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

[摘 要]

井岡山斗爭時期，黨的群眾思想是其克服困難、戰(zhàn)勝敵人的重要法寶。正是因為有了正確的群眾思想，毛澤東率領秋收起義余部，以外來部隊的身份，為當?shù)厝罕娝邮?。梳理這時我們黨群眾思想的起源過程，對了解這支部隊如何在陌生的山區(qū)站穩(wěn)腳跟，求得生存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井岡山；群眾思想；起源

[中圖分類號] D25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928X（2014）02-0014-03

井岡山斗爭時期中國共產(chǎn)黨的群眾思想不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其發(fā)生、發(fā)展是社會實踐的產(chǎn)物，既有中共中央一以貫之的重視群眾運動的理論指導，也有毛澤東和基層群眾打交道的嫻熟經(jīng)驗積累，更有秋收起義余部深入山區(qū)，求生存求發(fā)展的殘酷現(xiàn)實的內(nèi)在催迫。

一、中共中央關于群眾運動的理論指導

中國共產(chǎn)黨自成立以來就十分重視群眾工作，黨的第一個綱領提出：“本黨承認蘇維埃管理制度，把工農(nóng)勞動者和士兵組織起來。”[1]這其中就蘊含了樸素的發(fā)動群眾、組織群眾的群眾路線思想。顯然，這時我們黨已經(jīng)認識到了群眾工作的重要性。黨的早期領導人就如何發(fā)動群眾、爭取群眾均發(fā)表過自己的看法與見解。

（一）陳獨秀：“科學的革命運動必須組織民眾，武裝民眾”。早在1919年，陳獨秀在中國公學第二次演講會上就指出，五四精神是“人民對于社會國家的黑暗，由人民直接行動，加以制裁，不訴諸法律，不利用特殊勢力，不依賴代表”[2]，只有人民直接行動，才能達到推翻社會的國家黑暗，才能享受民主。這是五四運動的抗爭精神，也是陳獨秀對于民眾權利的訴求。

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后，受共產(chǎn)國際的影響，陳獨秀進一步認識到工人階級力量的強大以及其反帝國主義反封建的革命性、堅決性、徹底性。陳獨秀在《中國國民革命運動中工人的力量》一文中，明確提出了工人階級“是新生勢力的代表，他是富于集合力及決戰(zhàn)力者，他是天然的農(nóng)民之同盟者”，“中國國民革命運動中，若沒有工人階級的有力參加奮斗，決沒有得到勝利的可能”。因此，陳獨秀一度竭力反對中共黨員加入國民黨，他認為國共黨內(nèi)合作的方式會削弱共產(chǎn)黨信仰的純潔性，更不利于民眾的集合。在建設國家問題上，陳也曾說：“倘立憲政治之主動地位屬于政府而不屬于人民，不獨憲法乃一紙空文……人民將視為不足輕重之物，而不以生命擁護之。”可見，在陳獨秀的眼中，人民無論對于政黨，還是對于國家，都是根本的基石。

（二）李大釗：“工農(nóng)群眾為改造運動的基礎勢力”。李大釗對群眾的生活和工作境況了解非常細致，他曾揭示過“唐山煤廠的工人生活”：“無晝無夜，不停工作，不睡眠，不休息，不盥漱，不沐浴”，竟沒有一個工人組織的團體”，“那種情景，更是可憐”[3]。李大釗還深刻揭露了當時農(nóng)民的狀況，他說：“中國農(nóng)村的黑暗，算是達于極點。那些贓官、污吏、惡紳、劣董，專靠差役、土棍，作他們的爪牙，去魚肉那些老百姓?！蹦切├习傩諈s“不知道謀自衛(wèi)的方法，結互助的團體”?！八麄円惶斓酵?，只是到田園里去，像牛馬一般作他們的工……也沒有他們開展知識修養(yǎng)精神的機會?！盵4]

李大釗認為：一方面，中國工農(nóng)群眾深受剝削和壓迫，過著痛苦的生活；另一方面，他們的思想覺悟和斗爭水平有待提高，迫切需要先進理論的指導。從這一實際出發(fā)，自1919年8月開始，李大釗先后發(fā)表了諸如《再論問題與主義》、《我的馬克思主義觀》、《物質變動與道德變動》、《由經(jīng)濟上解釋中國近代思想變動的原因》、《唯物史觀在現(xiàn)代史學上的價值》等文章，提出群眾的階級斗爭是歷史發(fā)展的動力，是實現(xiàn)經(jīng)濟革命的根本途徑。他指出：“社會組織的改造，必須假手于其社會內(nèi)的多數(shù)人。而為改造運動的基礎勢力，又必發(fā)源于在現(xiàn)在的社會組織下立于不利地位的階級。”[5]

（三）瞿秋白：“黨的總路線是爭取群眾”。1920年，瞿秋白在《中國工人的現(xiàn)狀和他們對俄國的期望》一文中指出：中國工人身受外國資本家與中國資本家的壓榨，甚至比歐美工人所受的壓迫還要厲害。他預言，在中國未來的社會改革中，他們將是中國無產(chǎn)階級的首領。[6]第一次國共合作期間，湖南農(nóng)民運動勢如破竹，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廣大農(nóng)村的地主階級勢力，以農(nóng)民協(xié)會為代表的農(nóng)民階級的力量讓瞿秋白十分激動。他熱情贊揚農(nóng)民運動，號召共產(chǎn)黨人到農(nóng)村去，了解農(nóng)民，幫助農(nóng)民，造成革命之勢。此時的瞿秋白正在逐漸脫離強調(diào)階級隊伍的純“布爾什維克”化階段，開始邁向實踐，注重發(fā)動農(nóng)民起來革命。

在黨的六大討論組織問題報告中，瞿秋白指出：“爭取群眾要明白知道黨與群眾的正確關系”，“否則，爭取群眾便是空話”。[7]他說：“現(xiàn)在，第一個革命浪潮已經(jīng)因為歷次失敗而過去了，而新的浪潮還沒有到來，反革命的勢力還超過工農(nóng)，黨的總路線是爭取群眾，黨要用一切力量去加緊團結收集統(tǒng)一無產(chǎn)階級的群眾，使他們圍繞著黨的主要口號?！盵8]當中共在這場革命中被清洗卻無還手之力的時候，他認識到：以往我們純粹依靠工人階級力量進行革命，力量還是太單薄了，只有造成真正的廣泛的群眾基礎，才能在革命中掌握主動。“只有當無產(chǎn)階級在土地革命的口號下，把億萬農(nóng)民群眾發(fā)動起來的時候”，“我們才能真正推翻帝國主義”。

二、毛澤東深入群眾的經(jīng)驗積累

毛澤東年輕的時候就認識到了群眾的力量，喜歡深入群眾，和群眾打成一片。特別是1919年五四運動的勝利，使毛澤東更加清楚地看到了群眾的偉大力量。

1919年毛澤東發(fā)表了《<湘江評論>創(chuàng)刊宣言》和《民眾的大聯(lián)合》兩篇著作，就睿智地指出：“什么力量最強？民眾聯(lián)合的力量最強?！盵9]他說：“歷史上的運動不論是哪一種，無不是出于一些人的聯(lián)合。較大的運動，必有較大的聯(lián)合。最大的運動，必有最大的聯(lián)合。凡這種聯(lián)合，于有一種改革或一種反抗時，最為顯著?！盵10]因此，改造社會的偉業(yè)，必須靠廣大民眾，靠民眾的大聯(lián)合。于是，毛澤東發(fā)出了自己的號召：“天下者我們的天下，國家者我們的國家，社會者我們的社會。我們不說，誰說？我們不干，誰干？”他呼吁：民眾的大聯(lián)合已經(jīng)“刻不容緩”，“我們應該積極進行！”[11]

毛澤東不但從思想上看重群眾、相信群眾，在行動上也是積極深入群眾。他早年曾組織發(fā)起和領導了“驅張”運動和“湖南自治”運動，取得了較大的社會影響。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之后，毛澤東從事過工人運動、農(nóng)民運動，讓他有很多機會和群眾打交道，深入了解群眾，去組織群眾、發(fā)動群眾，也奠定了他一生對于群眾的信念，就是始終“相信和依靠人民群眾”。

毛澤東還把深入群眾，向群眾學習，作為求學、獲得真知的重要途徑，同時又加深了他對群眾的了解，增進了他與群眾的感情。他在長沙讀書期間，經(jīng)常利用節(jié)假日，走向社會，到群眾中去，進行社會調(diào)查。他和同學喜歡采用“游學”的方式，到處游走，以此了解各地群眾的生產(chǎn)、生活情況，以及各地的歷史變遷、地理概況、風土人情、風俗習慣，在湖南第一師范期間，毛澤東就當過好幾次“游學先生”，先后走遍了湖南10來個縣的鄉(xiāng)鎮(zhèn)和農(nóng)村，收獲很大，他自己也說：“游之為益大矣哉！”[12]

在湖南第一師范讀書期間主辦工人夜校時，毛澤東已經(jīng)初步形成了“與人民群眾相結合”思想的雛形。毛澤東主辦工人夜校，就是想通過這個機會與工人打交道，學習書本上沒有的社會知識，解決學校教育與社會實際相脫離、學生與“社會之人”相脫離的難題。他指出：“現(xiàn)時學校大弊，在與社會打成兩撅，猶鴻溝之分東西?！北仨毷股鐣c學校“疏通隔閡”，使“社會與學校團結一氣，社會之人視學生如耳目，依其指導，而得繁榮發(fā)展之益；學生視社會之人如手足，憑其輔佐，而得實施所志之益。久之，社會之人皆學校畢業(yè)之人，學校之局部，為一時之小學校，社會之全體，實為永久之大學校。此則千百年后改良、進步之成績?！盵13]毛澤東提出的學校要與社會相結合、學生要與民眾相結合的思想，寓意非常深遠。這為他帶領秋收起義余部進入井岡山地區(qū)，和當?shù)氐娜罕姶虺梢黄缫训於怂枷牖A。

三、井岡山斗爭時期中共群眾思想在永新三灣萌芽

三灣改編在黨的歷史上具有重要意義。但是，當年毛澤東和部隊到達三灣的時候，剛開始并沒有受到當?shù)厝罕姷臒崃覛g迎和盛情款待，反而，當?shù)氐娜罕妼@支陌生的軍隊充滿了戒備與懷疑——“過去來一次兵，群眾受一次苦，經(jīng)受過反動派的多次燒殺搶劫。這次村里又突然來兵了，群眾摸不清底細，不知究竟來的是些什么兵，只聽見有人喊楓樹坳來了兵，不斷線地向村子開來，快跑呀！大家只顧紛紛往山上跑，怕反動派來了再遭殃?！盵14]不單是群眾，就是袁文才、賀敏學這些地方實力派，對于突然冒出來的一支隊伍也是充滿了高度的戒備和防范?！伴_始時，我們不知道是毛澤東同志的隊伍，還懷疑是國民黨冒充的，小江山一帶有我們的人，派出人去偵察，揭下部隊貼的宣傳標語，還看到這支部隊剛來時，三灣沒有一家商店開門，他們買不到米吃，還是不進群眾的房門。我們的偵察被伍中豪抓住了，但又立即放回來了，我們把揭來的標語一看，都是宣傳我們黨的主張如‘打土豪，分田地！、‘擁護共產(chǎn)黨！、‘打倒土豪劣紳！等。落的款是‘工農(nóng)革命軍，后來進一步打聽到這是毛委員的隊伍?！盵15]

了解到群眾的冷漠、地方實力派的猜疑之后，毛澤東意識到，樹立工農(nóng)革命軍的正面形象，和群眾搞好關系，對于這支隊伍在當?shù)氐纳姘l(fā)展極為重要。因此，毛澤東在三灣改編時不僅提出了一整套嶄新的治軍方略，還提出要“整頓行軍紀律，強調(diào)部隊要做群眾工作”[16]?！巴瑫r提出了一項重要的政治任務，那就是部隊要擔負武裝宣傳隊的任務，向群眾宣傳我們是代表工農(nóng)大眾利益，反抗統(tǒng)治階級的革命軍隊，是一支與舊式軍隊截然不同的工農(nóng)革命軍隊。如果不讓老百姓了解我們軍隊的特點，了解我們與舊軍隊有截然的區(qū)別，我們便無法接近群眾，發(fā)動群眾，沒有群眾我們就無法存在?！盵17]

在毛澤東的正確指導下，“我們把部隊分成許多小組挨家挨戶地宣傳，向老百姓說明我們是人民的軍隊，是打土豪的，并幫助群眾挑水、掃地等”[18]。經(jīng)過部隊指戰(zhàn)員的耐心宣傳和身體力行，當?shù)厝罕娭饾u接受了他們?！斑@些受土匪驚嚇的農(nóng)民，眼見子弟兵紀律嚴明，平等待人，處處為群眾著想，大家奔走相告，紛紛慰勞紅軍，村里村外，一片歡騰?！盵19]

在進軍井岡山的過程中，我們黨的部隊還與當?shù)厝罕姶磉M行良好的互動?！懊珴蓶|同志到了三灣便派人去與袁文才、王佐聯(lián)系，”[20]龍超清、龍國恩、陳慕平一行三人于10月2日到了三灣。毛澤東立即在“泰和祥”店鋪接見了他們。毛澤東向他們說明了工農(nóng)革命軍的上山意圖、政治主張，表示希望同袁文才部合作，一起開展革命斗爭。龍超清等也表示歡迎工農(nóng)革命軍進駐寧岡，可先到離三灣30里地的古城，好安排袁文才與毛澤東見面。事畢，毛澤東見龍超清三人徒手而來，就送了三支槍給他們帶回去。毛澤東在三灣會見寧岡代表，除了初步落實其“上山”思想，為在井岡山建立革命根據(jù)地開好頭之外，實際上也是上山前的一次調(diào)查，通過會見和談話，毛澤東對湘贛邊界和井岡山的情況有了更深入、具體的了解，才下定了“上山”的決心，這就使得三灣成為了進軍井岡山的起點，也使得井岡山斗爭時期的黨的群眾思想開始萌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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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江西省永新縣志辦公室.永新蘇區(qū)志[M].?？冢耗虾３霭婀?，1990.375.

作者單位：中國井岡山干部學院

責任編輯：周奕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