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東成
中國語言太豐富了,世界上任何國家的語言均難與之倫比,不僅有國語普通話,更有地方方言土語、俗語、諺語、成語、歇后語、雙關(guān)語……語言學(xué)家說,漢語言實在是很難翻譯的。小說還有個故事框架可以湊合,詩歌就絕對難以準確翻譯。記得那年,曾經(jīng)有個外國樂團來華演出將中國唐詩譜曲的音樂會,其中幾首注明是李白的詩,幾個研究李白的專家根據(jù)他們的譯詩,翻遍了李白的詩集和全唐詩,均沒有找到是李白的哪一首詩。
前些時,一位研究漢語言的外國研究生來訪。他聳肩搖頭動作夸張地對我說:“世界各個國家的語言中,要數(shù)中國的方塊漢字最難學(xué)了?!蔽艺f:“那你為什么還選學(xué)中文?”他一臉的狡黠,說:“這是國際發(fā)展大勢所趨呀,越難越需要下功夫,學(xué)起來才越有興趣?!?/p>
他極認真地訴說起漢字的難學(xué)來:許多國家的文字都用拼音字母,唯獨中文的方塊字與眾不同,而且一字多義、一字多音的情況許許多多,同一個字在不同的地方,就有不同的讀法不同的解釋,讀錯了意思就全錯。比如行走的“行”字,與銀行的“行”字就屬同一個字;吃過了的“了”字與了卻心愿的“了”字也是同一個字,讀法和意思完全不同。還有,中國的一些民族俗語,如陰陽、風(fēng)水、生肖、八卦、五行、太極等等,根本無法譯成外文。更麻煩的是中國的一些姓氏和人名,讓人弄半天也不一定搞得明白。明明是單元的“單”字,一變成姓氏就得讀shàn(善),“黑”姓不讀黑白的黑,讀hè(賀),“區(qū)”姓不讀區(qū)別的區(qū),讀ōu(歐),“種”姓不讀種地的種,讀chóng(蟲)。如果是復(fù)姓“單于”,又變成讀chányú(嬋于),復(fù)姓“萬俟”讀mòqí(莫其)了。真像變魔術(shù)一樣,連中國人自己都不一定搞得清。漢語中更有許多從民間提煉出來的語言,豐富無比,任何一國文字均難準確翻譯。
這位學(xué)生說他就曾被人鬧過笑話,有一次一個中國同學(xué)遞給他一張紙讓他讀,他看紙上寫著“鍚荼壼”三個字,笑起來,心想就這幾個簡單的字也想難倒我,他隨口便讀出“錫茶壺”。想不到對方哈哈大笑著搖頭,讓他再看仔細。他看了又看,極自信地重復(fù)道,就這三個字,絕對沒錯。中國同學(xué)認真起來,說,這三個字應(yīng)該念yáng(楊)tú(涂)kǔn(捆),你仔細看看每個字上是不是多了點什么?同學(xué)手指著每個字的當中說,你看,是不是都多了一橫?經(jīng)這么一指點,果不其然,他終于驚詫地發(fā)現(xiàn)了兩者的細微差別。
我說:“這不稀罕,這只是早就有的捉弄孩子的小玩意兒?!闭f到這,我忽然也想跟他玩?zhèn)€文字游戲。我寫出“東西”兩字,問他怎么讀?他仔細看了看,毫不猶豫地讀東西(dōngxī)。我問怎么解釋?他回答,指方向嘛,東方西方,東西南北中的東西。我問還有什么解釋?他想了想說,還可指實物,買東西,賣東西。我問還有嗎?他想了一會兒,搖頭,沒有了。我說真沒有了嗎?他愣在那里答不上來。
我出其不意突然問他,你是東西嗎?他慌忙辯解:我不是東西。
我笑起來,明白了吧,這“東西”二字還可以是罵人和自責的語言。
他笑著連連搖頭:“呵,真想不到,我上當了?!彼煊挚隙ǖ卣f:“沒有在中國十年八年的生活根底,就算能熟練地講幾句漢語,要想翻譯好中國文學(xué)作品,仍然很難?!?/p>
(摘自《渤海早報》 圖/傅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