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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草生活

2014-04-15 20:10李磊
福建文學(xué) 2014年4期
關(guān)鍵詞:李莊麥子人類

李磊

1

有五年多的時間,我把自己放養(yǎng)在了李莊,就像散養(yǎng)一頭牛那樣,我漫無目的、漫無邊際地活著。我的生活有兩樣內(nèi)容,一樣是種草,另外一樣是吃草。

我只種一種叫麥子的草。

麥子是一種神奇的草,看上去它們低調(diào)、平庸,但卻有著驚人的生存能力和生殖能力。只種這一種草,我在李莊就可以生活得很好。我花費很少的時間和心思種草,另外的時間和心思都用在另一塊地上。我把自己的身體也看成一塊地,每一個古怪想法都是身體長出的雜草,我夜以繼日地收割自己,樂此不疲。

在李莊,有兩位老人教我種草。老人們不許我把麥子喊成草?!安菔遣?,麥子是麥子,麥子不是草!”老人們總是這樣訓(xùn)斥我。麥子不是草還能是什么,難道麥子能凌駕于草之上?那個當(dāng)過教師、我管他叫父親的老人說:麥子是莊稼,草不是莊稼,草永遠都站在莊稼的對面,是莊稼的敵人,是斬草除根的對象。

我還是不愿將麥子喊成麥子,不愿將麥子開除出草籍,就像后來李莊人丟掉了我的乳名喊我的學(xué)名,我心里很難受一樣,我覺得將麥子喊成麥子是對麥子的傷害。我把麥子和麥子的朋友與敵人們都看成草,我還擴大了草的范圍,把那種像毛發(fā)一樣纖細柔軟、貼地生長的植物都喊成草。

不喊它們草時,我就喊它們的乳名:“大蘆粟”、“小蘆粟”、“山藥蛋”、“落花生”;還有一些草叫做“播娘蒿”、“豬秧秧”、“婆婆丁”、“小鬼針”。在李莊人的眼里,它們是不同類型的兩種草,一種是好的草,另一種是壞的草。李莊人的一輩子,最主要的生活就是種一種草,除另外一種草,用一種草將另外一種草打敗。

兩種草的戰(zhàn)爭,因為人的參與出現(xiàn)了一邊倒的局面。在好草的地盤里,好草們養(yǎng)尊處優(yōu),壞草們茍且偷生。壞草一直在與好草偷偷摸摸地進行小規(guī)模的戰(zhàn)爭,在爭取平等生長的機會。這種企圖以弱勝強的戰(zhàn)爭,大多無果而終,戰(zhàn)爭剛剛開始,壞草們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就被人類打壓下去,失了地盤、丟了性命。

這些壞草,有的是我種麥子的時候,隨著麥種一起落地的,有的是借助自然的力量傳播過來的,而有的則在泥土里等候了一年。在麥子生長過程中,它們以不同的生長方式陪伴在麥子的前后左右。

有的草,比如野辣菜,它們?yōu)榱藸帄Z空氣與陽光,迅速撐開骨架、鋪開葉片,在麥地里牢牢地占穩(wěn)了一席之地;而豬秧秧這些草,為了能和麥子獲得平等的生長機會,它們的根須和麥子的纏在一起,葉片交纏在一起,以擁抱的姿勢生長著。李莊人最討厭這種和麥子擁抱在一起的草,鋤除它們時投鼠忌器,而且難以根除。

我只種草,不拔草。我給所有草提供了一個平等、自由的生長環(huán)境,這樣的環(huán)境對草兒們充滿了誘惑。一些生長在遠處的草,總會想方設(shè)法來到我的土地,在里面生根落戶;一些滅絕多年的草,竟然奇跡般地在我的麥地里出現(xiàn),并生長出一個龐大的種群;還有一些看上去像草但的確不是草的低矮灌木,竟然有把麥子們驅(qū)逐出境的勢頭。

多年來,我的麥田里一直保持著生物的多樣性,麥子是主草,播娘蒿、豬秧秧等叢草雜居。在我眼里,叢草平等,沒有好草壞草之分,更沒有高低貴賤之別,大家都是天生地養(yǎng),誰都沒有理由把對方存在的權(quán)利革除。

2

在叢草中,我喜歡壞草,我覺得壞草不壞。草能干什么壞事呢?它一門心思地發(fā)展自己,難道因為它的存在影響到其它植物的生長就能說它壞嗎?我喜歡壞草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我與一種壞草同名。

我的草名叫爬根草。在灰灰草、馬尾草等眾多草名中,最終選擇了爬根草。我喜歡貼著地面以匍匐的姿態(tài)生長,長時間和泥土粘合在一起,越被踐踏生命力越強和泥土接觸越緊密。

作為一棵爬根草,我有時會羨慕其他一些草的生活。有時候,我會羨慕馬尾草,我覺得它們大半輩子默默無聞,但到一年的結(jié)尾卻抽出光彩照人的“馬尾”,真是一件漂亮的事。我羨慕貓眼草是因為它是一種有故事的草,據(jù)說,后羿射日時,剩下的這枚太陽就是在貓眼草下躲過的劫難,因此貓眼草有了一項特異功能,成了一種曬不死的草。而那些會開花的草、味道甘美的草,是我心中的芳草,更是我羨慕的對象。

當(dāng)然,我也羨慕麥子。我覺得麥子是最神奇的一種草,它樸素、內(nèi)斂,有很強的生命力和繁育能力,集叢草的優(yōu)點于一身。在李莊,無論是從種群規(guī)模還是從發(fā)展趨勢來說,麥子都是最強勢的一種草。在草與草的戰(zhàn)爭中,麥子已將自己的朋友和敵人打敗,成為平原上絕對的主角??梢赃@么說,李莊幾乎所有的泥土、絕大部分的雨水與陽光都為麥子而準備,不僅如此,人們還將平原整理得非常平坦、舒適,像一張漫無邊際的溫床。在這樣一個不需要自我約束的環(huán)境里,麥子完全可以隨心所欲,甚至是以最癲狂的方式去生長,但事實并非如此。

麥子仍然很矜持,它們循規(guī)蹈矩地生長著,該沉默的時候一葉不發(fā),該抽穗的時候,萬箭齊發(fā),它們生長在寵幸之中卻寵辱不驚,平靜地保持住自己的修養(yǎng)。

麥子仍然很沉穩(wěn),與那些悠閑生長的閑草相比,麥子身肩重任,活得很有壓力,它在生根發(fā)芽、分蘗拔節(jié)、抽穗揚花,每一步都走得很平穩(wěn),看上去甚至有些憂心忡忡。

李莊人喜歡麥子,他們把能耕種的土地都種上了麥子,把村莊變成了麥子的天堂。李莊人不僅種麥子還會養(yǎng)麥子,李莊人養(yǎng)麥子有一種讓人不可理喻的方法:陪長。

在麥子的生長全過程,李莊人一直不離左右,施肥松土、鋤除雜草,抽水灌溉、放水排澇,即使這些活都干完了,李莊人也不愿離開麥子,他們在麥地里蹲也要蹲上半天,睡也要睡上一覺。李莊人認為麥子是一種有靈性的草,有人在它們身邊,麥子就會覺得自己活得有價值,就不會胡亂生長。

我和李莊人一起陪著麥子生長,我像一棵雜草熟睡在麥子中間,而李莊人卻不停地和麥子說話。李莊人說:我想蓋兩間新瓦房、老婆想多添一頭豬、孩子想討個媳婦,麥子,一家人的未來都指望你了。這樣,李莊人把自己的壓力轉(zhuǎn)嫁給麥子,麥子在李莊人的心里也就不是單純的麥子了,而成為一種滿足人類欲望的植物,用它可以換來牲口、女人、房屋,還有其他一些想要的生活。

有一年罌粟開放,麥子即熟,一位失散在另外一塊麥地里的朋友來找我聊天。我們喝了一斤的高粱酒,然后平躺在月光下的麥地。我們把身體長出的雜草拿出來分享,累了倦了,他低聲問我:你知道世界上最能讓人產(chǎn)生幻想和欲望的植物是什么?

我說是罌粟。

他用酒醉的嘴巴咬住了我的耳朵說:是麥子。

平靜如湖的麥田,突然波浪大作,我們有些坐立不穩(wěn)。朋友說,如果沒有麥子,人類的種群就不會有今天的規(guī)模,人與人之間的競爭就不會這么激烈,人心也不會有那么多欲望與貪念,是麥子偷偷默默地改變了我們。

3

我在李莊的另一樣生活就是吃草。

我吃很多草,很多的野草。我對野草的理解是:那是一些還沒有被人類收俘,是一些自己尚能決定自己命運的草。

這些草還保持著祖先的生存方式,可以由著自己的性情自由生長,所以它們的生存方式多種多樣。有些草心氣兒高,一心想長到高處,找到一根枝條就拼命攀援到制高點,誰也不能讓它們停息下來;有些草卻與世無爭,它們離地不過一指,未到夏天長勢就停頓下來,你催它它也一寸不長、一莖不發(fā);而有些草一年中長長停停、停停長長,像一群趴在課桌上打盹的孩子,睡的時候你喊不醒,醒的時候你勸不睡。

我在吃草的時候,又認識很多草,其中的一些草很神奇。比如說灰灰草,那是一種人情味很濃的草,在人類遇到饑荒的年月,村莊前后的空地上、屋頂上都長滿了可以食用的灰灰草。它們雖然是草,卻按照灌木的標(biāo)準發(fā)展自己,骨架粗大,枝節(jié)交錯,葉片異常肥大,吃起來像東坡肉片一樣甘美,而在糧食富足的年月,它竟然消失得一根不剩。

父母秧也是一種神奇的草,當(dāng)它們藏在莊稼地里,與主草單打獨斗時,它們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唯恐被人發(fā)現(xiàn);而當(dāng)它們成群結(jié)隊出現(xiàn)在河邊的某塊灘涂地時,它們相互攙扶、相互支援,迅速在地面上編織出一席鮮花地毯。父母秧的滋味雖談不上甘美,但清爽上口、營養(yǎng)豐富,遇到青黃不接的年份,父母秧就成了一種養(yǎng)命草,一種對人恩同父母的草。

我在食草的過程中,舌頭還遇到過一些有毒的草、性情另類的草和一些我強行把它們看成草的草。在這些草中,我對“狗尿臺”認識深刻,雖然“狗尿臺”不是草,而是一種在糞上生長的菌類。我誤食過“狗尿臺”,它把我?guī)У搅巳祟愑写_掘的另外一個精神境界。當(dāng)我從那個異樣的精神世界返回時,我想起李莊曾經(jīng)存在過一個叫“狗尿臺”的人,還有那些和壞草同名的人。

作為人的“狗尿臺”是李莊的一個風(fēng)水先生,他一生都處在半生半死的狀態(tài),有人說他能看透陰陽兩個世界,當(dāng)李莊有人從我們這個世界走向未來的那個世界的時候,“狗尿臺”就拿著羅盤走到村莊外,測量那人在未來世界的位置。還有一個叫“苦娘丁”的人,她生前就像“苦娘丁”這種草一樣,一輩子生機潦倒,苦難多刺,自私有毒?!翱嗄锒 彪x開李莊的時候,很多人家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再也不用擔(dān)心牲口被她打斷腿、莊稼被她連根鏟除了。

還有一些人叫“蒼耳子”、“貓眼草”,這些以壞草為名的人,讓平淡的有些乏味的平原變得有趣起來。他們貌似可懼,但實際上卻活得氣息微弱,屬弱勢群體,他們和我們一樣纖細柔軟、貼地生長,也是一季子的草。

在李莊,我吃的最主要的草是麥子,吃其他的草的目的都是為了更好地吃麥子,是吃麥子這種草外的一種補充,或者是為了減輕吃麥子帶來的傷害。

我和我的朋友們一起吃麥子,我們在吃不同成長階段的麥子,在吃麥子的不同部分。需要特別提出來的朋友有三位,一位姓王,一位姓朱,還有一位姓李。姓王的是王友順家的一頭驢,這頭姓王的驢自出生那天起就對麥苗情有獨鐘,見到麥苗就發(fā)瘋,在偷吃“苦娘丁”家的麥苗時被打斷了腿。姓朱的朋友是朱志奇家的那頭陳年母豬,那頭母豬的鼻子能聞到村莊外麥子成熟的氣味,每年麥子發(fā)黃,它一縱身躍過圍墻,跑到麥地里打滾。我的第三位朋友是李振生他本人,他吃麥子吃出了名氣,一頓飯能吃上一鍋麥面饅頭,后來吃麥子吃出了病。

李莊有很多人和李振生一樣,因為吃多了麥子得了肥胖的病、尿糖的病,我覺得他們的身體是壞在了麥子上。那些品質(zhì)優(yōu)良、口感很好的麥子,改變了食草動物原本的飲食結(jié)構(gòu),破壞了人體的生態(tài)平衡,在失衡中,身體內(nèi)部矛盾和沖突就會借機發(fā)生。

在李莊,我在吃麥子的同時,也在不停地吃雜草。用雜草來減輕吃麥子對身體造成的傷害,更重要的是,在吃雜草的時候,我覺得我就是一頭牛,我找到了適合自己的心境。

4

有一年,我不種草也不吃草,因為我有病。病根是我和一個女人發(fā)生了爭執(zhí),爭執(zhí)的結(jié)果是我留在了草中間,她嫁到了寸草不生的城市。

那段時間,我把自己長成了一根頭重腳輕、身體柔弱的蒿草。我擎著很重的頭顱走過一塊被拋荒的土地時,一種似曾相識的草一下抓住了我的視線,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的腦子是空白的,就像突然碰見了一個我曾經(jīng)很熟的人,但我卻叫不出他的名字來。又過了幾天,我去看那棵讓我惦記的草,然后我坐在它的對面啞然失笑。

那棵草是麥子,野生的麥子,與李莊人種植的麥子不同,它們清瘦、枯黃,已經(jīng)回歸到野草的狀態(tài)。我覺得這棵野生的麥子在走回頭路,在朝與進化方向相反的路上走,在走向它們的祖先。

麥子還有一條路,那是一條人類為它們選擇的路。人們將自己的想法強加給麥子,使麥子在進化那條路上產(chǎn)生出無數(shù)多種可能,人們最終將符合自己意愿的麥子選擇了下來,將那些違背人類意愿的麥子淘汰出局。

這些經(jīng)過人工選擇的麥子,根須發(fā)達、羽翼豐滿,在生長過程中,它們神態(tài)相似、步調(diào)一致,保持著嚴格的紀律和極高的修養(yǎng);它們輕而易舉地戰(zhàn)勝病、蟲、草災(zāi)害,高效地利用陽光、空氣和水,對肥料和生長劑表現(xiàn)出強烈的貪欲;它們將衰老的葉片盡快剝落,盡量壓縮不必要的能量開支,以營養(yǎng)逐步膨大起來的生殖器官。

其實,不僅僅是麥子,我們身邊的很多植物都因為我們的存在而悄然改變,它們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它們正按照人類的需要逐步丟失了自己的基因,它們在做自己的路上離祖先越來越遠,甚至有些植物,離開了人類竟然失去了獨立生存與繁育的能力。

這還是草的表現(xiàn)嗎?這是一些被人類欲望侵略的植物,是人的欲望在一些草身上的體現(xiàn)。

我想起那位來草里看我的朋友,他還說過這么一句話:你知道最終打敗人類的生物是什么嗎?是麥子。麥子借助著人類的力量,不斷地改變基因,并通過完美的基因,打敗其它的植物,破壞生物多樣性,進而導(dǎo)致眾多動物的滅絕。更重要的是,這種改變了基因的植物,人類食用安全與否,這還需要漫長的時間來檢驗。在歷史上,因為植物改變導(dǎo)致某種動物滅絕的案例不是少數(shù)。

我突然覺得麥子是一種危險的植物。我對這種雖然是草,但越來越不像草的植物產(chǎn)生了畏懼。在冰堅風(fēng)厲的殘冬,我?guī)е枫凡话驳男娜タ贷溩印6斓柠溙锇察o得像一片沒有漲潮的湖水,麥子們靜靜地伏在我們的腳下,靜靜地將李莊摟抱在它們的懷中。但我知道,當(dāng)春雷喚醒它們的那一天,麥子們將揭竿而起,誰都無法將它們從平原里撲滅……

而這又何嘗不是我們想見到的呢?我們辛勤地播種與伺候麥子,要的不就是這個結(jié)果嗎?

作為一棵貼地而生的爬根草,我習(xí)慣低調(diào)、冷靜地思考一些事情,但總有一些事情想不明白。我在想,如果一棵草活到麥子的份上是一種成功,還是一種失敗呢?如果活到爬根草的分上是一種失敗,還是一種成功呢?想不明白的時候,腳就會帶我來到那棵野生的麥子面前,屁股就帶著我坐在了那棵草的對面,然后,我心里就無緣無故地高興了起來。

我是在為這棵野生的、回到它們的原始狀態(tài)的麥子高興。它們脫離了人類的規(guī)則開始草一樣地生長,就像一個被奴役大半輩子的人,出獄了、辭職了或者是離婚了,以往的束縛沒有了,他又恢復(fù)了自我,可以按照想要的方式來生長自己了。我覺得這樣的活法,無論是對于那種叫麥子的草,對于麥子的朋友和敵人,還是對于我們這些食草動物來說,都是件可喜可泣的事。

責(zé)任編輯 林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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