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 光
(商丘師范學院圖書館,河南商丘476000)
石刻是指以碑石、摩崖等石質為主要載體,寫刻、雕鐫文字、圖案、造像,記錄特定信息和內容的文獻資料,是一種古老的文獻保存形式,是史外之史。它集史學、文學、書法、雕刻、藝術于一體,蘊藏著極為豐富的歷史文化內涵,是反映各時代各地域政治、經濟、文化、宗教和社會的實物資料,是古代社會的“百科全書”,是可信可依的文物遺存。商丘歷史悠久、文化厚重,上溯漢唐,下迄民國,在兩千多年的歷史長河中,留下了大量的石刻文獻。但迄今為止,商丘既無古代的金石專志,也無現代的石刻著作,商丘石刻資源還是一塊未開墾的處女地。為了更好地傳承這一寶貴財富,使其得到更好的保護以及合理開發(fā)利用,筆者歷時近兩年時間,對商丘現行行政區(qū)劃的存世石刻進行了全面、系統(tǒng)的調研考察,對商丘石刻有了一個較為詳盡的了解和較為認真的梳理。
通過查檢古方志、古家譜、古文集及國內有關金石著作,商丘有文字記載的碑刻約為500余通,現多亡佚,存世極少。這些僅有文字記載的碑刻文獻,從時代來說,以漢唐、宋元居多,明清較少,民國無載;從內容來說,重大政治、歷史事件、帝王權貴居多,民間碑刻未予收錄??烧f有史以來,現存的民間碑刻,既無文獻記載,也無人作過專門的考察統(tǒng)計。兩年來,筆者到公藏機構的博物館、圖書館、檔案館進行了實地座談考察,又深入到民間社會、宮觀寺廟、祠堂家廟、古跡景點、田間墓地作了大量的田野調查,對現存的石刻有了整體的把握。初步統(tǒng)計,商丘地區(qū)現存石刻總量約4406通,分為三大部分:一是西漢文字刻石(墓道塞石)3000多方;二是漢畫像石455通;三是各種碑刻1107通。雖然數目驚人,但都是無文獻記載的,又多為明清、民國時期的,正好在時代、內容上與古代典籍中保存的石刻文獻互補,形成了一個系統(tǒng)完整相得益彰的商丘石刻資源體系。
商丘現存碑刻具有歲月久遠、空間跨度較大的特點。其中漢代石刻3455方,各代碑刻1107通(唐代2通、宋代5通、金代1通、元代6通、明代264通、清代544通、民國211通、時間不詳者74通)。
從存藏的方式來看,分公藏及民間散存。公藏主要是指各區(qū)縣博物館等文物單位集中收藏,民間散存是指散落在商丘各區(qū)縣的古墓葬、古遺址、古建筑、寺廟宮觀、祠堂家廟、古跡景點及田野、民宅的石刻文物。除存藏在芒碭山漢梁王陵景區(qū)的3000余方西漢文字刻石外,商丘現存石刻共1562通。其中公藏592通,民間散存970通。按數量排序依次是:永城668通(不算文字刻石3000余方)、虞城150通、睢陽區(qū)136通、夏邑94通、民權92通、睢縣88通、柘城83通、梁園區(qū)48通、寧陵23通。其中公藏為:商丘市博物館藏約180通(主要來自永城縣和睢陽區(qū))、永城169通、睢陽區(qū)68通、睢縣63通、夏邑50通、柘城47通、民權9通、寧陵3通、虞城3通。民間散存為:永城499通、虞城147通、民權83通、睢陽區(qū)68通、梁園區(qū)48通、夏邑44通、柘城36通、睢縣25通、寧陵20通。
以形制作為分類標準,參考石刻用途,兼顧傳統(tǒng),商丘現存石刻可分刻石、碑碣、摩崖、墓志、經幢、石柱銘刻、造像題記、石刻畫像題字、建筑銘刻九大類。
1.刻石。在西漢時期,文字石刻還主要限于實用性,如地界石、紀事刻石、黃腸石、墓道塞石等。如永城芒碭山梁孝王李王后墓、梁共王劉買墓,建造年代應在公元前130年前后,屬于西漢景帝和武帝時期,內有墓道塞石約3000余方,刻有編號、刻工姓名之類的文字。這些墓道刻字塞石是商丘石刻的早期代表,也與中國石刻文獻發(fā)展的軌跡同步。
2.碑碣。碑碣是商丘碑刻文獻的大宗,其碑板多為方形,又有豎縱、橫廣二式。豎縱碑占多數,功德碑、墓碑等取縱式,其尺寸高倍于寬,均直書而下。石經碑整體也是豎縱式;橫廣式方形碑,寬倍于高,又稱臥形碑,這類碑體較少。商丘的詩文碑多橫廣式,取帖書碑風格,也應是有意與其他碑文相區(qū)別。
在商丘現存的碑刻中,圭首較少,平首其次,圓首居多,螭龍首也有一些。碑座多為方趺,也有部分龜趺,還有少數須彌座。在碑的所有形制中,最威嚴的一種是螭首龜趺,僅為皇家、高官所用,如明代的朝廷重臣楊東明、呂坤、田珍、沈鯉等的御祭碑均采用這種形制。
3.摩崖。商丘地處豫東平原,只有一座芒碭山,因而摩崖極少。據史志記載,芒碭山紫氣巖有漢高祖避身的洞窟,曾有摩崖刊刻“紫云洞”。芒碭山還曾有宋摩崖題名。大中祥符七年(1014)八月初一,太祝知縣郝覲、采石使、太子賓客常顯清、員外郎陳綱在游覽芒碭山時,目睹梁孝王墓荒涼破敗的境況,曾于石壁上題詩留銘。但因風雨侵蝕及20世紀80年代的開山采石,這些摩崖已不復見。現在張飛寨遺址,尚有元代石刻摩崖一處。張飛寨遺址位于芒碭山主峰之北峰,為商丘市文物保護單位。
4.墓志。商丘地區(qū)現出土的墓志250余方,多為明清時期。志主多系明清時期商丘籍的名宦高官、皇親望族等。
在形制上,我區(qū)的墓志多為正方形,少數長方形,也有極少的長條形(刻帖式)。形狀多是平板盒式,也有盝頂盒式。調查中還發(fā)現,永城地區(qū)有的墓志形狀較特別,超出了中國碑學中所載墓志的形制。這種墓志的志銘中間凸起一個約十厘米厚的臺形,距四邊寬度約5厘米,中間用來書寫銘文。志蓋中間凹陷下去約十厘米,與志銘中間凸起部分正好相符,呈盒蓋狀,中間撰寫墓蓋題名。將其覆蓋在志銘上,志蓋與志銘自然扣合成一個盒子狀。此類墓志設計巧妙,具有較好的保護作用。
商丘地區(qū)還保存有多件塔銘,亦屬墓志。如存于民權縣白云禪寺的清康熙年間佛定高僧塔銘、乾隆年間行興大和尚塔銘等。
5.經幢。商丘地區(qū)現存有3座經幢。一是唐《八關齋記》經幢,二是宋《置建三教堂記》經幢,三是清《提婆呵》經幢。
唐《八關齋記》全稱《有唐宋州官吏八關齋會報德記》,此幢由唐代書法宗師顏真卿撰文并書丹,是現存為數不多的顏書大字碑刻之一,與所書《大唐中興頌摩崖石刻》、《元次山碑》、《李玄靖碑》等齊名,同是他晚年成熟期的代表作。因碑的內容涉及佛事,故作八面體經幢式,向稱“魯公石幢”。
第三次文物普查中新發(fā)現的夏邑縣李集鎮(zhèn)孟樓村宋代《置建三教堂記》石經幢,經幢文字記載了北宋元豐二年(1079)置建三教堂時儒、道、佛三教組織者及施主的姓名和捐助情況。經幢保存完好,是不可多得的珍貴文物。
現立于民權縣白云禪寺的《提婆呵》經幢,又名多寶塔,清康熙四十九年(1710)建造。幢身刻有眾僧禮佛圖、六僧鼓樂誦經圖、《提婆呵》經文及日月、仙鶴、蓮花圖案,并鐫刻捐資者姓名及善行。
6.石柱銘刻。商丘現存的石柱銘刻約25通,多為明清時期墓地陵園中成雙而立的神道柱,也有少數華表和楹聯石刻。除虞城縣聞集鄉(xiāng)郭老家村明代郭臣陵園中立有一對方柱體、一對圓柱體神道柱外,其余都分布在永城境內。
中國建筑受對稱平衡思維的影響,石柱成雙成對豎立,柱上鐫刻楹聯,這便是楹聯石刻。在商丘的一些祠堂、廟宇、寺院中,隨處可見一些石柱楹聯,往往內容、書法俱佳。如芒碭山文廟大成門檐下兩石柱正面,陰刻上聯“宮墻數仞,不得其門終外望”,下聯“抵平直矢,能由是路即中行”。
7.造像題記。商丘地區(qū)古代的造像本就不多,流傳下來的更是鳳毛麟角?,F存造像從材料上來分有石質和金屬鐵質兩種,從形制上分有造像碑和單體造像,從內容上分有世俗造像及宗教造像。
世俗造像有古代圣賢孔子的造像,如《孔子圖像碑》。此碑體已殘斷,只存上部,其年代已無考,現存于睢陽區(qū)八關齋內。芒碭山“夫子避雨處”,有孔子的單體造像一通,現面部已殘,始建年代無從稽考,據現存碑記可知其下限當不晚于明季。
宗教造像發(fā)現的是佛教造像,有一通造像碑板和三通單體造像。2010年高辛鎮(zhèn)西南金莊行政村楊樓自然村村西,出土一通十佛像碑板。此碑具體年代和內容有待探究。
三通單體佛造像,有兩通石質,一通鐵質,現存于睢陽區(qū)座靜寺。
8.石刻畫像題字。商丘地區(qū)漢畫像石現出土有450余方,主要分布在永城,約400方。夏邑約40余方,柘城約15方。分別保存于河南省博物院、商丘市博物館、永城市博物館、夏邑文管所、柘城文管所。
商丘地區(qū)畫像石只有極個別帶有文字題記。一是2010年12月永城茴村一號漢墓中出土的一塊畫像石,上雕怪獸,石的下側分兩組刻有四字:“丁節(jié)”、“子鵀”。據專家考證,“丁節(jié)”是刻工的人名;“鵀”是古代婦女之頭飾,叫做“戴勝”。漢代畫像石中的西王母頭上常飾此物,是西王母的象征,而西王母掌管不死之藥,或許是表達墓主人長生不老的愿望。
9.建筑銘刻。就目前商丘現存建筑石刻類型來說,除有單體石塔、石橋、石亭、石墓、石坊外,還有作為建筑構件的石門、石匾、抱鼓石、柱礎和作為建筑附屬物的石碑、石獅及石像生以及作為建筑物中陳設的石香爐,石玉供等。這些建筑石刻上,部分附刻有銘文。例如永城市酂城東瓦子河上的明代石橋,拱橋上雕刻著十分精美的纏枝花卉圖案,并鑲嵌著一段約200字的銘文,記錄了捐資者的姓名、對捐資者的祝福及廟中主持的祝愿,還有石匠的名字,顯示石橋建于明成化八年(1472)。據史料記載,永城周圍原有五座明代石橋,由于多種原因,現僅存一座。
史載商丘地區(qū)還有好多石牌坊,如永城明朝奉訓大夫昌平知州孟宗孔的“五馬坊”、明天啟年間兵部侍郎王三善的“忠烈坊”,丁良翰的“中丞坊”等,均是明代石雕藝術的精品,可惜皆毀于20世紀60年代。王三善的忠烈坊,現僅存牌坊上的一塊橫額。
夏邑縣現存石牌坊3座,一座明代建筑,兩座清初建筑。保存較好的是楊氏壽坊,位于夏邑縣桑堌鄉(xiāng)吳寨村南100米,始建于清康熙十年(1713),是朝廷旌表康熙武進士福建詔安營守備劉超鳳之妻、庚戌科武進士西安副都使劉官統(tǒng)之母、一品夫人楊氏壽坊。
此外,還存有作為建筑構件的石柱礎、石匾額和石抱鼓。這些構件造型多樣,圖案豐富,雕刻精美。
商丘地區(qū)石刻除漢墓塞石及漢畫像石外,約有1107通(處),按其內容亦可分九類,一是頌贊記事碑,二是哀誄紀念碑,三是祠廟寺觀碑,四是詩歌散文碑,五是圖文碑,六是應用文碑,七是石經,八是題名碑,九是特殊碑刻。
1.頌贊記事碑。商丘地區(qū)現存頌贊記事碑刻214通,其中志頌和表德碑97通、節(jié)孝碑27通、記事碑90通。志頌類代表碑刻《唐忠烈祠碑銘》,明天啟四年(1624)立,現存于睢陽區(qū)古城南關張巡祠內,由范中彥撰文,孫傳庭等立,碑文楷書1800字,記述唐忠烈祠規(guī)模,頌傳睢陽之戰(zhàn)中張巡、徐遠、南霽云等殉難者的壯烈功績。碑體雄偉高大,制作精美。
現存的表德碑多為德政之碑,以贊頌賢良仁德官吏或吏治能員為主,亦有表彰聰明睿智忠貞賢良節(jié)孝之人的惠德美譽等。如現存于民權縣順河鄉(xiāng)流通村的《陳公德政碑》,清乾隆二十三年(1758)立。碑首題“兵部尚書兼都院右副部御史總督河南山東河北三省政務黃河治理史三方感恩碑”。碑文頌揚陳姓官員興修水利、整治河患之功績。
碑作為文字傳播的石刻載體,記事是最主要功能之一。記事碑也分為官刻與私刻兩種,現存以私刻記事碑為多。其內容廣泛,形式多樣,包括軍事設防、建祠興學、修橋鋪路、治水開渠、修廟立寺、捐助義舉、祈福求雨、郊游宴樂等。這類碑刻具有較高的認識價值和史料價值,如現存于永城博物館的《增設永城營碑記》,記錄了咸豐八年(1858)清廷綠營兵始添歸德鎮(zhèn)并左右兩營,將撫標歸德營移駐會亭,改稱會亭營以及同治四年(1865)會亭營移駐永城,名永城營,又將歸德鎮(zhèn)左右二營撥添該營的經過和緣由。這對于研究清代兵防與綠營兵的編制及商丘地方史,是為不可多得的資料。
2.哀誄紀念碑刻。在商丘地區(qū)現存的碑刻中,哀誄紀念碑刻最多,約473通。其中墓碑神道碑約188通、墓志250通、塔銘等35通,多為明清時期的碑刻,也有少數元代的碑刻。另與此有關的墓道塞石約3000余方。
明清時期的商丘,是其文化發(fā)展的另一昌盛期。這一時期名人輩出,有文學家、哲學家、科學家,還有不少高官顯貴、知名人士。因而現存的這類碑刻和墓志有不少都是名人的。如現存虞城縣明代田珍的神道碑、御祭碑、行狀碑,明代兵部尚書楊東明的御祭碑,梁園區(qū)明代禮部尚書沈鯉的御祭碑,此外還有一批府州縣官吏的墓碑。這些墓碑刻寫了墓主的生平事跡和對逝者的評價、贊頌,表達了對逝者的哀思和紀念,類似于人物的傳記和悼詞。
商丘現存的代表性墓志有:明代禮部尚書沈鯉的父親沈杜(官至翰林院檢討)的墓志銘,明天啟、崇禎年間的戶部尚書侯恂及次子侯方夏的墓志銘,明仁宗張皇后之兄大明府軍左衛(wèi)指揮使張旯壙志,明萬歷年間兵部尚書練國事的墓志,明代兵部尚書袁可立及家族的墓志,虞城明代兵部右侍郎葉廷桂及其子女墓志,清代吏部尚書宋犖之弟宋炌、之子宋至、孫子宋華金及宋氏家族的墓志,柘城縣清代數學家李子金的墓志;清代被學界稱之為“名臣兼名儒”曾任江寧巡撫、禮部尚書兼太子詹事、工部尚書等顯職的湯斌及其家族墓志,等。這些墓志對研究明清歷史及商丘地方史具有極其重要的價值。
塔銘內容與墓志性質相同,只是其文專為紀念佛教僧侶而撰。商丘的塔銘也有數通,代表性的是現存于民權白云禪寺的佛定高僧的塔銘。佛定和尚為白云禪寺的第31世方丈,在中國佛教史上頗有名氣,曾為中國佛教的發(fā)展作出過突出貢獻,有“南濟公,北圓通,中佛定”之說。被世人尊稱為“三大神僧”之一。塔銘撰于康熙六十一年(1722)五月,由河南布政使牟欽元親自撰寫,記誦了佛定高僧專精的道業(yè)、超人的才識、不凡的智慧以及對白云禪寺建設和發(fā)展作出的重大貢獻,對于佛教史及白云禪寺的研究具有很高的價值。
永城芒碭山梁孝王李王后墓、梁共王劉買墓中的3000多方墓道塞石,共刻字萬余,內容主要是標識宮室方位、施工程序、記錄石工姓名和時間。均為篆書,淳古樸拙、端正大方、凝重渾樸。字體扁方,但仍篆味十足,具有西漢早期變秦篆長體為扁體的過渡時期的特征,是研究書法演變發(fā)展的第一手資料。
上文曾經提到的永城的望柱,因置于神道墓地,其柱體多鐫刻著追遠悼念之詞,在內容上也應屬于哀誄紀念碑。
3.祠廟寺觀碑。中國傳統(tǒng)重視法天祭祖,天神、地祇、祖宗特別受到尊奉,商丘祭祀的神靈很多,因而產生了很多神祠神廟,也產生了大量的神祠之碑。商丘現存祠廟、寺觀碑約285通。祭祀功德神的有永城《重修大王閣碑》,清康熙時建,因永夏虞歷史上曾飽受水災之患,故人們便祭祀大禹神以保百姓不再受水災之苦。祭祀圣賢神的有《夫子崖碑記》、《勒銘碑記》、《重修夫子崖廟碑記》、《重修圣廟碑》等系列碑刻,記述了修建芒碭山夫子廟的過程、孔子過宋至永的蹤跡以及人們尊崇孔子為神供奉祭祀的盛況。
再如虞城縣的《湯阿衡伊尹墓祠記》、清道光九年(1829)的《重修阿衡墓祠記》,記述了商王朝名相伊尹輔佐湯武王滅夏桀建立商王朝的豐功偉績以及發(fā)明中草藥、開創(chuàng)中國烹飪美食造福人間的事跡,表達了百姓對伊尹的崇敬。
家廟碑、祠堂碑、先祖碑是商丘碑刻文獻的一個重要門類,如清代道光八年的《劉氏家廟先祠落成紀念碑》、咸豐年間的《耕讀傳家碑》、光緒年間《陳氏繼前望后碑》、《郭起留奉祀碑》、《朱氏續(xù)譜紀念碑》,民國年間的《歷代先賢事跡序》、《祭祖考文碑》、《永城劉氏修譜建祠志》、《趙公士驥家乘略記》等。這些碑刻多為官紳及后裔、名門望族、富裕大戶所建,記載家族淵源、宗派分支、先人事跡、祖輩創(chuàng)立基業(yè)、續(xù)修家乘、求官取士、祖訓家規(guī)等。
明清時期的寺觀碑現存也不在少數,如存于民權白云禪寺清康熙三十七年的《白云禪寺公輸地租碑記》,永城縣芒碭山康熙二十八年的《重修觀音閣記》,《重修三圣宮記》,睢陽區(qū)明正德六年(1511)的《重修五神廟記》、明天順七年(1463)的《重修座靜禪寺記》、民國年間的《重修洪林寺碑序》等,內容十分豐富,特色鮮明,對于研究商丘民間信仰、宗教史、社會史、建筑史等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4.詩歌散文碑。商丘地區(qū)現存的詩歌散文碑共17通,數量雖少,但多是名家題書,又與古代商丘的名勝古跡有關,因而較有典型性。一是宋代蘇軾手書的《洞庭春色賦》、《中山松醪賦》刻石。此墨寶曾流落民間,后被吉林博物館收藏,為國家一級文物。1987年,睢縣人民政府據墨跡原件和史實,重新刻建石碑石亭于袁家山山門東側,再現了歷史風貌。
第二件便是睢縣明代兵部尚書袁可立的《觀海市》詩文刻石。袁可立任登州軍事首腦三年,從未見到過海市,到離任將去時竟看到了,因此十分高興地寫了一首長詩《甲子仲夏登署中樓觀海市》及序,惟妙惟肖地把登州海市神奇的狀況記錄了下來,在眾多的海市詩中是最為真實得體的一首。詩計刻石9方,嵌在蓬萊閣“避風亭”內。尤其要提及的是,代書人是作者的同年摯友著名書法家董其昌,刻工是刻過《肅府閣帖》的一代高手溫如玉。石末留有董、溫跋語,是珠聯璧合之珍品,具有重要的科技和藝術價值。1994年,睢縣文物部門據原拓復刻上石,立于睢縣袁家山大殿東壁。
第三件為明代書畫大家和詩人祝允明題書的《歌風臺》詩碑,曾為永城一勝景。《歌風臺》一詩是祝在正德十二年九月由北京回廣東興寧任所時,游芒碭山及歌風臺后懷古之作。字是嘉靖二年(1523)四月二十五日與友人云山聚會時所書,乃晚年狂草得意之作。該碑由永城市博物館重刻,立于芒碭山南面的保安山西側歌風臺舊址。
第四件是元代《至正詩銘磚》。該磚現藏于商丘博物館,是一件罕見的古代銘刻類文物,為1973年民權縣文物普查時所征集,出土于該縣尹店公社(今尹店鄉(xiāng))吳崗村南的一座土洞中。磚銘中以八思巴字拼寫漢姓,是元代統(tǒng)治制度在文化方面的反映,也是我國歷史上最早使用拼音法書寫漢字的一件實物標本?!吨琳娿懘u》不但具有較高的史證價值,對于研究我國古代民族文字,也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5.圖文碑。國內現存的圖文碑很少,商丘有哲學思想圖文碑、水利圖碑、家廟宗族世系圖碑、天干地支八卦星象圖碑、太極八卦圖碑5類6通,亦屬珍稀。又因其特色鮮明,所以價值極高。
一是明代呂坤《一師六友道脈之圖》和《身家盛衰循環(huán)圖》之哲學思想圖文碑,為明代進步思想家、政治家呂坤所撰并手書。具有較高的學術價值。呂坤用圖文的方法將儒家“道脈”這一理論核心及哲學思想,形象地刻之于石,化抽象于形象,變高深為簡明,開辟了我國圖文碑的一個新類型,擴展了圖文碑的應用領域,因而在我國碑學史上具有重要意義。此碑原位于寧陵縣北關呂坤祠內,明末祠毀,碑的下落不明。1975年由王子超先生發(fā)現,運至商丘博物館珍藏。
二是《河南四府水利圖碑》,清乾隆二十三(1758)年刻。此碑原在永城縣西1.5公里道口村東巴河南岸的“隋堤”上,1964年移至商丘博物館。碑石左文右圖,圖文清晰,保存基本完好。碑身左面鐫刻河南巡撫胡寶琛所撰碑記,記述乾隆二十二年豫東澇災后大規(guī)模興修水利的情況。是碑屬國家一級文物,是我國現存為數不多的水利圖碑之一,對于研究治理水患、農田水利建設、古代水系網絡有重要的意義。
三是家廟宗族世系圖碑。有元代至正十二年《永城曹氏宗派圖碑》、清道光年間《齊氏宗圖石表序》?!队莱遣苁献谂蓤D碑》列表詳記永城曹氏家族世系,其出新之處在于它不同于封建社會大多宗派世系圖那樣只記男、不載女,它不僅記載了曹氏六代每支女性的姓氏,而且還記錄了所有嫁出女性丈夫的姓氏以及所生子女的數量和姓名。它完整真實地展現了曹氏一脈的人口發(fā)展,對于研究宗族史、人口史很有幫助。
四是現存的1通太極八卦圖碑、1通天干地支八卦星象圖碑,其出處、內容、用途還有待研究。
6.應用文碑刻。商丘現存的應用文碑刻共21通,種類有文書碑、契約碑、地界碑、規(guī)約碑四種。
(1)文書碑。又分詔命碑、奏疏碑、文告碑等?!霸t命碑”或“詔敕碑”有數通,如明正德三年(1508),虞城縣郭老家村郭臣以國子監(jiān)博士子弟身份被選為皇親御郡馬,嘉靖六年(1522)四月由明世宗朱厚熜下詔,敕封郭臣為“亞中大夫之職(相當于四品朝官)”,同時,詔封其夫人為“閩清縣主”。這兩通碑現立于虞城縣聞集鄉(xiāng)郭老家村郡馬陵內,迄今已有500多年的歷史。
奏疏碑的典型是虞城縣明代刑部尚書楊東明手書的《饑民圖說疏》碑。楊東明,萬歷庚辰(1580)科進士,官至刑部右侍郎。
將政府文告鐫刻于石,公之于眾,以便傳播,這樣的石刻稱為文告碑,商丘現存2通,均為《馮玉祥政綱碑》。一通存于睢陽區(qū)八關齋。另一通存于虞城縣利民鎮(zhèn)文化館,為1927年虞城縣縣長田清波所立。該碑對研究馮玉祥政治思想及民國史等,當具有很高的歷史價值。
(2)契約碑。清乾隆五十六年(1791)六月刻石的《吳紹岳施地文契》,現存于虞城縣鄭莊塔中寺。虞城人士吳紹岳捐施近千畝土地與塔中寺以振興佛法,訂立施地文契,立碑存照。
另有康熙三十二年十二月十五日《張裕、張褆賣地與中南海寺契約碑》,現立于虞城縣城中南海寺內。
(3)地界碑。民權縣胡集鄉(xiāng)的《張莊清真寺地界碑》,立于清乾隆四十一年,翔實記錄了張莊清真寺地畝資產的地理位置、四至及建寺時間。該寺初建于明朝中期,占地十八畝,清康乾為鼎盛期,曾有土地八百余畝。此碑為研究該清真寺以及該區(qū)伊斯蘭教的發(fā)展提供了實證文獻。
現存另一界碑《柘城縣小吳集西門界碑》,刻于民國時期,標示了小吳集西門的地界及所建時間等。
(4)規(guī)約碑。由官府或民間組織訂立的條規(guī),鐫石公布,起公告警示和規(guī)約的作用?,F存有柘城縣《兵差應用車馬章程碑》、永城縣《公議戒賭碑》、永城縣清光緒《公議集規(guī)碑》。
7.石經。將古代經典鐫刻在石質材料上,便是石經??虒懭寮医浀溆诒?,又專稱石經。商丘現存的古代刻經有儒家經典、佛教經典、伊斯蘭教經典。
(1)刻寫儒家經典的石經。商丘現存儒家經典的石經有清代吳大澂的《篆文孝經》3方?!蹲男⒔洝啡膬汕в嘧?,筆法始終一貫,無一敗筆,洵屬佳作。“文革”中與呂坤二圖碑同時由王子超先生發(fā)現于寧陵鋪路石中,是為近世稀有的書法珍品,具有較高的藝術價值。
(2)刻寫佛教經典的石經?,F存于商丘地區(qū)的佛教刻經的典型。當數民權白云禪寺經幢上刻寫的《提婆呵經》?!短崞藕恰纷鳛榇蟪朔鸾痰慕浀洌瑢Vv破邪、顯正二義。經幢上還刻有《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略稱《般若心經》,是佛教中的重要經典。
商丘還存有1通佛教石經碑,立于虞城縣張莊火神臺。此碑圓首,額題楷書“心經”,即上述《般若心經》,為日本人所立。1944年,守衛(wèi)商丘工務段張閣莊保線區(qū)的日本人為祈求佛祖的保佑,刻立了該佛經碑。此碑的意義不在于它的內容,而在于它背后的歷史背景,是日軍侵華的罪證,也是商丘人民抗擊侵略者的實證,對于抗戰(zhàn)史的研究有著重要意義。
(3)刻寫伊斯蘭教經典的石經。現有刻石1通,存于寧陵縣東關清真寺內。該碑為民國三十二年(1943)刻石,高163厘米,寬50厘米,厚15厘米,圓首方趺,青石質,碑陽為《清真寺施地興學紀念碑》,碑陰用阿文陰刻《古蘭經》,是研究寧陵清真寺歷史的重要資料。
8.題名碑。題名碑是載刻有紀念意義的史事和人物基本信息的碑石。商丘現存捐修廟宇題名碑較多,不再列舉。較有價值的題名碑有4通,分別是《河南巡撫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史司府州官員題名碑》、永城《軍功題名碑》、民權《李夫子授業(yè)弟子碑》、永城《竇李氏世系題名碑》。
《河南巡撫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史司府州官員題名碑》,此碑左半部殘缺。殘存的碑文記載了明朝中央監(jiān)察機構都察院巡撫巡按河南、河南承宣布政使司、河南提刑按察使司、分巡大梁道、開封府及歸德州三級官吏的身份、官職、姓名、籍貫。雖無明確的時間記載和題名,但據文中所載官員的姓氏、職官名稱、地名、碑文款式考證,可斷定此碑應刻于明正德年間,當屬古代官吏題名記碑。此碑的發(fā)現,對于研究明代官職制度,行政區(qū)劃等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
《軍功題名碑》高245厘米、寬80厘米,現存于永城城關鎮(zhèn)原糧食局家屬院內。碑體保存較好,碑面有些字漫漶不清。該碑記載了清咸豐八年(1858)至同治七年(1868)十余年間,清廷綠營駐設在豫東的開封營、歸德鎮(zhèn)左、右營、永城營授受軍功的兵種及人員名單。對研究清代綠營的設置、軍功制度及地方兵防提供了重要實證,價值不言而喻。
《李夫子授業(yè)弟子碑》鐫刻于民國三年,現存于民權縣褚廟鄉(xiāng)韓樓村委會,與《李肅齋德教碑》并立,由李肅齋先生的學生刻立。碑陽刻寫了李夫子所有弟子的名諱,從中可以窺見民國時期民權縣教育的情況,對地方人物的研究也有所裨益。
9.幾種特殊的碑刻。說是特殊的碑刻,其內容也大都包括在前面論及的各類碑刻中,但因撰書人特殊,或制作地點特殊,或功用特殊,故單獨列出。
商丘現存的特殊碑刻共27通,其中御制碑刻26通,訓誡碑刻1通?,F存的御制碑刻,一是明清時期各代皇帝諭祭商丘籍各朝重臣的諭祭碑,二是由清康熙帝御題并御書的詩文碑。諭祭碑中有4通是明神宗朱翊鈞御祭明萬歷年間著名政治家、理學家、禮部尚書沈鯉的碑刻。還有明天啟年間刑部尚書楊東明的諭祭碑1通、明崇禎朝南京通政使兼南京工部侍郎虞城縣田珍的諭祭碑1通。
清康熙帝御題并御書的詩文碑有20方,均是贈賜給重臣宋犖的,現珍藏于八觀齋內。宋犖歷官江西巡撫、江蘇巡撫、吏部尚書等。居官勤廉謹慎,深得康熙帝的信賴和百姓的擁戴??滴醯蹖λ螤味鲗櫽屑?,所賜手跡和書畫極多。宋犖曾在商丘古城老宅內建“御書樓”,專門收藏康熙帝賜給他的墨寶。
此外,還有康熙帝四十九年(1710)御書的“當、堂、常、賞”四字碣。該石已殘,現存于民權縣白云禪寺。從內容上,它又是字謎碑,謎底究竟為何,數百年來,有多種解釋,有說康熙巧用文字設謎解謎之方暗示父皇的去向和歸宿,有說意在“重視糧食生產,關心人們的居住和衣著,注意增加財富”,見仁見智,給千年古剎白云禪寺,更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據古方志載,寧陵存有清康熙二十五年御制的《至圣先師孔子贊碑》、清乾隆二十年《平定準噶爾告成太學碑》、乾隆二十四年《平定回部告成太學碑》、順治九年《訊飭士子臥碑》各一通,永城縣有《乾隆中州治河碑》一通。而今,這些碑刻還未見到,有待于細致訪察。
寥寥數塊御制碑刻,所蘊含的文化信息卻異常豐厚,其史學、文學、藝術、文化的多重價值,給后人留下了寶貴的財富。
除御制碑刻外,尚存有明世宗的訓誡碑。如寧陵縣博物館收藏的《程子動箴碑》。對研究明代的教育乃至明史具有重要意義。
綜上所述,不難看出,商丘石刻時代久遠、數量眾多、形制完備、內容豐富、特色鮮明,有不少堪稱珍品,悉數示人,更可為中國碑學增光添彩。對商丘的石刻文獻進行全面的梳理和研究,使這一特殊的歷史遺產得到合理的保護和有效的開發(fā)利用,是非常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