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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觀藝術(shù)與浪漫藝術(shù)

2014-07-22 00:48梁燕麗
華文文學 2014年2期
關(guān)鍵詞:王鼎鈞

梁燕麗

摘 要:對比臺灣王鼎鈞先生的《那樹》和新加坡郭寶昆先生的《傻姑娘和怪老樹》,我們發(fā)現(xiàn)浪漫藝術(shù)與客觀藝術(shù)的微妙差異,浪漫藝術(shù)植基于個人的感受和思想,好像海洋表面的驚濤駭浪或波光瀲滟;客觀藝術(shù)根入亙古不移的海洋之心,不依個人的主觀意志而波動,其所揭示的毋寧是“人之宿命”或“宇宙的法則”。

關(guān)鍵詞:客觀藝術(shù);浪漫藝術(shù);王鼎鈞;郭寶昆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677(2014)2-0053-05

王鼎鈞的散文名篇《那樹》寫一棵老樹,新加坡郭寶昆的話劇《傻姑娘和怪老樹》也寫一棵老樹,并且二者都把重點放在描寫老樹被砍伐的最后一段生命歷程,因此通常都被解讀為人類文明發(fā)展對自然環(huán)境的破壞,老樹成為與人類相對立的自然的代表或象征。然而細讀文本,我們發(fā)現(xiàn)除了都市文明與生態(tài)環(huán)境矛盾的主題之外,兩個作品之所以成為名家名作,更在于老樹深刻的生命寓意,以及人與自然,以至宇宙一切生靈的一種共存呼應(yīng)的關(guān)系。王鼎鈞的散文是少見的客觀藝術(shù),即由世界本來的樣子寫作,人類為了欲望的擴張伐倒了老樹,卻覺得理所當然,沒有絲毫的自省和懺悔,當然不是所有人類都如此,清道婦和老太太作為樹的鄰居和朋友,本能地帶著樸素的感情緬懷樹的生前死后,參加樹的落幕葬禮;郭寶昆則寫一個傻姑娘很喜歡那又老又怪的老樹,每天都去看他,和他說心里話,最后用生命保護這棵老樹不被伐倒,充滿了浪漫奇幻色彩。浪漫藝術(shù)依照理想寫作,寫人與樹特別的感情與生命呼應(yīng),是另一種無法用科學證明的宇宙真實性??陀^藝術(shù)滲透了作者現(xiàn)實的洞察力,浪漫藝術(shù)充滿了作者美好的想象力,殊途同歸都是對人與自然矛盾對立的人為性的批判,對人與自然和諧親善的宇宙性的呼喚。

一、客觀藝術(shù):王鼎鈞的《那樹》①

那是一棵古老的樹,見證了人世的滄海桑田。從只有行人的泥濘小路到行駛汽車的柏油路,從只有稀稀落落的老式平房到一排一排新公寓挨過來,那樹的形貌總是:“有一點佝僂,露出老態(tài),但是堅固穩(wěn)定”,“黑霉潮濕的皮層上,有隆起的筋和縱裂的紋,像生鐵鑄就的模樣。幾丈以外的泥土下,還看出有樹根的伏脈”。②在幾乎自然主義的描寫中,沒有輕淺浮華的美化或主觀化,文字形象生動卻樸實厚重,是按照老樹本來的樣子描寫的客觀藝術(shù)。在前現(xiàn)代,人與植物、動物共處一個世界,彼此相得益彰:“在夏天的太陽下挺著頸子急走的人,會像獵犬一樣奔到樹下,吸一口濃蔭,仰臉看千掌千指托住陽光,看指縫間漏下來的碎汞”;鳥兒棲息,情侶止步,孩子們唱歌,“于是那樹,那沉默的樹,暗中伸展的根,加大它所能蔭庇的土地,一厘米一厘米的向外”。但是,隨著工業(yè)時代的到來,世界萬物在爭奪空間,人類作為萬物之靈長,開始因自我膨脹而侵犯其他生物的生存權(quán):“所有原來地面上自然生長的東西都被鏟除,被連根拔起”。那樹的生命力特別強,雖“被一重一重死魚般的灰白色包圍,連根須都被壓路機碾進灰色之下,但樹頂仍在雨后滴翠,經(jīng)過速成的新建筑襯托,綠得很深沉”。在人類的工業(yè)化過程中,那樹仍然以綠色的濃蔭對世界作出貢獻,然人類在擴張,自然在萎縮,而自然在人工的襯托下更顯珍貴:“毛毛雨比貓步還輕,跌進樹葉里匯成敲響路面的點點滴滴,泄露了秘密,很濕,也很詩意”。這是全文描寫那樹最美的意境,不是出現(xiàn)在泥濘小路和老式平房的前現(xiàn)代,而是出現(xiàn)在新建筑襯托的工業(yè)時代,老樹成為世界最后一道風景,一片綠洲。

悲劇發(fā)生在人類欲望的無限膨脹和無止境的貪婪,以及隨之而來的無知、淺薄和短視,那樹“被工頭和工務(wù)局里的科員端詳計算過無數(shù)次”,“出租車像饑蝗擁來,‘為什么這兒有一棵樹呢?”這顯然是反諷,貪婪、淺薄使工業(yè)化沒有如初衷,源源不斷地給人類帶來幸福,而是使人類逐漸失去了詩意的棲居和自然的情懷。于是那樹越來越“無用”了,公共汽車站要搬,水果攤要搬,孩子們的幼兒園也要搬,人類自以為不再需要一片濃綠與清蔭,這是樹的災(zāi)難,更是人類異化的隱憂。人類急功近利至此,必然到處是躁動不安的擴張與征服,逃亡與遷徙,這些現(xiàn)代社會最顯著的癥候,但“樹是世襲的土著,是春泥的效死者”。有感于人與土地、與根的分離,作者以樹為反襯,“他們的傳統(tǒng)是引頸受戮”,“連一片葉子也不逃走”。樹的堅定不移,庇護一方水土,得到了上帝的嘉許:“你綠在這里,綠著生,綠著死,死復綠”。在自然所代表的世界律法里,萬物在宇宙中各有位置。然而老樹終于難逃浩劫,人類找到一個借口就把它伐倒、除根:“一個醉漢超速駕駛而撞樹,于是人死,交通專家宣判那樹要償命”,于是人類堂而皇之地對樹施暴,“電鋸從樹的踝骨咬下去,嚼碎,撒了一圈白森森的骨粉……”屠殺在深夜進行,人類的殘暴無以復加卻又鬼鬼祟祟。作者寫道:“夜很靜,像樹的祖先時代,星臨萬戶,天象莊嚴,可是樹沒有說什么,上帝也沒有。一切預(yù)定,一切先有默契,不再多言”。天地不言,但人類的罪責已昭然若揭,在天道自然之中,我們隱約感到人類的貪婪無度、肆意殺伐終會受到自然規(guī)律的懲罰,但人類仍不知自省與悔過。以樹為鄰的老太太說“聽見老樹的嘆息”,這個嘆息可以看作是對人類行為的慨嘆與警告,但伐樹的人什么也沒聽到,他們沉浸在自己征服自然的勝利之中,只看到自己殖民拓展得到的成就與喜悅:“馬路豁然開曠,像拓寬了幾尺”,看不到自己剝奪其他生物的生命和生存空間,乃至破壞生態(tài)環(huán)境,最終將禍及自身。文章娓娓道來不動聲色,卻飽含了作者深沉的憂思。

在今天,許多地方的綠色正在人類無止境的欲望擴張中消失,面對王鼎鈞筆下這棵年輪已被定格的老樹,讀者會聯(lián)系起身邊許多關(guān)于“綠色”的故事。王鼎鈞沒有主觀化地賦予這棵樹什么特別意義,只是很真實地寫出老樹頑強的生命力,和最終被伐倒的命運,寄予了作者深沉的生命體驗和悲慨。人類文明的發(fā)展是必然的選擇,王鼎鈞說過對于文明發(fā)展“決不后悔”的話:“人類以他最杰出的才智,最艱辛的奮斗,最漫長的過程,沖出洪荒,握緊文明,難道現(xiàn)在后悔了嗎?不,我們決不后悔,人類的幼苗不再大批大批的死于肺炎和猩紅熱,沒有什么可后悔的;人類可以在一天走完從前一生也走不完的路,立業(yè)四海,沒有什么可后悔的;人類可以一小時做完從前十年也做不完的工作,從各方面改善生活,沒有什么可后悔的。對付文明造成的災(zāi)害,是用進一步的文明,不是否定文明!”作者的思維非??b密,其目的在于對文明發(fā)展的深刻反思,對生命意義的深切理解,對都市文明與自然界共同發(fā)展的深層思考,希望人類更有遠見,更有宇宙意識,與各種生物生靈生命和諧共處于一個地球的空間。作者質(zhì)疑的是“文明砍伐了叢林,卻蓋起不見天日的大廈;文明驅(qū)走毒蛇猛獸,卻制造市虎;文明消滅瘴癘瘟疫,卻散布原子塵;文明消滅了人體內(nèi)的寄生蟲,卻代之以有害的色素和防腐劑……”作者并不簡單地執(zhí)著于一條思想路線,而是辯證地看待事理,眾多的主體、眾多的聲音、眾多的目光代替唯一能思索的“我”。這是客觀藝術(shù)的基礎(chǔ)。老樹的遭遇引發(fā)了作者深重的感慨和思考,老樹是生命的象征,自然的象征,命運的象征,從有用到無用,到成為別人生存和發(fā)展的障礙而被根除。這一切作者信筆寫來卻驚心動魄,尤其是人類為了擴張借機伐倒老樹,卻是那么理所當然,并沒有絲毫的自省和懺悔。這樣描寫真實而發(fā)人深省。樓肇明認為:王鼎鈞為了擴大散文以小見大的容量,常將一般的寓意象征,改造和廓大成世界本體的象征,換句話說,他筆下的意象和象征,每每有一種哲學上本體論的味道。這是客觀藝術(shù)的終極目標。

二、浪漫藝術(shù):郭寶昆的

《傻姑娘和怪老樹》③

一棵老樹,但不知什么樹,或許是千萬棵樹中的一棵,這就是“那樹”傳遞給我們的哲學本體論味道。《那樹》作為散文文體,無論是寫實層面,還是象征層面,都包含了作者極為豐富的人生體驗和世態(tài)觀察,因而這棵老樹的蘊涵極為深刻飽滿,那是一般人寫不出來的一棵樹。比起《那樹》,《傻姑娘和怪老樹》作為劇作,富于虛構(gòu)的戲劇性。標題中“傻”和“怪”的修飾詞已傳達出特殊的感情色彩和審美意味。傻是天真,是不隨波逐流;怪是怪異,是與眾不同。劇作開頭和結(jié)尾都出現(xiàn)布偶,布偶作為一種象征意象,完全是一種表現(xiàn)主義的藝術(shù)手段。序場之后第2場“怪老樹”,由傻姑娘的視角看老樹:突出“怪”,一種怪誕的美學特征,“這棵樹,很老了。又老又怪”。④“老”是寫實,“怪”則帶著主觀感受和個性色彩,接著的描寫更富于浪漫色彩:“他的枝是長長直直的,直直地伸向天空”;“別的樹,葉子都長在頭頂上;他的,都生在底下,靠近地面的地方”。修長挺直是一種美,天空代表理想,凸顯老樹的自然美好和獨一無二,于是傻姑娘愛上這棵怪老樹:“姑娘轉(zhuǎn)身,上前去撫摸大樹”。第3場“傻姑娘”,由老樹的視角看姑娘,突出她的天真無邪。姑娘天天去看那棵高高的老樹,教室、食堂、圖書館、停車場,哪里能看到老樹她就往哪里跑。

比較起來,還是停車場最理想。

抬頭仰望,老樹站在斜坡上,最有氣勢,最美!

姑娘尋找看樹的最佳角度,終于看到老樹“最有氣勢,最美”的形象,暗示姑娘和老樹一種特別的感情,充滿了浪漫氣息。第4場“久遠的聲音”回到遠古,回到永恒的青春。姑娘一首久遠的歌《望春風》,使“久已凝固的老樹開始復蘇”,“猶如僵化了千年的木乃伊重獲生機一樣,老樹的肢體和聲音,在姑娘促動下開始復活”,于是老樹開口說話,這是一種寓言或童話的筆法。第5場“枯樹小島”通過老樹講述的故事,表現(xiàn)地球上的滄海桑田,以及世界萬物共生共存的田園牧歌。在遠古時代的一場暴風雨中,“老樹曾浮在水面上,游向遙遠的大海。大海太遠了,他沒有游到”。大海和天空都是理想的象征。“突然間,水面下的泥土傳來了一股溫暖,他感到泥土還是豐美的。在平靜的水面上,陽光也依然是那么柔和的,于是,他咬咬牙,把樹根死命往下伸,猛向堅實的河床底下鉆。頭上,他也費盡了力氣,吐放新葉,饑渴地吮吸陽光的滋養(yǎng),以喚起自己體內(nèi)的生機。”以如此美麗的文字和想象寫老樹的再生,大自然萬物的滋育使他重新煥發(fā)了生命力,他也和自然萬物結(jié)成一個相互依存的生命整體?!叭绱艘淮⑾鄠鳎懊娴挠职炎约菏腔癁榛夷囵B(yǎng)料,讓后面的衍生不休,終于,那一棵浮游的大樹,不久就變成了一個生氣勃勃的小島?!痹谶b遠的想象中,一個宇宙萬物生生不息的故事,正是作者心目中最美麗溫馨的理想世界。在那個世界里,人也加入了自然交響曲,過著田園牧歌的生活。那是一種桃花源式的烏托邦世界,無疑是一種浪漫的想象藝術(shù)。接下來老樹和姑娘充滿哲理的對話似乎回到現(xiàn)實,預(yù)示了人類的欲望擴張和躁動不安將使宇宙失去平衡,將使美好自然的生活不再:

老樹:我一定在。孩子,樹跟人不同。人永遠不停,樹永遠不動。

姑娘:你的祖宗不是游泳到河里去長成小島的嗎?樹既然可以動,人是不是也可以停。

老樹以靜制動,象征永恒的自然,反襯人類的浮躁和貪婪應(yīng)當適可而止。為進一步表現(xiàn)枯樹小島所暗示的宇宙生生不息的規(guī)律,作者又以“樹”與“風”的辯證關(guān)系作比:

風說:沒有風,樹就唱不了歌,跳不了舞。

樹說:因為枝葉舞動才有風,因為樹林唱歌才有風。

第6場“傻姑娘和怪老樹的游戲”,接著第5場末尾的哲理性對話,展開更為浪漫的想象翅膀,發(fā)出天問,探索宇宙一切生命本體所蘊含的哲學,最終落在人類沒有權(quán)利剝奪其他生命的存在:

為什么人一定要說話?

為什么石頭不會哭?

為什么眼淚不是甜的?

……

為什么星星長在天上?

為什么人要砍樹?

第7場“驅(qū)魔”,在表現(xiàn)主義藝術(shù)中,展示聰明的人們墮落為貪婪成性的魔鬼,只有傻姑娘是個頭腦清醒的天使?!扮P泥機開過來了,伐樹的工人到了,姑娘爬上老樹,以生命保護老樹不被伐倒?!比欢诂F(xiàn)實中,姑娘卻被當成精神病患者帶走。第8場“樹舞”描寫暴風驟雨夾雜著電閃雷鳴沖向樹林,但是樹林卻以輕盈瀟灑的舞姿,把風雨雷電變成甘露和彩虹。雨過天晴,樹根扎得更深,樹干磨練得更壯,樹葉也更加新潔茂盛?!昂⒆樱瑒e怕風雨,愛樹的人,在狂風暴雨之中,你才能看到樹的真正風采,他的舞……”以如此浪漫主義的樂觀精神,達致對樹理想境界的表現(xiàn)高潮。

卡爾維諾說:但愿有部作品能在作者以外產(chǎn)生,讓作者能夠超出自我的局限,不是為了進入其他人的自我,而是為了讓不會講話的東西講話,例如棲息在屋檐下的鳥兒,春天的樹木或秋天的樹木,石頭,水泥,塑料……郭寶昆的《傻姑娘和怪老樹》正如卡爾維諾所言超越人類自我,讓不會說話的老樹說話。比起王鼎鈞先生《那樹》的客觀藝術(shù),自是另一種理解世界的不同觀念與視角。

三、客觀藝術(shù)與浪漫藝術(shù)的融合

通過與郭寶昆《傻姑娘和怪老樹》浪漫藝術(shù)的對比,我們確立了王鼎鈞《那樹》客觀藝術(shù)的特點。浪漫藝術(shù)給人獨特的美感和理想的境界,客觀藝術(shù)給人更多深層的思考和理性的批判。《那樹》極為雋永深刻的洞察力使作品成為更樸實真切的生活畫像,透露出人類智者更清醒有力的自省意識。作者沒有讓那樹如松樹、梅花、竹子或蜜蜂那樣成為某種文化的象征符號,或著上主觀色彩而成為自我人格的投射和標榜,于是以自我狹隘的眼光觀看世界已經(jīng)不是世界的本來樣子,于是在那些松樹贊、梅花贊、蜜蜂贊的散文中,我們已經(jīng)不知道松樹、梅花和蜜蜂的本來面目和樣子,讀到的只是作者自我高標的精神和自我膨脹的視角?!赌菢洹穮s是極為少見難得的客觀藝術(shù)。這并非說《那樹》沒有包含作者的精神和理想,也并非說《那樹》缺少浪漫和魔幻的想象力。事實上,最好的作品都是主客體的融合,是寫實與浪漫甚至魔幻色彩融為一體,無論是《那樹》,還是《傻姑娘和怪老樹》,作為名家名作都很自然地做到了這一點。

王鼎鈞筆下的那樹經(jīng)久屹立,見證著大地的滄海桑田,給人以邈遠的歷史感;它在大自然的災(zāi)禍面前毫發(fā)未損,似是古老而茂盛的生命旗幟;它綠化大地,蔭庇人類,世世代代造福于人類,最后卻被人類借機伐倒。樹是物質(zhì)的,也是空間的;樹是情緒的,也是文化的。作者在描述老樹形象、講述老樹故事時融注了濃厚的主體感受,特別是寫到老樹最終被砍伐,隱含著作者強烈的正義感和自省意識。文中幾處引用民間傳說,尤為富于奇幻色彩。如為了說明老樹的堅固穩(wěn)定,文章引入臺灣地區(qū)頻發(fā)的臺風事故:“有一年,臺風連吹兩天,附近的樹全被吹斷,房屋也倒坍了不少,只有那棵樹屹立不搖”,而且令人難以置信地“連一片樹葉都沒有掉下來”。老樹經(jīng)受住了臺風的嚴峻考驗,在人們的心目中開始有著通靈的神秘感:“當這一帶還沒有建造新式公寓之前,陸上臺風緊急警報聲中,總有人到樹干上漩渦形的洞里插一炷香”。文章最后清道婦講述“螞蟻搬家”的故事,最為奇異,亦真亦幻,乃是作者借助藝術(shù)的假定性和自由的想象力,由鄉(xiāng)村女子之口傳達出老樹和螞蟻的密切關(guān)系?!袄蠘涫峭`的,它預(yù)知被伐,將自己的災(zāi)禍先告訴體內(nèi)的寄生蟲”,只一句話寫出了老樹的寬厚仁慈、有容乃大,和自然萬物的唇齒相依,令自私冷酷的人類慚愧不已?!坝谑侨跣《鴪匀痰拿褡?,決定遠征,一如當初它們遠征而來”,并且“每一個黑斗士離巢后,先在樹干上繞行一周,表示依依不舍”,這些描寫居于一種思想:作者把老樹、螞蟻等世間萬物視作平等的生命,與人一樣有生存的權(quán)利,都是宇宙的組成部分。人類沒有破壞宇宙大化循環(huán)和生生不息的權(quán)利和能力。但老樹終于被毀滅并被遺忘,文章又回到殘酷的現(xiàn)實:

不過這一切都過去了,現(xiàn)在,日月光華,周道如砥,已無人知道有過這么一棵樹,更沒人知道幾千條斷根壓在一層石子一層瀝青又一層柏油下悶死。

郭寶昆的《傻姑娘和怪老樹》雖然充滿了浪漫色彩,卻是在客觀真實和深刻洞察基礎(chǔ)上的浪漫想象。因此美麗的想象往往夾雜著寫實細膩的筆觸,乃至社會批判的銳利。如劇作常常在藝術(shù)的假定情境和天馬行空的想象中,突然拉回現(xiàn)實,提到鏟泥機的威脅。如第3場,“但是,這里要建房子,鏟泥機來了!”突然傳來的鏟泥機的聲音,打斷了浪漫的想象與夢想,充滿現(xiàn)實的憂患意識;第5場,當姑娘與老樹合唱《望春風》,沉浸在青春的遐想,姑娘突然說:“鏟泥機會不會開到這里來?會不會……你……”從夢幻中驚醒而回到現(xiàn)實;又如第6場姑娘講述圖書館里穿鞋子的故事,頗具現(xiàn)實的諷喻意味,以人為的因循僵化反襯老樹的自然浪漫,具有批判現(xiàn)實的力度。第9場“老樹,老樹”寫老樹雖然還在,但他的枝干全被截斷,被修去了葉子,“這樣,他才能跟這個地方新設(shè)計的景觀,融匯成一個令人滿意的統(tǒng)一體”。這正是作者批判的矛頭所向,人類自以為是地規(guī)整和規(guī)訓一切,于是老樹被削足適履,自然消失,想象折翅,生命扭曲,浪漫不再,只剩下枯燥而病態(tài)的人工斧鑿痕跡。“姑娘再也不能自制了,像一個發(fā)了狂的野獸,她向著老樹砍、砍、砍,要把扭曲的心愛物消滅了?!惫媚餅榱司S護老樹的自然本色,而把被修剪后的老樹砍了,劇作最終以浪漫的瘋狂對扭曲的現(xiàn)實作殊死一搏,創(chuàng)造出浪漫與現(xiàn)實交織的戲劇高潮。

對比王鼎鈞的《那樹》和郭寶昆的《傻姑娘和怪老樹》,我們發(fā)現(xiàn)浪漫藝術(shù)與客觀藝術(shù)的微妙差異,浪漫藝術(shù)植基于個人的感受和思想,好像海洋表面的驚濤駭浪或波光瀲滟;客觀藝術(shù)根入亙古不移的海洋之心,不依個人的主觀意志而波動,其所揭示的毋寧是“人之宿命”或“宇宙的法則”。

①② 王鼎鈞:《一方陽光》,徐學編,江蘇文藝出版社2009年版,第198-200頁;第198頁。(以下原文引用同出此書,不另注)

③④ 郭寶昆:《郭寶昆全集》(第二卷 華文戲劇1980年代),主編柯思仁、潘正鐳,八方文化創(chuàng)作室世界科技出版公司2005年版,第135-149頁;第135頁。(以下原文引用同出此書,不另注)

(責任編輯:莊園)

Objective Art and Romantic Art

---A Comparison between Wang Dingjuns“That Tree”and Guo Baokuns

The Silly Girl and the Odd Old Tree

Liang Yanli

(Associate Professor of the Chinese Department of Fudan University)

Abstract: Through a comparison between the Taiwan writer Wang Dingjuns“That Tree”and the Singapore writer Guo Baokuns The Silly Girl and the Odd Old Tree, we can find the subtle difference between romantic art and objective art. The former, like the tempestuous or the sparkling waves on the surface of the sea, relies on the personal feelings and ideas, while the latter is rooted in the eternal heart of the ocean, unaffected by the subjective will and revealing human destiny or the laws of the universe.

Key words: objective art, romantic art, Wang Dingjun, Guo Baok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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