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三流

抓個小偷當(dāng)演員

◎江三流

小偷成明星

保羅是個慈善家，還是一個大導(dǎo)演。最近，保羅的一部新戲即將開拍，為了宣傳造勢，保羅帶著劇組在拍攝地舉辦了一個慈善晚會。很多慕名而來的商賈名流捐了善款，打入了保羅慈善基金的賬戶，臺下的觀眾也捐助了不少現(xiàn)金。

拍攝地比較偏僻，明早還要開工，當(dāng)晚，劇組就地宿營。到了半夜，一陣喧鬧聲驚醒了保羅。保羅起身一問，才知道劇組的人抓住了一個小偷。但凡還有一點良知的人，怎么會去偷那些善款？劇組有人要打電話報警，被保羅制止了，他決定親自去問問。

小偷名叫山姆，在當(dāng)?shù)厥莻€臭名遠揚的扒手。保羅上下打量著山姆說：“小伙子，你干點什么不好，偏要做小偷？”山姆撇著嘴說：“切，要是有錢，誰愿意做賊？”保羅并沒有生氣：“那你知道，這些錢是捐給那些需要幫助的人的嗎？”山姆笑了：“那不就對了，我窮得連老婆都沒娶，不也需要幫助？”保羅差點被氣樂了：“那我要是把你送到警局會怎么樣？”山姆還是沒示弱：“求你快點把我送去吧，我在里面還能安穩(wěn)地吃幾天飽飯?！?/p>

保羅沉思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說：“你說你需要幫助，那我就幫你一回，我讓你在我們劇組當(dāng)個演員，你愿意嗎？”山姆一聽，還有這等好事，偷錢被抓了不但不治罪，還能當(dāng)演員？保羅笑著說：“不錯，劇組正缺一個角色，又壞又賤，我看你正好可以本色演出。你如果同意，那就是你了。”

就這樣，山姆因禍得福，從一個一文不名的小混混，躍身成了一名演員。

劇組的人知道山姆是個小偷，都避而遠之，只有保羅和他的女助手愛莎沒有看不起山姆。愛莎還常常和山姆聊天，教他一些演員的常識。山姆雖然對演戲一竅不通，但完完全全地本色演出，卻把那個壞蛋演活了，簡直比主角還出彩。電影上映之后，山姆竟然也成了有點名氣的小明星了。

這天，保羅讓山姆陪愛莎去醫(yī)院幫他拿點藥，山姆到了醫(yī)院一看，隊排得很長。山姆一時積習(xí)難改，看準(zhǔn)了機會就要插隊，立馬就有人說：“那不是電影演員山姆嗎？”

山姆一看被別人認出來了，只好尷尬地笑了笑，乖乖到后面排隊去了。就在排隊的間隙，一個賊頭賊腦的黑人走到了愛莎的身后，手悄悄地伸進了愛莎的包里。

這點小伎倆，山姆太熟悉了，他直接轉(zhuǎn)身拍了拍那黑人的肩膀，輕輕喝了一聲：“滾開！”黑人收回手，惱羞成怒地瞟了山姆一眼，猛然一拳砸向了山姆。山姆一時沒有防備，被一拳擊中，眉骨邊有溫?zé)岬孽r血流了出來。

山姆什么時候受過這種窩囊氣，他飛起一腳，將黑人踹倒在地。就在山姆作勢要撲過去之際，只聽得愛莎一聲尖叫，黑人的手里已經(jīng)多了一柄鋒利的匕首。黑人掙扎著爬起身，將匕首對著山姆，臉上帶著猙獰的笑意。

人群騷動起來，山姆緊緊地盯著黑人，毫無懼色。黑人持著匕首用盡力氣向山姆扎過來，山姆一個轉(zhuǎn)身，讓過了匕首，隨后一個掃堂腿，將黑人絆倒在地。這時，正好過來兩名警察，問明情況，將黑人銬走了。

人們都對山姆豎起了大拇指，夸他是個了不起的“英雄”。有醫(yī)生趕忙過來給山姆處理傷口，之后大伙兒又主動讓山姆和愛莎先到窗口拿藥，弄得山姆一時還有點不好意思了。

回來的路上，山姆的內(nèi)心一直很激動，不是因為打贏了一個黑人小偷，而是人們看他的那種贊賞的目光，包括愛莎對他的各種關(guān)心。山姆自小以來，什么時候受到過這種待遇??？原來做個好人的感覺真好。

第二天，演員山姆勇斗小偷的故事在媒體和網(wǎng)絡(luò)中傳開，現(xiàn)在人們已經(jīng)稱山姆為“好人山姆”了。山姆心想，這些肯定都是愛莎幫著宣傳出去的。

我想做個好人

想起愛莎，想起她那美麗的臉龐，山姆不由得心里一動。晚上，山姆約愛莎來到自己的住處，很真誠地向愛莎表白。愛莎有些吃驚地看著山姆說：“山姆，你這個玩笑可不怎么好笑?！鄙侥芬膊还苣敲炊啵拖霃娢菒凵?。愛莎掙扎著說：“山姆，你現(xiàn)在是‘好人山姆’了，可不能這樣?！?/p>

一句話，說得山姆一怔：“你真的覺得我是個好人？”愛莎趁機擺脫了山姆說：“我相信你以后肯定會是個好人的，我等著你的這一天。”說罷，嫵媚地一笑，就向門口退去。

山姆沒有再阻攔，愛莎走后，他一直回味著她的話，喃喃自語道：“愛莎，我一定會成為一個好人的?！?/p>

山姆開始跟隨保羅參加各種公益活動，他不但捐出了全部收入，還動員每一個受到他影響的人做善事，捐善款。看著這一切，保羅常常會夸獎山姆。然而對山姆而言，更為可貴的是，他常常能看到愛莎給予他的欣賞的目光。

做一個好人并不難，還有從前體會不到的快樂。山姆這段時間過得很開心，他沒有急著再去向愛莎表白。他從愛莎鼓勵的目光里，仿佛明白了她的心意。他想，終有一天，愛莎會為他的改變而感動。

這天清晨，熟睡中的山姆被一陣急切的電話鈴聲吵醒，是愛莎打來的電話。愛莎讓山姆打開電視看新聞。原來，昨天夜里，沿海發(fā)生了一場大海嘯。那一場海嘯真是太慘烈了，那里有很多需要幫助的人，愛莎和保羅正策劃一場救助災(zāi)區(qū)的慈善晚會，希望山姆能快點過去幫忙。

山姆看著電視畫面，猶豫了很久對愛莎說：“愛莎，我可能來不了了。”愛莎不解地問為什么。山姆告訴愛莎，他準(zhǔn)備去災(zāi)區(qū)，他不想只做一個舞臺上的好人。愛莎在電話那端焦急地說：“災(zāi)區(qū)太危險了，現(xiàn)在還有余震，還會引起海嘯，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怎么辦？”

愛莎沒想到這句話更給了山姆去災(zāi)區(qū)的勇氣。山姆堅定地說：“愛莎，是保羅給了我新的生命。但我會為了你而回來的，因為，我愛你！”說罷，山姆就掛斷了電話。

山姆跟隨著救援隊義無反顧地進入了災(zāi)區(qū)，災(zāi)區(qū)的惡劣環(huán)境遠遠地超出了人們的想象。然而再苦再累，山姆也沒有退縮，他的心里有一個信念在牢牢地支撐著他：我是好人山姆！

進入災(zāi)區(qū)的第二天，山姆突然發(fā)現(xiàn)，內(nèi)陸的一個小山坡上，有個孩子正在求救。山坡的四面早已被海水淹沒，到處都是倒塌的廢墟，搜救艇也過不去。怎么辦？如果等直升機來，海嘯的余震隨時都可能吞沒這個小山坡。

正在大家猶豫間，山姆用輕松的口氣告訴大家：“我去。以我的水性，游過去，再背頭牛回來都不成問題?！闭f完，山姆毫不猶豫地趟入了渾濁的水中。

山姆眼看就要游到對面的山坡了，突然他感覺一股暗流激涌，一股強大的力量仿佛要把他吸入水底，山姆暗叫一聲：“糟糕！是余震。”開始拼命向前游去。卻聽得身后一聲悶響，一個巨浪劈頭蓋了過來，山姆的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上帝的玩笑

山姆再次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災(zāi)區(qū)的一個臨時收容所里，原來他被海浪卷到很遠的一處小樹林里，昏迷了兩天才被當(dāng)作災(zāi)民救了上來，而他的隊友們都以為他已經(jīng)犧牲了。

收容所里的電視上，正在播放著保羅基金慈善晚會。山姆仔細一看，正是保羅在演講，他在說一個故事，一個壞人變成好人的故事。

有一天，保羅遇到了一個小偷，一個無恥到想偷善款的小偷。于是，他突發(fā)奇想，要導(dǎo)演一場真人秀，他要讓這場真人秀改變這個小偷的命運。于是他讓小偷成了演員，成了一個在公眾視線下鮮活的人物，隨后他又安排臨時演員在小偷不知情的情況下，讓他成了一個“好人”，讓小偷感覺到當(dāng)一個“好人”的快樂。慢慢地，那個小偷已經(jīng)忘了自己的過去，真的成了一個好人。這次，大海嘯發(fā)生后，小偷主動去了災(zāi)區(qū)，為了救一個孩子，他竟然不惜舍棄了自己的生命，對做一個好人做了最好的詮釋。

聽到這里，山姆已經(jīng)吃驚得合不攏嘴，原來之前的一切都是保羅導(dǎo)演的。

保羅的演講還在繼續(xù)，他問臺下的觀眾：“現(xiàn)在，你們還認為這個曾經(jīng)偷善款的小偷是壞人嗎？”臺下的觀眾一齊用力地大喊著：“好人山姆，好人山姆。”

保羅的眼角濕潤了，他身后的大屏幕上，顯現(xiàn)了“好人山姆”的遺像。保羅哽咽著說：“很多人問我，最滿意的作品是什么，我一直都說沒有。我始終堅信，人的本性是善良的，我的作品也無時不在印證著這個道理?，F(xiàn)在，我可以無愧地告訴大家，現(xiàn)在我最好的作品就是‘好人山姆’！”

一場成功的慈善晚會徐徐落下帷幕。而山姆，早已流下了感動的淚水，雖然這一切都是保羅一手導(dǎo)演的，他仍然感激。

這簡直就是上帝的一個玩笑。山姆想，如果愛莎知道自己并沒有死，會是什么感覺？她會喜極而泣，然后撒嬌地撲進自己的懷里嗎？

山姆決定給愛莎一個驚喜。他偷偷地躲在樹叢里，等著愛莎的歸來。愛莎回來了，只是與她一道的還有保羅。愛莎和保羅手牽著手，很親昵的樣子。山姆看到這一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愛莎和保羅進入了房子，山姆爬過院墻，翻上了陽臺。陽臺正對著愛莎的臥室，山姆從落地窗簾的間隙里看到了、聽到了里面的一切。

愛莎慵懶地躺在保羅的懷里，保羅笑呵呵地問：“愛莎，山姆死了，你就少了一個追求者了?！睈凵瘚舌恋卮蛄吮Ａ_一下：“煩都煩死了，要不是你指派我那樣做，我怎么會和一個窮小子曖昧？”

保羅哈哈大笑：“我導(dǎo)演的這部戲精彩嗎？這次慈善晚會又捐了多少錢？”愛莎想了想說：“那這次，你準(zhǔn)備給我買什么呢？”保羅搖了搖頭：“錢都是我們的，想買什么就買什么。如果那個山姆不自作主張去送死，這場慈善晚會還沒有這個高潮，咱們也不會一次性賺那么多。”

愛莎問道：“當(dāng)初，你是怎么想起這個餿主意的？真絕?！北Ａ_得意地說：“你說這小子偷什么不好，偷捐來的錢，又不能報警，我可不愿接觸警察這些人。當(dāng)時只有靈機一動，讓他為我所用嘍?！?/p>

說起警察，愛莎不無顧忌地說：“咱們侵吞善款的事，要是警察知道了怎么辦？”保羅胸有成竹地說：“證據(jù)呢？他們查基金會的賬目都是假賬，真的賬本，我鎖在家里的保險柜里呢?！?/p>

兩個人說完，滾作一團，陽臺上的山姆黯然離開。他想，自己應(yīng)該再掀狂瀾，揭露這一場慈善騙局，把保羅和愛莎送到該去的地方……

不久，山姆去獄中探望保羅，山姆說：“如今，我仍然承認自己是你最好的作品，只是，你導(dǎo)演了一場完美的開始，卻沒料到這樣意外的結(jié)局?！?/p>

（原載《百花》2014年5月下福建呂麗妮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