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永忠

（貴州民族大學文學院，貴州貴陽 550025）

論近代詞人張鴻績的詞作

羅永忠

（貴州民族大學文學院，貴州貴陽 550025）

有關(guān)貴州近代詞人張鴻績的生平材料很少，但他的詞取得了較高的藝術(shù)成就。抒懷詞抒發(fā)了他對時局的憂慮，表達了自己的愁苦；閨怨詞描寫了各類思婦的思念，表達了濃重的離情別緒；詠物詞善于描摹事物，且有一定的寄托。

張鴻績；詞作；抒懷；閨怨；詠物

張鴻績（？—1877或稍前①），字藥農(nóng)（一字箬農(nóng)），仁懷直隸廳（今貴州省赤水市）人。其詞《枯桐閣詞》由時任貴州文獻征輯館館長的楊恩元于1936年編入《黔南叢書》第四集（根據(jù)張鴻績五女婿鄒瑞人重慶印本校?。?jù)楊恩元跋，張鴻績先人為鹽商豪富，他在陜西當過同知，因保舉或捐納升遷為道員，不久就去世了。他原有詩集二冊傳世，惜已佚。

一、抒懷詞

張鴻績所處的時代，民不聊生，吏治敗壞，內(nèi)憂外患。國外，1857年爆發(fā)了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英法聯(lián)軍于1860年進入北京，并火燒圓明圓。國內(nèi)，“太平天國的興起，激發(fā)了全國各地各族人民的反清起義。在南方各省的漢族居住區(qū)，主要有天地會各支派的起義；在西南多民族雜居地區(qū)，主要有廣西壯民起義、貴州苗民和號軍起義、云南回民起義和川、滇邊李永和、藍天順起義；在西北地區(qū)，則有陜西和甘肅回民起義”[1]。這些在張鴻績的詞中都有所反映。如在《百字令》中作者寫道：“何意天涯兵革滿，豈但匈奴未滅?！盵2]《西江月》中寫道：“愿分余澤及三秦，為洗甲兵凈盡?！薄稘O歌子》中寫道：“眉際新愁拂鏡明，樓前春影弄波輕。迷意思，動邊聲，故國年來正用兵。”這些都表現(xiàn)了作者對時局的憂慮。

張鴻績作為一個封建時代的知識分子，面對國家千瘡百孔的社會現(xiàn)實，他無能為力，只好在詞中抒發(fā)自己的悲愁。如：

春明門外清秋路，木蘭花落紛無數(shù)。莫倚畫橋看，天津無杜鵑。

相思凝望綠，愁里回波曲。故國思依依，空余魂夢飛。

——《菩薩蠻》

昨夜清霜雁過樓，今朝蟢子報新秋，世間無限卷簾愁。

花怯愁當開又落，夢驚春盡去難留，等閑安放在心頭。

——《浣溪沙》

云無心，被風吹作秦中吟。秦中吟，舊時幽夢，恐已難尋。

木樨香里秋沉沉，漢王臺上愁登臨。愁登臨，不堪南望，惆悵難禁。

——《憶秦娥》

第一首詞題下自注：“庚申天津道中?！备陸獮?860年。作者路過天津，想到英法聯(lián)軍侵入北京，他的魂魄飛回了京城，悲傷、憂愁一齊涌上了心頭。第二首詞中作者在清冷的夜里聽到大雁聲，早上醒來卷起簾子，只見滿地落花，想到春天難留的夢，憂愁揮之不去。第三首詞寫于陜西任上。作者在秋風中想到以前的理想難以實現(xiàn)，不禁引起愁懷。下片寫為排遣愁思而在木樨（即桂花）的香氣中登上漢王臺，更使人愁，又思念起家鄉(xiāng)來。這些詞語言曉暢，抒情婉轉(zhuǎn)動人。

二、閨怨詞

張鴻績大量寫作閨怨詞，在現(xiàn)存《枯桐閣詞》八十首詞中，閨怨詞就有三十六首之多，占總數(shù)的百分之四十五。作者借助這一傳統(tǒng)題材，抒發(fā)了濃重的離愁別緒。如：

敗竹敲風，衰荷咽雨，一溪破碎浮萍。冷澹情懷，愁看鶯燕寧丁。癡魂枉覓花前夢，可憐宵，睡也何曾。最銷魂，鶴唳遙空，蛩語孤燈。

高樓望斷傷心眼，任百千萬里，一兩三層。悶損柔腸，誤他往日深盟。玉簫縱有重來分，怕重來，不似今生。滿平林，落日寒鴉，天地無情。

——《高陽臺》

皓月當頭樹有陰。晚風庭院夜沉沉。思量往事到而今。

夢里相逢還又別，縱然小別亦追尋。醒來猶自費沉吟。

——《浣溪沙》

瞞不得，昨宵今夜梅陰月。梅陰月，照人幽會，照人離別。

清光不為相思缺，燈花偏向愁中結(jié)。低幃昵枕，夢驚魂怯。

——《秦樓月》

第一首詞上片寫了風雨中殘破的竹葉、衰殘的荷葉、溪中的浮萍、黃鶯和大雁的鳴叫，這些都引起思婦的愁思。到了夜晚，思婦怎么也睡不著，想要在夢中見到丈夫的愿望也落空了，只聽見高空的鶴唳，蟋蟀的鳴叫。下片寫夕陽下登上高樓盼望游子歸來。不見游子歸來，思婦傷心欲絕，柔腸寸斷。擔心游子歸來后自己已變老，只看見平林外的落日烏鴉，使人發(fā)愁。第二首詞中的思婦從月亮初升直到月上中天都在涼風習習的院子中徘徊，回憶往事，思念丈夫，睡下后做了和丈夫相逢的夢，醒來后還在回味夢中的甜蜜。第三首詞中思婦睡不著，看見明月，不由得回憶起和情人幽會和離別的情景，如今只看到燈結(jié)了燈花，好容易睡著了，做了個和情人幽會的夢，又驚醒了。

張鴻績還善于描摹各種類型的思婦思念游子的情景。如：

蕙結(jié)同心蓮并蒂，便做鴛鴦，只抱多情死。月自纏綿花自媚，黛眉依約愁中翠。

莫說眼前心上事，飛絮浮萍，來去江頭水。試向星星明鏡里，相思老卻英雄未。

——《蝶戀花》

新嬌初解著溫柔，見人羞，背人愁。一寸相思，百尺杏花樓。樓外春寒楊柳岸，才幾日，又深秋。離情端的在簾鉤，卷無由，放還休。郎自西還，江水自東流。安得好風吹斷夢，隨冷月，上扁舟。

——《江城子》

書乍啟，燈花紅透眉心喜。眉心喜，昨宵裙帶，今朝蟢子。

欄桿莫更愁中倚，且將別恨閑料理。閑料理，詰朝相見，從頭說起。

——《憶秦娥》

第一首詞中的思婦對愛情十分堅貞，她的愁苦像飛絮、浮萍、江水一樣多，結(jié)尾猜想游子也會因相思而白頭。第二首詞寫新婚不久的思婦之愁，突出了她的害羞和哀怨。第三首詞寫接到丈夫?qū)⒁丶业男藕笏紜D的欣喜，打算向丈夫傾訴別后的一切。

總之，這些閨怨詞韻律和諧流暢，語言明白如話，取得了較高的藝術(shù)成就。

三、詠物詞

張鴻績寫有八首詠物詞，數(shù)量不多，但藝術(shù)成就較高。這些詞借物詠懷，抒寫苦悶和離愁，情真意切。如：

花陰一瞥，恰雙雙又早，掠波飛去。曲院凄涼簾半卷，慣把離人偷覷。藕港青迷，芹畦紅潤，羅幕低垂雨。翩然欲往，幾回商略還住。

為愛生小情多，舊時門巷，小立閑容與。移入畫圖看便好，莫向亂兵屯處。故國河山，天涯春色，近淚無干土。張郎老矣，那堪今日重賦。

——《百字令》

楓冷吳江，早瘦卻，青山一半。凄緊處，不因風起，竟同云散。涼意蕩搖秋有跡，晴空飄漾愁無限。倩倪迂，淡墨有無間，寒鴉點。

刪不盡，長年感，吟不盡，深閨怨。任晚砧催落，堠蛩凄斷。沽酒客驚樵徑?jīng)]，殘燈影自僧樓見。甚相思，飄泊遍天涯，難拘管。

——《滿江紅》

爆竹聲中，試燈風里，星星點綴遙天。認不分明，惹將閨恨年年。扶搖直借吹噓力，御長風，萬里鵬摶。最撩他，垂髻兒童，仰面喧闐。

香絲一縷傳消息，剩幾多愁思，吹墮郎邊。紙片前程，還勞線索牽連。春心比似沾泥絮，倩行云，收拾花前。問風姨，明日陰晴，何處闌干。

——《高陽臺》

第一首詞上片寫雙燕在空中飛舞的情景。雙燕掠過水面，飛過庭院窺視離人，啄泥做窩，在雨中飛舞鳴叫。下片寫燕子多情尋舊巢，請燕子不要飛到戰(zhàn)亂頻仍的家鄉(xiāng)，想到故鄉(xiāng)，作者不由得悲從中來。第二首詞題下自注：“落葉。”上片寫秋天的涼意使落葉飄落，寒鴉點點更使人愁。下片寫砧聲、蟋蟀聲和落葉滿階引起思婦的閨怨、游子的相思。第三首詞上片描寫了放風箏的情景，下片寫思婦的相思，她感嘆自己的命運像風箏一樣脆弱，搖擺不定，像沾泥的飛絮一樣難以把握。

此外，《齊天樂》上片描摹螢火蟲飛動的樣子：“謝（謝：辭別，離開）庭遍覓池塘夢，昨宵又聞疏雨。不了因中，乍相逢際，仿佛小星三五。循欄細數(shù)，看貼水剛明，穿籬徑去，小立花陰，一星涼意上釵股?！泵枘∈挛锵喈斏鷦?。

還有《浣溪沙》描寫自己住處的環(huán)境：“山外春云拂檻低，乍晴池館燕爭泥，東風搖漾畫簾垂。天放新晴明遠岫，松傳清籟落前溪，江山信美不如歸。”《七娘子》寫一位嬌憨的少女勇敢追求愛情，和情人相約的情景：“山光不減眉心黛，尋春且喜春常在。不識春愁憨意態(tài)，見人一笑拈裙帶。又將密約丁嚀再，萬一明朝灞橋，挑菜斑騅，只系垂楊外?！泵枥L得都很出色。

前人對張鴻績詞評價很高，“蓋其生平，篤嗜古樂，雅尚騷經(jīng)；感事憂時，郁為哀艷；緣情體物，闡入幽微?！盵2]“觀其寄慨身世，閑雅有節(jié)；酒邊花下，一往情深。而忠君愛國之忱，亦往往于言外見之。洵風雅之替人（替人：接替的人），豈近今所易覯（覯：遇見）?！盵3]的確，張鴻績感懷時事，在詞中抒發(fā)了自己的憂愁，閨怨詞和詠物詞描繪細致，取得了較高的藝術(shù)成就。

注釋：

①謝質(zhì)卿《枯桐閣詞序》（見《黔南叢書·枯桐閣詞》）中說：“昔序藕村《小石帚詞》，今題藥農(nóng)《枯桐閣稿》，皆以金荃在御，宿草已列，濡淚綴墨，悲逾誄銘?！保ㄋ薏荩哼@里借指墳墓或人死多時。）此序末尾題：“丁丑季夏九日山人謝質(zhì)卿撰于潼商道署之雙清齋。”丁丑應為1877年（光緒三年）。由此可知，張鴻績應卒于1877年或稍前。

②文中所引用的詞，均選自《黔南叢書·枯桐閣詞》，貴州民族大學圖書館藏。

[1]姜濤.中國近代通史第二冊[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9：455-456.

[2]謝質(zhì)卿.枯桐閣詞序[Z].黔南叢書·枯桐閣詞，貴州民族大學圖書館藏.

[3]鄧鴻荃.枯桐閣詞序[Z].黔南叢書·枯桐閣詞.貴州民族大學圖書館藏.

[4]黃萬機.貴州漢文學發(fā)展史[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9.

（責任編校：張廣宇）

On Lyric Poem s Creation O f M odern Poet Zhang Hongji

LUO Yong-zhong

(School of Literature,Guizhou Minzu University,Guiyang,Guizhou 550025)

Lyrics poems of Zhang Hongji in modern times achieved higher success,though there was little life story about him.In his lyric poems,hismelancholy was expressed.In his boudoir-complaining poems,the women leaving pent-up feeling were expressed.In his thing-copying poems,the chants was described lively and the certain feelingswas projected.

Zhang Hongji;lyric poems;boudoir-complaining;women leaving pent-up feeling;chants

I 207.23

A

1672-738X（2014）05-0105-03

2014-06-24

羅永忠（1970—），男，湖南新邵人，古代文學副教授，文學碩士，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