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然
排排坐,吃果果
你一個,我一個
弟弟睡著了,給他留一個
這么多年之后,我們依然是排排坐的孩子,等著從命運(yùn)之手中,多分一杯羹。區(qū)別僅僅是,從當(dāng)初的單純等候,變成精于計算。
成長的過程中,誘惑不可阻擋地到來。以為自己有足夠的定力可以阻擋勾引,卻紅塵中陷落的更加徹底。
排隊的時候,總想插到別人的前面。你一顆,我想的是兩顆。
那個睡著的人,是親兄弟又怎樣?留一顆果子是情義,不留是本分,照樣說得過去。
精明的蟲子才配有好光景。擼在手里的,都是獨(dú)屬自己的,誰也別想動。
就這樣爭爭搶槍半輩子。某一天,聽到一首兒歌,心里僅有的一點(diǎn)柔軟被觸動。
這么多年,一心想著滿缽滿盆的孩子,突然驚覺,那些失去的,遠(yuǎn)遠(yuǎn)大于爭搶來的。
終于想到要給弟弟留一個,可是,弟弟呢,弟弟在哪里。
丟手絹,丟手絹
輕輕的丟在小朋友的背面
大家不要告訴他,快點(diǎn)快點(diǎn)抓住他
我們的一生說是對著世界展示,其實是藏匿。
先是選擇了一張又一張面具,之后便把心放在了曖昧不明的表情后面。有時候要人去猜,有時候又怕被人看穿。
還好,不再拽著某個人的衣襟,嗚嗚咽咽地哭。
兒歌不再唱,游戲卻暗地里繼續(xù)。起初我們不過是沉迷于游樂之歡悅,為一個善意的欺瞞拍手而歌。后來卻成為成心??粗楸黄鄄m,調(diào)轉(zhuǎn)了視線,沉默不語。
舊日伙伴就這樣一個個被清理掉,而我們也成了生活的幫兇。
明明知道自己也可能成為下一個,我們依然滿臉堆笑,拍手而歌。
那些某個人丟掉的,會被另一個人撿起,然后再在某一次的靈魂或人性的掙扎中丟掉。沒有人說得清楚,一塊臟污的手絹,要多少純真才清洗干凈。
你狂奔而去的時候,以前是會心一笑,現(xiàn)在卻可能正逢著我哭泣。那些逝去的光陰,誰幫我們追回來?
一二三,木頭人
不能說話不能動
奔波與停留,究竟哪一個重要,誰也說不清。
塵世的忙碌讓我們停不下腳步,歸隱南山成為心向往之卻永不會兌現(xiàn)的夢語。
遺址的保護(hù)性拆遷,新城鎮(zhèn)的建設(shè),加上大大小小的商業(yè)開發(fā),很快就讓我們遺失了故鄉(xiāng)。
看著破壞比比皆是,終于明白善變的天性,需要一刻呆立。
可是該停的停不下來,不該停的卻遲遲未動。木頭人的游戲,成了矛盾的組合體。
你喊木頭人——面對破壞的人,多希望在一切結(jié)束以前,動起來。撿回隨手丟棄的垃圾,安裝好用腳踹壞的門,把搖晃的橋加固,給夏天安一個碧綠的紗窗。
他數(shù)一二三——渴望安靜的心靈在一片嘈雜紛亂中,只想慢下來。希望炎熱的正午,流水線上的人可以有片刻的休憩;寒冷的夜里,城市里流浪的人不是進(jìn)入救助站而是得到真正的救助有了自己的一小塊空間;而那些熙熙攘攘營來營往的人們,可以暫停腳步,為街邊那個自食其力的老人奉上自己的敬重。
生活教會了我們隨遇而安,逆來順受。膺服于各自軌跡,看多了事事提速,也看夠了想要做事的人得先經(jīng)歷至少十幾個公章的許可。
塵世活著,慢慢就見怪不怪了。為了歡悅呆住的時刻,還有嗎?
多么想,喊出“木頭人”時,讓噩夢凝固。說出“一二三”時,把美夢放飛。
一二三四五六七
我的朋友在哪里
在北京,在上海。我的朋友在這里
先是一二三四五六七,然后就是百、千、萬。
經(jīng)歷過的人事越多,朋友越少。
人是高級動物,卻也會為了覓食而自相殘殺。
終于學(xué)會隨遇而安,不再苛求塵世。連朋友這事兒,也不再貪。
找朋友這事兒,仿佛是上一個輪回的故事。若是幸運(yùn),曾有個肝膽相照的人,你會期望下一世還與他遇見。若不幸,被朋友出賣,滴過血的心只想在下一個輪回,繞著道走。
可是,可是,你還是會禁不住問,那些舊日里唱著歌,蹦蹦跳跳的朋友都哪里去了?
他們藏在哪里,他們都還好嗎?
編,編,編花籃
編好花籃上南山
南山開滿紅牡丹,朵朵花兒開得艷
編花籃干什么,上南山。上南山干什么,采牡丹。
采來牡丹干什么?沒人告訴你我。
生是花開,死就是花落。這樣簡單界定時間,就會有一些爭分奪秒。
貪得無厭的人,一只花籃不夠,再編一只。針尖上跳舞,虎口旁奪食,攘攘營營,決不放棄占有。
塵世的喧囂那么多,誘惑也多。無意輕薄花朵,還是忽視了南山的花開花落。
聰明和愚蠢其實是一個詞,我們卻常??床煌?,就算偶爾明白了也不肯承認(rèn)。
收集一個個日子,忘了自己。直到有一天,把自己也收入花籃中。
原來生死的秘密,早已被花朵窺破。
責(zé)任編輯:西涼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