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葵花的秘密

2013-12-29 00:00:00王秀云
山花 2013年24期

一切從星星開始

事實上,我的記憶不愿意回到2003年初秋的那天上午,盡管一切依然像正在發(fā)生一樣。那片盤旋的楊樹葉子、疾馳而過的奧迪A6揚起的塵土、穿著高筒靴子的女人身上的香味、我拐過市委大院門口時給予門衛(wèi)的那抹微笑(如今像長在我臉上的血管瘤一樣難以掩蔽)。還有那天格外爽朗的云和陽光,和當時老杜眼睛里傳遞出來的那點兒興奮,如今都已經暗淡模糊了。

那天我到家以后又給老杜發(fā)了一條信息:“沒有您就沒有我的今天,真誠感謝。”老杜回信說:“讓你等了這么多年,很抱歉?!?/p>

老杜是我的直接領導,我能借調到市委組織部就是因為老杜。老杜到區(qū)里調查后進村改造情況。我那時在區(qū)委組織部辦公室負責文字工作,當然也包括來了客人端茶送水之類。我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感覺很詫異,因為他不像組織部的人。那天我們都在辦公室等著,他見到我們部長時說的第一句話是:“好啊,上級領導來了你還坐在這里悠哉游哉地喝茶,中午你給我準備茅臺還是五糧液?我可告訴你,我喝不了醬香型的酒?!?/p>

我們部長連忙迎上去說:“你還五糧液茅臺,給你弄瓶小刀就不錯了,你是來扶貧的,照你這樣還不越扶越貧。”話雖這么說,但我知道今天的茶葉是極品鐵觀音,水果是米蕉、小金橘和美國提子。當天上午我們組織黨政主要領導做匯報,區(qū)長因為有其他活動沒有參加,區(qū)委書記全程陪同,中午上的是五糧液。杜部長雷聲大雨點小,并沒有多喝酒,別人勸他的時候他就說:“不懷好意啊,望都區(qū)想拉攏我黨的優(yōu)秀干部下水?!被蛘哒f:“下午還干不干活?你們是不是有什么貓兒膩?想把我灌醉了?”

說真的,他最初的調研除此之外和其他人沒有什么區(qū)別,沒有發(fā)生什么事情的跡象,非要較真,就是開座談會的時候,他抽煙,我發(fā)現桌子上沒有煙灰缸,及時給找了一個悄悄放在了他面前。我記得他看了我一眼,的確是看了我一眼,但直到下午也沒感覺這一眼有什么特殊價值和意義。

按照日程,我們去各項工作實績突出的洋河鎮(zhèn)調研。盡管鎮(zhèn)上的領導說了很多比如和村班子成員促膝談心之類的措施,但我們知道根本的原因還是這個村臨近一個剛開發(fā)的煤礦,村民幾乎一夜之間富了,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村民從原來全省有名的上訪村很快變成了生態(tài)文明村。

晚上,鎮(zhèn)上的領導說安排杜部長一行吃頓地方特色。

“比大飯店頂用?!蔽覀儾块L對杜部長說:“麻椒狗肉。知道為什么遠近馳名嗎?用這么一句話來形容:男人吃了女人受不了,女人吃了床受不了,床吃了地受不了?!?/p>

杜部長沒接他的話茬兒,而是一本正經地說:“不過我跟你說,我昨天看見嫂子和你兒子了,我是第一次看見你兒子,小伙子真精神?!蔽铱粗覀儾块L警惕的眼神,知道下面不會有好話,果然,杜部長說:“你兒子和廖局長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廖局長愛吃狗肉?!?/p>

我聽到“廖局長”這三個字的時候是有些異樣的,我的回憶中依然能感覺到空氣中有某種波動,以至于我們部長那句“把那小子叫來”讓我至今想起來仍然有某種不真實。那時我預感到這個夜晚即將背離常規(guī),起碼對于我來說,會和預期有所不同。廖局長叫廖家華,現在是文化局局長,在官場,我只有和他能談論斯賓諾莎和希尼。

廖家華來了,我看見他的時候他也在看我,我們只是相互看了一眼,并沒有說什么。杜部長說:“你是不是愛吃狗肉?”

廖家華意識到了什么,說:“我一般情況下是嚴格按照上級領導的指示行事,杜部長吃狗肉我就吃狗肉?!?/p>

杜部長說:“你看,我說了吧,廖局長愛吃狗肉?!?/p>

我們都笑,那笑像是被賞賜的,夸張地掛在我們臉上。我們以為只有民工才會開這樣的玩笑,沒想到這些領導也這樣與民同樂。

那天晚上我們要了一個大桌,上了三大盤狗肉,大家吃得熱火朝天。我和廖局長幾乎沒有說話的機會,我覺得這個晚上幾乎沒有什么兩樣了,這時,廖局長突然問了我一句:“最近看什么書?”

我愣了一下,但我馬上看到了命運拋過來的眼色,我領會了,讀懂了,抓住了,我說:“在重讀羅素的《西方哲學史》?!?/p>

人們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我這里。我覺得自己應該說讀《資本論》,或者薩謬爾森的《中間道路經濟學》,和這個場合更匹配。有一瞬間我的心情非?;野?,甚至有點兒懊喪,我覺得似乎能聽見狗吠的聲音了,我認為自己因為書生氣和那么一點虛榮心把這個機會放過了。但后來的事實證明我是歪打正著,杜部長是人大哲學系的,他讀過羅素的《西方哲學史》,問題是他以為在瀛洲市這個小地方,只有他自己讀過。

大家自然不說狗肉了,我們開始談論詩歌、生死和存在,連鎮(zhèn)長都說自己上學的時候背過《查拉圖斯特拉》,這真讓我們刮目相看。

杜部長說:“哎呀,我到瀛洲工作這么多年,還沒有遇到讀羅素的人呢,怎么樣?你們部長重用你嗎?如果不重用我就把你調市委組織部去?!?/p>

我不置可否,我感覺他只是在說酒話,順嘴說說,活躍一下酒場氣氛。即使他說的是真話,我也不能立刻同意,那會讓我們的部長羅祥和很不高興。但是,我當時的確是被那個渺茫的愿望引誘著,像看見餌食的魚。我當然不會說不同意,我能做的就是微笑,對每一個說起我的人微笑,用微笑回報和呼應他們對我未來命運的假設。

還是廖局長說起我工作的事。廖局長說:“杜部長,遲紅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在區(qū)里也不錯,你們組織部從發(fā)現、培養(yǎng)女干部的角度把她重點培養(yǎng)一下啊?!?/p>

“領導們吃狗肉?!币粋€副科級科員不合時宜地說了這句話,桌上的人一下子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杜部長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狗肉從他嘴里噴出來,一時大家笑成一團。

我沒有笑,我知道他們在笑什么,我裝作什么也沒有聽懂,專心致志對付一塊狗排。

那天晚上我們吃完飯后出來,入夜的秋風吹來,讓我的精神為之一爽。晴空如墨,繁星點點,曠野上呈現出遠離城區(qū)的寂靜和悠遠。關鍵是我們剛才談論過羅素,這為我們宣泄那種形而上的情緒找到了通道。我看見了滿天的星星,我說:“看,星星。”

廖局長說:“星星真好。”

杜部長說:“很久沒看見這么好的星空了?!?/p>

那天的星星的確好,很長時間我總想起那天的星星。后來我到了北京,成了一家出版公司的編輯,我可以肆意渲染我對文化品位的堅持和癡迷。我到過南方,白色的枙子花,覺得那花瓣上的露珠就是那天的星星;我在羅馬教堂前看見覓食的鴿子也想到了那天的星星;在新加坡,一個孩子追著自己的媽媽要巧克力,我聽見那孩子的奶聲像從那天的星星里喊出來的。

一周以后,我被借調到市委組織部,但是我的工作關系調不過來,我一直是市委組織部一個編外人員,提拔沒有我,評先沒有我,甚至下面人員來請客也很少帶上我,我就像放在親戚家的孩子一樣,被不冷不熱地擱置著,一擱就是八年。我來組織部的時候28歲,1米66的身材體重只有52公斤,我穿著一套純毛駝色套裝,風姿綽約,意氣風發(fā),上班的第四天就聽見市委辦公室的一個人說:你已經成了市委大院五朵金花之一了。

八年過后,我已經36歲了,我的眼角出現了再也不能消失的皺紋,皮膚暗淡,腰圍從原來的一尺九長到如今的二尺四,我那件駝色套裝已經送給蘇志國老家的一個表妹,他表妹如今在集上穿著那套衣服炸油條。

問題是我原來區(qū)委組織部的同事都已經提拔了,有的到局里,有的到街道,當年那個讓領導們吃狗肉的科員如今到洋河鎮(zhèn)當了一把手,他上任以后請我們組織部一干人等去吃狗肉,我推說有事沒有去,而且,我再也沒有去過。

很多時候我也在想,我到市委組織部其實是因為一個玩笑,至今我仍然知道那只是一個玩笑,這個玩笑改變了我的命運,當然,不止我一個人的命運。

樹上的風箏

我去市委組織部的時候,蘇志國是不同意的。他說:“你在區(qū)里很好,清閑,工資也不少掙,可以照顧家?!比绻麚Q一種表述方式我也許會考慮一下,關鍵是他說這話的時候我剛在他的呼機里看到肖捷的電話號碼,我知道他們還在聯(lián)系,我因此對他這種勸說我對家庭做出犧牲的話很排斥。我才28歲,我需要有點兒重要的事干,這種重要的事像葵花,只能在高處、更高處。不會是在區(qū)委組織部這種基層部門。我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蘇志國說:“你要走就要辦手續(xù),把調令拿下來再走,借調風險太大,一旦出了問題前來不得后退不得,將來自己難受?!?/p>

我說:“不就是一張紙?”

他說:“孫悟空被壓在五行山下也不過是觀音菩薩的一張紙?!?/p>

我不置可否,況且我沒有退路了,我已經答應了杜部長“人先過去,慢慢辦手續(xù)”的要求,我認為已經不可能出爾反爾了。

我有時想,我對那個上午記憶的拒絕其實在很早就開始了。從洋河鎮(zhèn)回來的第三天上午,我又接到杜部長電話,杜部長說:“你好好想一下,現在正好缺一個編寫組織史的人,你最合適。”我當即去找我們部長。我記得部長當時正喝茶,極品鐵觀音的香味。我說:“羅部長,杜部長又來電話了。”

羅部長說:“動作夠快的?!?/p>

我沒有說話,我覺得羅部長當時基本算面沉似水?!澳阕约涸趺聪??”他接著問我。

我說:“我聽組織安排?!?/p>

“鳥攀高枝?!蔽铱匆娏_部長說這幾個字的時候很深地喝了一口茶。“借調也去???組織部最長的借調十幾年了,你可要想清楚?!?/p>

我其實已經沒有什么好想的了。我對市委組織部心存向往,我覺得那個地方能讓我的生命更有價值。我在那里不會像在這里一樣,寫這些沒有多少實際內容的文章,這些文章大都從其他報刊隨處可見,開頭都是“為認真貫徹落實”之類,然后加上我們望都區(qū)的數字,比如新發(fā)展黨員N個,其中XX村發(fā)展入黨積極分子Y名,等等。我從畢業(yè)就干這個,已經干了六年,我?guī)缀醪挥媚X子就可以把這點兒事弄得花里胡哨、文采飛揚,我想干點兒重要的事,這個事顯然不會在區(qū)里。

我說:“羅部長,我知道您一直很關心我,但是我還年輕,還希望能為社會做點有意義的事?!?/p>

羅部長說:“你如果愿意走我很支持,畢竟那是大機關,更鍛煉人?!比缓笏f:“以后我們的遲紅同志發(fā)達了,可要記住茍富貴勿相忘。”我記住了他的笑容,像是女人的假睫毛,看起來很好看,但隨時要擔心會掉下來。果然,我快要出門的時候他接著說:“我們本來準備提拔你當辦公室主任,你這一走這個指標就騰出來了?!?/p>

我一下子如梗在喉!我回頭看見了他依然掛在臉上的笑容,那個瞬間我覺得他的眼睛已經沒有睫毛了,只有褐色的眼珠在滴溜亂轉,那笑容已經像子彈一樣出膛,我如果不走,馬上就可以射出來,殺傷我。

我回到辦公室,只是坐著,沒有一點兒力氣。我在這里干了六年一直希望能提拔,但是,當我決定要離開的時候,機會來了。我給廖家華打電話,告訴他這件事。廖局長聽完后說:“要我說你只有走。事情到了現在,你不走這個辦公室主任也不會給你。你用實用主義的哲學觀點說服自己?!?/p>

實用主義是什么?人的生存活動就是人的本質,問題是我現在走得心有不甘。我說:“我能不能帶個正科走?”

廖局長說:“按說不是不可能。你提拔不占區(qū)里指標,他們就是走個程序,是個順水人情,問題是他們愿意給你辦嗎?就是愿意辦,你提了正科,市委組織部還愿意要嗎?組織部壓了那么多干部,突然來了一個正科,往哪放你?而且還是一個女正科,明擺著是搶人家飯碗的。再說這事要杜部長來操作,我看你們的關系他未必就幫你。”

“要是你來組織部當部長就好了?!蔽艺f。

“要那樣還有問題嗎?問題是我不是組織部部長啊。你再好好想想,大主意還是要自己拿?!绷尉珠L說。

我最終沒有和杜部長提任何要求。我獨自收拾東西離開了區(qū)委組織部。以往組織部的人走,大家都要組織一個場合歡送一下,但是,我走的時候去和羅部長告別,羅部長站起來和我握了握手,說:“祝賀高升啊??纯凑l有空,送送,我就不送了,我這還有點兒事。”

一把手的態(tài)度使單位上的人都顯得很不自然。他們不送顯得不合情理,送又覺得沒有多少必要,羅部長的冷淡讓他們都在適度表達別離。

關鍵我是借調,我像一只風箏,看起來飛得比鳥高,可是鳥可以到任何一片天空下,而我的線還在望都區(qū)拴著呢。我只能圍繞一棵樹轉悠。

一個人的葵花

12歲那一年,快過年的一個星期天,我看夠了書想到院門口看看。那天風很大,把門口槐樹上最后幾片葉子都吹下來了,我的圍巾根本不能抵御狂風的侵襲,冷得我縮著脖子。我正要回家時看到了一張報紙,被風吹得嘩嘩作響,那張報紙已經不堪大風的劫掠就要席卷而去。我立刻就沖了出去,我追逐著那張報紙,和狂風較量速度和毅力。那張報紙顯得無辜又軟弱,被風裹挾著,迅速翻卷著,一直向遠處滾去。前方是遲家河,盡管已經結冰,但如果報紙到了那里我是不敢上去的,因為去年冬天二嬸子家的老二就是從冰上掉到河里淹死的,我必須在報紙飄到河里之前追上。風把我的圍巾吹下來了,我顧不上重新圍上,提著圍巾繼續(xù)追;我覺得風也在和我一樣喘息,但我們誰也不想停留,一個要被夢想帶走,一個要把夢想留下,我們互不相讓,你追我趕。我已經快跑不動了,汗水把棉褲和皮膚黏在了一起;我的肺也已經不堪重負,隨時都可能被點燃和爆炸??赡菑垐蠹堖€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絕望了,嗷嗷地叫起來。

這個時候前面來了一個人,他本來繞過了那張報紙,那張報紙就擦著他的褲腿飛過。絕望在撕咬我,我喊:“給我!給我!”我不知道自己是喊給這狂虐的風聽還是他聽,但是他懂了,他看看我,迅速回身追趕那張報紙,很快就把那張報紙踩在了腳下。

我累得一下子哭起來。

他把報紙拿過來,送給我:“你要報紙干什么?”

我一邊擦汗一邊哭,根本說不出話。我甚至沒有說聲謝謝就拿著報紙哭著往家走。我到家以后才發(fā)現他一直在我身后跟著。他就是廖家華,當時,他是我們中學的語文老師。我考上初中以后,他特意找到校長,把我調到了他的班,做他的語文課代表。

那時候我愛看報紙,我以為那是葵花生長的地方。

看不見的眼睛

我被分到了組織部干教科,科長叫駱英,是個女同志,不知道為什么,我第一眼看見她時,突然感覺借調也許真是個錯誤。

杜部長說:“你們都是女同志,好溝通?!?/p>

駱英比我大八歲,但是,大八歲也是女人。在我沒來之前,市委大院的四朵金花是:駱英、宣傳部理論科副科長姚依蓮、社科聯(lián)辦公室副主任蘇梅和行政科接待辦副主任李淇。我后來和她們都打過交道,機關的人不化妝,沒時間保養(yǎng),穿著也受到限制,不能太時尚,說真的,這幾朵金花放到社會上都算不上美人,但是市委大院多是留著婦聯(lián)頭,穿著藍色西裝的女干部,和那些人比,這幾個女人就算出類拔萃了。在這五朵金花中最漂亮的要說還是駱英。她也燙著齊耳短發(fā),但是,她的頭發(fā)染成了啤酒紅,使她原本就很白的皮膚顯得更加細膩;她也穿套裝,但是,她的套裝沒有黑色和藍色的,她敢穿白色的裙裝,用白色的水杯,她不戴首飾,手腕上是銀色的手表。

剛開始的時候,她特別愛帶著我,去縣里調研、參加一些會議都會讓我跟著,而且她會很熱情地向別人介紹我,把有才、有能力之類的詞匯毫不吝惜地加在我頭上。杜部長帶我們一起參加省委組織部培訓的時候,她特意交代安排我們兩個人一個房間,還說:“這回可有伴了?!彼绱舜髿夂涂犊拇_讓我很感動,我甚至覺得我對她的抵觸完全是我的小女人心態(tài)在作怪。

晚上,我們聊天。我印象中話題是她先牽起來的,她說:“你能來組織部,多虧了杜部長。”

我說:“是,沒有杜部長我連想都不敢想。”

她說:“杜部長這人除了好色沒有別的毛病。”然后我聽到了她的笑聲,輕微而又凌厲。我還看見了她黑暗中的眼睛,很亮,我不知道為什么一下子想起了在洋河鎮(zhèn)吃狗肉時,狗圈里的那些狗,那些狗的眼睛也像她的眼睛一樣,充滿警惕和不安。

我目瞪口呆,不知道怎樣回應她的話題。況且她這話讓我很尷尬,好像我來組織部是因為杜部長那點兒好色之心,而不是其他比如有才氣、組織需要等登上大雅之堂的正當理由。我的來路顯得很不純粹,甚至是不磊落的,這讓我有些難堪。

我說:“我不知道,我看杜部長挺好的啊?!?/p>

“以后你就知道了。”她說:“和男領導打交道就這樣,很微妙。哪像我們女同志之間那么隨意,怎么都行,用不著考慮那么多?!?/p>

關于這個夜晚,我的記憶也是很清晰的。兩張并排的單人床,像兩艘即將遠航的船只,我們各自上船,她講究的肉色真絲內衣勾勒著她依然鮮美的身材。而我的睡衣是純棉的,不塑型,使我本來很苗條的身材顯得有些臃腫,我們互相打量了一眼,又迅速回避了。

她問我丈夫做什么工作,我告訴她在報社當攝影記者。她聽了以后說:“你們都是文化人啊。”

我沒敢問她的家庭情況。她當時沉默了一下,像是在試探我,過了一會兒才說:“我愛人在城建局工作,有事你們可以找他?!?/p>

我們看起來的確像是沿著姐妹情誼的跑道在進行談話,但是后來證明我們其實是在彩虹上牽手,一旦云開霧散,一切就消失了。

第二天看見杜部長的時候我感覺和以前有些不一樣,說不清為什么,我覺得我和杜部長的一切都在被監(jiān)視之下,我只要和杜部長有稍微切近一點的距離,就能看見黑暗中那雙閃光的眼睛。我開始有意識地回避杜部長,能不去他的辦公室就不去,開會的時候我也盡量離他很遠,我想告訴駱英一些什么,但是,那是什么我又說不清楚,我覺得自己只能這樣做。

我在市委組織部工作了八年,我發(fā)現他和所有認識的人——男人和女人都開玩笑,比如他會和比自己年齡大的女人說:“大姐,今天氣色不錯啊,昨天挺好吧?”和比自己小的女人就會說:“X科長,漂亮,就是漂亮?!边@句話他一本正經地說出來就會有很強烈的戲劇效果。我沒有聽到杜部長的任何緋聞,我一直奇怪駱英怎么會那樣說他。直到離開組織部我才明白,那是駱英放在我路上的一塊石頭,我愚蠢地認為前面就是陷阱或者懸崖了。

紙上的命運

廖家華是1988年從學校調到市委工作的。他先到文教局辦公室,后來給當時的一個市委副書記當秘書,四年之后到一個縣當副縣長、組織部長、副書記,1998年和另外一個副書記爭縣長的位置時敗北,到文化局當了局長。

我大學畢業(yè)的時候他幫了我的忙,直接分到了區(qū)委組織部。記得自己當初去報到的時候是心潮澎湃的,我覺得我的夢想就要變成繁華似錦的現實。但是很快我就發(fā)現現實和理想的距離遠到出乎我的想象。我一天天坐在辦公室里,六年唯一一次見世面是那年陪省領導下鄉(xiāng)。剛剛開春,麥苗綠得十分勉強。我和大隊人馬稍微離開了一點兒距離,我站在麥田里,看見麥苗在風中蕩出銀白色的波浪,我聞到了青草的味道、土地的味道。這味道飄蕩在我心里,久久難以散去。

有時,我走在北京大街上會有些莫名其妙的感想,比如,我在瀛洲市委組織部八年到底干了什么工作。我參與編寫了《瀛洲市組織史》,和別人一道先后考察了16名縣級干部,參與了九個后進村班子建設,協(xié)助有關部門發(fā)展了129名黨員,撰寫了17篇理論文章,其中《對干部隊伍建設的幾點思考》還獲得了省社科類文章二等獎……我的確干了不少事。但是,當我冷靜下來,又覺得自己什么也沒有干,沒有我,瀛洲市的干部隊伍建設一樣進行,黨員隊伍一樣會不斷發(fā)展,最需要我自己做的事是把自己的工作關系調到市委,而就這件事我最終也沒有辦成。這使我從28歲到36歲之間的八年時間成了一道永不能愈合的傷口,在我經過機關單位門口,或者新結識一名機關領導干部時,這傷口就會重新流出膿血,讓我感到一種再不能釋去的痛。我因為工作關系要和各地黨委政府部門打交道,每次要到當地機關時我都會派另外一個人去,無論是海南還是黑龍江,所有的市委政府部門幾乎都是一樣的設施和風格,那些我熟悉的氣息很容易讓我回到過去——被一張紙壓在五行山下的過去。

我在組織部無數次見過那張紙,我甚至很多次給別人拿過那張紙。那只是一張白紙,上面是幾個空格,只要填上我的名字我就能結束這種流浪和漂泊,我就能停下來,為那片在夢想的遠處成熟的葵花而踏踏實實地生活和學習。我甚至有一次偷偷復印了一張表,把自己的名字悄悄填上去,然后,我把紙抓在手里很久,我?guī)缀蹙鸵弥@張紙去辦手續(xù)了。但是,我不能,這張紙上的名字必須由組織填,由杜部長填、由羅部長填,我自己就是用金筆寫上也不頂用,就是用血滴寫成也是廢紙一張。

其實,有兩次我基本上就可以成功了。第一次是2002年年底,也就是我到市委組織部的第六年,組織部干部年底考核,駱英問我是在這里考察還是回原單位,我說:“還是在這里吧,我已經離開那么久了。”

但是,按照規(guī)定,我還是回原單位參加考評。那時望都區(qū)組織部的辦公室主任已經是李江了,看見我回來做出很高興的樣子說:“市委領導來了,歡迎?!蔽矣X得他是在嘲弄我。我看見他坐下的椅子,是我當初用的,如果我不走,這把椅子應該還屬于我,我吃飯的座位會更靠前,我比以前有更多的機會和可能靠近我的夢想,而現在,我等于和我的葵花背道而馳了。

回來的時候我順手寫了一首詩。

紙上的命運

一張紙,輕如鴻毛

我的命運一次次站在上面

被送到企業(yè)、學校和機關

一個人突然變得沒有任何分量

我急于留下來,不在一片紙上奔波

但是,我的生命被黏上了

像紅舞鞋,再也不能脫下來

此刻,我又站在了紙上

等著一陣說不清的風吹到我

能把我吹到哪里去呢

我把這首詩給廖家華拿過去了,廖家華看完什么也沒有說,當著我的面直接給杜部長打了一個電話:“杜部長,我,廖家華?!?/p>

我聽不到杜部長說什么,只聽廖家華說:“你別給我整那些男女關系問題了,你還是多考慮一下事關國計民生的大事吧。你當初把人家遲紅給要來了,人家因為你連正科都放棄了,你打算給人家怎么著?讓人家一輩子就這么借著?”

對方在電話上唧唧呱呱,我還是聽不清,但我知道他會說什么。因為組織部一共七個借調的人,最長的已經十一年了。因為騰不出指標一直這么待著,最近組織部提拔了四名縣級干部,其中有三位到其他部門任職,空出三個指標,但是,論資排隊我還要靠后。我聽見廖家華說:“你跟我少來,論資排隊你應該在縣里待著,比你資格老的人多了,咱不說中國,就瀛洲市有多少人比你年齡大、資格老?你數得清嗎?憑什么你當組織部長?還論資排隊,少跟我來這個?!?/p>

第二天駱英就找我,要我自己整理一份材料,說杜部長要。我知道這是為什么,我覺得自己像走了很長的夜路突然見到燈光一樣興奮,我連夜準備了個人資料,第二天就直接送到了杜部長辦公室。

關于那些細節(jié)我已經記不清了。我印象里他在接電話,示意我坐下。他接完電話以后和我解釋我那些早就明白的理由,然后告訴我這一次他費了多少勁才把指標爭取過來。我意識到我就要結束這種懸在半空的生活了,我像一只即將放歸的小獸一樣嗅到了山林的氣息,我記得我還幽默地說:“看來,我的政治生涯是離不開您了。”

但是,天還沒黑事情就發(fā)生了變化。杜部長讓駱英告訴我,指標給了一個比我年長兩歲的人,他比我早來半年。我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沒有說話,我甚至懶得去問理由——理由是沒有意義的。

當然,我后來還是知道了理由。一個匿名電話打到了分管書記那里,電話里的人問書記:在調人進市委這件事上是不是男女平等,如果是女同志,加上再長得好看點兒就可以優(yōu)先考慮?其實當時書記也沒有說什么,只是讓杜部長“慎重點兒”。但是,就是這“慎重點兒”輕易剝奪了我結束借調生活的第一次機會。

理由也是駱英告訴我的,她重復了那個夜晚的話說:“我早就告訴過你,女同志在男人堆里混,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東西?!?/p>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感覺她早就知道這個結果,我甚至猜想這個打給書記的電話和她有關,理由很明顯,我只要是借調人員,我就永遠不能和她在一個起跑線上。而以我的條件,我只要進了組織部,就會是她最強有力的對手,這一點,我們彼此心知肚明。

面對結果,理由依然是沒有意義的,況且猜想永遠不能成為證據。

我似乎并不愿意說起第二次機會,那將從那個上午開始,從那片翻卷的楊樹葉子和我給門衛(wèi)的微笑說起,然而那已經是一個結痂的傷疤,我回憶一次就揭開一次,重新看見從我心底流出的血——我不愿意這樣。

那一種荒唐

其實,我和蘇志國的結合只是一個偶然,對于蘇志國來說也是一樣。

我本來應該屬于另外一個男人,而蘇志國本來也應該屬于另外一個女人,但是生活和我們開了一個玩笑,我們的生活道路就背離了最初的方向。

我后來聽蘇志國說,我從他們宿舍門口過,他們宿舍的同學和他打賭,說:“你要能追上那個女孩,這個學期的作業(yè)我們包了?!?/p>

蘇志國當時和英語系一個叫肖捷的女生談戀愛,而我對經濟系一個愛打籃球的男生情有獨鐘,那時候我們已經在校園附近的一個蘋果園里有過一次約會,盡管那次約會我主要談論穆旦的詩歌,而他一直在和我講馬斯洛的心理需求層次,我們像兩條共生共浴的魚,在一條清澈的河里相遇又迅速分離了。

開始蘇志國并沒有當真,但是當他看見肖捷和一個來自匈牙利的混血兒在一起之后就認真了。我的生活很簡單,就是宿舍、教室和食堂,他竟然在這三點一線中給我拍攝了大量照片。最打動我的一張,是我拿著聶魯達的詩集去上課,秋天的玫瑰還很紅,蝴蝶依然在飛舞,風讓我的裙子輕輕搖擺。我聽到有人叫我,猝然回頭,眼睛里是茫然和不知所措,頭發(fā)飛起,像被不可知的命運抓住又放下。

很快,蘇志國同宿舍的同學共同參與了他的行動,他們空前齊心協(xié)力,讓和我談論馬斯洛的男生自動退出了。

周圍一下空茫了,只剩下我們倆,我們似乎都別無選擇,我們有太多在一起的理由——我們分到了一個城市,我們都有藝術愛好(我那時對他的攝影稱為藝術有些不屑),我們都是皮膚稍黑、眼睛很大、不善談吐的人,等等。我們找不到不在一起的理由,我們理所當然在一起了。

我的記憶回到了看完星星的第四天,我意識到我將開始新的生活,我躍躍欲試,躊躇滿志,我以為我必定走向光明。

我記得那天依然有星星,我和蘇志國飯后散步的時候還認真看了看夜空,是那種有些灰的黑,星星也沒有昨天明亮和豐富。我說:“我到了市委組織部還有時間看星星嗎?”

蘇志國說:“夠嗆!那些人天天忙,不知道他們都在忙什么?!?/p>

我向往那種忙,那種為有意義的事而奔波的日子對我始終構成一種誘惑,只是這一點我始終沒有告訴蘇志國,當然,我也沒有告訴任何人。

很快我就體味了忙。我有時會夜不能寐,因為有很多上級部門和領導的很多材料要寫;我有時幾天不能回家吃飯,因為我必須去各地調研。有一次我參與全市民營企業(yè)黨建情況的調查,耗時一個多月,我回家以后聞到床上已經有單身男人那種干燥又蕪雜的味道了。

我沒有辦法停下來,因為自己是借調的,我必須給自己制造盡快把手續(xù)辦來的理由,這個理由是要代價的,不光我自己要承擔,家人也不能逃脫,但是,蘇志國顯然沒有想到這一點,他很快就逃離了自己的責任,讓肖捷再次進入了我們的生活。

無數次想過,我原本可以和別人一樣,我們原本可以一直過下去,生一個孩子,白頭到老,將那個玩笑進行到底。但是,我的忙給肖捷提供了機會,她再次出現了,帶著注定留在我和蘇志國生命中的傷痕分到了報社,給我們制造了分開的理由。

現在,我還是一個人,偶爾和一個在房地產公司做銷售的男人在一起喝點兒紅酒,我們談論伊拉克形勢和敘利亞戰(zhàn)爭,也對姜文和馮小剛的電影表示關心,但是,我們誰也不談論婚姻,按他的說法,要“拒絕將命運和感情貼到一張紙上的荒唐”。

然而,生活本身就是荒唐的,就像多少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是因為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一瞬間的荒唐。

我們早就注定了荒唐。當我們剔去牙縫里殘留的狗肉,看見星星在遠方閃耀,荒唐就像狗肉的細胞一樣進入了我們的生活,再也沒有任何儀器剔去那些狗肉在我們身體里的殘留。再也不能。

我對那個男人說:“我已經沒有能力擺脫荒唐,而且,我習慣荒唐?!?/p>

他看著我,喝干了酒說:“我有些不甘心?!?/p>

“那說明我們不匹配。”我說。但是,我們沒有分開,我們依然會找一個酒吧,喝酒、聊天,有時他會帶其他的女朋友來,我們相安無事,彼此安慰。他總讓我想起那個和我談論馬斯洛的男生,他留在了貿易部,和我的出版公司只隔著兩站地,但我們從未相遇。

蘇志國沒有和肖捷結婚,他至今也是一個人。他那些知道詳情的同學又聚集在一起,希望我們重歸于好,但是,只有我們自己知道,我們沒有理由再在一起生活了,理由像一層虛假的面膜,已經被我們無聲撕下,再也貼不上了。我們偶爾會通電話,甚至會和沒有分開以前一樣叮囑對方一些事情,比如昨天晚上他就來電話說:“明天降溫,你注意多穿件衣服?!?/p>

我說:“你少喝點酒,小心你的血壓?!碧K志國血壓高,從32歲就開始吃降壓藥。

但是,這些問訊都是秋天的樹葉,注定在樹上留不下了。那棵樹就是我們荒唐的婚姻。

我不知道肖捷的情況,聽說她去了新加坡,和一個五十多歲的華裔畫家同居。

原本明媚的上午

這天上午原本是明媚的。

事實上,在那個上午來臨之前我就已經心力交瘁了。八年,我在這個院里始終像異類一樣出來進去,五朵金花有四朵已經提拔了,駱英準備擔任教委副主任,只有我一個人,還在這個大院里像等待枯萎的花瓣一樣,忍受秋天即將來臨的孤寒。年關將近,我知道新的一年又將來臨,別人的新年和我的新年已經大相徑庭,別人的新年可以清點收成,而我只能面對災情——從我來市委組織部以后,我失去了提拔的機會,丈夫跟了別的女人,我最燦爛的時光已經凋萎。我該做點什么了,我的確應該做點什么。我終于不再想要什么葵花了,我成了壓在五行山下的孫悟空,只要能拿開壓在身上的紙片,我愿意經歷九九八十一難,我甚至愿意低——下——頭。

那年冬天沒有下雪,空氣始終很干燥,日子比以往更顯得漫長灰暗。樓下有一棵石榴樹,葉子已經掉光了,高處卻還有一個小石榴,干癟、孤單,和我一樣被打入了另冊。我從看見它的時候就一直想把它摘下來。那天中午我參加一個飯局,回來之后院里沒有一個人,我找了一根竹竿,去夠小石榴,背后突然傳來廖家華的聲音:“干什么呢?”

我放下竹竿,說:“沒事,看那有個小石榴,我想弄下來?!?/p>

廖家華說:“你倒挺有閑心。告訴你啊,咱們成同事了?!?/p>

我大吃一驚,問:“真的假的?”

“我在杜部長旁邊的辦公室,走,跟我過去看看?!绷渭胰A說。

那一瞬間我才深深理解什么叫喜出望外。因為自己是借調人員,我慢慢邊緣化了,很多事我不敢輕易打聽,別人更不會主動告訴我。我知道那個辦公室,原來的常務副部長到師專當校長了。那么廖家華是來當常務的。我覺得自己這一次終于看到曙光了。

是的,這個上午原本是明媚的。

我忘記自己是怎么走出廖家華辦公室的了。還沒有到下班時間,可是我的心已經像起飛的767客機一樣,在云彩之上飛翔了。我看見那個小石榴,依然在枝頭搖晃,我決定等到我身份落實的那一天再摘下來,作為永久紀念;一片楊樹葉子,在我腳前盤旋飛舞;一輛奧迪疾馳而過,揚起的塵土很久沒krKanKB9B7JVqSOKNoGOFg==有散去;一個穿著高筒靴子和黑色風衣的女人,她的卷發(fā)非常得體,尤其是她身上的香水,像初春的紫玉蘭;我拐過市委大院門口時向門衛(wèi)笑了笑,這些年,我?guī)缀鯊乃媲敖涍^了近萬次,每次我都覺得自己像沒有邀請函的不速之客一樣自卑又難堪,很快,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從他面前進進出出了。我還看見那天的云,只有幾朵,像新娘的禮服一樣雍容,那天的陽光不像冬天的陽光,我感覺春天提前到來了。

那天上午,原本是明媚的。

讓我告訴你

八月的一天,廖家華來北京辦事,晚上請我吃飯。飯店是歐式裝修,燈火通明。他又說起了當年的那件事,他說:“你太沉不住氣了,我剛到組織部,立足未穩(wěn),就把自己的學生調進來,影響不好,你只要再等個一年半載,我肯定就給你解決了。”

我笑笑說:“都過去了。”我問杜部長現在的情況,他說:“他今年該退了。”

“你來的時候也不打聲招呼,我們好送送你?!绷渭胰A接著說。

我說:“送什么,我什么也沒有,買上車票就來了。”

廖家華說:“你現在狀態(tài)不錯。”

我說:“還行?!比缓笪野涯抗馔断虼巴猓液鋈灰庾R到我已經多年沒有看見星星了。我記得我離開瀛洲市的時候是陰天,“那天的星星真亮啊?!蔽矣行﹤?,真的,想到那天的星星我的確有些傷感。

廖家華也在傷感,我從他的目光中能看到,他的傷感也是真的,而且,他依然懂得我的傷感。果然,他說:“那家狗肉飯店還在,哪天你回去我請你?!?/p>

“我現在吃素。”我笑笑說。

我記得那個明媚的上午之后的第三天,杜部長對我說:“遲紅,你的事又有變化了,雖然你時間長,但是另外一個同志家屬有病,組織上只能照顧他了,你再等等?!?/p>

我那天就收拾東西走出了市委大院,從此再也沒有回去。

廖家華吃著一片三文魚,說:“我這次來也是想告訴你,你的組織關系我一直給你留著,你隨時可以回去。”

這時,房地產經理打來電話,說單位讓他到另外一個城市做房地產開發(fā),征求我的意見。

我一手拿著手機,一手端著酒杯,我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放下酒杯的時候,竟然在紅色的波紋里看到了一張報紙,那個叫遲紅的女人站在一片葵園里笑得滿臉通紅。

彩票| 丰宁| 长岭县| 隆尧县| 嘉黎县| 平原县| 中超| 桐庐县| 资阳市| 云林县| 平遥县| 舞钢市| 沙坪坝区| 山阳县| 五寨县| 股票| 临猗县| 宝坻区| 孙吴县| 邯郸市| 荃湾区| 威信县| 唐河县| 金门县| 漳平市| 阿拉尔市| 丽江市| 安阳县| 蒲城县| 全椒县| 芒康县| 大同市| 华安县| 巫溪县| 边坝县| 保德县| 肇源县| 浮梁县| 峡江县| 开化县| 神池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