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李年勇、陳水總、包來旭、歐長生這些性格扭曲的失意者,“報復(fù)”的竟然全是從沒有傷害過他們的無辜者,而且是中下層社會?這是一個從頭腦上無法理解的問題。
而頭腦上無法解釋的東西,一定可以在心理上得到解釋。在國家權(quán)力強有力地控制社會秩序,使失意者只能“報復(fù)社會”的情況下,強者通吃導(dǎo)致的,并不是強者和弱者的不可調(diào)和的社會沖突;恰恰相反,是弱者和弱者之間的相互沖突、敵視或“報復(fù)”。
強者具有規(guī)避風(fēng)險和傷害的能力。他們可以不坐公交,不坐地鐵,不在大街上行走,在高墻大院里住著,可以有保安,可以不吃市場上賣的食物,換言之,他們可以讓自己的生活和這個社會隔離開,形成階層的區(qū)隔。在秩序不可能被嚴重沖擊的情況下,弱者的怨恨,還不能傷害到強者。
另外,弱者之間本身就在相互傷害。不僅強者鄙視弱者,弱者自己也按有利于強者的價值觀念來思考,來建立和別人的關(guān)系。比如,大家都鄙視“失敗者”,都看不起窮人和混得慘的人。如果說,弱者在社會利益食物鏈上被強者吃的話,那么,他們在心理食物鏈上,同時要被強者和弱者吃。所以弱者對弱者的恨,實際上遠大于對強者的恨。因為他們討厭那個失敗、窩囊的自我,而和自己差不多處境的人的出現(xiàn),讓他們認出了最想忘掉的自己。但對于強者,他們的羨慕要遠大于恨。這種對比,決定了失意者要掐死弱者的心理動力,遠大于要去反抗、傷害強者。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失意者的智力模式和心理模式,只會讓他們把“報復(fù)”的對象,指向和他們的生活有交集的人,即坐公交地鐵出行,行走在大街上,出現(xiàn)在工業(yè)區(qū)里的人。
李年勇、陳水總、包來旭、歐長生等失意者在大街上砍人、縱火燒公交車、搞爆炸,并不只是為殺人而殺人。他們正是要找到一直沒有找到的存在感。失意者對社會的報復(fù),是多種社會和心理問題綜合的結(jié)果,而消除這一隱患,則必須消除失意者得以產(chǎn)生的社會土壤和心理土壤。換言之,是一個社會的根本性變化。摘自《南風(fēng)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