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母暗沙的孤獨(dú)
遠(yuǎn)在心底。暗礁如神龜,不現(xiàn)真身不顯靈
馬來語、菲律賓語、印尼語、越南語……
夢古語、歌鷯叭語,在帶火的風(fēng)中嘰里呱啦
沾滿椰奶的文昌話,騎著波浪從海南島馬不停蹄趕來
人間已陌生
已經(jīng)忘了故鄉(xiāng)……野果的名字,泥土的味道
已經(jīng)無法用方言來問候和祝福
這么多年了,人間陌生
誰還記得初次日升,最后一次月落
誰還能看清漸遠(yuǎn)的來路和燈火漸滅的歸途?
三人行
我有三個我,他們共用一副肉身
戴著同樣的人皮面具
分別來自前世、今生和沒有退路的未來
這三個家伙,躲在別人的鏡子里
或藏匿于倒影,更多的時候日夜奔波風(fēng)塵中
他們有不同的命運(yùn)和歸宿
一個墮入地獄,一個升上天堂,剩下的那個
孤零零地游戲人間
他們各自做三件事:贖罪、積德、空悲切
我無法辨清他們的善惡對錯
三個似曾相識的我,一直交叉糾纏
有時舉杯言歡,轉(zhuǎn)瞬陌如路人
夜深人靜了,就開始大聲掙扎、相互廝殺
他們形神分裂,源于虛無
在明和滅的臨界點(diǎn),三位合體,生出一個不存在的
親愛的,現(xiàn)在我還造不出核潛艇
親愛的,我是一個開坦克的男人
有著裝甲的皮,堅(jiān)定的炮管充足的炮彈
以為自己很堅(jiān)強(qiáng),很安全
以為坦克能對抗一些強(qiáng)大的事物
但是我卻想開一艘核潛艇,到你家門口
到你床上,然后趁著高潮開回火星
但是親愛的,我們回不去了
我退化成了地球人,衣冠楚楚,一臉正經(jīng)
拼命往前跑,把原來的東西都弄丟了
我錯了,無路可逃,四周海洋茫茫
親愛的,那就是我心底的苦水
讓我無助,彷徨,變得渺小,歸于零
零是什么,是來生之緣,昨夜的美夢
這越來越大的零啊,就是今晚的月亮
看見了嗎,月光下,荒坡上,草叢里,一輛坦克,炮管低垂,迎風(fēng)嗚咽
它曾經(jīng)雄赳赳,讓江山變色美人驚叫
如今它孤零零,在海南島東北部角落
慢慢腐朽,獨(dú)自回憶離它而去的炮彈
啊,那些炮彈,是修成正果,還是沉入海底
所以我要造核潛艇,我要潛入更深的地方
潛到炮彈抵達(dá)不了的部位,親愛的
那里很遠(yuǎn),很近,有最初的我和最后的愛
就像那天,立春,鏤花鏡前,你把一張創(chuàng)口貼
纏繞在我左手無名指,纏啊繞啊
纏繞在腦海里的幻想,又是零,無邊無際的零
零是開始,是終點(diǎn),宇宙和時間就順著零運(yùn)行
直到變成無,直到天荒地老??菔癄€
人們會看見,一艘銹跡斑斑的核潛艇
永遠(yuǎn)地,孤獨(dú)地,安靜地躺在馬里亞納海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