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濤,江 穎
(1.東南大學(xué) 成賢學(xué)院,江蘇 南京 210088;2.南京工業(yè)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 基礎(chǔ)部,江蘇 南京 210023)
對生命意義的追問
——《退場的鬼魂》解讀
宋 濤1,江 穎2
(1.東南大學(xué) 成賢學(xué)院,江蘇 南京 210088;2.南京工業(yè)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 基礎(chǔ)部,江蘇 南京 210023)
75歲高齡的作家菲利普·羅斯在其小說《退場的鬼魂》中,借主人公祖克曼的經(jīng)歷對生命進行了深刻的思考,從人類對疾病、衰老、死亡的焦慮,人類在心靈與欲望間的掙扎及對現(xiàn)代物化人生的質(zhì)疑3個方面入手,指出心靈的寧靜自由對短暫人生的巨大意義,追逐欲望及物化的人生會讓人陷入爭斗、瘋狂和異化。
菲利普·羅斯;《退場的鬼魂》;生命意義
網(wǎng)絡(luò)出版時間:2014-01-10 15:51
寫罷《退場的鬼魂》,美國著名猶太作家菲利普·羅斯已經(jīng)75歲,對人生有著深刻通透的認識,這本書其實是他對生命意義的追問與探求。故事情節(jié)并不復(fù)雜。11年前,作家祖克曼由于恐怖主義的威脅,遠離繁華都市紐約,隱居在新英格蘭山區(qū)。在那里,他遠離基地組織、恐怖主義、伊拉克戰(zhàn)爭、美國大選和高度發(fā)達的科技,過著純精神的生活,體會著最原始的美麗和安寧,寫作的過程就是他的全部需要。隱居期間,祖克曼罹患前列腺癌,痊愈后卻留下了小便失禁的后遺癥。2004他重返紐約治療,一個偶然的因素使他再一次盤桓在紐約。短短幾天祖克曼遇見寥寥數(shù)人,卻讓其原本澄明安寧的世界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其間所發(fā)生的事情是每一個現(xiàn)代人都曾經(jīng)歷的困境。羅斯的高明就在于他寫出了人類面對的普遍問題。
《退場的鬼魂》首先表現(xiàn)了對疾病與衰老的切膚之痛。在紐約,祖克曼遇見了年輕時曾經(jīng)仰慕的艾米,初次相見與此次重逢相隔了50年茫茫歲月。相識的時候,祖克曼初出茅廬、意氣風發(fā),為自己在文學(xué)界能有一席之地而拜訪前輩作家洛諾夫,希望獲得提攜;艾米則正值芳齡,貌美如花、高貴典雅,滿心熱望地愛著已為人夫的洛諾夫。而此次相逢,祖克曼年過古稀,垂垂老矣,滄桑過后,仿佛已得人生真諦;艾米則身患惡疾,老態(tài)龍鐘、形容猥瑣,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大腦,且手術(shù)為她留下了長長的刀疤。
艾米的巨變震撼了祖克曼,引發(fā)了他對衰老的哀嘆、對青春的懷念和對時間流逝的無奈及失落。衰老對于他便是生命力的喪失。對于日漸惡化的記憶力,祖克曼哀嘆道:“一個催人健忘的精靈、魔鬼,面對他的破壞力我無力招架。不僅會在過了一兩天后就忘記前面寫的那一章的細節(jié),而且會在僅僅過去幾分鐘后,簡直不可思議,就把上一頁的大部分內(nèi)容忘得一干二凈。”[1]132但哀嘆又如何?他無力阻止自然規(guī)律。給艾米打電話時,祖克曼撥通號碼,“就好像以逆時針方向旋轉(zhuǎn)了一生”[1]124,但是時間終究不能倒轉(zhuǎn),艾米已不是當年青春自信的艾米。祖克曼感慨:“我多么想回到1956年?。 盵1]138但感慨又如何?青春和年輕時的文學(xué)時代已一去不復(fù)返。
疾病、衰老、生命力的喪失和死亡是令所有人困惑苦惱的問題。人類總是對生命無限依戀卻又無法阻止歲月的流失和死亡的臨近。因此,只有深深的眷戀、無奈及絕望。年邁的菲利普·羅斯對此有著深入骨髓的體會:“這個朋友在做化療,那個朋友切除了腫瘤……在年輕時,這些都無所謂……然而,現(xiàn)在,我全明白了?!盵2]正因為有著切身之痛,祖克曼筆下“曾經(jīng)美麗的肉體已被流放在外”[1]95的艾米特別令人觸目驚心。也因此,在書中面對風華正茂、年輕壯碩的克里曼,71歲的祖克曼道:“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從青春走到遲暮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盵1]213
心靈與欲望的爭斗一直是人類的主題之一。隱居的作家本以為參透了人生,在寧靜的隱居歲月中,他早已把自己的需求降至極限,將所有非本質(zhì)的事物統(tǒng)統(tǒng)驅(qū)逐出生活。他本是一片喧囂中的遠古時代的老古董,但與美麗少婦杰米的邂逅卻讓他方寸大亂。
杰米是一位年輕作家,她對“9·11”后的紐約、泛濫的恐怖主義、“病入膏肓”的紐約和虛偽的美國大選都感到憤怒、恐懼和失望。杰米被她生活其中的惡毒世界所激怒,她無法停止宣泄憤怒,因而想遠離塵囂,與祖克曼換房。身陷不安的女人在祖克曼看來別有風情,更何況她是那樣優(yōu)雅、性感、沉靜和迷人。面對誘惑,75歲的祖克曼動了凡心。他早已經(jīng)喪失性功能,卻希望枯木逢春,與杰米發(fā)生一段忘年之戀。祖克曼本以為除了寫作,人世間對他來說萬事已休,可見到杰米,就墜入了深深的、欲罷不能的迷戀之中,時時臆想著與杰米的二人時光。他愛而不得,所以痛苦、嫉妒、欲罷不能、欲斷還休。對杰米的愛欲已經(jīng)讓他從心靈的寧靜超然回到了紛擾塵世的原點。
而同時,杰米的前男友克里曼的出現(xiàn),則把已經(jīng)心靜如水的祖克曼重新拉到戰(zhàn)場。11年的山中歲月讓祖克曼自有一套消解各種情緒的本領(lǐng)。他說:“學(xué)會該如何去生活,學(xué)會不管這個國家有多愚蠢多腐敗你也不會感到如鯁在喉,你可以在你的書本里,在你的音樂里,在你的愛情里,在你的花園里找到你充實的人生?!盵1]76但是,物欲橫流的紐約和野心勃勃的克里曼卻讓他的這套理論土崩瓦解??死锫恍南氤鋈祟^地,想利用洛諾夫曾經(jīng)亂倫的隱私寫一部傳記,從而一炮打響,紅遍美國文壇。對祖克曼來說,他視洛諾夫為老師和精神上的父親,毀壞洛諾夫的名聲是他萬萬不能接受的。但克里曼充滿斗志、志在必得,盡管祖克曼百般阻撓,他依然不依不饒,不罷不休,并從因罹患腦瘤而時而糊涂的艾米處得到了洛諾夫的部分手稿。這激怒了早就決意不再爭斗的祖克曼,在這場爭斗中,他一改與世無爭的態(tài)度,一定要戰(zhàn)勝克里曼,因為他要為文學(xué)盡最后的義務(wù)。
于是戰(zhàn)爭開始,硝煙彌漫。祖克曼在度過11年的寧靜歲月之后,開始謾罵、怒吼、咆哮,恢復(fù)了往日神態(tài)。他說:“我知道自己的嗓門也響了起來,可是我沒有去控制自己?!盵1]89他釋放了自己的敵意,恢復(fù)了斗爭精神,往昔那個雄心勃勃的斗士重新回到了生活中,邂逅杰米和克里曼將早已不問世事的古稀老人重新拉到欲望中——愛欲和征服欲。正如祖克曼所說:“是克里曼和杰米聯(lián)手激發(fā)出了我內(nèi)心的勇氣。我的頭腦、靈魂、欲望和力量都充滿了勇氣,我想再度和人交往,再度和人干仗,再度擁有女人,再度感受擁有力量的快樂?!盵1]89在紐約的短短幾日,那個無欲無求的祖克曼已不復(fù)存在,他陷入貪欲之中,不能自拔。
不到1周的紐約冒險使11年的寧靜毀于一旦。雖然也有數(shù)次,祖克曼恢復(fù)了理智,知道自己一旦陷入爭斗和愛欲將萬劫不復(fù),再也找不回寧靜的歲月和安詳?shù)男木场K苍肴∠c杰米的換房計劃,回到新英格蘭那一片蒼翠的群山里,只是他不能抑制自己的欲望。而不能抑制欲望正是人類的致命傷。于是他糾纏在心靈與欲望之間,于古稀之年再次嘗盡人生之苦,變得如瘋子般狂熱、痛苦又愚蠢。
最后,當克里曼告之其故人喬治·普林頓于睡夢中死去時,引發(fā)了祖克曼對死亡的思考。喬治活著的時候擁有過精彩的生活,也曾經(jīng)在一本關(guān)于“死亡的幻象”的書里想象過各種有趣的死亡方式,但最終喬治也不過是以普通人的方式死亡。這正應(yīng)了艾米說的一句話:“不管哪一種方式你都同樣會走到盡頭?!盵1]144于是,祖克曼決定放棄欲望,重新歸隱山林。在死期來臨前,重回那個“碰不到一個紐約人的地方”[1]233,坐在書桌前,透過11月清晨的灰暗的光線望向窗外,看微風拂動下寂靜的湖水,看層層疊疊的蘆葦。
被物化的現(xiàn)代人深陷機械的包圍中,失去了與自然的連接,失去了心靈的自由與喜悅而不自知。而讓祖克曼心緒不寧的不止是人與人之間的愛欲與爭斗,還有現(xiàn)代社會最普遍的東西:無處不在的手機。
當遠離紅塵11年的祖克曼再次來到紐約,他同華盛頓·歐文筆下的瑞普·凡·溫克爾的感覺如出一轍:置身于高樓大廈、車水馬龍和上班族中的他不過就是一個老古董。大部分時間生活在電話亭時代的祖克曼,對人人手上拿著的手機倍感驚奇。他看到“人們情愿對著電話不停地嘀咕,也不愿意自由地走在大街上,享受那片刻的孤獨,依靠自己動物的直覺來捕捉街道上的風景”[1]54。在這科技高度發(fā)達的時代,被物化的人們早已失去了寧靜的環(huán)境,而過度機械化帶來的人類巨大的孤獨感造就了渴望被傾聽的強烈愿望。在書中,祖克曼認為從工業(yè)剛剛起步的年代開始,機械就成為了生活的敵人。他深刻明白科學(xué)精神能導(dǎo)致工具理性主義,物化和異化現(xiàn)象,卻不能解決美、善、高尚和神圣等關(guān)乎心靈的問題。在祖克曼看來,現(xiàn)代的人們沉溺于以手機為代表的物化人生中,沉溺于工具理性主義帶來的便利中,在汲汲營營、忙忙碌碌中追求物質(zhì)財富和欲望,以為滿足了欲望便獲取了幸福,卻忽視了心靈的寧靜與自由對人生的巨大意義。
書名《退場的鬼魂》頗有深意。與逝去的洛諾夫、普林頓和風燭殘年的艾米一樣,祖克曼會成為“有生之年英勇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很快會安靜地躺在墳?zāi)估锏墓砘辍盵1]233。這是告別塵世的鬼魂。而祖克曼的紐約歷險讓他苦苦掙扎在心靈與欲望之間痛苦不堪,但他終究認識到:“在這個人人一部手機的世界里,我清楚地認識到自己與那些行為方式大同小異的現(xiàn)代人之間相隔了怎樣的千山萬水。”[1]220因而他決定從紐約這個五光十色的人間舞臺退場,回到新英格蘭美麗的群山中。這是告別欲望都市的鬼魂。
古稀老人菲利普·羅斯的這本《退場的鬼魂》正印證了美國漢學(xué)家比爾·波特所說的:“通常人們會在老了的時候才會回望自己的生活,思考究竟什么是自己想要的。”[3]這是一本老人寫的有關(guān)生命的書,祖克曼的故事應(yīng)該引發(fā)讀者的思考:人生本就短暫,頃刻間衰老便至。若是放棄貪婪獲得心靈的自由和安寧,又何需在愛欲、物欲和爭斗中困惑?
[1] 菲利普·羅斯.退場的鬼魂[M].姜向明,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1.
[2] 樸玉.簡評菲利普·羅斯新作《退場的鬼魂》[J].外國文學(xué)動態(tài),2008,(5):16.
[3] 趙文靜.專訪美國漢學(xué)家比爾·波特——從隱士文化反觀現(xiàn)代生活[J].報刊薈萃,2010,(12):74.
(責任編輯 白 晨)
The Quest for the Significance of Life — An Analysis ofExitGhost
SONG Tao1,JIANG Ying2
(1.Chengxian College,Southeast University,Nanjing,Jiangsu 210096,China;2.Basic Courses Department,Nanjing Institute of Industry Technology,Nanjing,Jiangsu 210023,China)
InExitGhost,the 75-year-old author Phillip Rose ponders over the significance of life through the experiences of the hero Zukerman in New York.Elaborating people’s anxiety about illness,aging and death,describing people’s struggle between mind and desire and questioning the materialization of people’s life,Rose points out that a peaceful and free mind carries great meaning for people’s short life,while the pursuit of desire and materialization entraps people into fight,madness and alienation.
Phillip Rose;ExitGhost;significance of life
2013-09-13
江蘇省教育廳高校哲社研究項目(2012SJD750033)
宋濤(1975-),女,安徽六安人,東南大學(xué)成賢學(xué)院講師,文學(xué)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xué)。
I 106.4
A
2095-462X(2014)01-0011-03
http://www.cnki.net/kcms/detail/13.1415.C.20140110.1551.09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