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雁冰
歸化異化由Venuti[1]13提出。歸化遵守目標語言文化當前的主流價值觀,公然對原文采用保守的同化手段使其迎合本土的典律、出版潮流和政治需求。歸化主張以目的語文化為歸宿,力求達到源語文化與目的語文化之間的“文化對等”。異化指偏離本土主流價值觀,保留原文的語言和文化差異。異化翻譯注重文化間的交流,讓目標語讀者更好地了解源語的文化。
人名是文化的載體?!都t樓夢》中人物的姓名更承載了豐富的內涵。有的暗示內容的特色,如賈雨村、甄士隱;有的通過諧音預示了其結局命運,如甄英蓮(真應憐);更多的姓名寓有一定的隱含意義,如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原應嘆息)。
新中國成立初期,《紅樓夢》的英譯本曾經一度出現(xiàn)混亂。其中林黛玉的英譯名更可被稱作“曠世之冤”。譯者只是簡單地將“黛玉”二字當成普通詞語直接翻譯成英文,即“Black Jade”。而Jade除了常用的“玉”的這個含義之外,還有“蕩婦”的意思,所以“Black Jade”對于英語目標語讀者來說就是“黑皮膚蕩婦”——一個極具諷刺的含義。所以,中國冰清玉潔的林黛玉變成了西方讀者心中的“黑皮膚蕩婦”。從20世紀70年代初開始,霍克斯著手《紅樓夢》的翻譯。對于林黛玉名字的翻譯,霍氏采取的是音譯法,即“Lin Daiyu”。[2]從此,林黛玉在西方讀者中正名。霍克斯更可以說是林黛玉的“藍顏知己”。所以,霍氏版本中人名翻譯對于《紅樓夢》中文化信息的傳遞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霍譯版中,不同的人物,霍克斯采取了不同的翻譯方法??傮w來說,霍克斯在處理《紅樓夢》中繁多人名時,通過音譯、意譯、翻譯頭銜、尊稱、利用法語、拉丁語等種種辦法。[3]下面從歸化、異化角度出發(fā),通過對《紅樓夢》中的人物身份進行分類,探討書中部分人物人名的翻譯及翻譯策略的選擇。
主干人物,即賈府中的主子或對故事的發(fā)展起到至關重要作用的人物。對于《紅樓夢》中這些人物姓名的英譯,霍克斯主要采取的是音譯法,即用漢語拼音翻譯出來。這主要是從異化的角度出發(fā),把《紅樓夢》中的文化因素盡可能多的保留下來,并傳遞給目標語讀者,讓目標語讀者了解這樣的人物是中國四大古典名著之中的角色,是一個中國人的名字。然后再通過進一步的閱讀與領會來了解這個人物的性格特征,是清新脫俗,還是才華橫溢。這樣的翻譯策略有助于在目標語讀者心目中樹立書中主要人物的形象,所以要比單純地直譯要好得多。也避免出現(xiàn)如前文所述的為林黛玉正名的誤會。
下表展示了霍譯版中對于各人名的翻譯及人名中所包含的隱含意義或人物身份。
表1 霍譯人名簡表
《紅樓夢》中的人物名除了是個體的標記外,同時也暗示了人物故事的命運結局?;羰蠌漠惢嵌瘸霭l(fā),對這些人名進行音譯,雖然不可避免地丟失了一些文化信息,甚至人名中的隱含信息不能夠通過這樣的音譯全部表達出來,但這些主干人物人名的隱含意義在英語中對應表達方式卻也不易找到。所以,對于這類人物人名的翻譯,音譯法是最佳的翻譯策略。
《紅樓夢》原著中,出現(xiàn)的人物成百上千,作者賦予了每個人物不同的個性。作者通過諧音為人物命名,即隱名于音,顧音思意,從而暗示其對于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的作用或是人物的命運結局。如:甄士隱的仆人霍啟,弄丟了甄英蓮,給甄家?guī)砹瞬恍?,霍啟諧音“禍起”,名字的雙關含義由此可見一斑。霍氏從歸化角度出發(fā),將霍啟譯作Calamity,含義為災禍,這樣的翻譯,讓目標語讀者對于人物特征一目了然,有助于讀者對于故事情節(jié)的理解。另外還有甄士隱的丫鬟、賈雨村的妻子嬌杏,諧音僥幸,根據(jù)人物命運,霍氏將其譯作Lucy,比較符合故事發(fā)展梗概。
當然,霍克斯對于這類人物人名的翻譯也并沒有拘泥于一種固定的方式,對于一些同樣姓名諧音的人物姓名,霍氏也會從異化的角度出發(fā),從源語文化出發(fā),直接對其進行音譯。通常這類人物或者地位相對較高,或是在原著中出場的機會更多。如:馮淵諧音“逢冤”(冤枉的死去),譯作Feng Yuan;秦鐘諧音“情種”,譯作Qin Zhong;甄士隱的岳父豐肅諧音“風俗”,譯作Feng Su;賈政身邊的清客詹光、程日興,分別諧音“沾光”、“乘日興”,二人沒有大才,見風使舵,在賈政身邊靠奉承逢迎得到好處,分別被譯作Zhan Guang,Cheng Rixing。
另外,《紅樓夢》中人物的命名有時也會從諷刺的角度出發(fā)。這主要是有一些人并非名如其人,而是含有反語諷刺的意思,如王熙鳳派給尤二姐的丫鬟“善姐”,不僅不聽使喚,而且虐待尤二姐。[4]霍譯版中將其翻譯為Mercy,諷刺意味十足。
霍譯版中對于賈府大部分的奴仆名字的翻譯,主要從歸化角度出發(fā),采取意譯法來進行翻譯。這些奴仆主要是指寶玉、黛玉等人的丫鬟仆役。如:襲人、鴛鴦等。
丫鬟奴仆名字的翻譯,霍克斯主要從其象征含義出發(fā),即采取補償法的翻譯策略進行翻譯,使目標語讀者可以通過他們名字的英譯對他們的性格特征有個大致的了解。如:司棋翻譯成Chess, 含義為國際象棋;入畫翻譯成Picture, 含義為圖畫;素云翻譯為Candida,含義為清白,正直,誠實,坦率;碧月譯作Casta,含義為清正,清廉,純潔,貞潔;伺書譯作Scribe,含義為文書;金釧譯作Golden,含義為金色的;玉釧譯作Silver,含義為銀色的;這主要是由于二人是姐妹,Golden 和Silver構成對應;晴雯翻譯為Skybright, 含義為晴朗的天空;平兒是王熙鳳的丫鬟,是性格極為強悍的王熙鳳的得力助手,所以,霍氏將其譯作Patience,意為耐心;茗煙譯作Tealeaf,含義為茶葉。
眾所周知,賈府中主子的貼身丫鬟、下人不僅地位超群,而且各具特色,性格特征鮮明。但如果采取和其主子一樣的翻譯策略,會有喧賓奪主之嫌,增加目標語讀者的閱讀負擔。所以對于這類人群名字的翻譯,意譯法是最佳的翻譯策略。霍克斯或從名字本身含義出發(fā),如:雪雁譯作Snowgoose; 或從其象征意義出發(fā),如襲人譯作Aroma; 或從其性格特點出發(fā),如鴛鴦譯作Faithful, 鴛鴦在中國文化中傳說是對愛情忠貞不渝的一種鳥類,鴛鴦其人在《紅樓夢》中也是對主人忠心耿耿的人,所以,對于這個人名的翻譯采取這樣的翻譯方式,可謂傳神。
值得一提的是對紫鵑這個名字的翻譯。她是林黛玉的貼身丫鬟,忠心美麗自愛。但杜鵑對應的英文是cuckold,不幸的cuckold在英語文化里的象征含義是“出軌的女人”,在英語文化中有奸夫出現(xiàn)、杜鵑鳴叫一說。這樣的引申義實在不符合紫鵑的人物特征,所以霍克斯采取改寫的翻譯策略,把其譯作Nightingale[1]34。
對于這些在《紅樓夢》頻繁出現(xiàn)的人物,霍克斯對于他們名字的翻譯可謂煞費苦心,力求通過克服目標語和源語之間的文化差異,把其中的文化信息盡可能多地傳達給目標語讀者。
綜上所述,霍克斯在處理《紅樓夢》中人名的翻譯時,所采取的翻譯策略是多樣的,并沒有拘泥于約定俗成的某一固定模式,如:音譯法、意譯法、引申法、改寫法、補償法等等,不管采取何種方式,只要能將原著中人名信息中所隱含的意義呈現(xiàn)給目標語讀者,那么,這樣的翻譯策略選擇就是可行的。
《紅樓夢》中人物繁多,姓名各具特色,不同的人物有不同的性格特征,每個人的姓名都具備一定的文化因素,通過翻譯把這些文化因素傳遞給目標語讀者是譯者的一個重要任務。從歸化和異化的角度來看,霍譯版中對于人名的翻譯符合目標語讀者的接受能力,很好地把人物的性格特征或結局命運展現(xiàn)給目標語讀者,并且盡可能多地向目標語讀者展示了《紅樓夢》中的文化因素。
[1] David Hawkes. The Story of the Stone [M]. London: Penguin Group, 1973.
[2] Venuti Lawrence. 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 [M].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95:20.
[3] 梅傲雪. 淺析霍克斯對《紅樓夢》中人名的翻譯[J].滄州師范??茖W校學報,2010(6):43-44.
[4] 吳丹. 試論《紅樓夢》人名的翻譯[J]. 長沙師范專科學校學報,2010(4):55-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