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安琪

你的發(fā)上有孤獨一縷飄散

一只蝴蝶藏在你心間

一片草原長在我指尖

我站在紫陌紅塵中間

看你走遍碧落黃泉

——《岸》

一

我背著藍色的雙肩包走進了教室，面無表情地在黑板上寫下三個娟秀的字——孤獨月——這是我轉(zhuǎn)來的第一天。面對我的冷漠，老師不知所措。我走到最后一排唯一一個空位那里坐下。正準備把桌子擦干凈，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人代勞了。鄰座的女孩伸出一只手并微笑著自我介紹說：“我叫陽，你的同桌，很高興認識你?！币娢抑皇俏⑽Ⅻc了點頭并沒有握手的意思，陽并不尷尬，自然地收回了手，臉上反而被更大面積的笑覆蓋著。她的笑像是一根羽毛那樣輕柔地飄進了我的心里，我突然有了一種想要嘴角上揚的感覺。

二

今天轉(zhuǎn)來了一個女孩。孤獨月，很好聽的名字，只是有些孤獨。她的心里大概是有太多的防備吧。陽光照在她的身上，為她籠上了一層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粗@個明明就在眼前卻令我感到飄忽不定的女孩，我有了一種想和她做朋友的感覺。

三

后面的窗戶終日開著，我輕微地皺了皺眉頭。我最討厭的便是陽光了。陽光下有那么多孤獨的灰塵，都瑟瑟地逃著，有一種無力的感覺，但至少他們還有彼此，而我只能完整地被暴露在陽光下，無所依靠。一種涼涼的感覺從腳底升上來，完整地侵蝕我的心，再升騰到了眼眶，我只能盡力使它不逃出眼眶的邊界，我正在做無力的反抗……突然，眼前的壓迫感消失了，是她——陽拉上了窗簾。她沖我又是微微一笑，看著她的笑，我也扯出了一些弧度。

四

看得出來，月并不喜歡陽光。她皺了皺眉，但并沒有說什么。我連忙拉上了窗簾，月竟然笑了。一個淺淺的弧度，柔和的線條，卻勾勒出簡單的好看。

五

之后的日子像是一首沉悶的鋼琴曲，我依然戴著一個冷漠的面具，仿佛這樣能夠驅(qū)走孤獨。

我喜歡藍色，BLUE并不是藍色，而是憂傷。是的，我很孤獨。我常常獨自蜷縮在被窩中默默流淚，但我也說不清那憂傷從何而來，只有這樣，我才能獲得暫時的安全感。我可以感到空氣中充斥著潮濕的孤獨。曾多少次，在一幢房子中，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空曠讓我在孤獨來臨時不再逃避。我只能默默地接受，剎那間心魂游走在淚海。我在時間和永恒的交界處行走，停留的只是一個個驛站，孤獨地行走的歲月之中，獨舞于心，暢游于野。矛盾是一種永恒狀態(tài)。可惜我不能像傅雷他老人家說的那樣創(chuàng)造出一個世界。畢竟我不是赤子。我的心很小，小得只能容下我自己。

六

我和月的生活都是一條直線，了無波瀾。我想它們大概成了平行線，明明那么近，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毫無交點。孤獨這種情緒發(fā)黃，如絲如線。我和月該是一類人吧，只不過月的到來使我更加印證了這一點。孤獨像墨，月的來臨使它慢慢地暈染開來，直逼內(nèi)心，喘息，難以呼吸。

七

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好去處，每次心情不好時都會去走走。我又到了那里?？諝庵谐涑庵嗤恋奈兜?，厚厚的落葉像是條毯子，“毯子”上有一個無人居住的小木屋：它們是孤獨的，但至少它們還有彼此。我們互相依偎著，不必說些什么，風(fēng)兒會把我們的心靈連在一起。突然，我發(fā)現(xiàn)了陽，她也在這兒，隨意地坐著，隱約可見的是她輕微抖動的肩，被落葉割碎成一地的夕陽勾勒出一個落寞的背影。我逆光而往，發(fā)現(xiàn)她在哭。

原來我們都中了一種名叫“孤獨”的毒，只不過一個選擇了用微笑去掩飾，而另一個選擇了冷漠。我走過去拍了拍她……

“便一霎天留人便，徒喚了枉然?！边@一瞬間，又是誰補了誰的傷？

八

月也來到了這里，看到了我極力掩飾的——一個脆弱的自己。盡管我已習(xí)慣了獨自一人面對傷痛，但對于她的出現(xiàn)，我感到了一種暖暖的幸福，心中并無反感。令我沒有想到的是，本想去安慰，結(jié)果自己卻成了被人安慰的那個。這真是命運開的玩笑。我們都是為了尋找同類而活著?，F(xiàn)在，我的孤獨大概是消散了吧。

九

之后的日子像是拉開了太陽下的厚厚的陰霾，我們都不再獨自舔舐自己的傷口。

★后記

“后來呢？”我的外孫女問我。盡管我知道一張七十多歲的臉笑起來像一朵燦爛的菊花似的，但我還是無聲地笑笑：“后來我們就畢業(yè)了。”她又不放棄地追問道：“再后來呢？”我說：“再后來，我們有了各自的生活，我給陽寫了封信，在陽光下攤開綠色的信紙——只寫了一行字——親愛的你，好?！蔽仪屏饲迫諝v，又看著莉莉，她已變模糊了。我連忙抹了一下淚，陽，你也不希望我哭吧？我要讓你放心，沒有你的日子，我也不再孤獨。

日歷上的3月15日被圈了一個紅圈，下面有一行小字：“陽的祭日?！?/p>

（該文獲第十三屆“新作文杯”放膽作文大賽初中組三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