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信盛，賈春華

(北京中醫(yī)藥大學,北京 100029)

麻黃連軺赤小豆湯，源于張仲景《傷寒雜病論》。其組成中之連軺，歷代爭議良多，以二十世紀幾部傷寒著作為例，劉渡舟先生在《傷寒論通俗講話》論述：“方中連軺，原為連翹根，今多以連翹代”[1]。近代醫(yī)家張錫純在《醫(yī)學衷中參西錄》陽明病—麻黃連軺赤小豆湯證條文中認為：“連軺非連翹，乃連翹根也。其性涼能瀉熱，兼善利濕，后世改用連翹則性不同矣”[2]。左季云先生在《傷寒論類方法類參》中也提及“引喻嘉言曰：“連軺用連翹根，主下熱氣”[3]。而陸淵雷《傷寒論今釋》引日人尹澤信田云：“連軺即連翹，本草經(jīng)所載之物，而非其根也，千金及翼并作連翹”[4]。徐洄溪曰：“連軺及連翹根，今人不采，即以連翹代可也”。上述醫(yī)家有人主張“連軺”即“連翹根”，有人認為即為“連翹”，或者覺得兩者可以通用，莫衷一是。

基于經(jīng)方在臨床使用的普遍性及實用性，以及每味藥的用藥部位對該藥所含的有效成份有非常重要的影響之前提下，本研究將以仲景麻黃連翹赤小豆湯，方中所使用的“連翹”藥用部位作為探討的主題。

1 傷寒的版本流變與連翹用藥部位之探討

在深入探究連翹的使用部位之前，有必要先了解傷寒版本的歷史淵源，及不同版本間所記載連翹用藥部位的差異。經(jīng)過宋代以后醫(yī)家的整理，使得《傷寒論》的辨證論治方法得以闡發(fā)、完備，宋以前魏晉南北朝到隋唐五代期間，《傷寒論》并未廣為流傳[5]。然而，從公元1065年至今，約九百年，無論《傷寒論》的刊刻本、批注本或研究傷寒學的傷寒書，多是屬于宋本的體系。一般而言，《傷寒論》版本的流變過程，常依定本與不定本來分類。定本是指在北宋完成校正傷寒論之后，基本體例、卷數(shù)等格局大致都不再變化，這也就是所謂的宋本體系，其主要仍以宋本《傷寒論》十卷本、《金匱玉函經(jīng)》與成無己《注解傷寒論》為主要三大傳本系統(tǒng)；相對于定本，當然就是不定本了，不定本指的在宋本《傷寒論》之外的其它古本，包括了《脈經(jīng)》、《千金要方》、《千金翼方》、《太平圣惠方》、三種敦煌卷子、康治本與康平本。

上述的幾種流傳于唐宋之間的傷寒傳本，宋本《傷寒論》十卷本、《金匱玉函經(jīng)》與成無己《注解傷寒論》都有麻黃連軺赤小豆湯的記載。不定本中的《脈經(jīng)》有方名，但無方的內(nèi)容記載；三種敦煌卷子、《太平圣惠方》、康治本都是殘本、節(jié)本或不完整本，無麻黃連翹赤小豆方。但是就全文相似度來說，康平本與宋本，可能有較接近的底本；康平本記載的就是連軺，且在翹根加注這一點上，與宋本相同。《千金翼方》、《千金要方》、《太平圣惠方》、三種敦煌卷子及康治本，除了《千金翼方》與《千金要方》之外，都不見“麻黃連軺赤小豆湯”。

由以上敘述，可以得到幾點有意義的信息：首先，宋本傷寒論所記載的麻黃連軺赤小豆湯，是使用“連軺”；其次，唐本傷寒《千金翼方》記載的是“連翹”；其三，宋本系統(tǒng)的《注解傷寒論》，記載的雖然是“連軺”，但是小字批注卻說明即“連翹房也”。

2 結(jié)論

清代本草學家鄒澍在《本經(jīng)疏證》曾說道：“《傷寒論》傷寒瘀熱在里，身必發(fā)黃，麻黃連軺赤小豆湯主之。因“瘀熱在里”句，適與連翹功用不異。郭景純《爾雅注》：“一名連苕，苕軺聲同字異耳?！倍癖尽秱摗纷⒃唬骸斑B軺即連翹根?！彼煲浴侗窘?jīng)》有名未用翹根當之。陶隱居云：“方藥不用，人無識者”。故《唐本草》去之，豈仲景書有此，六朝人皆不及見，至王好古忽見之耶！噫亦必無之事矣?！盵10]據(jù)本文的論述，鄒澍的見解，顯然有不盡事實的地方。

明清醫(yī)家，或采用翹房或翹根，但是翹房跟翹根的運用是否如徐大椿《傷寒類方》所說：“連軺即連翹根，氣味相近，今人不采即以連翹代可也”[11]。因為效用差不多，所以混用沒關(guān)系呢？藉由以上論述，我們可知，雖然《傷寒論》所使用的材料應(yīng)是連軺，但是翹根在唐代時已經(jīng)少見或甚至不用，因此《千金方》、《千金翼方》首先改用“連翹”代用“連軺”。宋以下，因為官修醫(yī)書的通行，造成宋本與唐本《傷寒論》的并行。成無己在這些時代背景影響下，將之折衷作論述，因此開了后世，“連軺”與“連翹”混用的開端。徐大椿《傷寒類方》所言：“連軺即連翹根……今人不采即以連翹代可也”。雖然與事實不符，但是，在醫(yī)家相沿成習的情形下，似乎也只能做這樣的結(jié)論了。

[1]劉渡舟.傷寒論通俗講話[M].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2013:96.

[2]張錫純.醫(yī)學衷中參西錄[M].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77:458.

[3]左季云.傷寒論類方法類參[M].天津:天津科學技術(shù)出版社,2000:499.

[4]陸淵雷,張效霞.傷寒論今釋[M].北京:學苑出版社,2011:358.

[5]關(guān)慶增,陸云平.傷寒論古今研究[M].沈陽:遼寧科學技術(shù)出版社,1994:188.

[6]張仲景.傷寒論[M].北京:中國醫(yī)藥科技出版社,1991:585.

[7]張仲景.金匱玉函經(jīng)[M].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2013:47.

[8]成無己.批注傷寒論[M].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1956:81.

[9]葉橘泉.古本康平本傷寒論[M].長沙:湖南科技出版社,1988:114.

[10]鄒澍.本經(jīng)疏證[M].上海:上海衛(wèi)生出版社,1957:286.

[11]徐大椿.傷寒類方[M].臺北: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2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