪〉》,《商洛學院學報》,2006年第3期)陳忠實的“以文知人”與傳統(tǒng)批評不同的在于以文之品格洞察和感知創(chuàng)作主體的人格,并非以作家的主表述企圖接近或者走進文本的同一,這樣就避免了讀者閱讀的被束縛或先入為主的提前規(guī)約所導致的自由閱讀干擾,避免了批評的主觀性,也道出了閱文不僅是獲取知識和娛悅、審美的傳統(tǒng)需求,也是“以文會友”的文人同閱,更能客觀而全面地把握文本及其隱藏于后的作家人格,實現文格與人格的立體觀照?!拔以浾f過也寫過我的個人經驗,即,想要了解一個作家,最直接最可靠的途徑,就是閱讀他的作品?!保愔覍崳骸断萑氲拈喿x及其他——〈騫國政文集〉閱讀筆記》,《延河文學月刊》,2008年第7期),陳忠實不僅如此說,也常常見諸于批評實踐?!拔以谛±臅彘喿x中,看見了一種境界,一種情懷,更透見一種令人肅然的人格精神”(陳忠實:《陳忠實文集》之七卷,廣州出版社2004年版,P354)再如論王蓬:“我在這次通讀王蓬作品的過程中豁然明朗,王蓬有一個人道人性的思想視鏡,有一個博大深沉而又溫柔敏感的人道人性的情懷。”(陳忠實:《陳忠實文集》之七卷,廣州出版社2004年版,P438)以文知人式批評有一個不言自明的前提,即“文如其人”的傳統(tǒng)文論,其特點是把作家與文本的一致性當作同一性存在?!叭恕笔蔷唧w存在,既可指作家的品格,又可指作家的個性氣質,也可指作家的藝術風格等等。陳忠實說:“遵文學朋友之命為其著作寫序,我比讀文學名著還用心,感知他的思想和藝術魅力,……。寫序不僅讓我看到作家朋友的情懷和追求,也讓我更了解了這位作家立身的品行?!保愔覍?、和歌《偉大的風格隱藏在看不見的地方》,《黃河文學》2011年第9期)顯然,陳忠實的批評更注重于從作品中感知更偏重于道德品質的那一維。
陳忠實在創(chuàng)作感受談和批評過程中慣常用到一個關鍵詞是“精神人格”,這無形告訴我們,在他的創(chuàng)作思想中認為作品的品格是為作家的精神人格所決定。他說:“在我的理解,藝術家創(chuàng)作的發(fā)展越到后來,越想進入大的創(chuàng)作,在完成這個藝術突破過程中,這個精神人格越成為一個關鍵乃至致命的東西。精神人格在你的整個創(chuàng)作當中,影響的不在技術技巧層面,而是對藝術家感受社會理解社會感受人生理解人生的獨特性發(fā)揮關鍵性影響,藝術品內質里的卓而不群就因此而產生。”(陳忠實:《出神入化的藝境》,《陜西日報》,2007年12月7日)。顯然,他評價作品注重的是作家道德精神的層面。在他看來,文學職業(yè)存在功利性無可非議,但是對于作為事業(yè)追求的文學創(chuàng)作是高尚而不可褻瀆的,是精神心靈的塑造,“文學依然神圣”。陳忠實堅持這樣的批評常態(tài),極力在文本中觸摸作品中的作家真人格,與其說是對文學認識反映論的信奉,不如說是對作家真誠表達,做人先于作文思想情感的真切厚望,是將文學視為作家自身人格的外化與確證理念的明證,恰切地實踐了維特根斯坦的一句名言:“一個人所寫的東西的偉大依賴于他所寫的其他的東西和他所做的其他事情?!保ňS特根斯坦:《文化與價值》,清華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P94)
面對文學環(huán)境不斷遭受的名利浸染,陳忠實“以文知人”的批評旨趣無疑對文學內在精神的喚回立,是正在流失的文學意義的挽救是一種身體力行的追尋。
當陳忠實的生活體驗和生命體驗,進入到“真實性”和“思想性”雙合藝術表達時,批評閱讀期待更看重的是能否引發(fā)他情感和心理的陷入。對于有共知性的作品,他陷入其中深諳其味,“越讀越覺得是一種完全無意識更不自覺的陷入,直至深陷到以為是自己昨天的生活故事。我想到我和老騫鄉(xiāng)村生活經歷和感受的相似,更感知到他今天描述出來的巨大強烈到不容任何置疑的真實的情景,讓我發(fā)生閱讀里的陷入?!保愔覍崳骸断萑氲拈喿x及其它》,《延河文學月刊》,2008年第7期)此時的批評由于加入了自我的體驗和感受就有著更深的感受性。這樣移情式的閱讀注重的是體驗和感受,以自己閱讀的體驗為依據,對作品進行分析與評論,形成理性判斷,而不是從先驗的空洞概念出發(fā)。體驗式批評又稱為“鑒賞式批評”、“感悟式批評”或“印象式批評”。這種批評方式為中國古代文論傳統(tǒng),只是在陳忠實這里批評元素和內涵完全不同,更能走近審美文本的山山水水,把握住內內外外,發(fā)生真切的體驗式交流,文本只變成了觸媒,文學的真切價值突顯出來,讀者閱讀獲得的享受和快感被賦予了充盈的魅力,文本得以尊重,創(chuàng)作得以尊重,作家得以被認知。他對此享受自陳道,“遵文學朋友之命為其著作寫序,我比讀文學名著還用心,感知他的思想和藝術魅力,溢美是溢他作品所獨有的美,不是濫說好話。”(陳忠實、和歌:《偉大的風格隱藏在看不見的地方》,《黃河文學》2011年第9期)。陳忠實之所以運用中國傳統(tǒng)體驗式的批評方法實質上是對文學批評特殊性的認識和尊重,也是對文學批評僵化面孔的一種人性化守成。
綜觀陳忠實的批評實踐,如果把體驗式批評看作批評的形姿而道行其間,以文知人則握其脈源,真實性則成其本真,為人生的文學則立本撮要,自成一體,置于當下文壇,于創(chuàng)作,于批評,皆善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