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叢叢
福樓拜“約會”徐志摩:
沙龍里的藝術公民
在19世紀巴黎的誘惑與輕浮中,福樓拜家的小客廳,曾一度成為世界文化的中心。
屠格涅夫、都德、左拉與莫泊桑們這些享譽世界的名家們,在每周日的下午,邁著沉重的步伐踏上了這個位于六層樓的單身宿舍,為涌動、飛奔的巴黎進行注釋。
莫泊桑曾寫過一篇《福樓拜家的星期天》的短文,描寫這些客人們是如此無聊,以至于不經(jīng)意間隨便劃拉一點兒文字,就成為世界級的經(jīng)典。
而在圣彼得堡,無論是在文化沙龍、學者協(xié)會甚至酒館里,到處都能聽到討論哲學或宗教問題的聲音,到處都能聽到朗誦詩歌的聲音。在一個屬于20世紀初期的寒冷清晨,我們穿過被果戈里稱之為“首都之花”的涅瓦大街,走向名人墓,看到普希金、萊蒙托夫、高爾基,以及白銀時代的阿赫瑪托娃們,他們寂寞,他們喝酒,他們無聊,他們的眼神如炬……
而對于弗吉尼亞·伍爾夫來說,繞不開的是那個“無限的才華,無限的傲慢,無限的激情”的布魯姆斯伯里文化圈。
在這個20世紀最自命不凡的文化沙龍里,聚集著一大批大英帝國最難收編的文化貴族:小說家福斯特、美學家羅杰·弗萊、哲學家伯特蘭德·羅素、傳記作家利頓·斯特雷奇、經(jīng)濟學家凱恩斯、詩人艾略特、畫家鄧肯·格朗特、小說家狄更斯……伍爾夫和她的姊妹凡奈莎是其中的靈魂人物。
文化貴族們眾星捧月般地圍繞著兩姐妹,在她們的客廳里一邊談情說愛,一邊引領著當時整個英國的思想與道德流變。
布魯姆斯伯里文化圈的影響,已遠遠超出英國。20世紀的中國,以徐志摩、陳源、凌叔華等為代表的“新月社”, 就是以它為模板建立:詩人、作家、科學家、政治家等,常以沙龍形式聚會,出雜志,辦書店。有意思的是,兩個團體,雖遠隔重洋,卻互相滲透,產(chǎn)生了聯(lián)系。
將“布魯姆斯伯里理念”帶入中國的第一人,是徐志摩。1921年9月,徐志摩到達劍橋后,日日與他敬仰的狄更斯、羅杰·弗萊、羅素等人同窗共讀。正是他們,把他帶進了“布魯姆斯伯里”。
徐志摩和狄更斯是摯友。徐志摩離開劍橋時,曾送狄更斯一頂黑色絲綢中國帽,狄更斯常在劍橋的庭院里散步,有風時,他會戴上這頂帽子。
魯迅與惠特曼的“一面”:
書店里的文化火焰
1917年,日本人內(nèi)山完造,以妻子美喜子的名義,在上海虹口的北四川路余慶坊弄口旁的魏盛里開設了第一家內(nèi)山書店。
這個初生的書店,不但提供長椅和桌子供讀者坐立翻閱書籍,還在書店外的人行道上,設有茶水處,免費向過往行人供應茶水。并且不管金額大小,無論國籍,買書者都可以賒賬。
其所銷售的書籍,開始是基督教的福音書,隨后加列了一般性的日文書籍,再往后,則擴展經(jīng)營中文書籍。時至上世紀20年代后期,書店內(nèi)已經(jīng)開始銷售包括馬列著作在內(nèi)的進步書籍,成為魯迅著作代理發(fā)行店——從1927年10月他首次去內(nèi)山書店購書到1936年逝世止,魯迅去內(nèi)山書店500次以上,購書達千冊之多。
小說家阿累曾在內(nèi)山書店見過魯迅一面,彼時他不過是個售票員,一日三餐只為飽腹,卻看中了魯迅譯作《毀滅》,魯迅向他推薦了《鐵流》,兩本共價值3.4元的書籍,不過收他一塊錢。在其所寫的文章《一面》中,阿累用語言表達了此事對他的激勵——“‘魯迅先生是同我們一起的!這樣我就更加堅強起來?!?/p>
實際上,內(nèi)山書店承攬了更多的“星星之火”——方志敏的獄中文稿、北平與東北地下黨等轉(zhuǎn)給魯迅的信等都由其轉(zhuǎn)交。
而位于巴黎圣母院左側(cè)、塞納河對岸的莎士比亞書店,同樣因其庇護作用,被喻為英語世界文學青年的烏托邦。
一戰(zhàn)之后,西爾維亞·碧奇在巴黎開設了莎士比亞書店,海明威、斯坦因都曾是這里的座上賓,但在二戰(zhàn)爆發(fā)后,碧奇因不愿將最后一本《尤利西斯》賣給德國人,而被迫關店。
1951年,38歲的美國人喬治·惠特曼以開設一家具有自由思考精神的獨立書店為目標,開設了Le Mistral。上世紀60年代,碧奇授權惠特曼將書店更名為莎士比亞書店。
在書店開張的多年里,這成為了“盎格魯—撒克遜文化”的據(jù)點——書店成了從英語國家初來乍到巴黎、懷揣文學夢卻不名一文、還在迷惘的創(chuàng)作初期的年輕作家的棲身之處。
艾倫·金斯堡、格雷戈里·柯爾索、亨利·米勒、威廉·巴勒斯……都曾在二樓書堆間的床鋪上借住過。2011年12月14日,喬治·惠特曼在書店頂樓臥室平靜地離世,享年98歲。有人替他總結(jié)了數(shù)據(jù),在他經(jīng)營書店的一生中,收留過4000個左右需要幫助的人。而其中許多人,已經(jīng)成為文壇的支柱。endprint
齊魯周刊2014年2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