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亞男
(蘇州大學 法學院,江蘇 蘇州215000)
股東在完成投資后,與公司實際的日常管理不發(fā)生接觸。公司董事會高管層(包括掌握控股權的大股東)逐步掌握了公司實際運行中的各項權利。公司原本的股東會中心主義逐漸向董事會中心主義過渡。董事會高管層(包括有控股權的大股東)對公司整體運作和實際經營狀況的了解遠高于股東。因此,股東和董事會之間自然就會產生了“信息的不對稱”。公司經營的信息掌握在經營者手中而廣大的中小股東卻長期地被拒之公司日常經營管理的門外,這更是使得股東與高級管理層之間的“信息不對稱”愈發(fā)嚴重。再加上近些年來世界性經濟危機,各國經濟都在不同程度衰退,股東和董事會之間的矛盾就愈發(fā)的凸顯出來。
股東質詢權又稱之為股東提問權,指的是在公司股東大會會議過程中,股東有權就公司事項向相關董事、經理等經營者進行詢問,被詢問者對此質詢負有說明的義務。
強制信息披露制度、股東查閱權以及復制權制度的設計初衷都是為了緩解“信息不對稱”的矛盾。相比之下,股東質詢權制度的獨門價值絕學不僅在于使股東知悉公司內部信息,對公司經營亦可以起到直接監(jiān)督的作用,保證中小股東監(jiān)督公司經營目標的實現(xiàn),也是股東質詢權制度的設計理念。
關于股東質詢權的理論基礎,學界有三種觀點:第一種是表決權利說。早期學者認為,表決權是股東質詢權的基礎。質詢權與表決權是相伴相隨的,否則表決權在意義上就欠缺了完整性。第二種是出席權利說。該說認為,股東出席股東會的權利是股東質詢權的法理基礎,而出席權利的實質內容包括了提案權利、動議權利、討論權利、詢問權利及表決權利。第三種是固有權利說,其認為股東質詢權是固有權利,質詢權的最終根據(jù)在于股東資格。
筆者以為,質詢權歸根結底應該是來自于股東的知情權。而知情權屬于股東的固有權利,所以,筆者傾向于第三種學說。
股東和董事會高管層的關系是什么?筆者認為,二者之間是一種信托(信任委托)關系。股東是公司的實際出資者和所有人,出于信任董事會以及高管層,從而將公司委托給他們去打理。說通俗點,董事、監(jiān)事、高級管理人員都是給股東“打工的”,都是股東的“打工仔”。
“表決權”說難以解決有關優(yōu)先股股東質詢權的困惑:既然表決權是股東質詢權的基礎,那么說享有質詢權的優(yōu)先股股東卻享有表決權豈不是天方夜譚?同樣的出席權說也有值得商榷的地方。如果說股東質詢權是立于股東出席權之上的話,那么那些沒有出席股東大會而又是公司股東的質詢權怎么處理呢?實際上,這部分股東的質詢權是被剝奪的(不合理的,但股東自身也有責任),只不過給冠了一個“視為自行放棄”的名義罷了。而固有權說合理之處在于,它至少從邏輯上對此給予的答案很清晰明了:股東質詢權產生的根源就是股東的資格。具體說來就是,經濟社會中的投資者因其自身的投資行為而享有了一定的股東資格,因而享有由股東資格而產生的股東知情權,進而也就產生了因維護股東知情權而存在的股東質詢權。
在公司股東大會會議中,公司的董事、經理等公司經營者應接受股東就相關事項提出的詢問,被詢問的一方對此詢問負有說明的義務。而權利主體(質詢人)和義務主體(被質詢人)又構成了質詢權的主體。
1.股東權質詢權的權利主體。股東權質詢權的權利主體(質詢人)是擁有公司股權的股東,而單獨股東權、法定股東權以及共益股東權是股東質詢權在性質上的三個類別,也就是講,無論持股份額是多是少,哪怕是僅持一股,股東也可單獨行使其法定權利。
2.股東權質詢權的義務主體。股東權質詢權的義務主體(被質詢人)是股東質詢權提出的對象,即公司董事會高管層(包括掌握控股權的大股東)。我國《公司法》第151條第1款明確規(guī)定:“股東會或者股東大會要求董事、監(jiān)事、高級管理人員列席會議的,董事、監(jiān)事、高級管理人員應當列席并接受股東的質詢?!边@表明,在我國,公司的董事、監(jiān)事、高級管理人員屬于股東權質詢權的義務主體范疇。
世界各國大多認為,股東質詢的內容應與股東(大)會的議題相關聯(lián),英美法系的普通法則規(guī)定“問題應當限于會議事項中涉及商事的范圍”。股東行使質詢權應在股東大會開會時行使,形式主要是以“股東提問,董監(jiān)高回復”的方式進行。董事會高管層(包括掌握控股權的大股東)是要對股東的質詢做出回復,但并不對股東所有的問題都做出正面回應。對于股東的提問,回復達到一個“多數(shù)股東都能夠理解的程度”為宜。
而對于股東質詢權的客體,即是質詢權所指向的對象,即質詢權質詢的事項。我國《公司法》對質詢權的對象則沒有做出較為細致的說明,只在《公司法》第98條中很含糊的指出是“對公司的經營提出建議和質詢”,不能不說這是立法的缺陷。如果不對質詢權的對象加以限制,毫無疑問,在實際操作中就很容易出現(xiàn)個別心懷鬼胎的股東利用手中的質詢權,在召開股東(大)會時于個別細枝末節(jié)的問題上糾纏不清,肆意拖延,損害股東(大)會的效率乃至影響到整個大會的進程。
我國《公司法》第22條第2款規(guī)定:“股東大會的會議召集程序、表決方式違反法律、行政法規(guī)或者公司章程的,股東可以自決議作出之日起六十日內請求人民法院撤銷。”這表明,遭拒的股東既可以針對董事會決議的無效或撤銷向人民法院提起股東直接訴訟,也可以要求作為義務主體的被質詢人履行正確的說明義務。
1.股東訴訟產生的實務背景。針對公司放任第三人肆意侵害公司權益而怠于起訴,不積極維護自身權益的實際情況,據(jù)《公司法》第152條之規(guī)定,在公司董事會高管層不起訴和怠于起訴且窮極公司內部的救濟途徑之后,中小股東可以直接以自身的名義向人民法院提起對侵權人的訴訟。這雖然追求的是股東的共益權,但其在維護了公司權益的同時,也對大股東之經營管理層形成威懾,有利于保障中小股東的利益。
2.股東訴訟的分類。股東訴訟可以分為直接訴訟和派生訴訟,上文提到的股東訴訟即屬于派生訴訟。此種訴訟的前提是董事會,監(jiān)事會面對損害公司利益的行為均“默然不作為”,同時欲幫助公司挽回損失的股東已經窮盡了公司內部一切的救濟手段但均無法挽回公司的損失。派生訴訟與直接訴訟的訴訟主體不一樣,派生訴訟的訴訟主體是代表公司利益的股東,而直接訴訟的訴訟主體是代表股東自身利益的股東本身。如果勝訴,那么使公司利益受損的董事、監(jiān)事、高級管理人員做出賠償?shù)膶ο蟛皇蔷唧w股東而是公司,而進行訴訟所必要的費用代表公司勝訴的股東則可要求公司予以償付;如果敗訴,那么敗訴的風險必須由提起訴訟的股東自身承擔,同時向董事、監(jiān)事、高級管理人員補償必要的訴訟費用;如果代表公司利益提起訴訟的股東與使公司利益受損的董事、監(jiān)事、高級管理人員雙方和解,那么雙方的和解協(xié)議必須向全體股東公布,并經過法院的批準。
由于股東派生訴訟不易操作,《公司法》還規(guī)定了股東的股權回購和公司的解散請求權兩項比較平穩(wěn)的股東權利救濟途徑。
《公司法》第75條列出了股東可以請求公司股權回購的四種情況:
第一,不分紅利的:公司不向股東分紅,且該不分紅情形處于連續(xù)狀態(tài)達5年,同時該5年公司處于盈利狀態(tài),且符合分配條件的。
第二,公司合并、分立的:無論公司分立抑或是合并,公司關張和股東變化的之類的法律后果都會發(fā)生,股東權利自然會受到影響。
第三,轉讓主要資產的:公司重大變化的一種情形是其主要資產發(fā)生轉讓,故應賦予異議股東退出公司的權利。當然,這得是在相關股東獲得合理的補償后。
第四,變更章程的:營業(yè)期限屆滿或者其他章程規(guī)定的公司解散事由出現(xiàn),公司在股東會會議通過決議修改章程后繼續(xù)存續(xù)經營的。
在以上四種情況下,反對股東會某項決議的中小股東可以要求公司依合理價格對自身股權予以收購,進而維護自身的合法權益?!豆痉ā分宰鞒錾鲜鲆?guī)定,主要是基于司法實踐考慮:有限責任公司經常出現(xiàn)小股東的利益被大股東利用自身的優(yōu)勢地位給侵占,導致小股東陷入了眼看自身利益受損,卻無法退出的泥淖之中。《公司法》的上述規(guī)定,健全小股東在法定情況下的退出機制。而對于股份公司,《公司法》還增加了股東在對公司的合并,分立的決議持有異議的時候,可以享有的股份回購請求權。這主要是考慮到實踐中股份有限公司在作出合并,分立決議時,小股東的權益經常性成為“刀俎下的魚肉”,受到損害。而《公司法》的規(guī)定,就成為了小股東以股份回購請求權來保障自身的權利的法律依據(jù)。
目前,無論是英美法系還是大陸法系都建立起自己獨特的股東質詢權訴訟制度,特別是以德國為代表的股東質詢權訴訟制度,它的建立使得中小股東維護自身權益的行為更加的有效。鑒于此,我們應當借鑒德國有益的成功經驗,在我國引導司法介入股東質詢權,建立起我們自己的股東質詢權訴訟制度。
具體可初步規(guī)定為:義務主體對權利主體提出的質詢拒絕回應或在一定時間內不予以正面直接回應的,在股東會會議結束后權利主體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本著效率原則,人民法院應當采取簡易程度進行審理,以提高訴訟效率,盡量從快裁判,實現(xiàn)及時保護。在權利主體提出的質詢要求合法的前提下,要求義務主體盡快的予以回應,必要時可以采取一定的強制措施,全力而有效的保護權利主體的合法權益。
我國股東質詢權行使的情況不盡如人意,很多參加股東(大)會會議的代表更多的是形式主義的橡皮圖章。大多數(shù)對股東意見的征求,也多是以“一致贊成”而不了了之,由此可見,我國大多數(shù)股東質詢權尚處于“昏睡”狀態(tài)。這種狀態(tài)在很大程度上原因在于《公司法》對于救濟股東質詢權未做具體規(guī)定?!豆痉ā诽岢龅男轮贫鹊脑O計在很大程度上彌補了中小股東權益保護不足的這一空白,為中小股東的權利行使保駕護航。我們應該堅信,伴隨中國經濟的急速增長,社會發(fā)展的逐步加快,《公司法》制度設計的進一步完善以及人們在社會經濟生活中對維護自身合法權益的重視程度的日益上升和維護力度的逐漸加大。中小股東維權意識愈發(fā)增強,維權手段日益多樣,維權效果明顯躍升必將是今后其維護自身合法權益發(fā)展方面的不二選擇,股東的各項權利也將由“昏睡的獅子”轉為“清醒的巨人”。在此基礎上,我們再緊密結合我國公司治理實際操作的前提下大力學習借鑒國外立法的成功經驗,相信一套既符合現(xiàn)代商法發(fā)展趨勢又體現(xiàn)我國現(xiàn)實國情的股東質詢權制度終將在中國法律的大家庭中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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