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瑕

（武漢商貿職業(yè)學院，湖北 武漢 430205）

一

所謂偵查推測，是指偵查人員在掌握案件的某些事實材料基礎上，結合相關陳述，對未知案情作出邏輯推導的方法。這種邏輯推導方法有多種形式，我們熟知的主要有三種：作案過程溯因推測法、并案類比推測法和并案歸納溯因法。在這三種邏輯推導方法的基礎上，我們是否還可以有新的方式來進行邏輯推導呢？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有必要先了解一下這三個基礎的邏輯推導方法。

（一）作案過程溯因推測法

作案過程溯因推測法，是指偵查人員在分析案件現(xiàn)象的相關聯(lián)系時，根據(jù)若干事件現(xiàn)象的特征，推測事件現(xiàn)象產(chǎn)生的原因及其內在聯(lián)系的思維方法。這種方法探討的是事件過程的內在聯(lián)系，可簡單表示如下：

已觀察到現(xiàn)場事實：現(xiàn)象a，現(xiàn)象b，現(xiàn)象c

根據(jù)已有知識可知：行為A→現(xiàn)象a，行為B→現(xiàn)象b，行為C→現(xiàn)象c

所以：發(fā)生了行為A、B、C

我們來看一個例子：

蘇格蘭的北部有一片大果園，阿森先生是這里的主人。每到秋天豐收，阿森便會把果子摘下來拿到城里去賣，留下一些給自己吃。

今年又是收獲的季節(jié)，阿森先生想吃果子，但忘了拿水果刀，于是便請阿森太太去拿水果刀。阿森太太用水果刀將蘋果切成兩半，一人一半。阿森先生吃完就中毒死了。警察來了后，將阿森太太緝拿歸案。

兇手是阿森太太沒錯，可是她是怎么下毒的呢？

我們來分析一下。首先，我們觀察到現(xiàn)場事實：蘋果被切成兩半（現(xiàn)象a），阿森夫妻一人一半（現(xiàn)象b），阿森先生吃完蘋果就中毒死了（現(xiàn)象c）。

為了便于理解，我們先從現(xiàn)象c開始討論。在討論開始之前，我們有一個前提，就是所有的條件都已給定，沒有額外的條件。我們現(xiàn)在來看現(xiàn)象c：阿森先生吃完蘋果就中毒死了，由此我們可推測出一個行為：蘋果被下毒了（行為C）；現(xiàn)象b：阿森夫妻一人一半，由此可推測出第二個行為：分蘋果的人知道哪一半蘋果是有毒的（行為B）；現(xiàn)象a：蘋果被切成兩半，由此可以推測出第三個行為：這個蘋果是在由完整的一個變成兩半的過程中被下的毒（因為如果整個蘋果都有毒，那么阿森太太也會中毒；行為A）。我們已知，在整個過程中接觸蘋果的人是阿森太太，接觸蘋果的是那把水果刀，再加上行為A、B、C就可以推測：阿森太太在水果刀的一面下了毒，然后給阿森先生吃了有毒的那一半蘋果。

這種邏輯推理方法主要是偵查人員在觀察到的事實基礎上，根據(jù)以往的辦案經(jīng)驗和有關規(guī)律性的認識，提出有關案件發(fā)生的種種可能性情況。這些情況有可能是推測，也有可能是假設。所以，按照這種方法得出的結論不具有必然性。

我們知道，事物之間是普遍聯(lián)系的，任何事件都是由其它事件引起，同時，這一事件的發(fā)生也必然會帶來一系列的后果，也就是引起別的事件的發(fā)生，若干個相關事件之間也有著一定的聯(lián)系。據(jù)此，人們可以根據(jù)已有的經(jīng)驗知識和掌握的科學原理，對事件產(chǎn)生的過程進行合理的追溯。

（二）并案類比推測法

這種方法是并案偵查的常用方法，是指偵查人員根據(jù)兩起或多起案件在某些方面具有相同或相似點，同時又已知其中一起案件是某一作案人或團伙所為，由此并案偵查，進而推出其他案件也是該作案人或團伙所為的一種偵查推測方法。這種推測方法可用公式表示如下：

A案件具有a、b、c等特征，并且已知A案件是某作案人或團伙所為

B、C 等案件也具有 a、b、c等特征

所以：B、C等案件也是該作案人或團伙所為

一般情況下，同一作案人或團伙的犯罪手段和他的個性特點、作案經(jīng)驗是相聯(lián)系的。同一犯罪主體連續(xù)作同類性質的案件或者彼此有關聯(lián)的案件時，盡管不是完全相同的犯罪手段，但總會在某些方面暴露出犯罪主體的習慣性特點，表現(xiàn)出某些相同或相似之處。

在偵查實踐中，類比推理的運用可以大大提高破案率。偵破工作中常常有許多積案，經(jīng)年不破。但在某次破獲一案的基礎上，偵查人員運用類比，把若干個具有共同點的案件并案偵查，就有可能破獲別的案件，有時候甚至可以破獲一系列的案件。

美國有一部電影，里面講述了一個銀行家的妻子，由于她的丈夫一心撲在工作上無法顧及她，從而使她的精神長期處于一種空虛的狀態(tài)，進而焦慮，最后患上了一種奇特的癖好——盜竊。影片一開始就是這個妻子在自己丈夫的銀行里成功實施盜竊，然后在丈夫舉辦的宴會上再次盜竊多名貴婦身上的首飾。在成功盜竊后，她告訴自己的丈夫這一切，包括自己的作案手法，可銀行家并不相信。后來在另外一次大型宴會上，同樣的事情又發(fā)生了，又有貴婦的首飾被竊。銀行家仔細思考后開始懷疑他妻子說的是真的，因為這次的盜竊事件和以前的盜竊事件很相似，都是在大型宴會上，被盜人都是貴婦。既然以前的盜竊事件是他妻子所為，那這次也很有可能是他妻子做的。于是他給妻子打電話，妻子很快承認了，并告訴銀行家，自己的目的就是為了引起他對自己的注意。

雖然只是電影里的情節(jié)，我們從中也可以看到，同一犯罪主體在實施犯罪行為時，總有這樣那樣相同或相似的特征，如果我們已經(jīng)知道其中一起案件是何人所為，通過類比推理，就可以快速鎖定嫌疑人。

當然，這種推測法的結論是或然性的。我們要獲得較為可靠的結論，就應盡可能分析多起案件中能反映一個犯罪者作案特點和規(guī)律的重要屬性。這種方法一般只適用于同類性質的案件。

（三）并案歸納溯因法

并案歸納溯因法，是指偵查人員根據(jù)有關案件的若干現(xiàn)象或事實都具有相同或相似的特征，進而推測這些相同或相似的特征是由同一原因所導致的思維方法。這種方法是并案歸納與并案溯因的綜合使用，是在并案歸納概括的基礎上再推測多起案件之所以具有相同特征的原因。這一邏輯方法的邏輯模式可表示如下：

A 具有屬性 a、b、c

B 具有屬性 a、b、c

C 具有屬性 a、b、c

……

N 具有屬性 a、b、c

如果 H，則 A，B，C，……N 都具有屬性 a、b、c

因此：H

從這個公式我們可以看出，并案歸納溯因法是一種或然性推理方法，它的前提和結論之間并沒有必然性的聯(lián)系。我們來看下面這個案例：

據(jù)報道，南京有一位張先生，70歲，多年前離異了，一直過著孤單的生活，非常想找一個老伴安度晚年。一次，張先生認識了一個50歲左右的女性，而且特別滿意，所以全身心地投入?？墒?，當張先生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以后，卻發(fā)現(xiàn)自己掉進了對方精心設計的陷阱。該女子自稱父母都是離休干部，自己開了一個服裝廠，然后以做生意、買房子為由多次找張先生借錢。最后一次騙張先生把自己的房子抵押貸款后，拿著錢就消失了。

警方在調查過程中，發(fā)現(xiàn)有好幾起類似的婚騙案件，受騙人都是男性老年人，犯罪嫌疑人均為50歲左右的女性，名字雖然不一樣，但都面貌姣好，自稱父母是離休干部，自己開了一個服裝廠，然后以各種理由找男方借錢，錢到手以后人就不見了。由此，偵查人員經(jīng)過反復分析后認為，這些案件中的犯罪嫌疑人年齡相近，體貌特征相似，由此并案偵查，結果確系同一人所為。

我們在運用并案歸納溯因法時，既要注意對多起案件之間相同或相似屬性的歸納概括是否可靠，還要注意多起案件之間相同或相似屬性的特征，是否只有相同的主體所為才能導致。

二

介紹完人們熟知的三種偵查推測方法后，我們不禁要思考，偵查推測中是否只有這三種方法，我們能不能運用別的方法，有沒有新的方式來幫助我們進行偵查推測？在這里，筆者嘗試提出兩種新的方式。

（一）并案類比溯因法

并案類比溯因法，是指偵查人員根據(jù)兩起或多起案件在某些方面具有相同或相似點，同時又已知其中一起案件具有某種特征，從而推出其他案件也具有該特征，由此并案偵查，進而推測其他案件的這個特征是由同一原因所導致的一種偵查推測方法。

這一邏輯方法的邏輯模式可表達如下：

A 具有屬性 a、b、c、d

B、C 具有屬性 a、b、c

如果H，則B、C具有屬性d

因此：H

《名偵探柯南》中有一個這樣的案件：毛利小五郎收到一封委托信，邀請他去一個叫做月影島的漁村。到了月影島以后，才知道寫這封信的人是十二年前放火燒自己房子和家人的鋼琴家，他是彈著鋼琴名曲《月光曲》死在大火中的。這架鋼琴后來被作為鋼琴家的捐贈物放置在漁村辦公的地方。兩年前，前任村長在這架鋼琴旁心臟病突發(fā)死去。毛利小五郎一行人到了小島以后，又發(fā)生了一系列的殺人事件，被害人是即將參加村長選舉的兩個候選人。參加村長候選的共有三個候選人。當兇案發(fā)生后，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就是剩下的唯一一個村長候選人，因為兩個候選人一死，就沒人和他競爭了。但在分析案情的過程中，前任村長的兒子伴隨著《月光曲》的旋律“自殺”了，并留下遺書，說自己是殺人兇手。此時，柯南通過調查發(fā)現(xiàn)，死去的鋼琴家、前任村長和前任村長的兒子在十二年前存在著毒品交易，鋼琴家的死很可能不是自殺，而是謀殺；前任村長和他兒子的死亡很可能就是鋼琴家后人的報復?，F(xiàn)在已知死去的這五個人（鋼琴家、前任村長、兩個候選人、前任村長的兒子）的遇害現(xiàn)場都與鋼琴和樂譜有關，既然如此，那這兩個候選人的死亡很可能也與鋼琴家的后人有關。后來經(jīng)過詳細調查，柯南終于找出兇手，就是鋼琴家的兒子，而這兩個候選人，果然是因為繼續(xù)毒品交易，從而被鋼琴家的兒子實施報復。

從這個案例我們可以看到，表面上看來，兩個候選人的死亡與十二年前的鋼琴家是沒有什么聯(lián)系的，但這兩個候選人的遇害現(xiàn)場與前任村長和他的兒子的遇害現(xiàn)場極其相似。當柯南推測出前任村長和他兒子的遇害與十二年前的鋼琴家有關時，根據(jù)相似的犯罪現(xiàn)場，他推測那兩個候選人的遇害也應該與鋼琴家有關，由此并案偵查，最終找出了犯罪嫌疑人。

應用并案類比溯因法時，推測的結果是或然性的。偵查人員要深入了解案情，挖掘案件后面的情況，排除干擾項，找到關鍵證據(jù)，才能更好地運用這種方法。

（二）并案類比歸納溯因法

并案類比歸納溯因法，是指偵查人員在分析案件時，根據(jù)兩起或多起案件僅在某個方面具有相同或相似點，由此并案偵查，進而推測這個相同或相似的特征是由同一原因所導致的一種偵查推測方法。這一邏輯方法是并案類比推測法和并案歸納溯因法的綜合運用，它的邏輯模式可表示如下：

A 具有屬性 a、b、c

B 具有屬性 c、d、e

C 具有屬性 f、c、g

……

N具有屬性 c、m、n

如果H，則A、B、C，……N都具有屬性c

因此：H

我們來看下面這個案例：

2012年2月18日，央視《今日說法》欄目報道了這樣一起案件：在黑龍江省黑河市，有一戶人家，妻子得了腎病需要換腎。情急之下，他們找到了江西贛州的一個中介機構，由此就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騙局之中。

案件中犯罪嫌疑人所在地確定在贛州，他的交通工具是一輛深藍色的廣本鋒范轎車，但因為是套牌車，所以線索到這里就斷了。別的線索查到最后也沒有結果，偵查一時陷入僵局。就在偵破沒有頭緒的時候，涉案派出所又接到了一起盜竊案的報警，這件看起來平常的盜竊案卻讓偵查工作出現(xiàn)了轉機。

我們在這里可以比較一下：一個是詐騙案，一個是盜竊案，兩起案件的受害人互不相識；一個是在黑龍江黑河，一個是在江西贛州，作案的手法也完全不同，兩個不同類型的案件乍一看沒什么聯(lián)系。偵查人員在接到報案后發(fā)現(xiàn)，報案人姐姐的男朋友也有一輛深藍色的廣本鋒范轎車。由此，職業(yè)的敏感讓偵查人員作出了大膽推測：這兩起案件中的深藍色的廣本鋒范轎車會不會是同一輛呢？后來經(jīng)過盜竊案的受害人辨認，他姐姐的男朋友果然就是詐騙案的犯罪嫌疑人，兩輛深藍色的廣本鋒范轎車就是同一輛！偵查人員由此并案偵查，最終破獲了這兩起案件。

從這個案例我們看到，兩起表面上看起來完全沒有關系的案件，其實是有內在聯(lián)系的，那輛深藍色的廣本鋒范轎車就是偵破的關鍵。如果偵查人員沒有發(fā)現(xiàn)這一關鍵屬性，那這兩起案件絕不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偵破。

運用并案類比歸納溯因法，需要偵查人員對案件進行詳實細致的考查，善于思考和聯(lián)系，發(fā)現(xiàn)疑點要深入調查，大膽推測。有的案件雖然有聯(lián)系，但可能案件與案件之間案發(fā)時間相隔很長，或者案發(fā)地點相距很遠，這就要求偵查人員有豐富的辦案經(jīng)驗和高度的職業(yè)敏感性。

[1]張大松,蔣新苗.法律邏輯學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