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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生物人到社會人——中國首次“犯罪生物學”專題學術研討會紀要(上篇)

2014-08-15 00:53:58翟英范,皮藝軍,邱格屏
河南警察學院學報 2014年2期
關鍵詞:犯罪學生物學犯罪

主持人:翟英范(河南警察學院教授)

嘉賓:皮藝軍(中國政法大學教授)

邱格屏(華東政法大學教授)

張 荊(北京工業(yè)大學教授)

張 卓(中國政法大學副教授)

朱營周(河南警察學院教授)

余 強(河南警察學院副教授)

張 超(河南警察學院副教授)

王利賓(河南警察學院副教授)

專題一:犯罪生物學的歷史地位和研究價值

皮藝軍:犯罪生物學通過對人的生物學因素的研究,開創(chuàng)了犯罪學人學、人性、人道和人本主義的研究,為社科人文學科在該領域的研究做出了獨特的貢獻;犯罪生物學開犯罪實證研究之先河,并由此奠定了犯罪學作為事實學科的歷史地位;犯罪生物學是犯罪學學術研究的前提與基礎。

翟英范:犯罪學如果僅僅是從人的社會屬性來研究犯罪,就很難揭示犯罪的本源,也很難解釋社會上發(fā)生的一些犯罪現(xiàn)象。從人的自然屬性入手,認真地檢視犯罪的生物學基礎,研究在人的社會屬性和自然屬性交互作用下對犯罪行為的影響,對犯罪學科的發(fā)展有可能產(chǎn)生積極的意義。

邱格屏:如果回到犯罪本源這個問題上,或者說回到人的本性這個問題上去思考問題,很多以往難以解決的問題,可能都會找到一些思路。

張荊:西方犯罪學起源于犯罪生物學的研究,犯罪學的鼻祖?zhèn)冇^察到犯罪人的一些生理特征,試圖運用社會學實證研究中的統(tǒng)計方法,對其進行歸納,探索其中的規(guī)律。犯罪生物學為犯罪學的實證研究立下了汗馬功勞,但在上個世紀中葉開始已走向衰落。

張卓:犯罪生物學曾經(jīng)為犯罪學的發(fā)展做出重要貢獻,隨著生物學研究技術的發(fā)展,犯罪生物學將重新被人們重視。

翟英范:各位老師,大家好!歡迎來到河南警察學院。今天我們在這里共同就犯罪生物學的問題進行專題研討,感到非常高興。世界上關于犯罪生物學的研究已經(jīng)有了100多年的歷史,但是,由于諸多的原因這門學科并沒有真正地發(fā)展起來。今天,重提這個問題是因為很多犯罪現(xiàn)象僅從社會學的角度很難對其進行解釋。犯罪生物學之所以沒有很好地得以發(fā)展,我認為與當時的科學技術的發(fā)展水平有關?,F(xiàn)在有很多問題通過現(xiàn)代科學技術都能得到合理的、令人信服的解釋。所以,今天我們重提犯罪生物學,無論是從理論上還是從現(xiàn)實上對其進行深入的研究,都是正逢其時。

在我國,犯罪學家從不同的視角對犯罪學提出了各自的真知灼見,唯獨在犯罪生物學方面存在著缺失。具體的原因與犯罪生物學的所謂衰落有一定的關系,但更深層次的原因在于從事犯罪學研究的朋友大都是從社會學和刑法學領域進入到犯罪學的,很少涉足自然科學領域。因此,從社會人的角度來研究人的犯罪問題,成為犯罪學研究的主流。人是自然和社會的統(tǒng)一體,我認為人首先是自然的,其次才是社會的。正如馬克思、恩格斯所講:人是自然的存在物,同時又是屬人的存在物。在這里實際上是強調(diào)了人的兩面性:自然的和社會的。剛才我提到犯罪生物學在我國犯罪學研究上所存在的缺失,就是因為在犯罪學研究上對人犯罪的生物學意義上研究的缺失。今天借助現(xiàn)代科學研究的成果來研究犯罪生物學我覺得是一個了不起的嘗試。

犯罪生物學研究對今后犯罪學的研究可能會產(chǎn)生什么樣的影響?一是實現(xiàn)從單純的人的犯罪社會學意義上的關注轉向?qū)Ψ缸锷飳W意義上的關注;二是體現(xiàn)真正的人本理念,使犯罪學建立在更加科學、合理和人性化的基礎之上;三是推動法律制定和執(zhí)法過程中更加人性化。

這次研討會之所以不要求大家事先提供論文,就是想讓大家的思想在這里自由地碰撞,產(chǎn)生出智慧的火花,為犯罪生物學的研究和發(fā)展找出一條切實可行的路子。

皮藝軍:我認為這次會議的主題應當是關于犯罪生物學,或者關于犯罪的生物學研究,或者叫犯罪與社會生物學。可以從不同的角度進行解讀,社會犯罪生物學,或者犯罪與社會生物學,或者犯罪的生物學的研究,或者叫生物因素對于犯罪的影響。我們一開始是不是可以議一下,這個題目在現(xiàn)階段的意義。所謂的意義就是現(xiàn)實意義和理論價值,因為在座的都是對犯罪生物學因素和生物學意義比較關注的。從新中國來說,學術界的發(fā)展有一個很奇怪的現(xiàn)象,就是對人、對個體的忽視,在所有的社會學著作里面,對個體研究都是比較薄弱的,更多地談的是社會,談的是群體。其實作為社會學來說,我認為應該把個體在群體中間的作用,或者是個人與社會之間的互動作為一種主題,而不是一上來就是群體。這里面可能與國家政策設計的理念有關,是集體本位的一種設計。我們跟西方的最大一個區(qū)別,就是政策設計的方面更多強調(diào)的是集體本位,這種集體本位造成對個人需求、個人欲望的一種輕視,或者說這是選擇性的一種遺忘,或者選擇性的邊緣化。這個時候在整個社會學是這樣,在犯罪學也是這樣。比如老一代的犯罪學者,以康樹華老師為主。他們確實代表了犯罪學的主流,就是那種環(huán)境決定論,以環(huán)境決定論占到壓倒的優(yōu)勢,認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把學習理論和差異交往理論放到一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反之,對人的犯罪生物學、先天犯罪人,包括實證犯罪方面的研究成果有所忽視,甚至經(jīng)常加以批判,對犯罪生物學派采取了一種不屑的態(tài)度。這種忽視和不屑可能跟這些學者的政治立場、社會背景、知識結構都有關系。

所以這次會選這個主題,也是在改革開放以后出現(xiàn)的一個最大的轉變,就是對個體的存在的重視,對個人需求的一種尊重,對個人權利的一種保護。這個是改革開放以后,從集體本位到個體和集體并重的轉變。以人為本,什么叫以人為本?大學里面把人的科學作為必修課來說太少了,人文主義、人文科學這方面的課程太少,上來就灌輸各種各樣的以社會規(guī)范為主導的知識,這種知識特別是法學院校里面灌輸?shù)哪切〇|西,忘了一個最根本的東西,就是法律是為人服務的,不論是制裁人或是保護人,都要先了解人。所謂的最權威的法律,或者最完善的法律也是需要人來執(zhí)行的。法律不會自然實現(xiàn),在人的執(zhí)行過程中間法律是會被打折扣的。不研究執(zhí)行法律的主體、法律約制的對象,或者說不研究犯罪人或被害人主體特征、個人特征,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大的忽視,這種忽視很大程度上也是取決于對于生物學知識的一種陌生,或者是對生物學的排斥。所以希望能夠通過這次雖然小但是很精巧的學術沙龍,能夠?qū)@個問題有一個比較深入的探討。即使這個會這么小,但是最后的成果在學術界,特別是在犯罪學界就是一個重磅炸彈,讓學界看到犯罪生物學超出學科之外的重大理論價值。在河南警察學院開這樣一個沙龍,中國犯罪學界從來沒有過。中國犯罪學從1982中國青少年犯罪研究會成立以后,從來沒有一次會議專門討論犯罪生物學的。犯罪心理學研究在中國也是起步很早的,生物學的基礎應該是心理學的一個前提。比如說人的大腦,是能夠分泌思想的器官,它為什么能分泌?這個大腦本身的機能決定了是大腦而不是心臟,可以分泌思想,它才是人體的司令部。犯罪生物學因素的研究,既決定了心理,更決定了社會心理。所以這次研討所形成的結果,不管它實際上是否能達到預期的成果,只要能出來,在犯罪學界就是一個重磅炸彈,不管是在哪個雜志發(fā)表。因為從來沒有人去談過這個事情,只要有人去談,它就意義重大。這個也確實符合時代特征,在這里與時俱進地探討一些未知領域,其實科學就是探討未知領域。我們這次探討,它的理論價值和現(xiàn)實意義是無可置疑的。

邱格屏:我一開始特別反對皮老師弄這個犯罪生物學的會議。我覺得在這個領域,第一個是我們沒有什么研究,在座的人都不是專題研究這個東西的,而且我們對這個領域關注特別少,我不知道我們在一起能碰撞出什么東西來。所以我覺得既然無法碰撞出思想火花,那么來了也沒有什么收獲,所以我一開始是決定不來的。但是皮老師跟我說了一句話,改變了我的決定。他說,這個領域我們確實都沒有研究,但是我們必須要邁出第一步,就是我們必須要有這么一個開端,我們要在這個領域有所思索,否則永遠都不會有思考和探索。我覺得這個思維是很好的。如果我們每個人都回到犯罪本源這個問題上,或者說回到人的本性這個問題上去思考問題,可能很多以往難以解決的問題,都會找到一些思路。

我開始理解的,以為皮老師他只想說明犯罪其實從本質(zhì)上來說是基因?qū)е碌?。因為我研究過十年的基因與法律,所以我非常反對基因決定論這個東西。上月底,皮老師在我那兒待了一周,我們差不多每天就這個問題進行討論,所以他一開始說的時候,我就說如果要討論犯罪生物學,我是站在反方的立場,我反對基因決定論。我倆討論一星期以后,我發(fā)現(xiàn)是殊途同歸,其實沒有什么分歧。我跟皮老師可能都贊成人性本惡,如果要站在人性本惡這個層面去考慮,我認為就是找到了我們的基本思路。但皮老師又反對犯罪生物學討論人性,他覺得好像犯罪生物學這個問題不應該把人性放在這里面討論。而剛才我發(fā)現(xiàn),你列的那些子課題也有關于人性與犯罪這個題目。

因為這是我們就犯罪生物學第一次進行研討,我覺得今天如果能把犯罪生物學究竟要研究什么確定好了,說清楚了,今天的會議就已經(jīng)非常了不起。現(xiàn)在為止,我們還不知道犯罪生物學是怎么定義的,需要研究哪些東西,哪些東西屬于犯罪生物學的范疇。我們也不了解犯罪人類學跟犯罪生物學是一個什么樣的關系;犯罪遺傳學跟犯罪生物學又是一個什么樣的關系。

國際上,研究犯罪遺傳學的人非常多,但是國內(nèi)沒有看到相關的文章,犯罪人類學的文章國內(nèi)倒是有一些,但是相對來說有點膚淺。據(jù)我跟皮老師的交流,皮老師要研究的犯罪生物學,其實就是說生物是一個基礎,對于犯罪個體而言生物是基礎,這一點我非常同意。我說,沒有人,沒有生物個體,就不可能有犯罪。所以,你說個體是基礎,我非常同意。但是這個基礎它究竟占多大的份額,它究竟能起多大的作用,我覺得這個需要深思。如果說滑向另外一個邊緣,如果是基因決定論,如果有這種思維在我們的思想里面,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所以一開始我就說我反對討論犯罪生物學,我就擔心我們最后落入基因決定論這個窠臼里面。

張卓:我可能和邱老師的感覺正相反,我聽見這一個名字是很興奮的,我自己的背景是醫(yī)學背景,然后我在我們學校的犯罪心理專業(yè),主要研究犯罪心理學的問題。我們會去監(jiān)獄進行測試,比如說暴力罪犯的靜息心率、腦電,然后給他一些任務,這些任務有偏神經(jīng)心理學的。所以在這里面,可能因為我在寫東西的時候,包括在做東西的時候就會發(fā)現(xiàn),我們以前在醫(yī)學和健康這個個體的角度,經(jīng)常會說從身體、心理、社會——“身、心、社”三個角度去研究一個個體。但是可能到了犯罪學里面,特別是可能經(jīng)歷了歷史上的特定階段之后,講犯罪生物學本身這是一個非常忌諱的話題。如果我說在歷史上怎么樣,大家會說歷史上它會帶來一個什么樣負性的結果。甚至現(xiàn)在都有人說,包括希特勒,這個優(yōu)生學的源頭都是起源于龍勃羅梭的天生犯罪人的觀點,所以這樣子的話一下子可能就把很多類似的研究禁錮住了。所以大家在講這個問題的時候,是非常忌諱的??墒俏矣幸粋€問題,就像剛才皮老師說的,如果作為一個個體,你不去考慮他生物學自身的特點,這個從科學的角度來說,就是一個不全面的研究。所以我看到這樣的題目,我特別希望能夠來學習和參與。

像邱老師剛才說到的基因決定論,我覺得做犯罪生物學絕對不是想給基因決定論找什么論據(jù),而是在犯罪行為很復雜的原因里,遺傳學等原因所占的比例,可能是幾個層次,比如說最初的犯罪生物學的研究,我接觸過犯罪生物學的研究,它一開始關注到的是,比如說龍勃羅梭之前的顱相學開始。那么你想知道在顱骨上有什么樣的結構,到后來體液理論,那么人的氣質(zhì)上是不一樣的,可能跟他后來的犯罪行為有關系,這是最初的人的想法。到今天我們可能開始從遺傳學的角度來說,然后開始從激素的角度來說。比如說大家不可否認的男性的性激素睪丸酮,它和暴力犯罪、攻擊性犯罪有非常強的相關性。當然有別的因素調(diào)節(jié),一定有,但是里面一定是有它的生物學基礎。那么后面包括在體液的角度,人們說到神經(jīng)遞質(zhì),有五羥色胺、多巴胺的等等,這些神經(jīng)遞質(zhì)的影響。再到現(xiàn)在,今天可能在國際上最多的犯罪人的生物基礎,應該是腦成像的研究,比如說腦功能的,腦結構的損傷,然后才是基因?qū)用娴臇|西。所以我們說到生物學就指的是基因決定論,可能這個范圍對應得實在是太窄了,基因只是它一個層面的東西。因為不管是從整體還是到分子生物學,每個層面它可能都會對最后的所謂的犯罪行為有所要求。

剛才邱老師說到了,不知道現(xiàn)在在研究什么。我舉個例子,比如說我想知道遺傳的因素、生物這個因素在犯罪行為里是不是占有一定的比例。那么我們會去比較同卵雙生子和異卵雙生子他們之間的攻擊行為的一致率,如果同卵雙生子的攻擊行為真的是有數(shù)字可查的,就是在國外的研究里面,國外同卵雙生子的犯罪行為、攻擊行為一致率達到50%左右,而異卵雙生子只有20%,這30%的差異是顯著性的,那么我們認為遺傳的因素在里面起很大作用。至于您說遺傳因素是不是沒有社會因素影響,它一定是有的,所以這肯定是一個相互作用的結果,這是我的一個看法,這是一個比較早期的,我覺得非常客觀的一個指標。那么到了后面,可能開始說,比如說腦損傷帶來的犯罪行為的影響。那個時候一開始的腦損傷,像比較早的,像在美國有一個德州高塔槍殺案的那個人,他本來是海軍陸戰(zhàn)隊的一個隊員,后來他有一次自己拿著槍,大概是六把槍,包括長槍。然后他上了德州大學的塔樓上,塔樓頂上是一個觀光臺,他在這個觀光臺上面的時候開始對底下的行人進行掃射,最后死了大概30多人,包括孕婦、孩子等等,他的槍法非常準,他在部隊的時候就是一個神射手。后來這個人死了,其實是警察把他射殺了,發(fā)現(xiàn)他留了一個遺書,他說自己的腦子不對勁,說你們應該對我進行一個尸檢,后來尸檢的時候,發(fā)現(xiàn)在他下丘腦這個地方就是有腫瘤,核桃大小的腫瘤。德州高塔案是非常早的一個案子,當時這個案子給人們帶來一個想法,這種攻擊性的增加,當然有他軍隊服役的背景,那么這種攻擊性的增加對于他來說到底是不是一個生物學因素上的影響,因為這個腫瘤所在的區(qū)域正是處理情緒的區(qū)域,是非常重要的一個腦區(qū),那么這個地方出現(xiàn)問題,很可能會出現(xiàn)攻擊行為的增加。這是一個。

還有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說,一個很有名的人,他在一個鐵路的爆炸案中顱骨被戳穿,他是一個當?shù)氐陌ゎ^,這個人最后活下來了,但是他的性情大變。他的前額葉受到了損傷,這個結構損傷之后,在很多案例當中不是這一個個案會出現(xiàn)性情的改變。有時候他一下子從原先一個負責的、人人愛戴的、非常友好的一個工頭變成了一個喜怒無常的人。而這個喜怒無常的人,他責任感會缺失,然后他在生活中為人處世、人際關系會一落千丈。這個人最后在他死后尸檢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他腦結構有損傷。這類的案例非常多,包括我前段看的一個,我覺得這個是特別有因果關系的,學院里講法學的老師可能會關注。有一個案例,他是一個教師,這個教師是男性。他再婚的妻子有一個女兒,所以他有一個繼女。他大概在三四十歲的時候,突然出現(xiàn)了性取向的變化。他開始頻繁地去看一些與戀童相關的圖片和色情的雜志,后來這個人就去了類似按摩店的地方,他就指明要提供性服務,而且他騷擾其中的女按摩師,所以他相當于被那個按摩師給告了。這個事情發(fā)生了之后,在家里有一次他的妻子發(fā)現(xiàn)他騷擾他的繼女。這個人又被妻子告上法院,說他是猥褻兒童。后來這個人在關押期間,他出現(xiàn)了頭疼,特別難受,他在判刑之前到醫(yī)院去檢查,結果發(fā)現(xiàn)他下丘腦的地方出現(xiàn)一個很大的腫瘤。后來這個人切除了這個腫瘤,切除這個腫瘤之后,他上述行為就消失了。所以他也接受了治療,像我們說的有專門那種治療性犯罪的機構。在沒有切除之前,他就開始接受治療,他還騷擾了一個校正機構的校正師。你在這個機構里面的行為會作為你法庭上的證據(jù)的,結果他還去騷擾,他不可控制的。后來他切除了這個腫瘤之后,很快就得到了家人的原諒,旁邊的人也說他就沒有這個傾向的異常了,所以這樣他就回歸家庭了。有意思的是,一年左右他重新出現(xiàn)了上述的行為。比如說他開始光顧一些戀童的這種色情網(wǎng)站,然后他開始又對周圍的人有這樣的非禮的舉動。然后去復查,他的腦部腫瘤又復發(fā)了。我覺得這是一個高度提示因果關系的案例,可能在別的案例里面我們只能說高相關,比如說我們前面舉了兩個腦損傷的案例。那這樣的人群當中,后來有人做研究,所以可能現(xiàn)在對犯罪人的腦的研究里最前沿的是,人們開始做腦成像了,比如說會做功能性核磁,看他在做這些任務的時候,有時候在看一些情緒圖片的時候,比如說犯罪現(xiàn)場的血腥圖片的時候,他的腦結構和腦功能有什么樣的改變。

美國一個真實的案例,有個40多歲的人,他當時是把他的妻子殺掉了,而且他殺的時候,因為吵架他妻子跟他分居,把孩子送過來,他妻子和他妻子的朋友兩個人一起把孩子送過來,結果兩個人吵架。吵架的時候他把妻子的好朋友給殺掉了,然后拿著砍刀把他妻子一下下地砍,手指頭也砍掉了。這個人的這個行為,人們都覺得他這個行為異常,不是一般的兇殺的行為。然后就做他的基因的測試,發(fā)現(xiàn)他有一種叫MAO-A的基因,那么這個基因異常之后,人們又去看他的生活史,發(fā)現(xiàn)他從小就受虐待。那么這樣一個案例后來放到了美國法庭上,美國法庭最后判他什么呢?覺得他是一個既有基因上的易感性的,又有一個在生活上、環(huán)境上的綜合的因素,所以最后把他故意殺人降到一般的謀殺,反正就是把他降檔了,相當于從一級謀殺降到二級謀殺案。這個人的腦部掃描的結果,類似于我們叫精神病態(tài),反社會人格障礙。精神病態(tài)的這個人他在看這樣的情感圖片的時候,他大腦內(nèi)激活的水平是明顯降低的,這類的人他沒有什么內(nèi)疚感。在這個處理情緒圖片的時候,他整個的水平都是降低的。所以這類的結果,包括一些腦結構的結果,前額葉會變薄,然后杏仁核的體積會變小,這類的結果在近十年來非常多,大概從2000年開始第一例開始發(fā)現(xiàn)前額葉層變薄,到2009年發(fā)現(xiàn)杏仁核的異常,包括后來美國案例在法庭上法官采納的技術,這都說明至少在這些方面的研究上,現(xiàn)在人們關注的點,已經(jīng)不再是所有的遺傳決定、基因決定論。有沒有這樣的問題,從個體層面上肯定是有的。包括前面那個類似于因果聯(lián)系的腫瘤復發(fā)之后,他行為又改變了。那么我覺得從這個角度,這可能是所謂的犯罪生物學以后研究的、關注的一個方向,我們現(xiàn)在也在做這樣的東西,當然我們很多東西還沒有發(fā)表,我就是近三四年做的東西。可能我們會測他在不同的任務里反應究竟怎么樣,我發(fā)現(xiàn)他就是在一些執(zhí)行功能上,我們說皮層的控制功能就是有問題,這類問題不是一個兩個,我們做的是定量的,它是有一個群體的效果。所以在這個角度上,我覺得特別有必要在犯罪學的研究里面加上生物學研究的這些東西,只不過這些東西現(xiàn)在在國內(nèi)做,我們還是很受限制。所以有時候我在想我們可不可以有很多的機會參與這類的研究,我們現(xiàn)在都是去監(jiān)獄,我們?nèi)ミ^監(jiān)獄、戒毒所、少管所等等,這些機構里有許多是已經(jīng)判刑的人,但是很多特別有研究價值的,像連環(huán)殺手,包括實際的大案要案的這些人,其實特別有研究價值。但是我能看到的訪談、一些問卷,比如說我想去掃描一下這個人腦結構會怎么樣,我去掃描一下他的腦功能,甚至我去測一下他的激素會怎么樣,現(xiàn)在沒有這個機會和條件。所以我在想如果有這樣的機會,對于我們來說是一件特別好的事情。哪怕最后得到的結果,會說明一點關系都沒有,這畢竟也是結果。所以我最后一點是想說,能不能從以后的角度去拓寬這樣的領域。我說得太多了,謝謝大家!

皮藝軍:張卓老師剛才說到的一些案例,這些案例我也關注過。你剛才說到的那個美國的藍領工人,他在施工時被鋼釬插入頭顱,搶救過來之后,他由一個特別好脾氣的工人、特別慈祥的父親變成一個非常暴躁、充滿攻擊性的人??梢詳喽ㄋ竽X所受的損傷跟他行為之間的相關確實是非常明顯的。說到女孩摔嬰案,那個10歲女孩,對一個一歲半的孩子,用暴力的方式毆打,然后又從25層樓扔下來。對這么一種行為,我認為已經(jīng)不能夠用所謂的社會因素或者是道德因素來解釋。他父親說常打罵她,這種打罵孩子的現(xiàn)象在國內(nèi)非常普遍。李玫瑾在采訪中說,主要因為社會原因的影響比較多。我覺得這肯定不是簡單一個家教問題,家教產(chǎn)生的負面影響不足以導致如此惡性的后果。家教可能只是對那女孩心理產(chǎn)生某種影響的外部因素。有專家說過,基因是槍膛,而環(huán)境則是扳機。她自己內(nèi)在的個人生物學因素,我們現(xiàn)在沒有辦法確定,需要實際檢測。所以我并不認可她的環(huán)境因素的影響。我去年曾經(jīng)在重慶少年教養(yǎng)所里見到過一個12歲的男孩,與這個女孩非常類似,我這兒還有他的照片,特別乖巧的孩子。我在少教所里見他的時候是兩個特別彪悍的少教的孩子包夾著他,兩人24小時跟他形影不離,為什么?這孩子殺了三個幼童,這個孩子他聰明到什么程度?家里很窮,他就抱了一個吉他,到酒吧里去賣唱。他殺了三個幼兒,他跟其中一個藏貓貓,把她騙到編織袋里,然后把編織袋的拉鎖拉上,拖到大馬路中間讓車給軋扁了。后來把另一個孩子騙到樓上,跟他玩變魔術,讓他站到樓頂上,最后把他推下樓去。殘忍得讓人根本沒法理解,可是他說起這個事情來沒有任何的罪惡感,怎么解釋呢?最后到醫(yī)院去檢查,他的血液里面鉛含量超標,超得非常高。他跟我說自己是血鉛。這是不是一個致罪因素?他為什么跟其他同齡孩子在這一項生物指標差異這么大?其他也都查過了,就是這一項特別異常。說起龍勃羅梭提出天生犯罪人,其比例從70%降到30%。我們不管這類人群分布到底有多少,只是不能否認這種生物因素對犯罪的影響是客觀存在的。這種極端的案例就是我們的一個切入點,不檢測就不知道他的生物學因素在里面起了多大作用。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們的研究人員是不是能夠?qū)@個女孩進行全面的生理學檢測,包括腦電圖、染色體、腦結構或者血液等等。血鉛是可以導致攻擊性,血糖也導致攻擊性,我們不能排斥這些生理學因素對于行為方式的影響。(注:皮藝軍教授在會后與重慶方面聯(lián)系確認,那個男孩仍在少教所里,張卓老師答應擇機赴渝對他進行全面的檢測。)

需要重申的是,我們不能說從一個案例就推導出什么決定論,所以邱老師她總是告誡我們不要陷入基因決定論。但我說,不是決定論,而是相關性。

邱格屏:我覺得我們要回到一個根本的問題,我們討論這個問題的目的是什么?你拿出一個一個的案例,我覺得都是不能說明問題的。如果說你總是去推斷這個案例,我認為他就是跟生物學有關系,他就跟一個人的生物結構、腦部結構有關系,我覺得你究竟想說什么,你究竟是想達到一個什么目的?我可以這樣說,很多極端的犯人,他的腦部、他的生物結構肯定都是有問題的。那么你究竟是想通過這個問題解讀犯罪的原因還是解讀我們現(xiàn)在的刑法有問題,你的目的是什么?我覺得如果我們沒把這個問題講清楚,拿出一個又一個的案例想說服我們,那根本是不可能的。還有一個問題,我們犯罪生物學究竟要討論什么問題,是不是一定要討論一個人的個案?這個人多么殘忍地殺人,那個人還有腦部腫瘤怎么樣,然后又導致什么樣的結果。我覺得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今天的會肯定開不出什么好的結果來,我不認為會有一個至少讓我滿意的結果。我希望討論一個根本的問題,就是說我們犯罪生物學究竟要討論什么。你不要把青春期也放這里,上次我就跟你說了,年齡跟犯罪要不要放在這里面討論,性別跟犯罪的關系要不要討論,疾病跟犯罪的關系要不要討論。如果這些東西都屬于犯罪生物學了,那我們究竟要討論什么,我真的不喜歡討論一些七零八碎的事情,我覺得我們在這個問題上還沒有起步,就去討論這些七零八碎的事情,就不會有一個很好的結果。我希望先要搞清楚什么是犯罪生物學,犯罪生物學究竟討論什么東西,它想解決一個什么問題。如果這個問題不搞清楚,接下來我們?nèi)ビ懻撃切┢吡惆怂榈臇|西,肯定不會有好的結果。

翟英范:我同意邱老師的觀點。我比較關注自然現(xiàn)象、自然規(guī)律,對這個問題的關注比較多。因為對這個問題的關注轉向?qū)游锉灸艿年P注,我們說在社會現(xiàn)象當中有很多跟自然現(xiàn)象、自然規(guī)律相似的東西,這是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那么我覺得今天我們在研究犯罪生物學,實際上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如果從法的角度來講,我們的法律更多是從社會現(xiàn)象、社會關系對罪犯進行懲處,它沒有考慮到人在犯罪過程當中可能會存在一種,比如說生物學意義上的東西。所以你單純地把這個東西作為基因,其實僅僅是一方面。我們要研究什么問題呢?一個是研究這種生物性,人的生物性對人的行為究竟會產(chǎn)生什么樣的影響。那么我們下面就可以更深入地研究,我們的法律在制定上考慮沒考慮到因為生物的因素導致人所產(chǎn)生的一種犯罪,這樣可以使我們的社會更加公平,更加和諧。比方說如果從各種社會因素來講的話,他不可能犯罪。因為他自身生物因素的改變,他犯罪了。那我們是應該仇視這個罪犯,還是應該同情這個罪犯?我覺得如果從生物學角度來考慮的話,我們應該對他給予充分同情,要施與人道主義的救援。這樣對這個罪犯才叫公平,也叫合理,我們的法律制定也更加人性。我覺得從這個方面考慮,犯罪生物學作為一個方面來研究。這是第一個。

第二個,我覺得我們有一點擔心,我們擔心什么呢?我在思考自然現(xiàn)象和自然規(guī)律的時候,把它引入到對社會現(xiàn)象、社會規(guī)律的分析,這些分析之后發(fā)現(xiàn)有很多驚人的相似,那我擔心什么呢?我會不會是一個機械地就拿這個自然現(xiàn)象、自然規(guī)律來套這個社會現(xiàn)象、社會規(guī)律,這是我對我多年的成果,我一直不敢往下走下去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我要找到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如果這個問題能夠解決,我想對這個犯罪生物學的研究是非常有意義的。比方說犯罪控制適度性原則,它為什么要適度?如果說犯罪控制不堅持這個原則或者不實行這個原則的話,你看自然現(xiàn)象,因為各種環(huán)境、氣候的變化會造成大量的動植物遷徙。那么犯罪也是如此,如果這個地區(qū)對這個犯罪采取更為嚴厲的打擊和控制手段的話,很多不法人員就轉移到山里,到其他地方犯罪,這就是犯罪遷徙或者犯罪轉移。你再看看這種自然現(xiàn)象,如果這個地方氣候變惡劣,能夠適應的動物留下來,不能適應的大量轉移。植物隨著氣候的逐漸變化,它逐漸向適宜和氣候更好的地方轉移,如果它不能實現(xiàn)這種轉移,那它就要滅亡了。如果你根據(jù)這個環(huán)境變化,你遷徙了,轉移了……我覺得犯罪控制適度性可以有效地避免犯罪的適應和轉移,我覺得我們今天研究的這個犯罪生物學,我覺得要把這種人自身的因素考慮進去,考慮人,也就是說把我們以往關注的焦點更多從社會因素上尋找犯罪的原因,轉移到從人自身來尋找原因,這對犯罪生物學可能更有意義。

我在《社會與生物學意義上的道德選擇》這篇文章中講過:當然在遇到突發(fā)事件時首先想到的是“我”,其次才是“他”人;在遇到利益時首先想到的是“利我”,其次才是“利他”?!拔摇焙汀袄摇睂嶋H上是動物在自然環(huán)境中長期進化的過程中因生存需要所產(chǎn)生的一種自我保護意識;“他”和“利他”則是人在社會環(huán)境中所產(chǎn)生的一種自我保護意識。可以說前者是生物性的,后者是社會性的。當然,動物中也存在著“利他”行為,但是這種利他行為同樣是為了種族自身的繁衍生息。從這個角度看,對我們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研究犯罪學可能會產(chǎn)生某種啟發(fā)。即是說作為一個完整的人,生物性和社會性是不能分離的,那么,犯罪就理所當然地可以分為生物學意義上的犯罪,也可以分為社會學意義上的犯罪。

皮藝軍:邱老師剛才說到年齡、性別這些是雜七雜八的指標,我覺得它不是雜七雜八的東西。我們在這里把它們都作為一種生物學指標來說。年齡是生物學意義上的年齡,性別肯定是生物學意義上的,所以它肯定是我們要考慮的。為什么青少年要比成年人更容易犯罪,更容易越軌,他有一個生物學原因;為什么男人比女人更容易犯罪,這里也是一個生物心理。不要說社會分工、男女不平等,不要先提社會因素,而是要先看看生物學基礎。

為什么不論地球上的任何一個種族的嬰兒,他們出生后發(fā)出的第一個音節(jié)都是“ma”(媽),這本身就是與人的生物因素相關的。第一,人的發(fā)音器官、聲帶的特殊組織結構,使得人類的所有嬰兒都最容易發(fā)出“ma”這個音,而不是別的不容易發(fā)出的音。如果有別的比“ma”更容易發(fā)出的音節(jié),那么人類的母親就不會被叫做“ma”,而可能是“mi”,或者是“ta”什么的;第二,“ma”是對特定的人的稱呼,這個人只能是嬰兒的母親。因為人類后代是與母體一起生活時間最長的一個物種,所以人類后代普遍地把這個撫育他的人叫做“ma”。理論上,長輩可以讓后代用任何一種稀奇古怪的稱謂來稱呼自己,但他們無一例外地要遵守生物界的鐵律。

剛才邱老師說我們討論到底有什么意義,討論個案有什么意義。從學術角度來談,第一,極端個案是小概率事件,沒有隨處可拿到的樣本可以研究;第二,我們只能從極端的個案中,才能更清楚地看到其中的因果聯(lián)系;第三,極端案例是因為它沒有辦法用常規(guī)的社會學方法來解釋了。其實,一般的、并不很極端的案子其中也會有生物學的影響。剛才說重慶那兩個孩子,沒法用道德因素或者家教去討論,那我們怎么解釋啊,總要給他一個說法。

邱老師認為我們這個是基因決定論,其實,換個角度,談的是相關。張卓老師說的生化指標或生物學的指標,包括生理方面的影響,染色體、血液的影響,就是說基因的影響。我們的討論會產(chǎn)生一個最大的成果,就是當我們認為基因跟人的道德行為有關的時候,就會發(fā)現(xiàn)基因的缺損跟這個是相關的,如果這個相關成立的話,基因的修復和消除都是可以的。比如說我們要一個人不去吸毒,就消除他某一些跟多巴胺有關系的相關基因,如果他能夠戒掉他的毒癮,就說明這些基因與毒癮相關。另外,跟杏仁核相關的基因,與攻擊性相關的基因,如果我們進行敲除,是不是能夠遏制他的攻擊性呢。不要一上來就說醫(yī)學倫理,在這里談的是到底二者有沒有相關,先從科學上找到依據(jù),然后,再讓這個工作更加符合倫理和人道。特別是當那些有性癮或是毒癮的人是自愿接受手術,為什么不做呢?

邱格屏:你如果了解基因生物學,你會很清楚,任何一個人的基因,它的存在都是有道理的。你可以敲除他這個基因,但是同時也可能導致他另外十個基因不表達,那么這個人可能他是不吸毒了,是不犯罪了,他也可能不是性犯罪了,但是他也可能從此就是個廢物,他什么都不能干了。你要知道基因是個整體,不是說這個基因就只管這一個單一的領域。每個人的基因都是相互關聯(lián)的,至少在目前的科學水平上這是沒有解決掉基因關聯(lián)的問題。目前還沒有人能夠肯定地說,某個基因就只能管人體的某一個功能或某一個行為,然后其他的事情它都是不管的。我們現(xiàn)在確實找到了一些功能基因,這些功能基因會與某種疾病相關聯(lián),也可能與某個行為相關聯(lián),可也僅僅是關聯(lián)而已,它在多大程度上決定人體的功能與行為,仍是一個未知的領域。另一個讓我們必須小心謹慎的原因是,基因之間是相互關聯(lián)的,當我們敲除某個基因或讓某個基因不表達的時候,很可能會導致生物個體整體基因表達的混亂。

我說基因決定論是不對的,不是說每個基因只能決定他的一種行為,或者某一個基因只能決定某一個行為的表達?,F(xiàn)在確實很容易拿掉某一個基因,但是拿掉一個基因,也很有可能他的其他十類基因也不表達。

皮藝軍:比如說,現(xiàn)在為什么就說腦部手術是可以讓人戒毒的,最近有國家這么實驗了。再有一個化學閹割,化學閹割針對什么?針對性罪犯,特別是戀童罪犯,這個戀童罪犯是很難根治的,那我們就把他變成太監(jiān),如果他是自愿的,如果他沒有辦法用道德自制力控制自己的惡行,那就有理由讓他變成沒有任何性要求的人。重度海洛因成癮的人本來就是喪失社會功能的人,到底讓他經(jīng)手術后變成沒有生活情趣的人,還是讓他繼續(xù)在吸毒中害人害己呢。

我舉出一個例子來,這個也是一種價值選擇。如果他是沒有辦法根治的,為什么美國在那些戀童的性罪犯釋放之后,警方要向全社區(qū)公布,說這個人放回你們社區(qū)了,就生活在你們中間,要求各家各戶提高警惕,看好自己的孩子。我可以反問:你憑什么對這類罪犯給予這種歧視啊?釋放了的罪犯也可以這樣說,我已經(jīng)改惡從善了,你為什么還要把我的隱私公布,讓所有的鄰居鄙視我,到我家門口去示威,讓所有的孩子遠離我,誰給你們的權力啊?這樣說,化學閹割只不過是比上面這種做法做得更嚴一點,因為法醫(yī)說這個人根本改不了。這是剝奪人權的自由嗎?我認為最起碼在這方面可以讓全社會知道,生物學因素的一種改變,是可以改變?nèi)说男睦韮A向和行為習慣的。

叫決定論或是相關性,不過是兩種提法,只不過決定論更絕對化一些。讓全社會知道生物學因素的改變是可以重新改變一個人的,基因的改變讓他犯罪了,然后我們把這種改變重新改變之后,讓他能夠消除這種攻擊傾向或者性侵的傾向,讓社會知道這一點,這是一種人類的進步啊。

張卓:我覺得大家討論基因的時候,就把基因的影響或者基因的改變只定在基因消除這一點上,這個結論是有點片面的。因為基因本身只是一個核酸片斷,它產(chǎn)生的蛋白質(zhì)才具有功能。所以基因真正對行為的影響是在蛋白質(zhì)的層面上,就像剛才皮老師講的,我們講的MAO-A或者是五羥色胺,那么它在基因的水平上有問題,所以它可能在某個蛋白質(zhì)或者是某個酶上的水平特別高或者比較高,我們不用消除基因,我們改變這個酶的活性,或者我們給這個反應以更多的底物。舉個例子,比如說前面大家講的沖動性更高,像沖動性更高的這群人,他在基因上是有問題的,這個酶的活性比較低,所以他血清里面物質(zhì)的五羥色胺的水平就相對比較低。而五羥色胺這個水平本身像一個剎車一樣,它對沖動性是有抑制作用的。所以如果這個基因不足的話,我們不用去消除基因,我們?nèi)パa充這個反應的底物,這個酶比較低,那我讓它的原料更多一些,所以我們可以讓五羥色胺生成的原料更多。換句話說,這個犯人也好,一般人也好,我讓他的營養(yǎng)學方面達到五羥色胺的底物更多,比方說他缺的東西是跟一般人不一樣的,我給他多吃點含五羥色胺的底物,色氨酸高的這類制品。這對他本身的沖動性是有抑制作用的,這不是個案,這是群體性研究的結果。所以我們講人的基因不是說只有基因消除,或者只有基因的改造,這個是非常窄的想法。

張荊:接到翟英范主編的電話通知,說是各路專家將聚集河南警察學院討論犯罪生物學問題,我最初婉言謝絕,因為我長期研究的是一般犯罪學,或者說更側重于犯罪社會學,跟犯罪生物學相差甚遠。而且我認為,犯罪生物學在上個世紀已經(jīng)被批得體無完膚了,如今中國犯罪學者們還有必要將它重新拾起來討論嗎?翟主編斬釘截鐵地說,那你就從批判的角度來參會吧。因此,我是帶著批判任務來參會的,首先要先聽別人的發(fā)言再做批判,所以我的發(fā)言比較靠后。說是批判,更多地還是本著學習的目的來參會的,另外,想從犯罪社會學的視角,對犯罪生物學研究假設和結論提出一些我的思考,來共同探索人類的生物現(xiàn)象與犯罪行為的關系。

我是這么認為的,西方犯罪學起源于犯罪生物學的研究,犯罪學的鼻祖?zhèn)冇^察到犯罪人的一些生理特征,試圖運用社會學實證研究中的統(tǒng)計方法,對其進行歸納,探索其中的規(guī)律。比如,犯罪學的創(chuàng)始人龍勃羅梭撰寫的《對四百名威尼斯犯罪人的人體測量》,以及后來擴展內(nèi)容成書的《犯罪人論》,被稱為“勇敢與過去決裂”、“非思辨研究”的實證主義學派。盡管龍勃羅梭晚年也承認自己從解剖學和顱相學的角度研究“天生犯罪人”存在偏頗研究,并被后來的許多犯罪學家批判,但有一點是不容否認,他的研究理論和研究結論不是思辨和杜撰,他曾任精神病院院長,兼任過監(jiān)獄的獄醫(yī),對7000多名犯罪人進行生理特征研究,對近四百名死刑犯進行顱骨的解剖學研究,在此基礎上進行統(tǒng)計分析,歸納出犯罪人的生理特征理論,因此是具有實證研究依據(jù),方法論本身毋庸置疑。

龍勃羅梭之后的遺傳生物學的犯罪學研究,也是很典型的犯罪生物學研究。比如,法國犯罪學家達格代爾對有犯罪史的朱克(JUKE)家族的五百余人進行研究,發(fā)現(xiàn)了該家族有140多名犯罪者,有殺人犯、有慣偷、有賣淫者。由此提出了遺傳與犯罪關系的理論,后來又有了孿生子、染色體異常、腦電圖異常等犯罪學理論,應該說這些理論的產(chǎn)生都不是憑空想象出來的,都借助了社會學和人類學的研究方法。但是,這些犯罪生物學的理論自誕生之日起就不斷地受到批判,在上個世紀中期開始走向衰弱。而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美國“芝加哥犯罪學派”崛起,在西方犯罪學中,犯罪社會學成為最強有力的一支??疾旆缸锷飳W的衰弱和犯罪社會學的興起,似乎不是學理本身的問題,而是研究結果和提出對策的有效性的問題。

剛才皮藝軍教授談到中國老一代的犯罪學者的“環(huán)境決定論”成為犯罪學研究的主流,犯罪生物學等研究被忽視,我認為可以理解,這與老一輩犯罪學者生活的時代背景和自身的知識結構有關。上個世紀70年代末,如果沒有中宣部等八單位《關于提請全黨重視解決青少年違法犯罪問題的報告》,犯罪學研究依然會被封凍。當時中央開始重視青少年犯罪問題才使犯罪學研究開始解凍,我們最初的研究更多是關注“四人幫”對青少年的毒害、“文革”和“讀書無用論”對青少年的影響與青少年犯罪的關系,這是適應當時的形勢,中央文件的定調(diào),也算是研究犯罪社會學——社會環(huán)境與青少年犯罪的關系的開端,以后才有了犯罪心理學等研究。當時的研究奠定了今天犯罪學研究和發(fā)展的基礎。

記得當時有一位叫劉安求的老師研究精神病、生物現(xiàn)象與犯罪問題,他是武漢市精神病院的院長,他撰寫的一些犯罪生物學和犯罪精神病學的文章還是很有影響的。但當時很多搞犯罪學研究的人來自于共青團,或從事哲學、公安等研究,缺少生物學方面的知識,與劉安求等學者的研究無法對話,一說生物,一說DNA就發(fā)蒙。老一輩犯罪學者的知識結構決定了中國犯罪學研究最初的發(fā)展趨勢,以后法學,特別是刑法學以及社會學的介入,使中國的犯罪學在法學和社會學視角方成為強勢。

中堅學者群的知識結構對這一學科的發(fā)展方向起到重要的作用。記得我在日本讀犯罪學博士的時候,著重研究移民犯罪與文化沖突的關系,當時我的指導教授主張我用墨頓(Merton)結構功能理論研究移民犯罪問題。我最后選擇了索爾斯坦·塞林(Sellin)的“規(guī)范沖突論”,因為當時我們這代人是學馬列出身,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核心理論就是研究利益、社會的流動、社會矛盾和沖突。這一理論與索爾斯坦·塞林犯罪學理論很接近,因此運用起來得心應手,并且堅信自己能寫出優(yōu)秀的博士論文,結果是這樣的,我的博士論文在日本出版,并獲菊田犯罪學獎。一個學者是這樣,一群學者也是這樣,原有的知識沉淀決定了學科發(fā)展的基本走向。

我國的犯罪學研究群體整體生物學知識結構不足是我們這方面弱勢的重要原因,在我們還不知道的時候就去否定一個學科是武斷的,不是科學的態(tài)度。我覺得我們先要補生物學的課才有資格做出判斷。2010年,福建南平實驗小學殺死8名小學生的鄭民生屠童案,當時溫家寶總理作出指示要調(diào)查背后的社會原因是什么,我們也到公安部參加專家座談會,當時我們也提出建議,面對社會上不斷地出現(xiàn)一些奇特犯罪,希望國家能夠加大對犯罪者的生物學研究,包括吸毒與犯罪等。傳統(tǒng)的研究認為,吸毒是一種無所事事、道德敗壞等。但現(xiàn)在的研究發(fā)現(xiàn),當一個人吸毒成癮不能自制時,他實際已不是正常人,而是一個病人,毒品已使其大腦發(fā)生病變。拘留關押和進行道德說教似乎就有點兒無的放矢。關注吸毒者的病變,還需要研究他們的家族史。2009年以來出現(xiàn)的李磊等多起“殺親滅門案”,殘忍地將妻子、老媽、老爸,甚至將親生兒子殺死,這些離奇的案件用社會學的理論似乎無法解釋清楚,六親不認,性情之殘忍比野獸過之,這類人的冷血或許有犯罪生物學的研究價值,至少給我們一個思考犯罪問題的視角。我批判歸批判,但仍認為犯罪生物學是有研究價值的,盡管我在生物學和基因?qū)W方面的知識很薄弱,但我會在犯罪社會學的領域時常關注這個領域,與在座的專家共同切磋。

余強:過去談到健康,其實是三要素,一個是生理的,一個是心理的,一個是社會方面的。社會方面主要強調(diào)人際交往,后來到1989年的時候,世界衛(wèi)生組織把這個概念又增加了重要的一項,就是道德。也就是說,原來在討論這個話題的時候,只說到了哲學和道德的層面,所以這個以后,這幾個因素,生物學、心理學、社會學、哲學、倫理這些因素,是不同層面的東西。其實我覺得這個里頭,還沒有生出什么具體的觀點,生物學的東西應該是一個結構性的東西,結構和功能之間是相互影響的。不管哪一種生物,它有結構上的變化必然導致功能上的變化。但是功能能不能發(fā)揮好,實際上它還要受很多其他的因素影響。單一地作為人來講,他社會性功能的實現(xiàn),實際上最終我們說他這幾個方面,因為最終的消極反應就是產(chǎn)生的越軌行為、犯罪行為,或者說產(chǎn)生了精神障礙,這樣都是一種異化。但是我覺得談到異化方面的東西,因為人在生理上的問題,它實際上是客觀存在的,很多人有這種生理上的問題,但是他沒有犯罪。剛才討論它的價值的時候,我覺得如果作為社會來講,從社會犯罪的防控來說,我們說和諧社會,和諧社會它的一個重要標志是它的存異性。對不同的階層,家庭條件、生活方式,它的并存,它的接納,而不是在消除。那人的生理上的異常,包括心理行為的異常,這些都是客觀存在的。但是作為你個人來講,如果發(fā)展好了,不是說這些東西完全都一樣,而是各種因素……當我們沒有能力去消除這個的時候,在一定意義上它更好的辦法就是結構和功能的和諧存在,這是社會教化或者說心理的影響,或者說道德等其他社會因素能夠起到作用。我省法醫(yī)學會也非常重視,這還有省法醫(yī)學會的代表今天專門過來聽這個會,我覺得這個研究氛圍非常好。

朱營周:我談談我的觀點。首先,這個話題很有意義,皮老師提出來生物學的問題,我覺得在我們國家開展這個問題的研究是有一定意義的。為什么這么說?因為關于犯罪生物學的研究在西方是比較多的,剛才幾位老師也提到了,從顱相學、面相學的龍勃羅梭的理論,到后來雙生子研究、染色體研究,包括微量元素,甚至現(xiàn)在的犯罪生物學的國際協(xié)會,還存在這樣的一些組織。那么犯罪生物學學科地位的提高遭到了很大的批評,在我們國家是沒有市場的。剛才邱老師提到一個,我很受啟發(fā),我們以前在很多的研究里面天天強調(diào)群體,而忽視個體,而生物學它恰恰從人的個體的遺傳因素、遺傳特征這些方面來對人進行個體的研究,它有利于研究的深入,我們就可能從中發(fā)現(xiàn)一些問題。所以我覺得將來我們?nèi)绾味ㄎ贿@個研究恐怕是我們以后需要討論的話題,但是本身這個提出來,我覺得有一定意義。這是一個。

第二個方面,我剛才聽邱老師的思路一直很明確,犯罪生物學究竟要研究什么,究竟這個研究能起到什么作用。我覺得這個問題特別在今天我們首次進行這個討論,這個范圍要夯定,可能對以后研究的發(fā)展非常有意義。因為關于犯罪生物學的研究可以說現(xiàn)在特別在西方,我所了解的可能不太全面,這方面的研究已經(jīng)非常多了。無論是涉及一些現(xiàn)代,包括張卓老師提到的腦成像等方面的研究,還有比較早期的雙生子研究、家族血統(tǒng)的研究等實證性的研究也有很多。但是我們今天研究的基本上也就是這,雖然我們可以從一些典型案例發(fā)現(xiàn)確實生物因素在起作用。這個生物因素起的作用我們應該如何來看待?剛才皮老師提到,我們是研究犯罪心理學的,那么一個人犯罪行為的產(chǎn)生是體現(xiàn)在個體身上。無論社會因素、心理因素、生理因素,各種因素最終綜合體現(xiàn)在一個人身上,通過他行為的形成來產(chǎn)生犯罪。那么從這個角度來講,我們關于犯罪生物學的重要價值的定論能得到。因為受傳統(tǒng)馬克思主義的影響,我們認為犯罪的產(chǎn)生問題、犯罪的心理形成問題最終還是一個哲學問題。這是一個非常復雜的問題,單純地強調(diào)一個方面,肯定是錯誤的。無論是環(huán)境決定的,遺傳決定的,某個方面決定的,這顯然是偏見的,這已經(jīng)是被大家廣泛認可的一個事實。那么我們對犯罪生物學的研究,現(xiàn)在國家對這個問題有忽視,我們應該要重視哪些方面的研究?我們通過這些研究想說明什么問題?這個恐怕是我們這個討論需要明確的一個話題。有些時候我們從一些極端案例中可能強烈地感受到生物學因素確實對人犯罪產(chǎn)生影響,但是這些例子能不能說明它是一種因果關系,這個恐怕還值得探討。

我記得有一個非常典型的實驗,一個游戲性的實驗說明一種現(xiàn)象。一個人做了一個實驗,用兩只玻璃杯,每只玻璃杯里面各放一個蚊子,然后第一次實驗,一拍讓蚊子跳,蚊子都能跳到玻璃杯里面。然后他把其中一只蚊子大腿切掉,然后一拍,結果這只蚊子不能跳到玻璃杯里面,他就得到一個結論,蚊子被切掉大腿以后失去了聽覺,所以跳不到玻璃杯里面。這說明一個什么問題呢?我們看到生物學因素確實改變犯罪了,但是不是因為生物學因素改變他才犯罪的?對這個問題的解釋和現(xiàn)象是兩回事,比如說張荊老師提到這個達格代爾研究家族史,這個家族確實犯罪的不少。但是不是就是由于家族生物學遺傳因素決定的,還是由于這個家族的教育環(huán)境、社會環(huán)境決定的?這個東西對結論的解釋恐怕是一個關鍵的問題,而不是說直接把這種生物學因素改變,就可以改變他的犯罪行為,不是這么一對一關系,我想這中間還有更復雜的東西。那么從這個方面研究犯罪學方面、生物學方面,就應該把生物學因素和其他因素結合起來解釋人的犯罪行為。如果直接地、單純地從一個方面來解釋他的犯罪行為,對犯罪行為進行影響,這樣的解釋是不是符合實際,是不是真正能解釋他們之間的關系,恐怕還是一個問題。

再一個,我想提一下犯罪生物學的研究理論。我看到這個專題的名字,我感覺有點不是很理解,我們既然是犯罪生物學,為什么還要加上社會兩字?一直沒有搞清楚。我們研究犯罪生物學,就研究生物因素究竟對犯罪行為產(chǎn)生哪些影響,對一個人的犯罪心理產(chǎn)生哪些影響。

我覺得如果研究犯罪生物學因素究竟對人的心理產(chǎn)生哪些影響,對人的犯罪行為產(chǎn)生哪些影響,這個話題本身是很有意義的。具體到哪些生物因素可能對人的行為產(chǎn)生影響,這些因素的改變會不會對人的心理、行為產(chǎn)生影響,也就是說對犯罪行為產(chǎn)生影響,這個研究還是有意義的。比如說微量元素,比如說人的身體結構、功能的改變,這些功能的改變可以通過醫(yī)學的治療或者是其他方式可能改變一些,改變了這些肯定會影響他的心理因素,最后影響他的犯罪行為。在這方面提一些有關對策和建議,對預防犯罪和減少犯罪應該是有益處的。

翟英范:生物學意義上的犯罪,并不僅僅是我們剛才所說的那些東西。我覺得從一個更廣泛的視角來看待這個問題,可能會更有意義。你看我現(xiàn)在說的生物學,什么是生物學?生物學是自然科學的一個門類,研究生物的結構、功能、發(fā)生和發(fā)展的規(guī)律,以及生物與周圍環(huán)境等等的科學,這是生物學的定義。我們剛才所談的僅僅是生物學的一個很小的部分,如果研究這個犯罪生物學,我們應該站在一個廣闊的視野來看待這個問題。研究犯罪生物學,你如果僅僅是把自己的目光盯在了人對自身一些功能的改變所產(chǎn)生的犯罪,這面是不是太窄了,所以這要擴大到人的自然屬性上來,我覺得研究生物學要擴大到人的自然屬性上來。研究人的自然屬性,我認為本身就是研究犯罪生物學。剛才大家舉了很多案例,因為基因的變異,因為某些功能的改變等等這些可能就產(chǎn)生了使這個人由原來一個非常樸實、非常善良的人變成一個罪惡的人、非常惡毒的罪犯,這種例子屢見不鮮,有很多。通過大量的材料都能發(fā)現(xiàn)這個例子,但是它不僅僅是一種改變,用這些改變就作為我們生物學研究的……大家剛才看到,我覺得討論這個有點鉆牛角尖。我認為應該怎么辦呢,我們還是從人的角度。人是由動物進化來的,人在從動物進化的過程中,他本身就帶有動物的很多特性。這種特性只是在社會不斷的文化進化過程當中,因為文化湮滅了自然本能。我跟皮老師常說的一個問題,為什么同是一個人,這么幾個人碰到了同樣的事情,為什么那個人犯罪,這幾個人不犯罪?

在相同的環(huán)境中,為什么他犯罪,其他人不犯罪?這里面恐怕不僅僅是一個人體功能所存在的缺陷造成的犯罪,而是應該看到這個人的身上他的自然的本性受到文化因素、社會因素抑制的程度。

如果說研究動物的地盤意識,任何一個動物的群體,它都要選擇適應自己的生存環(huán)境,而這個環(huán)境恰恰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食肉動物它選擇環(huán)境必須有食草動物。但同類的食肉動物共同占領這一個地盤的時候,那肯定要進行搏殺,最后勝的一方統(tǒng)治這個地盤。那你再看我們?nèi)祟悾覀內(nèi)祟惖膰?、民族這種意識跟動物的這種意識是不是一樣的?你再說人類的家族,在他的地盤里面,如果有一個人過來,哪怕他占有幾公分的地方,他都是不能容忍的。再說植物,植物它也在選擇適宜自己生存的環(huán)境,很多植物滅絕的時候,是因為人類破壞了它生存的環(huán)境,但是忽然我們又在另外一個地方發(fā)現(xiàn)了這種植物。為什么?它就找到了這種環(huán)境,不但能適宜自己生存,而且還能免受人們侵害。你要從這個角度來講,人的很多的自然屬性,當遇到某種環(huán)境的時候,是社會屬性占了主導地位,還是自然屬性占了主導地位?我只能夠提出這一個問題。人遇見情況的時候,第一個反應首先是自然反應,他首先想到的是我,我怎么來保護我自己,怎么獲得我自己最大的利益。第二反應才是社會屬性,我這樣做道德不道德,我能不能這樣做,我如果這樣做了,別人會怎么看待我。那么接著有第三反應,第三反應是一種理性的反應,它綜合了他自然的需求和社會的影響得出一個比較完善的結論,然后他就按照這第三反應去做。所以我覺得我們是不是把犯罪生物學的研究擴展到對人的自然屬性的研究,這樣就能夠全面地來看待人與犯罪和人的犯罪與他所生存的生物環(huán)境、社會環(huán)境之間的關系。

皮藝軍:先大后小,先說這個學科的定位,剛才張卓談的微觀研究其實也在說明這個學科的理論價值、實踐價值。犯罪生物學剛才大家也都談到,但是這里面還是有很多困惑。比如說到底是要研究什么,而且也都提到這個研究的最終目的,它能有什么效果。

翟英范:我自己想了一個定論,看行不行。我認為犯罪生物學是研究犯罪的生物現(xiàn)象、規(guī)律、原因,以及與社會現(xiàn)象、規(guī)律及原因之間關系的科學,我覺得這個里面重點在它們之間的關系。這樣說,也可能全部被推翻。

皮藝軍:這是一種表述,還有一種表述就是說它研究生物學和社會學之間的關系以及對犯罪的影響,或者你剛才說到的,社會屬性與生物屬性之間的關系。

邱格屏:犯罪本身是一種現(xiàn)象,你是說犯罪的生物現(xiàn)象和社會現(xiàn)象之間的關系,我覺得其實我們研究的,只是從生物學的角度研究它的原因。

張超:這個專題是犯罪生物學,犯罪是一種行為,這讓我想起一句話,意識決定行為。而且我們在高校里是搞教育的,搞高等教育的,實際上存在一個成人教育的邏輯前提,就是成人對意識的改變,通過教育使意識行為的改變,然后來改變他的行為,通過教育的行為讓他從善。這里面的意識決定行為,那什么決定意識呢?這就是說進一步深究意識的決定因素,就到了生物的層面。意識是一個人的,不管是從個體角度還是從群體角度,它就是一種思維活動,它的決定因素需要從生物層面來考慮的,考慮有哪些生物因素影響了他的意識,通過意識來影響他的行為,所以我覺得追根溯源研究犯罪的時候,要想對犯罪的預防、校正更有成效,就需要而且能夠在生物層面找到很多有價值的東西。這是我想說的第一句話。

追蹤一個事物的時候,我又想到一句話,叫“萬變不離其宗”。人們的犯罪行為,它是跟一般的、日常行為不一樣,因為一個人來講,他不可能天天去犯罪,犯罪成為他行為的主要內(nèi)容或者說主旋律。那么他這個變異做出的犯罪行為,他改變的動因在哪兒?他的宗旨是什么?是什么層面的?包含哪些因素?我覺得這個是一個值得深入思考的問題。這是我想說的第二句話,這是一個需要求解的東西。

第三句話,就是我們說產(chǎn)生一個行為,或者影響一個行為的時候,常用三個度,即深度、廣度和強度。那么,放在犯罪行為來講,有什么樣“深度”的因素影響或者產(chǎn)生了犯罪?“廣度”主要是有哪些因素產(chǎn)生了、影響了犯罪,“強度”,就是說哪些因素在什么樣的情況下對犯罪的產(chǎn)生影響作用有多大?在這三個“度”里面,不管是我剛才說的意識決定行為,還是萬變不離其宗,還是三個度,生物因素的影響,在考察犯罪問題的時候都應該是不可回避的,而且是非常有價值的。

第四個是,我現(xiàn)在跟翟老師學自然主義哲學,而且在翟老師剛才發(fā)言的時候,也通過自然主義哲學講解了這個東西。各位專家的發(fā)言,研讀這個會議題目,就是在研究本質(zhì)與現(xiàn)象的關系。犯罪行為應該屬于現(xiàn)象,它的本質(zhì)是什么,從自然主義哲學來講,就是通過從犯罪現(xiàn)象來探討犯罪背后的本質(zhì)問題。而這個本質(zhì)里面,人自身來講,它是生物的一個載體。那么生物載體來研究這個現(xiàn)象,我們首先是一個本身的載體。實際上,我們常說的內(nèi)因是決定作用,外因是條件。那么這里面生物因素在犯罪研究當中的價值我覺得應該有一個,怎么說呢,好像是自然主義哲學在這個問題上解讀的一個注腳。我說的四句話,有四層意思。第一個,意識決定行為的思考。第二個,萬變不離其宗的思考。第三個,影響犯罪的三個度——深度、廣度、強度。自然主義哲學中犯罪本質(zhì)與現(xiàn)象的關系放在生物學角度上來考察犯罪的時候,它有很高很強的指導意義。

皮藝軍:你第二個“萬變不離其宗”指的是個體的犯罪還是指群體?

張超:我覺得從具體行為這個角度來講,它也是萬變不離其宗。從人的犯罪群體角度來講,我覺得它也有一個共性的東西??赡苣硞€人的某個犯罪的原因,他的“宗”可能是一個。但是就像每個人個體多有差異、有共性一個道理,所以作為人類群體,它出現(xiàn)犯罪現(xiàn)象的時候,肯定也有共性的東西,而且共性的東西在生物層面存在,生物因素中應該是有起決定作用的、有決定價值的、有值得我們考察的東西。

皮藝軍:那你第三個就是說,他是一個程度的問題。由于程度的不一樣,這個是量化的標準,比如說由于他的激素水平,或者某些方面的生化指標。

張超:應該說這個程度決定了,就是說他的生物因素在整個犯罪鏈條上的位置體現(xiàn)出深度。廣度,就是說,生物因素本來也是多個的,那么犯罪行為的哪些生物因素起哪些作用,包括生物以外的因素,當然犯罪因素就像剛才幾位專家說的,出現(xiàn)的犯罪現(xiàn)象,一個人出現(xiàn)犯罪行為可能是多因素造成的。他出現(xiàn)多個犯罪行為,對他個人來講,也是多種因素造成的。作為人類來講,也是多種因素造成了人類的犯罪現(xiàn)象。但是說生物因素有多少個在這里面起了作用,有多大的作用,雖然不是一個完全的百分比,但是如果放在一個人身上的時候,應該說某一個因素的作用有多大,應該是明顯的。那么作為人類群體來講,他不同的因素在總體上來講肯定也會有強弱之分的,作用有大小之別的。

翟英范:我可以這樣理解,他說的就是生物屬性在人類個體中所占的比例對犯罪所產(chǎn)生的影響。

皮藝軍:你到底是要研究一個未知的科學領地呢,還是準備規(guī)避批判?先把你心理的恐懼打消了。你要有這個恐懼的話,那你就研究不成,你會發(fā)誓你不會干,為什么呢?因為會有很多人罵。

邱格屏:我不怕人家罵,但是我知道,這個犯罪生物學不是今天在中國在這里討論,而是在一百年前,國際犯罪學界已經(jīng)展開了大量的討論,而且討論比我們今天深入得多了。

皮藝軍:那我們還有一個任務,就是把過去一百年來的討論移植到中國來,讓中國人看一看,把整個的討論過程告訴他們。

張卓:我在寫前面的東西的時候,我就覺得國內(nèi)這方面的東西特別少,那天我看到您的文章嘛,很興奮。

邱格屏:犯罪生物學梳理清楚了,就知道研究究竟有多大價值,究竟應該從哪里開始,究竟要做什么?剛才皮老師在看我寫東西,我都不敢給他看,怕他說我不務正業(yè)。前面很多的討論,都是在國外一百年前就已經(jīng)討論過的東西,我們只要去讀讀他們研究的歷史,就很清楚,今天討論的有價值嗎?有意義嗎?

皮藝軍:犯罪生物學,以人為本,什么叫以人為本?別在那兒說空頭的,先把自己人本身給整明白了,怎么整明白?從根上整明白,就是從生物學意義上整明白。這些組織的、人體的變化,我把這個整明白。在這個里面,人為本,本是什么?就是生物學在這里面,如果學科排序的話,它肯定排在其他學科前面,就是對人的這種研究,過去一直把它放在哲學的層面。第二,向我們的公眾進行人道主義的闡釋。我剛才不是說了嘛,這次說那個李天一,也是口誅筆伐的。后來我說李天一兩次都判重了。他第一次就判一年,當時我們的張教授說少教是行政處罰,但這種行政處罰可是真正的監(jiān)禁呀。第二次十年依然是重罰,因為是用成人刑罰判了一個孩子。我就倡導少年司法。

邱格屏:現(xiàn)在的問題是,我們有少年司法,我們也有未成年人保護法,為什么他還判重了?所以研究的沒有結果。

皮藝軍:沒有結果,是因為我們的研究還很不充分,我們的隊伍里還有很多人反對,有很多人打退堂鼓,當然還不能最后地影響決策。上海長寧區(qū)法院不就是犯罪學而不是法給促成的吧,中國第一個少年法院就是這些犯罪學的人促成的嘛。不干,何來結果?!

說到這里,我為什么關注少年犯罪?就是因為少年司法不在刑事法律里面,它在犯罪學里面,為什么在犯罪學里面?因為少年司法是以人的主體特征為基礎的,是以人的生物性特征為基礎的這么一門司法,所以這門司法全世界都在響應,包括我們中國,雖然沒有成為一門獨立的法律系統(tǒng),但這是一個官方局限性的問題,是不相信科學的問題。從這里我們看到,生物學這種學科的意義已經(jīng)顯現(xiàn)。

我們這里研究的,還有一個重要使命是要展示科學成果。一百多年來犯罪生物學的科學成果我們不知道,包括張卓所講的最新的那些成果,我們也都不清楚,我們行內(nèi)都不清楚。所以我們向業(yè)內(nèi)展示,也要向社會展示。這個科學成果展示就意義來說,就是強化科學的態(tài)度,特別是在犯罪人的這個角度上,怎么用科學的方式來定罪量刑,國外在這方面已經(jīng)有過很多嘗試,我們雖然沒有嘗試,但是我們看到,這是一個未來的曙光。

說到犯罪生物學的理論和實踐價值?,F(xiàn)在我們總是把這門學科的實踐價值看做是通過醫(yī)學和生物科學的知識,來了解某類犯罪原因并加以預防犯罪。但實際上它首先要強調(diào)的是理論上的價值。人的生物欲求和生物屬性在他們行為方式中所起到的作用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方面。因為這方面正好是我們國家社會政策中的一個缺失,也就是說,“以人為本”是在改革開放后才開始。比如說,“犯人也是人”,這種提法也是到了上個世紀80年代才剛剛提出。

這個學科的理論價值就在于它能使我們這個社會,在制定或修訂社會政策或刑事政策的過程中,更加關注其中的生物學因素。也就是說,關注人這種生物所表現(xiàn)出來帶有本能沖動的行為,或是人在生物因素驅(qū)使下所實施的行為。還有就是,在對人的這些行為進行干預和控制方面怎么樣做到更人道、更注意人本、更注意人自身的因素,而不是只停留在傳統(tǒng)的、政治的、道德的、社會的標準之下。

翟英范:以人為本通過犯罪生物學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個是立法的文明程度,另一個是執(zhí)法的文明程度。一方面,過去立法更多地考慮到社會因素,而沒有考慮到人的自然因素;另一方面,在執(zhí)法過程中只看到人行為本身對社會的危害,而沒有看到他自身的生物學因素對違法者本人所造成的危害。如果生物學研究加強這一方面,從注重以人為本的角度考慮,那么犯罪生物學的研究會更加人本化,人本的程度也會得以提高。我考慮到有些人由于某種原因造成他個人因素的失控,這種失控從生物學角度來看,他本人作為一個正常的自然人和社會人或者是一個完善的自然人或社會人也不愿看到、不愿做,所以你當時只看到了他對社會所造成的這種危害而沒有考慮到他這種危害性行為的產(chǎn)生正在于生物學意義。比如說像昨天我們談到的,基因突變或者說一種病,或者是因為精神上的某一因素的缺失,它產(chǎn)生一種犯罪。如果他是一個正常人,他不可能去做這些事。但作為一個生物學上的人話,因為是這些因素對他自身產(chǎn)生的影響,所以他可能就會去做人們不愿意看到,包括他自己在正常情況下也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我們以往的執(zhí)法、立法是不是考慮到這種因素呢?我想這個犯罪生物的研究從理論價值上講,它將會為我們今后的立法的紋路和執(zhí)法的紋路提供理論借鑒。

皮藝軍:另外一個重要的意義是促進文化進化或者促進社會文明的進步。人類如果把人作為一個單純的社會人來看待的話,那么這種看法就是不完整的。因為這種看法不僅有可能忽視了人的另一半——自然人,而且也會滑向社會沙文主義或是絕對的社會本位主義。如果把人作為一個自然人和社會人這種雙重性人來看待的話,那么這就顯出對人更全面的了解。如果犯罪生物學能夠解決這種犯罪學研究的缺失的話,人類文化的發(fā)展將得以促進,我們對犯罪學研究將有一種根本性的改觀。

當人道主義不僅僅是一種口頭的倡導,而是找到科學的證據(jù),這是非常有意義的。比如說用生物學標準去確認人的犯罪行為時,我們就會用科學的標準去替代傳統(tǒng)的方法。傳統(tǒng)的方法其實是主張按照結果推斷人的主觀惡性。犯的罪嚴重,他的主觀惡性就深。從來沒有認為闖下大禍的人也許是一個病人。當然,我們也曾有過“像醫(yī)生對待病人”那樣對待罪犯。但這只是到了犯罪和定罪量刑之后,在罪犯矯正改造時的提法,并沒有意識到生物學或是醫(yī)學的證據(jù)在定罪上到底有什么作用。

在更多的場合之下,對犯罪人插上所謂的法律的、道德的標簽來加以衡量,并處以重刑或是極刑,這其實本身就是法律暴力的張揚。法律中僅存的惡被釋放,而法律中的人道卻被掩蓋。在這個意義上,能夠用犯罪生物學的標準,使得某些人從罪惡滔天的犯人變成一個嚴重病態(tài)的病人,需要用治療和康復的方式來加以矯治,這是一個非常大的轉變,這種轉變顛覆了以往的傳統(tǒng),也顛覆了這種所謂的用法律來無視其他科學標準的武斷。

翟英范:還有一個重要的意義在于它把人的自然行為和人的社會行為放在了一個共同的平臺以衡量這個人的行為可能對社會造成的影響,那么這就解釋了一種單純地從社會學的角度來分析人的行為,分析人行為所產(chǎn)生的后果之現(xiàn)象。

皮藝軍:就是因為具有這樣的一種人道主義的、人文精神的研究方法或者科學精神,才使得我們在這門學科的實踐意義上也同時出現(xiàn)了一種非常徹底的改變,也就是說我們可以用非刑罰的方式。比如說用其他的更科學的方式或者更加人道的方式來對付那些我們看起來是罪不可赦的犯人。對于他們某些基因組織、某些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敲除、矯治或者恢復,盡力達到一個康復的目的,用康復來代替我們過去的那種刑法的報復。

王利賓:犯罪生物學重在關注人的生理反應的歷史性和社會性,其對犯罪的類型化和個別化解釋具有獨特功能。

專題二:犯罪生物學概念及其學科關系

皮藝軍:犯罪生物學是研究人體或自然界的生物學因素與人的犯罪行為相關性的一門學科,是全部可以用以研究犯罪與生物學因素相關性的學科方法和內(nèi)容的總和。

翟英范:犯罪生物學是從生物學的角度研究人類個體因自身生物的因素所引發(fā)的犯罪行為的學科。

邱格屏:如果不是狹義地去討論犯罪生物學,那就是廣義上去討論。廣義上去討論,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犯罪人類學、犯罪心理學;狹義的就是犯罪遺傳學,就是遺傳跟犯罪的關系。

張荊:犯罪學家在闡述犯罪現(xiàn)象的生物因素時,常常讓人看到的是生長環(huán)境的影子。

張卓:犯罪生物學是研究犯罪行為相關的生命現(xiàn)象及生命活動規(guī)律的科學;比犯罪人類學的研究對象更寬泛,也比犯罪遺傳學的研究層面更豐富。

翟英范:我現(xiàn)在主要關注的問題是如何對犯罪學、犯罪生物學進行學科定位。我認為,犯罪生物學是從生物學的角度研究人類個體因自身生物的因素所引發(fā)的犯罪行為的學科。把它分為兩個部分,犯罪學是關注社會因素所引發(fā)的各種犯罪行為,犯罪生物學是研究因人的生物學意義上的各種因素所引發(fā)的犯罪,這才是犯罪生物學所研究的內(nèi)容。

皮藝軍:這需要對犯罪生物學作一個界定。您剛才說是可以把它分為兩個部分,一個是犯罪學,一個是犯罪生物學,其實這兩者應該是一個包含關系,犯罪學包含了犯罪生物學、犯罪心理學、犯罪社會學,包括犯罪人類學這些子學科。它們都是運用某一門學科工具研究犯罪的學問。

我認為,犯罪生物學的解釋工具和其他犯罪學的分支學科當然不同。首先犯罪生物學的解釋工具是生物學,也包括生理學、遺傳學、胚胎學、形態(tài)學、生態(tài)學、分子生物學等,應當還有一些與體質(zhì)人類學交叉的部分。按照我的界定,所有用生物學原理或生物學的研究成果和解釋工具來解釋犯罪的學科都是犯罪生物學。不管對象是基因、腦電圖、染色體、腦容量、腦結構、神經(jīng)系統(tǒng)受損、激素,都是一個個的切入點,都可以放在犯罪生物學的這只大筐里。

有人研究生物學是為了治愈人們妨礙社會功能表達的疾病,而我們的研究是為了判斷犯罪行為人是不是在某些方面和生物學因素的異常相關。犯罪生物學討論的不是生物決定也不是基因決定,而是生物學因素與犯罪行為的相關性。這個相關可能很高也可能不那么高,這就是或然性而不是確定性,也不是決定論。有這種差異并不是必然地、沒有例外地會產(chǎn)生犯罪行為。昨天張荊問的問題很好,患同樣生理疾病的人會不會做出同樣的行為,就是同樣的犯罪行為,要解答這個問題需要大量樣本,而不是個案所能回答的。

翟英范:可以確定的是患同樣生理疾病的人不應該都有犯罪傾向。犯罪生物學使用生物學原理研究、解釋和控制犯罪。從這個角度,你把犯罪生物學、犯罪心理學、犯罪行為學等作為犯罪學的一個分支,這樣劃分不是很清晰。實際上,你可以很明確地發(fā)現(xiàn),一個是從社會學角度,一個是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研究犯罪的,犯罪生物學納入犯罪學,可能把犯罪學架在更高的框架內(nèi),也就是犯罪學包含了什么。犯罪生物學通過生物學原理來研究犯罪,犯罪心理學通過心理學原理來研究犯罪,犯罪社會學、犯罪行為學……包含關系在這里不是很恰當。

皮藝軍:要厘清這個問題首先要看到,犯罪學不等同于犯罪社會學。雖然社會學的方法在犯罪學中占了絕對的優(yōu)勢,但西方犯罪學史中整個犯罪學的發(fā)展都是包含多學科的。最早的實證犯罪學就是犯罪生物學,犯罪生物學成為犯罪學誕生的一個標志。這就說明了犯罪學肯定不是只由社會學就能夠解釋的,通觀犯罪學的發(fā)展這種提法就被顛覆了。實證研究越來越強大,那首先是因為生物學研究需要大量樣本來研究犯罪原因。犯罪生物學一開始就頗有詬病,或許是因為這種理論被斥為倡導純粹血統(tǒng)的種族滅絕或違反人道的優(yōu)生,但這些并不妨礙這門學科的科學性。終歸是這門學科首先開啟了用解剖刀和顯微鏡研究犯罪現(xiàn)象、發(fā)現(xiàn)罪因之先河。

按照我的導師沃爾夫崗教授所說,犯罪學是一門整合的科學。從學科發(fā)生的序列來排序,犯罪生物學可以說是整個犯罪學的基礎。正如人們總愛提的、特爾菲神廟上的那句箴言:認識你自己。因為研究犯罪人本身,不管他的社會環(huán)境怎樣,先把人本身弄清楚,然后再看人和社會的互動?;蛘哒f,當環(huán)境因素解釋不清罪因的時候,為什么不看看人的內(nèi)部因素呢?犯罪生物學其實是在犯罪學整個譜系之中起到一個基礎、前沿、前提的作用。

翟英范:可不可以這樣劃分,犯罪學包含犯罪生物學、犯罪心理學、犯罪行為學、犯罪人類學等等。這就比較明晰地區(qū)分什么是犯罪生物學、什么是犯罪社會學、什么是犯罪心理學。

皮藝軍:如果要對犯罪學中的各個學科下一個定義,就是把解釋工具換了就變成了另外一個學科。用社會學原理、人類學原理或是心理學原理,就換成了新的學科。犯罪學是一門以犯罪為研究對象的事實學科,按照針對犯罪而選擇的不同解釋工具,便有了不同的研究視角,總括組成起來的就是一門研究犯罪的學問。從理論上講,犯罪學可以把所有自然科學、人文科學、社會科學中與犯罪相關的部分整合起來,只要能用來研究犯罪就可以拿來,這就是一種整合和組合。隨著科技和人類認識的發(fā)展,不知道將來還有多少學科能用來研究犯罪。

翟英范:是啊,犯罪心理學可以看做是一種特殊的研究犯罪的科學理論,是可以區(qū)分開的。這就對應了你剛才所講的,以后也不知道有多少學科還會拿來被我們用做研究犯罪,但目前就犯罪生物學來講,它就是一門特殊的學科,這是一個方面。另外關于犯罪心理學,我們不僅要從犯罪人自身生物特性上來研究犯罪,同時它也包含了人、作為生物學上的人,與社會的各種聯(lián)系,如果你單純地作為一個生物人,同時我也講了,它沒有受到外界的刺激,沒有接受外界的信號,它怎么犯罪,這就是和外界,包括和周圍環(huán)境的聯(lián)系。第二個方面,犯罪生物學是不是包含了我們所說的自然現(xiàn)象和自然規(guī)律,也可以用來研究生物學意義上的犯罪行為和犯罪規(guī)律的關系,你不能孤立地把它看成來研究生物學意義上的人,你還要把整個生物學意義上的,包括自然現(xiàn)象、自然規(guī)律,甚至一些植物、動物所產(chǎn)生的一些行為規(guī)律,都可以作為我們犯罪生物學研究的內(nèi)容。

皮藝軍:思想一產(chǎn)生碰撞就可能越來越清晰了,尤其你剛才說到對于自然生態(tài),對于相關的植物學、動物學的一種研究,這是一個外延的擴張。剛才我們所說的是一個狹義的犯罪生物學的定義,如果廣義的話,理論上可以擴展成我們所說的科學哲學。在研究對象上做出空間的擴展,就是擴展到跟人相關的這些自然的因素,包括地理的、生態(tài)的、氣候的。氣候?qū)τ谌说挠绕涫菍υ陆?jīng)的影響,影響著女性犯罪,只要涉及這個領域,它就不算是社會環(huán)境的影響,是生物學在里面起作用。

翟英范:我們看到了自然環(huán)境、自然因素的刺激,自然因素的這種刺激所引發(fā)的犯罪,是不是也歸屬于它?生物個體接受外面信息之后,所產(chǎn)生的反應是不一樣的,我們也可以把它歸屬于犯罪生物學的范疇之內(nèi),這是一個方面。說到這個哲學,我認為應該納入一個尚未形成的但是具有強大生命力的自然主義哲學的架構之內(nèi),我認為更為合理。

皮藝軍:雖然尚未成形,但可作為一個研究的維度,可能到現(xiàn)在為止還是你那個一家之言,這并不妨礙,可能還有其他人,弄出其他一些旁門左道,這都是有可能的,現(xiàn)在就是說這個哲學是怎樣定義的,應該是在一個科學的范圍之內(nèi),由一些科學研究的成果而升華出來的哲學,不是過去那些邏輯學意義上的傳統(tǒng)哲學,指在哲學的層面上研究相關性,也是一門科學,用生物學的原理研究跟人的犯罪行為相關因素,這也是跟人文科學相互關聯(lián)的一門學科。

翟英范:說到這里我有一個想法,引入自然現(xiàn)象、自然規(guī)律來研究社會現(xiàn)象合適嗎?如果我們把自然主義哲學的這種基本方法引入犯罪生物學研究,那么人的因生物因素引起的犯罪,可不可以歸根于人類個體受到外界刺激所產(chǎn)生的生理、心理等的變化,而形成的一種行為模式,這也可以歸結為一種自然現(xiàn)象和自然規(guī)律,能不能這樣來想,人的自然的發(fā)展,起因是受外界刺激對自己行為所引發(fā)的一種模式。

現(xiàn)在想來犯罪生物學自誕生以來為什么受到了那么多非議和責難,這也許和當時的科學研究水平以及人們的思維方式有很大關系。這樣它在誕生的時候就在解釋工具和認識工具方面存在巨大的缺陷,我們把這些東西給找出來的時候才能使犯罪生物學重新煥發(fā)生機。

皮藝軍:這門學科誕生之后,不僅創(chuàng)建了新的學科體系,同時也飽受詬病,從它的自我檢討來看,也許由于它剛開始發(fā)展的時候就有著某種絕對主義的傾向,具有某種傾向就肯定具有某種行為,這可能說是我們研究者本身的片面性造成的。再有一方面就是認識水平跟科技發(fā)展的原因。比如司馬南說反對偽科學,他卻沒有想到人類對科學的認識是有限的,在你沒有辦法去認識它,也不知道它的原理的時候,如果他是鬼把戲你戳穿了它行不行,你不能因為自己的局限性,沒有辦法做出解釋,就說它是偽科學。未知領域的探究永遠是值得鼓勵的。而中國犯罪學在很大程度上連自主創(chuàng)新都做不到,又怎樣能對整個犯罪學發(fā)展做出中國人的貢獻呢?

翟英范:科學無法解釋的東西都可以說是偽科學,這實際上是新中國成立以來傳統(tǒng)的思維模式所限制的,不要說其思想很解放,實際上他并沒有超脫他所受的意識形態(tài)的束縛。我想還有一個問題就是犯罪生物學的研究上為了避免以往犯罪生物學受到的各種詬病,我們可以提出幾點對這種研究可以避免的一些問題,第一點,避免單純地用生物現(xiàn)象和生物規(guī)律來機械地解釋犯罪現(xiàn)象和犯罪規(guī)律;第二點,避免因某些實質(zhì)的,如基因,或其他因素引發(fā)的犯罪實例來單純地認定具有這種疾病的或者基因變異現(xiàn)象的人就是一個潛在的犯罪者;第三點,避免單純地用實證的方法做歸納和總結,犯罪生物學作為一個開放的領域,可以在不同的層面、不同的緯度來研究。

皮藝軍:我們的解釋工具是什么?這個學科有社會生物學,它到底是用社會學的方法去解釋生物學呢,還是用生物學的方面去解釋社會學?我看它是用社會學的方面去解釋生物學,我們這個學科其實是應該叫生物犯罪理論,用生物學或是社會生物學的原理去解釋犯罪,它屬于犯罪學的領域。

張卓:從生物學的觀點,不是說生物學它一定要討論為什么影響犯罪怎么樣,可能是和犯罪很相關的一類問題。比如說我們比較感興趣的,我自己做的都是暴力犯罪的研究,那我比較感興趣的是攻擊行為、暴力行為,以至于暴力犯罪,有一個不一樣的。你想做攻擊行為,你可以在工讀的學生中做,你可以在一般人中做。暴力也是,你可以在一般人中去做。但是如果你講犯罪的話,那么可能集中在暴力犯罪人這個群體。所以這里面可能在研究對象上,如果說是犯罪生物學的話,我們就只集中到犯罪人的群體。

翟英范:僅僅是從社會學的角度來解釋這個好像不通,應該從哲學的角度,我們從更高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我們不能自貶學科啊,把它放到社會學下面了。

皮藝軍:刑法都有哲學,犯罪怎么沒有哲學?有人說刑法的人性基礎,什么是刑法里的人性基礎?陳興良那本書之前應該有一個犯罪學的人性基礎,只有犯罪學才真正有資格從實證的角度去進行人性的解讀。

我覺得“犯罪生物學”與“生物犯罪學”兩個名稱倒過來顛過去,意思都是拿生物學的方法去解釋犯罪。你這個叫犯罪生物學,我們這個學科是以犯罪為研究對象。

心理學的基礎是生物學,是大腦的功能。當然,犯罪生物學一定要涉及犯罪心理學,而不是取代它的獨立地位。

邱格屏:我說犯罪生物學是一個偽命題,但沒說是偽科學。我為什么說它是偽命題呢,我跟皮老師是這樣表述的,我說:我們?nèi)绻皇仟M義地去討論犯罪生物學,那我們就是廣義上去討論。如果廣義上去討論,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犯罪人類學、犯罪心理學,其實已經(jīng)基本上把犯罪生物學要涵蓋的東西涵蓋掉了。那么狹義的就是犯罪遺傳學,就是遺傳跟犯罪的關系。這樣討論來討論去,基本上就是基因決定論。它一直都是在全世界被詬病的,既然已經(jīng)有了犯罪人類學和犯罪心理學的研究,而且這個研究已經(jīng)很深入了,有些問題真不必討論了。其實今天我們討論的很多問題,在犯罪人類學和犯罪心理學里面,人家都是已經(jīng)做了幾百年的研究,而且研究的成果可以說是我這一輩子都看不完。我現(xiàn)在隨便去挑其中一個領域去研究,我都不可能把著作全部閱讀一遍。那我們究竟想達到一個什么目的和成果,如果我們要去研究犯罪遺傳學,我們從哪里下手,結論是什么。我是這樣對皮老師說的,這是一個偽命題。

張卓:犯罪人類學和犯罪心理學和犯罪生物學涵蓋的范圍有重合,但絕對不是一樣的。犯罪人類學它不去關心在動物里面攻擊性和它的雄激素有什么關系,這是犯罪生物學關心的。那么犯罪生物學關心的這個,在犯罪心理學里也不關注。犯罪心理學它不會說你這個激素跟最后直接的行為的關系,犯罪心理學想知道的是,你可能有什么樣的生物學的假設,結構的缺陷或者是激素的影響,最后使得他在心理層面上出什么問題,跟他是什么樣的心理特質(zhì)是有關系的,所以最后他會出現(xiàn)這種行為。所以我覺得既然能提出犯罪人類學、犯罪心理學,自然就有犯罪生物學。所以講犯罪人類學的時候,我想它里面不會涉及那么多,比如說像我們做的,你如果想測猴子的五羥色胺水平,五羥色胺水平越低的猴子,它越容易挑戰(zhàn)猴王的地位,然后它特別容易做冒險性的動作,比如說從最高的樹上跳到另外一個樹上。

邱格屏:其實這就是犯罪遺傳學里面的內(nèi)容,所以我說了要不我們就是狹義的犯罪遺傳學,如果不放到遺傳學里面,那它就是應該在犯罪人類學和犯罪心理學里面。

張卓:我再提一個,是犯罪生物學的,但不是遺傳學的,生物學里面包含遺傳學。假設像皮老師說的,這個孩子他是因為血鉛濃度過高進而導致他出現(xiàn)了攻擊性行為,而且是不可理喻的青少年犯罪。那這個是遺傳學嗎?這絕不是遺傳學,這是犯罪生物學。

王利賓:我比較贊同張老師的見解。第一,犯罪人類學我沒有過多關注過,所以不敢貿(mào)然發(fā)言表態(tài)。但是我感覺犯罪心理學和犯罪生物學這兩個不是可以完全包容的概念。第二,達爾文在《生物進化論》中說過這樣一句話,他說假如我的研究只要有一個人能夠承認,這可能就是科學的一大進步。按照這句話的題旨理解,將犯罪生物學從犯罪學中剝離作為獨立的學問進行研究有可能有其科學前景。

張卓:因為猴子也是生物性的,所以這樣的話,如果是五羥色胺水平低的猴子特別容易出現(xiàn)無畏的冒險行為,然后無畏去挑戰(zhàn)猴王。所以這類的猴子,他們做了一個追蹤研究。比如說最開始,假設這一群猴子的五羥色胺有高有低,比如說三檔,中、高、低。然后追蹤一年以后,它們存活率情況。一年以后能活下來的全是那個比較高的,比較中等的。然后存活率最高的就是水平比較高的,存活率最低的就是那個水平比較低的。這說明它平時的冒險行為是和它的五羥色胺水平密切相關的。所以就可以回答一下剛才邱老師那個問題,我能提供什么樣的結果,比如說它的某個激素、某個基因、某個腦結構,可能會帶來它的什么行為的易感性。比如說它的攻擊行為的易感性,比如說它的決策上面沒法做出更有利于它的決策,它有這個易感性。但是這個易感性不等于最后一定是犯罪,還有社會學的影響。所以最后您那個宏觀的理論可以拿我這樣的數(shù)據(jù)去做一個論據(jù)。

皮藝軍:我強烈支持張卓的說法,人類學的解釋工具是不是能夠涵蓋對生物因素的解釋,它是方法論中的一種,它的方法論只是人類學的方法論,心理學也有自己的方法論,包括還有遺傳學。這里面剛才說到威爾遜的社會生物學的那種方法論。它們中間是交叉重合的關系,但是犯罪生物學本身應該更大一些,大到生物學可以包含人類學、生物學的一部分,當然也可以包括遺傳學。比如說藥物學,藥物學這里面的一些基本原理,這個犯罪生物學應該是一個跟那些學科有交叉,但是還是一個包含的東西??赡芪覀冇眠@個可以把將來更多的一些理論,比如說科學哲學理論,涉及生物性的也可以包含在里面。無非你那篇文章寫的用科學哲學來解析人的生物學,當然解釋犯罪人的生物性的論文也可以在我們這個地方。于是這個生物學它的解釋工具,就是說所有能夠解釋人類犯罪行為的生物性的學科,都是我們犯罪生物學的一個板塊,我是這么看的。犯罪學就是,所有研究犯罪的理論都可以在我們的犯罪學里面。我的導師沃爾夫崗就跟我說,犯罪學就是一個整合學科。我覺得他用“整合”,就是說犯罪學根本沒有邊界。比如普列高津的耗散結構論,這個定理學居然也被拿到犯罪學里面對人類社會系統(tǒng)的封閉性和開放性、對非平衡因素做出解釋。氣象學里面的蝴蝶效應,它在犯罪學中間就可以用來解釋對初始條件的敏感性的依賴,可以解釋犯罪預防。我們不能以偏概全,基因研究很厲害,但我們不能用犯罪基因?qū)W來涵蓋全部犯罪的生物學研究。

張卓:我覺得像皮老師說的那樣,犯罪學是一個很包容、很容易更新、很有生命力的學科,因為它可以包容進來人類學、遺傳學、心理學。

翟英范:咱們現(xiàn)在能不能達成這樣一個共識,首先這個犯罪生物學提法成立不成立?如果我們能達成共識,就可以進入新的研究內(nèi)容,這樣這次的成果就非常豐富。

王利賓:我感覺這可以作為犯罪學下面的一個學科研究方向,犯罪學是二級學科,是公安學下面的二級學科,可以將犯罪生物學作為犯罪學二級學科下的研究方向。就像刑法學是二級學科,下面的研究方向可以是中國刑法學、比較刑法學一樣。

邱格屏:每個人都會有每個人的想法,無所謂,沒必要說非得每個人都同意。

翟英范:犯罪生物學應該是可以成立的。

皮藝軍:這里邊是不是要防止它完全偏向先驗的哲學化,就是讓我們的哲學不脫離現(xiàn)實。從生物學角度上看它跟環(huán)境的關系,也就是環(huán)境跟人的關系是二維的,一個是環(huán)境決定人,再一個就是人選擇了環(huán)境,我們現(xiàn)在的這種犯罪生物學的角度,也是一種看待環(huán)境的角度,是雙向的,而不是單向的環(huán)境決定論。我們這些具有某種特質(zhì)的人如何選擇了環(huán)境因素,或者是跟環(huán)境因素發(fā)生了一種互動,然后中間產(chǎn)生了犯罪行為。比如說有些暴力的孩子,到底是他從小喜歡暴力文化,愛看暴力電影,還是后天受到暴力文化的影響才變得更加暴力。我們要從這個角度來看,這就是犯罪生物學的視角。如果說犯罪文化在后天對孩子有影響,導致孩子犯罪,這就是犯罪社會學了。剛才我說過了,從生物人的視角看待環(huán)境,這是犯罪生物學的一個獨特視角,我們一定要把握住。

翟英范:它實質(zhì)上是哪個基因決定犯罪占了很大的分量,研究起來很有意思,包括張卓提供的那些東西,她如果超越了自己的視野,她會寫出很多關于犯罪生物學的東西。

皮藝軍:我想我們再往下走一走,在集中力量去做的時候,看到了邱格屏老師研究了十年基因與犯罪,最終為什么放棄了犯罪生物學,我們有可能從中找到一個原因,這是很有意思的,她這么一個投入這一領域研究的人怎么會放棄。這與那些環(huán)境決定論的人是有重大區(qū)別的。那些人根本沒法比較,因為那些人從一開始就從根本上否定生物學犯罪,在他們腦子里只有一個至高無上的社會,而沒有生物人。

我覺得有些方法論變得很微妙,比如說還原的方式,把非常復雜的行為還原為簡單的行為。還原為簡單行為以后,才有可能非常清晰地看到這種復雜行為的性質(zhì)。犯罪是不可重復的,也很難做這種犯罪實驗。但可以觀察越軌,觀察兩個犯罪人生下的孩子,這就是我們可以做的。就比如說服刑人員的子女,他們在遺傳基因上是否受到父母基因的影響,這種影響會不會導致他們行為上的一些異常。

翟英范:我向張卓提出問題。第一個,受到刑罰制裁的父母雙方所生的孩子是否接受了他父母在犯罪基因方面的遺傳。這就引出了第二個問題,是不是犯罪的人都有這種惡基因的存在。第三個,假設惡基因存在的話,在他們孩子身上是不是必然存在一種具有犯罪傾向的基因。如果把上述這些人貼上犯罪標簽,他們受到社會的歧視之后是不是會迫使這些基因進一步分裂促使他們走上犯罪。實際上又擴大到社會因素對個體的生物因素的刺激。

皮藝軍:這里面提出一個新問題,就是社會因素是不是能夠給人造成生理上的一種缺陷,社會因素會不會使已有的這種生理缺陷再繼續(xù)地惡化。

翟英范:繼續(xù)分裂影響到其他基因促使他去犯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可以進入到第三個層面研究:生物犯罪如何控制與遏制的問題。但這都是假說,并不能說明這些問題,我們就提出這個假說。當時張卓無法來解釋這種現(xiàn)象,我就給她提出這個問題:第一,社會在規(guī)范人的行為的時候,倡導人應該怎么做,不應該怎么做。這樣經(jīng)過一個長期的世代的這種創(chuàng)造,這種現(xiàn)象,那么他原有的在他基因上的假設他有這樣的惡的基因的時候,它還會不會萎縮,萎縮到自動消失;第二,我們在積極地倡導這種現(xiàn)狀的時候,會不會人們在面對我們倡導的事物對自身的壓力時基因會不會產(chǎn)生變異而形成一種新的基因,一種善的基因。那么張卓的回答是:無法回答。她的無法回答,我覺得她的思維是陷入了一個具體的個人。把它放到整個人類社會進化的過程中這又是另外一回事。

皮藝軍:首先,犯罪生物學這個學科給我們這個犯罪的定性確立了一個新的標準,這個標準除了在科學、實證上所具有的意義,還有一個就是人道,實證意義上它就是一個科學的方法,而不是一個主觀的認定,科學的方法它看到了某種器官受損對人的行為的影響,再一個就是它的科學和人道這兩項標準是對過去的一個重刑主義刑法觀念的一種沖擊,我想除了在這個方面,犯罪生物學就是兩條路徑,一條就是微觀的,用現(xiàn)代科學自然醫(yī)學的那些生物學方面的方法對某一種生物因素進行鑒定,從而發(fā)現(xiàn)其犯罪行為的相關性質(zhì),另外一方面可能就是現(xiàn)在我們所說的宏觀層面,從這個層面上用思辨的方法在哲學上為這個學科做一個歷史性的定位,這個定位其實也可能就是跟微觀的結合起來用我們的成果來影響社會政策和刑事政策的修正。

翟英范:可以說這個制定者的刑事政策和法律條文建立在一個不僅僅是人性化的基礎之上,而且還可以從這個社會和諧角度來解釋這種犯罪生物學,因為如果我們發(fā)現(xiàn)一個人平時是非常優(yōu)秀的人,突然,他變得非常具有犯罪方向,或者說他已經(jīng)發(fā)生了犯罪的時候,這時候不單單涉及他的家人,還影響到社會民眾,影響到我們的社會穩(wěn)定,在這種情況下就不能單單從刑法角度去考慮,也不能單單從社會意義上來考慮他的行為是怎么發(fā)生的,這就提醒人們要從生物的角度來對他進行一種鑒定,或?qū)λ男袨檫M行一種教育,這樣更加有利于他周圍的親人朋友以及民眾對他的這種沖動行為的理解,而且我們可以采取更加人性化的對待,并非把他給投入監(jiān)獄,而是可能把他送到醫(yī)院,或者用其他方法對他進行一種教育或控制,這樣就會使我們社會更加和諧。

皮藝軍:剛才說到對我們整個社會的犯罪觀的這種影響,也是對于我們社會政策、刑事政策的制定理念的一個基本影響。其次,就是這個學科在整個犯罪學領域內(nèi),它具有前提性和基礎性的地位,它使得其他相關學科在不同程度上要依賴于犯罪生物學的這些理論成果,這些理論成果不單能夠成為它定罪的一個證據(jù),同時還可以成為其他學科對犯罪人從人文角度上所給予的導向,也就是犯罪學對犯罪人的這種哲學意義上的一種概括,這些從其他慣例上如犯罪心理學、犯罪生物學、犯罪社會學的那些行為中都可表現(xiàn)出來,這都是應該從犯罪生物學對犯罪人的這種生物屬性,或者叫生物人的這種哲學定義或哲學概括,以這個為借鑒或者是以這個為指導,這個意義我覺得也是最大的,但這就是要求我們是否能夠做到這一點,能夠做到我們提出一種肯定科學的理念,從而獲得一些成果,這些成果能夠被相關的一些學科、同事所接受和認可,一是理論上它本能具備這樣一種張力,這當然也就是成為我們聽眾對學科和專業(yè)的從事者的一個期待。

專題三:犯罪生物學的研究內(nèi)容和范圍

皮藝軍:重點有兩個:一個是本能異化論,從人類本源上探討犯罪本源。二是成年人犯罪與未成年人犯罪從原因論上加以區(qū)別。

翟英范:我們正在逐步走向清晰。

邱格屏:我現(xiàn)在就是覺得我們始終沒有搞清楚,我們究竟要研究什么。

張荊:信息量很重要,我們在這兒共同研討不要怕觀點的極端,反對調(diào)和、面面俱到。

張卓:與犯罪行為相關的各種生物學因素,特別關注犯罪人的機體結構、功能及其與環(huán)境的交互作用。

皮藝軍:如果要根據(jù)現(xiàn)在這個主題做一篇論文,你想談什么?

翟英范:我肯定要談對犯罪生物學研究內(nèi)容的探析。

皮藝軍:對啊,我說的是生物學因素與犯罪的相關性,要是我起的題目就是這個。

張荊:老皮剛才說的那點是對的,在進行研究的時候,中國人怕犯錯誤,喜歡調(diào)和或折中,這邊說完那邊說,似乎很辯證,但實際上是廢話連篇,沒有任何信息,極端可能偏執(zhí)但有信息量。比如談犯罪行為的生物學的影響因素,覺得不全面,又談社會的影響因素,似乎全面,但無法把生物學與犯罪,或者社會與犯罪的研究引向深入,辯證法成為變戲法,耽誤閱讀者的時間,因此在科學研究上不要怕偏執(zhí)。

皮藝軍:這里面除了偏執(zhí)之外,你到底要強調(diào)什么,你的關鍵詞是什么?張荊剛才說了,你那個題目是要談生物因素還是談社會因素?你兩個都有,是一個之間關系的學科,你說得也沒錯,但這里面看不出你要表述的重點是什么,你是從哪兒出發(fā)。

張荊:就像天氣預報說明天下雨或不下雨,這是千真萬確的預報,因為明天只有這兩種可能性。因此千真萬確但卻沒有任何信息量。但是你說明天肯定下雨,明天沒下雨,說明你的信息是錯誤的,但有信息量;你說明天下雨,明天真下雨,說明你的信息正確。信息量很重要,我們在這兒共同研討不要怕觀點的極端,反對調(diào)和、面面俱到。

邱格屏:應該說生物學是基礎,我同意他說生物學是基礎。我說的是,因為生物個體的存在本身是犯罪的基礎,但這話跟沒說一個樣,不存在生物個體怎么會有犯罪呢?

翟英范:每個人都屬于生物個體。你談生物學基礎,但是你不能脫離社會單純來談這個生物學基礎。

皮藝軍:你不管他的社會行為如何變化的,生物學也是基礎。剛才說的要還原,我們不搞機械還原,最起碼我認為這種還原是溝通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之間聯(lián)系的一種解釋,二者并不沖突。對動物的研究肯定跟對人的研究完全是相似的,里面沒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只有一種量的區(qū)別,比如說腦容量大小、激素含量高低的問題,并沒有說我們跟它們截然不同,所以人類中心主義總是在這個地方出問題。像我們一些老先生根本就完全拒絕生物學因素。比如,剛才張荊先生還冒出一句話,龍勃羅梭已經(jīng)被批得體無完膚。我和翟老師都不這樣認為。體無完膚的意思是他死定了,它就是一個徹底錯誤的理論,是這樣嗎?我覺得一說到片面,龍勃羅梭的這種片面,確實給我們指出了一條路。我們永遠否定不了他說從70%變成30%的天生犯罪人,最起碼這些人是存在的。另外,他這種研究方法雖然走進了死胡同,但是卻警示我們避開他那種絕對的結論,不再把天生犯罪人作為一種泛化的解釋。最起碼他給我們一種非??茖W的反證,讓我們能夠從他這里面得到一些智慧,包括不再走他的那條路。

余強:他不是體無完膚,是千瘡百孔啊,可以這么表述。并不是說他不好,只是說他在整個成長過程中所遭遇的……

翟英范:我看到中國社科院有一個人寫了一篇文章介紹龍勃羅梭,說他在研究的過程中他也不斷地調(diào)整自己,更加適應社會科學的發(fā)展。

皮藝軍:我剛才說的,我們要追求這種片面的深刻,偏激可以,但一定要深刻。

這里面也有一個宏觀和微觀的問題,你可以從宏觀的角度,然后又回到微觀的生化水平,這就是一個個體微觀的層面,微觀里面也有一個程度問題。比如說他血液的血鉛與其他孩子的差別,我們可能都含有不同的比例,但是那孩子如果過高了,也許就是癥結所在,使得這個孩子可能更易受環(huán)境因素的激惹。

張荊:你講重慶這兩個例子,如果說是成年人和小孩,血液中含有同樣的鉛含量的話,由于社會因素的影響,成年人可能避免,而小孩無法避免,有沒有從這方面測試和比較研究?

張卓:腦部系統(tǒng)發(fā)育的時候,鉛的含量高,比如說他的一些決策的能力會受影響。對成年人產(chǎn)生不了更大的影響,因為成年人發(fā)育成熟了,他可能不是在這個發(fā)育的過程當中出問題。

翟英范:在成年人的個體身上的鉛含量很高的話,兒童的鉛含量也很高,達到同樣的水平,那么兒童很可能會犯罪,成年人可能不會,這就說明社會因素在起作用。他們倆都含有相同的鉛含量,成年人沒犯罪,兒童犯罪了,可能就是社會因素對成年人產(chǎn)生的影響。兒童的社會教育畢竟還處于初級化,而成人已經(jīng)完整的社會教育對他產(chǎn)生的影響,這時候成年人可能不會犯罪,而兒童可能就犯罪,因為這個因素啊。

張卓:我跟您的解讀恰好相反,我覺得像您說的這種情況,同樣的血鉛含量會造成不一樣的結果,是因為他們神經(jīng)系統(tǒng)發(fā)育水平不一樣。一個是相當于決策大腦額葉的發(fā)育是成熟了,這個時候他才受到感染,作為成人來說,他這個系統(tǒng)已經(jīng)成熟了,所以他就是不容易會犯罪,比如說像您說的受社會的影響。而對孩子來說,他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發(fā)育恰恰達不到,所以他特別容易受到外部因素的影響。

翟英范: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啊。同樣有鉛含量,成年人和兒童血液中具有同樣的鉛含量,兒童容易犯罪,成年人不容易犯罪,你說的是神經(jīng)發(fā)育成熟了,再一個由于社會教育。而兒童容易犯罪,一是神經(jīng)發(fā)育不成熟,二是社會因素對他產(chǎn)生的影響比較大。

這里是假設,假說。那么通過這個假說進一步延伸一下,可以對兒童鉛含量進行治療,發(fā)現(xiàn)他的鉛含量多少,對他進行治療,就可以避免兒童犯罪,而成年人沒必要這樣做。如果他的血液鉛含量高,那么這個神經(jīng)發(fā)育成熟到什么程度才可以抑制住這個鉛含量?

余強:它是一個平衡,整個來說它實際上在保持一個平衡,比如說人的體內(nèi)都有癌細胞,但是保持一種健康的生活、良好的心態(tài),人本身自我防護的能力可以調(diào)度出來。

皮藝軍:比如說為什么少年容易越軌,跟他大腦的本身的生理發(fā)育是有關系的,跟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發(fā)育也有關系,他不健全,所以他身不由己。是內(nèi)部的生物學因素,導致了成年人和未成年人兩個群體面對外界的相同刺激,做出了不同的反應。不要輕易說生物和社會二者都在發(fā)生作用,而是先要強調(diào)誰是基礎。在這個基礎上,個體才對外界做出特別的反應。后天可以減緩或是減少少年對外不適當反應的機會(越軌或是非規(guī)范行為),但不能完全消除這種不當反應。如果成年人試圖用專制方式徹底消除少年的不當反應,那么,恰恰證明了這種不當反應是客觀存在的,是在社會干預還沒有發(fā)生作用時就存在著的。

我剛才說生物學基礎,有人還不太同意,我覺得就是要強調(diào)這一點,像張超說很多人都認為意識決定行為,到意識這個階段他就打住了,他不往下探討了。我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原來意識是有物質(zhì)基礎的。我給它一種表述,人的生物存在決定人的行為方式。

余強:生物存在經(jīng)過一個心理作用,我還是強調(diào)他要有心理上的一個作用,要不然就單純講,人的生物存在接受外界的刺激反應,導致一種行為反應,但是這個當中,其實是有一個心理的調(diào)試作用。所以說同樣一個狀態(tài)下,為什么有人是這樣的行為,有人是這樣的行為,他肯定靠心理。我跟你談的角度不一樣,我是從生理方面說的。但是你要從生物學,從另外一個角度。

翟英范:你把它融合,一融合就出來了。你把你的心理反應劃分一個階段之后,生物學的意義就進來了。那么在這個階段當中,心理過程肯定是一個自然的平衡和社會平衡的過程,他不單單是一個純粹的心理過程。

余強:這個問題上還是說把理論繼續(xù)分,比如說我們講的蚊子心理,從個性來講,氣質(zhì)是一個很重要的方面,但氣質(zhì)更多的是一種心理性的特征,人的氣質(zhì)是很難改變的,那么這個就是一個生理上的影響。

翟英范:我剛才說的第一反應、第二反應、第三反應,我覺得這是一種劃分。你這個心理特征,實際上也經(jīng)過這個過程。但是你只是歸到心理反應,而不是把心理反應劃分出來,劃分出來肯定對人對遇到緊急狀態(tài)之下,肯定第一個,如果是抱著小孩的,第一個肯定想的是抱著小孩走。如果沒有抱小孩的,第一個想的是他自己。第二個是別人怎么看到我,第三個我該怎么做。我該怎么做就是綜合了自然屬性和社會屬性所做出的反應。

皮藝軍:所以說,他抱的根本就不是孩子,他手里抱的是他自己。

翟英范:對啊,我就遇到一個事,那個女的第一次生孩子,沒滿月,在從西安到延安的山路上車翻到溝里了,結果她孩子一點傷都沒有,她卻是遍體鱗傷,她第一反應是把孩子保護起來,這實際上還是一種自然本能的保護,保護孩子,保護自己。她保護孩子,就是保護自己的基因嘛,保護自己生命的延續(xù)。這個女孩才21歲,孩子剛滿月,這是一種本能。但是你要是遇到另外一種情況,她父母在她跟前坐,和她孩子在她跟前坐,這時候她保護誰呢,肯定第一個反應是保護她的孩子,不會去保護她的父母,為什么?對父母的孝順在動物界是沒有的,是后天造成的,是社會因素對她產(chǎn)生的影響。如果她不孝敬父母,社會輿論對她的壓力很大,但是作為她本人來講,她保護的不是她父母,她第一個是保護她的孩子,這是父母的本能。

余強:我們現(xiàn)在討論一個人的生理因素,比如說各個元素的構成,他的結構的問題,那本能是功能性的問題,生物本能和生理的……我只是建議我們可以分頭這樣去論述,比如說氣質(zhì)問題,它沒有指向性。不同的氣質(zhì)選擇不同的方式,討論這個問題其實還是有很多話題的,如果大家能把這個東西討論充分了,非常有意思。

王利賓:我非常贊同邱老師剛才說的話。首先我們要理清犯罪生物學的概念是什么,內(nèi)涵是什么,外延是什么。在前提界定清楚之后,我們才能確定題旨和研究范圍,形成共識和結論。這是第一點。第二點,我認為我們一直到現(xiàn)在,說來說去都還是認同下列看法,即人的行為基本上是自然因素、社會因素、生物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即使我們講犯罪生物學,我感覺仍然應以此為討論背景和隱含的前提。邱老師就基因的地位和作用問題的判斷,我個人非常贊同。基因決定論,我是不贊同的,邱老師也不贊同。我認為真正的問題是:犯罪生物學和犯罪社會學應學會如何溝通,及生物意義上人的因素究竟應如何科學考量。我感覺這是犯罪生物學應該重點分析研究的內(nèi)容。第三點,在對犯罪行為進行價值評判時肯定要考慮人的生理因素。個體性的病態(tài)、體質(zhì)、基因的確對犯罪可能有影響,但是重要的問題是,這些個體特征無論是在犯罪總量中還是在類型化犯罪中都不具有普遍性和代表性。像腐敗犯罪、經(jīng)濟犯罪,我認為較之其他因素,社會因素在人的行為選擇方面更具代表性和決定性,社會整體的變動狀態(tài)在這類犯罪里面所起的作用更大。簡單認為是貪污犯的體質(zhì)、腦顱、體液等生理因素決定了他貪污,我覺得經(jīng)不起實踐推敲,而且也缺乏實證性的材料印證。所以我還是比較贊同張荊教授的觀點,人的行為外在性基本上是社會實踐影響的結果。我還是比較傾向于認為,犯罪社會學對絕大部分犯罪解釋起來是有穿透力的。犯罪生物學我們可以講,我們當然要講罪犯個體的差異,人的生理、心理變化對犯罪的影響,因為,無論是對犯罪學還是對刑法學來說,個體性因素在定罪、量刑和罪犯矯正上都具有現(xiàn)實意義。但我認為,從總體上看,人的個體行為變化和終極性的犯罪選擇是一個社會積累的過程。罪犯犯罪前的個體性行為積累碰到了一個導火索,在此情景下他會重新對已經(jīng)承受的社會對待進行重新評估,這個時候他會有一系列的生理、心理的反社會迸發(fā),這是大部分犯罪產(chǎn)生的邏輯過程。至于某個人、某些人的病變,還有其他的個體生理的超常規(guī)表現(xiàn),在所有犯罪的解釋學意義上不可能占多數(shù)。以上是我個人粗淺的認識。

翟英范:大家談了自己的觀點,基本上都沒有脫離犯罪生物學這個觀點。每個人的發(fā)言都圍繞著犯罪生物學這個學科來談的,如果從各個不同的角度把自己今天探討的東西寫成論文的話,肯定犯罪生物學的成果就出來了,今天談得非常好,盡管亂,但是萬變不離其宗。

皮藝軍:王老師在講原因,其實他在講這個生物學科的地位。他同意邱老師的觀點,反對基因決定論,這是他對生物學因素的一個觀點。再一個他同意邱格屏的這種,犯罪社會學能夠解釋大部分的犯罪,然后社會因素能夠引發(fā)的一些社會學因素,他是社會因素來起主導作用,他其實也談這個學科。

張卓:我們沒有人贊成基因決定論,所以我覺得它不應該作為一個論題出來。把這個作為標簽來反對從生物學角度去研究犯罪,我覺得這個對我們是不公平的,沒有人贊成基因論。

邱格屏:我現(xiàn)在就是覺得我們始終沒有搞清楚,究竟要研究什么。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究竟哪些東西是你們認為算犯罪生物學該研究的。我認為犯罪生物學有狹義和廣義之分,如果狹義的犯罪生物學就是犯罪遺傳學,這個就難免會滑向基因決定論,這是犯罪遺傳學研究歷史已經(jīng)證明了的,這也是為什么我一開始就說要撇開這個。如果是廣義的,又廣到哪里去?那么皮老師總是跟我強調(diào)的,青少年的沖動、疾病、缺陷,我覺得這些東西如果都放到生物學來討論,是不是它的范疇太廣了?所以我一開始總是想著把大家都集中到討論我們究竟該研究哪些東西,這就是我要討論的。雖然大家都說我沒有贊成基因決定論,可是它究竟在研究什么都沒有搞清楚的時候,如果我們純粹去研究這些生物的東西,難道不會走上歧途?為什么我要反對這個,因為皮老師說他不想討論社會的問題,他只想討論生物的問題。

翟英范:你理解錯了,皮老師跟我談的時候,始終強調(diào)犯罪生物學和犯罪社會生物學,他把這個“社會”加入進去了,就是為了避免基因決定論,他避免了很多東西,他避免了純粹地用生物學的因素來解釋。

朱營周:對于犯罪生物學,我不想給它下一個定義,但是我認為犯罪生物學主要是研究生物學因素與犯罪行為的關系。另外犯罪生物學的學術價值體現(xiàn)在哪些方面,我們就要發(fā)現(xiàn)哪些生物學因素對人的犯罪行為有影響。在這個方面我們提出兩個,第一個傳統(tǒng)的生物學因素,大家都知道的,性別、遺傳等等,另外還有一些新生物因素,比如說現(xiàn)在新發(fā)現(xiàn)的,隨著科學的發(fā)展,腦成像、一些微量元素,或者一些其他問題的生物學研究的新因素,這些對人的犯罪行為產(chǎn)生哪些影響。包括你談到一些自然因素,是不是可以列入生物學因素。所以我們對生物學的研究,我想應該把這些生物學的因素區(qū)分開,然后確定哪些生物因素可能對人的哪些行為有影響,這樣它才有研究價值。比如說鉛,鉛會影響人的哪些因素,頭還是影響其他的問題,是影響人的情緒啊,還是影響其他方面的思維?如果把這些因素和人的心理、行為連接起來,這樣我們就找到了生物學因素和其他的作用,對于起多大作用,我想這個討論不是太關鍵,關鍵是起作用,那我們通過改變這些生物學因素,我們就可以影響這個行為,就可以減少犯罪。

皮藝軍:我跟朱老師的想法一致,我認為如果對犯罪生物學做個定義的話,就是說它是指,對能夠影響犯罪的、有可能影響犯罪的生物因素進行研究的一個學科。哪些生物因素可以成為研究對象,這是狹義的。廣義的可能包括自然因素,包括生態(tài)學的、與其他動物相關的因素。邱老師說,這所有的研究,什么染色體的,包括研究血鉛的問題,最后都能落到基因上,然后就說基因決定論,這個里面其實就是相關的問題。它在某些方面是不是可能影響,這是科學的一個假設,我們在證實這個東西,并不是我們說鉛就決定一個人的攻擊行為,我們沒有這樣認為,就是它的相關性到底有多大。

翟英范:哪些微量元素可能導致人的情緒失控而產(chǎn)生犯罪,這個很簡單,測試一下不就行了嗎?犯罪生物學不應該局限于此,這僅僅是很小的部分,同時基因也只是作為我們犯罪生物學研究的一個方面。我們要站在更大的宏觀的角度來構建這個學科,而不是僅僅局限于這個小的范圍。

張荊:我記得在上個世紀80年代中后期,我們在研究孩子的性早熟的問題。當時比較多的觀點認為,孩子的性早熟與社會主義的優(yōu)越性,中國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飲食得到改善有關。當時我提出另一個觀點,后來漸漸被人們所承認,就是說性信息的刺激,也會帶來女子初潮和男子遺精的提前,過去社會閉塞,信息刺激單一且很少,孩子們的性發(fā)育晚,現(xiàn)在的社會環(huán)境完全不一樣,特別是互聯(lián)網(wǎng)的發(fā)展,每天的海量網(wǎng)絡信息,包括性信息,進一步刺激著少年的性早熟。因此生物性的變化不僅是自身營養(yǎng)問題,還與外部的刺激環(huán)境的變化有關。

在犯罪生物學上,有一個繞不開的研究“結點”就是生物要素與環(huán)境要素的關系,對于一類犯罪行為到底是生物因素決定的呢,還是環(huán)境因素決定呢?或是兩者都有,各占多大比例呢?上個世紀美國亨利·戈達德關于卡利卡克家族的研究也具有犯罪生物學的價值。卡利卡克是一位參加美國獨立戰(zhàn)爭的士兵,隨部隊南征北戰(zhàn),并在征途中與一名無名酒吧的女郎同居,生下一個兒子,起名叫馬丁。戰(zhàn)爭結束之后,他回到家鄉(xiāng),與一位具有良好家庭背景的女人正式結婚,生育了若干子女。由此演變出兩大支家族。酒吧女生育出的家族據(jù)亨利·戈達德研究有約500個子孫,與良家婦女結婚生下的子女也有近500人。前者的家族中問題人口較多,犯罪人數(shù)比較多,大部分為賣淫女,1/3低能者,1/20為酒鬼,還有3名罪犯。而后者家族則完全不同,產(chǎn)生出大量律師、醫(yī)生、教師。由此得出遺傳與犯罪、與越軌的關系。但是這個生物學的研究結論從犯罪社會學的角度來分析,也可以得出社會環(huán)境決定論的結論。他跟這個酒吧女繁衍出近500個子孫,他們的家族生活環(huán)境肯定跟他回到家鄉(xiāng),與良家婦女結婚生育出的孩子的成長環(huán)境不一樣。酒吧女的子孫們的生活環(huán)境我們可以想象,可能是生活在貧民窟,未受到良好家庭教育和學校教育,或者會失學、流浪等。后者的家族生存環(huán)境肯定比前者好,他們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上最好的小學、中學、大學,最后成為優(yōu)秀的人,在這兩個家族的成長過程中,是遺傳決定呢?還是環(huán)境決定?犯罪生物學顯露理論的瑕疵。

翟英范:這屬于庸俗進化論的哲學。他就是像你說的,出身不同的種族,然后他所獲得的遺傳,他的基因,然后生出來的孩子就不一樣。選擇這樣的比較低級的種族生出來的孩子,就像你剛才講的,都是賣淫女、酒吧女這樣的很多,這屬于庸俗的進化論,這也是在一直被批判,不屬于達爾文進化論的正統(tǒng)的觀點。

張荊:你說是庸俗進化論也好,正統(tǒng)的達爾文進化論也好,從社會學的角度思考,雖然兩個家族都有近500名家族成員,但是他們成長的環(huán)境、家庭、社會背景、受教育的情況肯定都完全不一樣,巨大的生長環(huán)境差異必須考慮。

翟英范:這跟社會遺傳什么關系?因為她本身比較貧窮,她生活在社會底層,她的生存狀況非常惡劣,在這種環(huán)境下,她為了生存,她不得不去……

張荊:所以我倒是同意剛才他講的,我們還要研究生物學因素與社會學因素的關聯(lián)性,科學的研究應是成為犯罪者的過程中,遺傳因素占多大比例,環(huán)境因素占多大比例,兩者之間的關聯(lián)性如何。找找它的相關性,可能這倒是一個很好的思路,他為什么批判你?應該是這么研究啊。

皮藝軍:有關犯罪生物學的意義,我們在討論中過多地局限在人的生物體質(zhì)、組織結構、生化水平和基因的層面上。這個層面是犯罪生物學的實證技術微觀層面。這一層面的研究是為犯罪生物學的宏觀層面尋找實證依據(jù)。犯罪生物學所強調(diào)的宏觀層面,就是強調(diào)人在觀察人的任何一種犯罪行為的時候,都不應當偏廢人的生物性這一視角。這就是犯罪生物學在方法論上所做出的貢獻。隨著人類科技的發(fā)展,我們可以從人自身尋找到更多犯罪的生物因素作為證據(jù),但我們要強調(diào)的一個基本的理論前提就是把“生物——社會”模式當做一個思維模式,當做一種反實證的研究范式,當做犯罪學的理論前提。如果做到這一點,犯罪生物學的學科地位就站穩(wěn)了、就確定了。

翟英范:我們是不是研究探討一下犯罪生物學究竟研究什么問題,解決什么問題。

皮藝軍:就是研究跟犯罪相關的生物學因素。

邱格屏:太泛泛了吧。

皮藝軍:怎么泛泛了,只要是生物學因素都可以放到這里面。最近你研究基因,你把基因拉進來了,在我們看的犯罪學教科書里面,沒有一個提到基因,只說染色體和血糖的問題。

翟英范:不要提這個,現(xiàn)在又是進到這個圈子里了。那個是屬于犯罪生物學一個具體的小內(nèi)容,現(xiàn)在我們是從宏觀上來研究,首先第一個問題,加不加“社會”,犯罪社會生物學,還是犯罪生物學?叫犯罪生物學,大家覺得成立不成立?第二個,它的定義是什么?如何來定義它?第三個是,它的研究內(nèi)容是什么,研究方法是什么?我們現(xiàn)在應該集中這個東西啊。

王利賓:探討的題目最好確定為犯罪生物學,不能說犯罪社會生物學。第一,已經(jīng)有犯罪社會學了,這是大家都認可的。龍勃羅梭以來,也有犯罪生物學派,龍勃羅梭、加洛法羅、菲利都是這個學派。龍勃羅梭特別強調(diào)這個犯罪生物學,雖然他的學生加洛法羅,包括加洛法羅的學生菲利他們更強調(diào)社會因素,但是他倆也講生物因素,當然生物因素越來越少了。所以我感覺應當是叫犯罪生物學比較恰當,以示區(qū)別吧。要是把這個叫做犯罪社會生物學,那如何對其學科進行定位就是一個問題。再有,犯罪社會生物學更容易被視為是犯罪社會學的一部分,這是極容易使人產(chǎn)生聯(lián)想、產(chǎn)生歧義的題目,在概念界定上犯了過于模糊的錯誤。

張荊:它就是人的自然屬性的諸因素,包括遺傳。

皮藝軍:我記得已經(jīng)說到的那個犯罪控制叫做化學閹割,它這個方法是不是人道,那是另外一回事,關鍵是這種方法可以用生物學的方式把濫交和性癮的人給治住。

翟英范:比如說這個人因為受到某種刺激或者產(chǎn)生某種疾病,可能導致犯罪,這個時候我們的犯罪控制就可以控制。上次我們刑偵總隊開“中原偵查研究”的會,開會伊始就說到目前精神病人殺四個人的案件,今天開了,明天用法律的方式,又沒人管,你該怎么做?

皮藝軍:就是精神變態(tài)或者精神病人有沒有生化指標方面的異常。

翟英范:這個指標不是我們給他搞的,我們可以提出思路,讓法醫(yī)學專家研究這個問題,我們不能包治百病,這些問題可以提出來,提出來以后來研究。我相信只要我們按照我們的自然現(xiàn)象、自然規(guī)律研究,只要我們能夠想象的,都是在歷史上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而這個研究不能在現(xiàn)實當中找到它的意義,你可以把這個話題往后面看一下。

張荊:像老皮說的化學閹割治理性犯罪,實際上是犯罪生物學研究成果的具體應用,是不是犯罪生物學者支招了,不得而知。生理上的閹割對治理性犯罪肯定有效,使他失去功能或減弱功能,但是生物上閹割了,會不會帶來更大的仇恨,用其他暴力手段殘害婦女,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從人類刑罰的歷史演變看,“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的報應論,殺人者亡,傷人者創(chuàng),偷東西把你的手剁掉,讓你偷不成東西,對犯罪治理是有效的,但卻是非人道的。

實際上,犯罪生物學研究的最大困境是研究出結論后的對策,社會學研究出犯罪增加與社會政策有關,與家庭的監(jiān)護制度有關,與學校教育或社區(qū)環(huán)境有關,我們可以通過改變政策,改變個體生活的環(huán)境,進而降低犯罪率。但犯罪生物學很難提出政策,當我們從遺傳學上研究出這是一個犯罪家族的時候,怎么辦?我們能夠消滅這個家族嗎?我們能夠阻斷他們的生育嗎?不能,因為這是違反人性的。犯罪生物學的一些研究結論甚至會被種族歧視主義者、法西斯主義所利用,成為種族滅絕的依據(jù),這是犯罪生物學研究的最大困境。目前在捷克、荷蘭、韓國等國實施的化學閹割,同樣也存在著刑罰的人道主義的問題?,F(xiàn)在的化學閹割不是器官的閹割,而是吃藥。如果你不接受閹割,就要付出代價,以失去自由、終身或長期被監(jiān)禁作為代價。

皮藝軍:我們現(xiàn)在是在討論科學,所以我們的態(tài)度是價值中立的問題,不要用人道先入為主。科學上問的是化學閹割是否會制止性侵行為。完成這個研究后,我們再探討是否可以用更文明的方式,比如說,他聲稱管不住自己,自愿接受這種治療。比如說就像癮君子每天自愿喝一杯美沙酮一樣,給孌童者定期打針,能夠適度地讓他安靜下來。

翟英范:我覺得這都不是我們研究的范圍。我們只是從生物學的角度,考慮因為這個東西可能產(chǎn)生的某些犯罪,至于如何來治理、是不是對他進行閹割,不是我們研究的范疇。

皮藝軍:我曾經(jīng)寫過一篇關于價值中立的文章,為什么我們很難做到價值中立,因為犯罪學本身帶有很強的價值傾向。犯罪學不能這樣做,你沒有了解這種化學閹割它的科學道理是什么,然后它怎樣用于司法是另外一回事。比如說化學閹割在科學上是成立的,但是從倫理學上不成立,于是我們要改變這種方式,讓它更加文明、更加人道。

張荊:邱格屏老師講述她的經(jīng)歷,使我想起閱讀《高爾基傳》時的一些聯(lián)想,高爾基的童年很悲慘,但他沒成為犯罪者,卻成為了著名的小說家。人們在面對惡劣的成長環(huán)境的時候,會出現(xiàn)兩種極端,一部分人成為真正犯罪者,還有一部分人脫穎而出,成為了不起的人物,中國有句俗話“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因為過早萌發(fā)的責任感,使他們發(fā)奮圖強。在這個過程中環(huán)境因素起多大作用,個人主觀因素起多大作用一直是犯罪學難解的課題。

翟英范:為什么他犯罪,他不犯罪,我覺得這個只有生物學能夠解決,我覺得應該能。

皮藝軍:剛才我不是說邱老師嘛,我說就是生物學理論,就是你肚子餓了,明明是一種生理反應。餓了偷吃的首先是生理反應而不一上來就是倫理問題。

張卓:我把自己以前的相關研究做個綜述,從幾個層面介紹,包括激素、神經(jīng)遞質(zhì)、結構、基因,這里面不光是遺傳學的東西,比如說像結構這一塊,它可能有外傷影響,有受中毒的影響,還有一些感染等等,這些都可能會影響到它。

第一個是睪酮。睪酮是雄激素里面的一種,在說激素的時候,它其實是有兩種效應的,一個是組織效應,一個是激活效應。暴力犯罪里面,一個是男性的暴力犯罪率遠高于女性,一個是男性的攻擊行為在青春期顯著增加,而這個增加是和睪酮分泌的水平急劇增加是一致的。這樣的話,人們提出來可能跟睪酮是有關系的。睪酮可能是一個很全方位的影響。目前在世界上還有兩個國家保存了手術閹割,就是物理閹割,一個是德國,一個是捷克。

第二個是神經(jīng)遞質(zhì)。比如說這是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兩個細胞,這兩個細胞屬于神經(jīng)元,主要是進行信息傳遞的。比如我們看到了什么,然后我們想去動,這樣的話你的感覺和運動之間發(fā)生了信息傳遞的,神經(jīng)遞質(zhì)就是說信息傳遞的這些物質(zhì)。這里面我們比較關心的,上百種神經(jīng)遞質(zhì)里面,其中5-羥色胺和犯罪的關系是比較強的,一致性是最好的。

第三個談腦。經(jīng)常提腦成像,這可能是目前國際上最關注的一點。一個是前額葉,就是偏紫色的這個。還有一個是杏仁核,在比較偏下的這個位置,偏橙色的位置。這兩個是目前研究里面,在量化指標里面相對來說最穩(wěn)定的兩個結構。我們前面講的精神病態(tài)和反社會人格,這類人在所有的再犯的指標里面,如果這群人被放出去,再犯指標里面,如果他精神病態(tài)評分高的話,這是最好的一個預測指標之一,就是他的再犯評分比較高。如果執(zhí)行功能受損的話,很難控制自己的攻擊性,可能不考慮后果,直接按照所謂的本能去反應。比如,獲得性戀童癖的研究案例、精神病態(tài)的研究案例。

最后是基因與犯罪。我這里顯示太多基因基礎的東西,這個地方是一個細胞核,所謂的這個基因就是要從染色體說起,是細胞核里的物質(zhì)?;虻淖饔檬钱a(chǎn)生蛋白質(zhì),所以最后產(chǎn)生蛋白質(zhì)是功能的,然后影響我們遺傳的性狀。單基因遺傳,有一個基因不一樣,它就長得不一樣了,這是單基因遺傳。可是咱們現(xiàn)在研究的很多問題都是多基因遺傳,比如說像高血壓,你說它和生物學因素有沒有關系?它有遺傳因素的作用,但它不完全是基因決定的。整個的生物群體里面有兩種或者至少兩種基因性,所以最終人們表現(xiàn)的行為方式,在臨床上的一些特征都是不一樣的。典型的MAO-A基因的發(fā)現(xiàn),最開始是荷蘭的一個家族發(fā)現(xiàn)的。最后的一個結果,犯罪行為可能是基因和環(huán)境交互作用的結果,單說一個都不足以說明問題的。

今天我們說到的這些研究,盡管說講生物學因素很重要,但是必須要提醒,有一些研究的被試數(shù)據(jù)較少,研究結果在推廣的時候是要謹慎的。另外,每個研究可能選的標準不一樣,比如說激情犯罪,它是從精神病態(tài)等等來研究,所以最后的結論上,可能在適用的時候還不太一致。然后就是我們剛才說的一個法庭檢方的觀點,你現(xiàn)在采用的這種掃描,現(xiàn)在采用的這種測試,不能反映當時他的那種情況,所以和真實情況有所差異的,我們還不能完全采信。我有時候看這樣的結果就在想,至少美國在做這個研究的時候,他這樣的結果已經(jīng)到了審判的階段,可是在我們國家這樣的概念還在被探討的階段。比如說像行為主義,它當年說你給我一打嬰兒,我把他們變成小偷、乞丐,或者把他們變成醫(yī)生和律師,完全否認個體的這種差異。如果我們今天討論生物學,那就和行為主義當年的那個觀點是沒有什么差別的。這是我自己的一些想法。謝謝大家!

皮藝軍:現(xiàn)象是表象,原因是表象后面的東西。你不研究原因怎么能夠解決問題,從研究原因中我們不僅能知道犯罪的規(guī)律,還可以提出對策。

翟英范:但你不研究原因而從文化進化的角度來研究這種文化現(xiàn)象,那么犯罪可不可以列入一種文化現(xiàn)象?

皮藝軍:也應該是一種文化現(xiàn)象,它是人類文明的組成部分。

翟英范:對啊,作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你僅僅研究文化現(xiàn)象不研究自然現(xiàn)象,你怎么能挖出犯罪產(chǎn)生的原因呢?這方面我們達成的共識就是犯罪生物學的研究是必要的,而且是對我們的犯罪學研究有極為重要的意義。

皮藝軍:犯罪生物學的必要性在于開創(chuàng)了整個犯罪學,它是奠定犯罪學的一個基石。

翟英范:正是因為科學的發(fā)展無法完善地來解釋這種現(xiàn)象,因而從社會角度研究犯罪學、研究社會學、研究哲學的人開始群起而攻之了,企圖把這種犯罪生物學扼殺在搖籃之中。但是不管從哪個角度講,犯罪生物學在這一百多年來還是有人研究的。

皮藝軍:我們研究個體以外的個體與群體之間的關系,或者只研究這個個體和那個個體之間的關系,還有個體與自然之間的關系。

翟英范:群體與群體之間的關系。

皮藝軍:對,這種相關性也是我們所要討論的。

翟英范:你比如說這個種族滅絕,這是一個人類類型所進行的犯罪。例如大屠殺,這有沒有生物學意義上的解釋,這也應該作為我們研究的內(nèi)容之一。

皮藝軍:對,那就是這里面又涉及內(nèi)容的問題,那內(nèi)容到底哪些是可以納入我們的研究范圍?一個就是變態(tài)的犯罪和這種超常規(guī)的手段進行的犯罪。還有一些比較嚴重的犯罪,如收集色情圖片,這也可能跟他們的性激素水平有關系。

翟英范:比如有一些人,他們對同一種東西有著一種追求。這種追求可能激發(fā)其情緒,使一個民族對另一個民族展開侵襲與屠殺。這不僅僅是一個社會行為,還應該是一個生物學行為。你比如說:希特勒為什么對猶太民族這么仇視,日本人侵華的時候為什么那么瘋狂,這是戰(zhàn)爭犯罪。為什么有幾個少量的個體控制住這一個群體,然后對另一個群體進行瘋狂的犯罪?這就涉及一個問題,比如說黑社會,黑社會這個群體為什么能夠成為一個社會?作為生活個體來分析的話,他怎么能進入這個群體,怎么結束這個群體中的瘋狂屠殺,這也是一個很重要的生物屬性,我們也可以做出生物學意義上的解釋。

皮藝軍:剛剛從種族滅絕涉及對于不同的種群之間的利益沖突,為什么有些自認為優(yōu)等文明的種群就可以對另外一個種群進行專制,他就認為他自己的價值觀就可以強行灌輸給別人,或者是移植到別人的頭腦里面,甚至不惜借助暴力。這里面有沒有他的生物學因素:一種高級種群對一個低級種群的侵犯?

翟英范:比如說這個動物世界,獅子、獵狗、狼會各自形成一個群體共同去攻擊一個弱小的群體或者是個體,這應該說是一個生物屬性。而人也在采取這種方式,比如說對資源的霸占、對資源的掠奪、對其他種族的侵襲、對其他優(yōu)越民族的一種占有。如果和動物世界相比較,它是擁有相似之處的,對于這種領地的固守,這是不是都是屬于自然的屬性?

皮藝軍:這里面涉及在人類種群中間的一種類比或還原,但這種類比和還原要非常小心,不能停留在機械類比和機械還原上面。不小心還有可能陷入社會達爾文主義,犯罪生物學一開始就有它理論上的風險。但這里面我們還是認為,有一種歧視性的眼光,就是一旦把生物學的因素、動物的某種習性跟人類相比較的時候,馬上受到一種排斥,給你扣上生物決定論、血統(tǒng)論、種族歧視的帽子。這本身就是包含了一種對生物學的本能抵制,根本就不允許你在這一領域里有所作為,好像他們都是與動物沒有任何關聯(lián)的一個物種。

翟英范:實質(zhì)上,這些人本身就是一種自然屬性,生物學意義上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他自己不承認、排斥與他不同的觀點,并不是因為他這種觀點科學,這個觀點不科學,或者是說他這種觀點是科學的,而且人家這種觀點正在發(fā)展當中或剛提出來就采取一種圍攻的方式,這本身也是一種生物學上的意義,生物學的一個重要內(nèi)容就是講究生物個體和這個群體的關系,生物個體和另外一個生物個體的關系以及周圍環(huán)境的關系,如果我們僅僅是光研究其他個人的,不考慮周圍環(huán)境的關系的話,那么這個生物范圍確實是不完善的。當然你說的理論風險可能會存在的,但我們的研究要破解這個問題,要讓別人信服我們這種理論是成立的,是切實的,可行的?,F(xiàn)在科學技術的發(fā)展已經(jīng)為我們提供了很多的論據(jù)。生物學、分子生物學、醫(yī)學的發(fā)展已經(jīng)為我們提供了一些,你不可能把任何一個單獨的生物個體拿出來進行研究,他和他所實施的任何行為肯定都和這個生物群體有關系。我們犯罪生物學研究必須避免就單純的個體進行研究,必須去研究他們這個群體和個體、群體和群體之間的關系,這個才是最重要。

皮藝軍:一個是本能異化論,從人類本源上探討犯罪本源。從生物人的本能在人類群體生活中與社會規(guī)范之間的互動為切入點,認為本能行為對人類生活秩序具有天然的破壞性,導致人類社會把規(guī)范作為對本能行為這種非規(guī)范行為的反應。二是成年人犯罪與未成年人犯罪從原因論上加以區(qū)別。其理論假設是未成年人比成年人更容易越軌,這一現(xiàn)象發(fā)生的基礎不是未成年人的道德缺失,而是這一群體受限于生理發(fā)育的特定階段——青春期階段,從而把人的進化看做是生物人向社會人的進化,生物學因素不僅影響了未成年人在心理上對外界的反應,也影響了他們的行為方式。

王利賓:犯罪生物學應主要研究社會化背景下的人的生物性和自然性,犯罪生物學不應將視野局限于裸的、完全自然的人的生物表現(xiàn)。

張 超:犯罪生物學的研究內(nèi)容及其范圍,取決于生物學的研究內(nèi)容及其范圍。因為,犯罪生物學是從生物學著手研究犯罪,生物學是犯罪生物學的研究視角和路徑,隨著人們研究水平和認知能力的提高,生物學的研究內(nèi)容及其范圍是動態(tài)的、是變化發(fā)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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