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露
內(nèi)容摘要:本文從蘇童的新歷史主義小說出發(fā),具體分析這些作品的意象、情節(jié)、人物、背景這幾個要素,解讀新歷史主義文藝思潮的特點,并總結出了蘇童小說創(chuàng)作的特點。
關鍵詞:新歷史主義 蘇童 文藝思潮
在中國當代作家作品中,蘇童和他的一系列新歷史主義小說無疑是解讀新歷史主義文藝思潮的最好材料之一。本文將結合蘇童的七篇具體作品《飛越我的楓楊樹故鄉(xiāng)》、《罌粟之家》、《南方的墮落》《另一種婦女生活》、《刺青時代》、《舒家兄弟》、《妻妾成群》,從意象、情節(jié)、人物、背景這四個方面來解讀新歷史主義這一文藝思潮。
一.意象
蘇童的小說之所以給人一種壓抑逼仄的感覺,是因為里面大量的灰色基調(diào)的意象的存在。這些意象具體如下:幺叔的黑膠鞋,瘋狗,罌粟地(《飛越我的楓楊樹故鄉(xiāng)》);衰草亭子、沉草在楓楊樹村永遠也打不了的網(wǎng)球、劉家地主事業(yè)的象征——白金鑰匙、沉草看見陳茂后的奇癢、劉素子的貓、演義的饃饃、陳茂的銅嗩吶(《罌粟之家》);醬園(《另一種婦女生活》);手電筒(《南方的墮落》);眼睛放光的貓、女人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幽藍色的光(《舒家兄弟》);刺青、大旗(《刺青時代》);水井、梅珊與高醫(yī)生緊纏在一起的四條腿、季節(jié)變化(《妻妾成群》)。
其中,不少意象的含義是極其復雜深刻的。
如《舒家兄弟》里那只眼睛放光的貓,那股從女人身體上散發(fā)出來的幽藍色的光。前者是舒農(nóng)意念的化身,最終貓被燒死了,舒農(nóng)也跳樓了;后者是舒農(nóng)心中的解不開的魔魘,這是成長過程中的壓抑、苦悶和孤獨。
如罌粟,它是楓楊樹人生存的依賴,是楓楊樹的男人們集體占有瘋女人的欲望發(fā)泄地,同時還是沉草最終的歸宿,又是鮮血一般紅艷艷的腥香,流淌在每個楓楊樹人的身體里。又比如那個在小說中被稱為“男性的象征”的衰草亭子,這是劉老俠的風流地方、被批斗的地方和最終自焚的地方,是劉素子被陳茂強奸的地方,是陳茂被吊起來和被親生兒子沉草兩槍打死的地方,也是最終他的尸體被焚燒殉葬的地方。在楓楊樹故鄉(xiāng)里,罌粟和衰草亭子一樣,總是在楓楊樹人的生活中扮演著骯臟而令人敬畏的角色,這種角色深入每個人的心,不僅是當下楓楊樹人,更有歷史里的楓楊樹人,還有未來的楓楊樹人。這種意象與時空的交織便創(chuàng)造了一個混沌而清晰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什么都可以被感知,唯有歷史不可以,它是高高在上的,早已用一只手看不見的手寫下了每個人的命運。
二.情節(jié)
本文選取的蘇童的小說鐘情于敘述人物、一條街、一個村莊、一棟宅子、一座樓房的興衰榮辱史。這種敘述既可以是宏大的,力透紙背、冷眼旁觀地對一條街,一個村莊進行客觀冷靜的思考,也可以是細微的,具體詳盡、飽含感情地解讀一個人,一棟宅子、一座樓房的生與死。這種敘事一開始就把小說置于歷史的背景中,當然,蘇童沒有按照傳統(tǒng)來書寫他們,他筆下的興衰榮辱,是打破常規(guī),打破現(xiàn)實的。
如《罌粟之家》,地主劉家的興衰榮辱史就是一個典型的蘇童敘事。劉老俠的一生本來和中國四五十年代的地主是一樣的,之前忙著圈地,之后又眼睜睜看著土地被拿走,最終斷了命根子,氣急自殺。但是,在蘇童的歷史敘事下,演義、劉老信、陳茂、翠花花、劉素子、沉草這些圍繞在劉老俠身邊的人,這些是旁斜逸出的邊角,讓他的一生充滿了傳奇。與其說他死在了土地上,不如說他是死在了歷史的因果報應與輪回里。
三.人物
本文選擇的是那些詭異的解構歷史的人物形象來進行分析,如《飛越我的楓楊樹故鄉(xiāng)》中的幺叔、瘋女人,“我”;《罌粟之家》里的劉老信、演義、陳茂、劉素子;《另一種婦女生活》里的簡少芬、簡少貞姐妹兩;《南方的墮落》里死而不僵的金文愷;《舒家兄弟》里的舒農(nóng);《刺青時代》里的小拐;《妻妾成群》里陰魂不散的前姨太太們。
這些人物身上其實具有某種共同點。
如《飛越我的楓楊樹故鄉(xiāng)》里的“我”和《妻妾成群》里陰魂不散的前姨太太們,他們都屬于生活在多個時空里的人物。“我”在小說里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但是我卻有著成人的思想和異常的感官,“我”能夠看到幺叔的守靈之夜,“我”能夠嘆惋幺叔的一生,但”我“只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這里的“我”既是生活在幺叔時代的嬰兒,又是楓楊樹村先知一般的生活在永恒的時間里的人,同時還是嬰兒長大以后的回憶。而那些前姨太太們一個接一個被投入井中,落井那一刻,多個時空的交匯了,加上后來的梅珊,陳家前世今生的姨太太都在看著這個瘋女人頌蓮和新進門的文竹。在那之前,層層疊疊的過去在向頌蓮呼喚,在向頌蓮伸手,頌蓮就像中了魘一般一點點被吸附到了井里,吸附到了過去姨太太們的命運與歸宿里,幾世幾代下來,一直是這樣,逃不出宿命,逃不出歷史的怪圈。這種多時空的敘事使得小說發(fā)展線索變多了,內(nèi)涵變得更為豐富,同時也制造出了一種讀者閱讀體驗的亂像。
四.背景
這幾篇小說發(fā)生在三個背景下:楓楊樹村,香椿樹街,陳家大院,它們都是欲望泛濫之地,同時也是世代傳承下來有故事的地方。
沒有人能說清楚,在楓楊樹村河邊的那片罌粟地里,有多少男人把瘋女人拖進去過,也沒有知道瘋女人有多少個清晨是裸著身體在陽光與露水中醒來的。
香椿樹街則是骯臟不已的,無論是梅家茶館、醬園還是十八號樓,從和尚橋到醬園店堂再到十八號樓上下,充斥著偷情、謀殺,強奸、亂倫這樣的不堪情欲。
陳家大院高墻深瓦,一代一代地關著成群的妻妾,只供一個男人享用發(fā)泄,女人因為男人的寵幸變得爭風吃醋,勾心斗角,女人因為背叛與反抗或死或瘋,這樣的獨門獨院似乎是整個封建社會的縮影。
故事發(fā)生在這樣不堪的背景下,每一個都帶有不同程度的悲劇意味。
究竟是環(huán)境同化了人,還是人本來就污濁不堪,還是這里的人世世代代注定了要以這樣不堪的狀態(tài)生存下去?“蘇童的小說在結構上總是呈現(xiàn)出一種回環(huán)的特征,且是沒有閉合的回環(huán),姑且稱之為敘述的怪圈。《妻妾成群》中梅珊死去,頌蓮發(fā)瘋,呼應著那口廢井中死去的上輩的姨太太的命運,五太太文竹的到來,出現(xiàn)在小說的結尾,照應著頌蓮的初入陳府。”①在不可知的歷史中,唯一能作為解釋的是,新太太又進門了。
“新歷史主義實質上是一種與歷史發(fā)生虛構、想像或隱喻聯(lián)系的語言文本和文化文本的歷史主義,帶有明顯的批判性、消解性和顛覆性等后現(xiàn)代主義特征,強調(diào)主題對歷史的干預和改寫?!雹谕ㄟ^以上對蘇童這七篇小說的分析,不難發(fā)現(xiàn),蘇童的這些作品種人是壓抑沉悶,不斷尋求欲望刺激的,人們或者生活在靜止的時間里,或者生活在歷史的輪回中:時間概念的模糊與人的混沌狀態(tài)結合在一起,一種似是而非的歷史便呈現(xiàn)在了讀者的眼前。
在蘇童的小說中,我們看到的正是這樣一段又一段虛構、想像出來的比現(xiàn)實還逼真的虛假的歷史,這些虛假的歷史正是對現(xiàn)實的嘲諷,劉老俠的自焚,舒農(nóng)的跳樓,金文愷的自閉無不是對現(xiàn)實的反抗。同時,作家希望借助這樣的敘事來干預歷史,他用看不見的手為一個個人物書寫好了歸宿,然后看著他們經(jīng)歷一番榮辱掙扎最終走向毀滅,這是對人生無能為力的悲哀的嘆息。當我們隨著作者的筆觸深入到一件件事核心、一個個人的內(nèi)心時,我們看見的不僅僅是歷史,還有在結構歷史的過程當中對人性的拷問。
注 釋
①趙洪琴《無可逃避——蘇童與南方》浙江師大學報 1994年03期
②陸貴山《新歷史主義文藝思潮解析》中國人民大學學報 2005年05期
參考文獻:
1.趙洪琴《無可逃避——蘇童與南方》浙江師大學報 1994年03期
2.陸貴山《中國當代文藝思潮》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2002年6月版
3.陸貴山《新歷史主義文藝思潮解析》中國人民大學學報 2005年05期
4.趙倩《虛構出的真實——淺論蘇童新歷史主義小說的創(chuàng)作特征》安徽文學(下半月) 2010年02期
5.張杰《蘇童小說的“新歷史主義“解讀》 長城 2010年04期
6.房偉《南方:“虛幻”的誘惑與“可能性”的書寫——評蘇童小說<南方的墮落>》時代文學(上) 2010年06期
說明:本文用到的作品如下:
1.蘇童《另一種婦女生活》江蘇文藝出版社 2003年1月第1版
2.蘇童《楓楊樹山歌》重慶大學出版社 2011年3月第1版
3.蘇童《南方的墮落》黃山書社 2010年第1版
(作者單位:南京信息工程大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