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福清
(韓山師范學(xué)院中文系 廣東 潮州 521041)
集句詩是完全采集前人的詩句,重新組合成一首新的作品,不允許有任何自創(chuàng)之句摻雜其中,甚至不容許更動前人句子一字。古人把它歸于雜體詩。集句詩創(chuàng)作不僅要有才學(xué),還要有驚人的記憶和敏捷的思維,是古人逞才逗能、即興表演的一種游戲。因此前人很少把它看成是真正的創(chuàng)作。至于集句詩中引用前人或當(dāng)時人的詞句,更是少有人關(guān)注。本文就宋代吳致堯、陳造、聞人祥正、胡偉、史鑄、陳畢萬、李龏等7 家集句詩人“以詞為詩”,集用了晚唐五代花間詞或北宋、南宋朝宋祁、二晏、張先、歐陽修、蘇軾、黃庭堅、張耒、晁補(bǔ)之、秦觀、朱敦儒、李清照、張孝祥等著名詞人的詞句100 余條,將此現(xiàn)象納入整個宋代文學(xué),尤其是詩詞創(chuàng)作視野來分析,“以詞為詩”正好豐富了“以詩為詞”的內(nèi)涵,同時也看到詞的地位不斷提升,詩詞滲透的傾向。
北宋著名的文學(xué)家王安石(1021-1084),其《臨川文集》卷三十六保存了集句詩60 余首,是北宋第一個開始大量創(chuàng)作集句詩的文人。他的集句詩《送吳顯道五首》之二:
滕王高閣臨江渚,東邊日出西邊雨。十五年前此會同,天際張帷列樽俎。公今此去歸何時(一作何時歸。引者注,下同),我今停杯一問之。春風(fēng)兩岸水楊柳,昔日青青今在否?偶向東湖更向東,杏花兩株能白紅。落拍(一作拓)舊游應(yīng)記得,插花走馬月明中。流光荏苒瞻西海,明年花開復(fù)誰在。杏花楊柳年年好,南去北來人自老。少壯幾時奈老何,與君把箸擊盤歌。歌罷仰天嘆,六龍忽蹉跎。眼中了了見鄉(xiāng)國,自是不歸歸便得。欲往城南望城北,此心炯炯君應(yīng)識。
此集句詩集用唐人詞句3 句:其一“東邊日出西邊雨”句,出自劉禹錫《竹枝詞二首》之一;其二“昔日青青今在否”句,出自韓翃《章臺柳》。此首被清代萬樹《詞律》卷1 選錄。其三“插花走馬月明中”句,出自張泌《酒泉子》“插花走馬落殘紅,月明中”句。王安石把詞句的“落殘紅”三字省略,將后面的“月明中”補(bǔ)上,似乎不是純粹的集句。此詞被朱彜尊編入《詞綜》卷三。但筆者認(rèn)為以上這些句子屬于唐詩,還不是真正的詞作。所以北宋初中期,集句詩中應(yīng)該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詞句。但是到了北宋中后期,這種情形就打破了,以詩游東京,被蘇軾賞譽(yù),且被后人稱為曹仙姑的“曹希蘊(yùn)”,保存的一首《贈乾明寺繡尼集句》詩中,就最早用了五代馮延巳《南鄉(xiāng)子》中的詞句“睡起楊花滿繡床”。這是集句詩首次集真正意義上的詞句,是一個不可小覷的變化,說明晚唐五代“花間詞”進(jìn)入了集句詩人的視閾。而北宋末南宋初的詩人程俱(1078-1144),其《北山小集》中有2首集句詩,其中《壬子七月十六日夜月蝕五首》其五有“時有幽人自往來”一句,出自蘇軾《卜算子·黃州定慧院寓居作》。這是首次在集句詩中出現(xiàn)本朝詞人的詞句,說明本朝詞人作品進(jìn)入了文人的創(chuàng)作視野,詞作為一種新的文體得到了一定的重視。
以下案例能進(jìn)一步說明此問題。北宋末南宋初期的無名氏,即吳致堯《調(diào)笑集句》,就用了唐宋詞人詞句12句。它們分別是:
1.《巫山》:“江邊一望楚天長”。孫光憲《浣溪沙》十九首之一。
2.《桃源》:“漁舟容易入青山”、“留君不住君須去”二句。司馬光《阮郎歸》和蔡伸《踏莎行》下片。
3.《洛浦》:“凌波不過橫塘路”、“來如春夢不多時”、“夭非花艷輕非霧”三句。賀鑄《青玉案》、張先《御街行》。后者唐圭璋編《全宋詞》案:“此首別又見歐陽修近體樂府卷三”。
4.《明妃》:“無端卻被秋風(fēng)誤”、“寒山一帶傷心碧”二句。賀鑄《踏莎行·楊柳回塘》、李白《菩薩蠻》。
5.《班女》:“一霎秋風(fēng)驚畫扇”、“蕊珠宮里舊承恩”二句。晏殊《蝶戀花》、晏幾道《玉樓春》。
6.《吳娘》:“錦瑟華年誰與度”、“暮雨瀟瀟郎不歸”二句。賀鑄《青玉案》、吳二娘《長相思曲》或白居易《長相思》。
這些詞句最早出自相傳為李白所作的《菩薩蠻》,其次是五代詞孫光憲的詞《浣溪沙》,北宋前期晏殊、晏幾道、張先等詞人,再是北宋中后期的司馬光、賀鑄,所集最遲的詞人是與集句作者吳致堯大致同時代的蔡伸。
南宋初中期的陳造,在其《江湖長翁文集》卷十九亦有《題扇集句五首》,有4 句出自宋人之詞,其中2 句“寶扇重尋明月影”(其一,《賀新郎·睡起流鶯語》)、“曾為梅花醉不歸”(其四,《鷓鴣天》)出自南渡詞人葉夢得、朱敦儒。和以上吳致堯《調(diào)笑集句》一樣,這是南宋集句詩人最早集南宋詞人的詞句。還有“庭院深深深幾許”(其二,《蝶戀花》)、“綠槐高柳咽新蟬”(其五,《阮郎歸·初夏》)2 句來自北宋中后期的歐陽修和蘇軾。在集句創(chuàng)作中引入晚唐五代或本朝人的詞句,說明詞體地位的進(jìn)一步提高。如果說上述幾位集句詩人只是小試牛刀的話,那么南宋中后期的集句詩人聞人祥正、胡偉、史鑄、陳畢萬、李龏等便開始大量使用詞句了。
(一)聞人祥正。聞人祥正生活在理宗時代。《全宋詩》卷1379、《全宋詩訂補(bǔ)》存《宮詞》集句(含斷聯(lián))50 首,其中集詞句29 句(括號中所標(biāo)數(shù)字為集句所在的詩歌序號):
1.繡衣鸂鶒泳回塘(5),顧夐《浣溪沙》。
2.冰肌玉骨自清涼(5),蘇軾《洞仙歌》:“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fēng)來暗香滿。”此句是將詞句合二為一。
3.霓旌影亂簫聲遠(yuǎn)(10),蘇易簡(958-997)《越江吟》異文,見《全宋詞》注。集句作“闕名”。
4.碧紗窗下水沈煙(11),蘇軾《阮郎歸》。
5.整了翠鬟勻了面(13),宋祁《蝶戀花·情景》。
6.珠簾約住牡丹風(fēng)(14),宋祁《好事近》。
7.應(yīng)作巫陽春夢句(14),晏幾道《玉樓春》其二。
8.淡淡梳妝薄薄文(15),晏殊《浣溪沙》。
9.越羅巴錦不勝春(18),張泌《浣溪沙》其六
10.清曉妝成寒食天(23),韋莊《浣溪沙》。
11.撲蝶西園隨伴走(24),蘇軾《蝶戀花·佳人(代人贈別)》。集句作“闕名”。
12.道字嬌訛苦未成(26),蘇軾《浣溪沙·春情》。
13.淡蛾羞斂不勝情(26),毛熙震《臨江仙》。
14.簾日已高三丈透(27),李煜《浣溪沙》。
15.蕊珠宮里舊承恩(29),晏幾道(叔原)《玉樓春》。
16.雨打梨花深閉門(29),李重光《憶王孫·春詞》。集句作“李景元”,誤。
17.閑弄箏弦懶系裙(30),晏幾道《浣溪沙》。
20.萬般惆悵向誰論(30)。韋莊《小重山》。
21.春到長門春草青(31),薛昭蘊(yùn)《小重山》。
22.琵琶撥盡相思調(diào)(31),陶谷《風(fēng)光好》。
23.今年花勝去年紅(34),歐陽永叔《浪淘沙》。
24.小屏閑掩舊瀟湘(36),顧夐《浣溪沙》。此句作“□□”,應(yīng)注“顧夐”。
25.一場寂寞無人見(38),杜安世《鳳棲梧》。
26.萋萋芳草憶〔王〕孫(39),李重元《憶王孫·春詞》。集句作“李景元”,誤。
27.閑抱琵〔琶尋〕舊曲(39),韋莊《謁金門(一名花自落、垂楊碧、出塞)》。
28.鉛華銷盡見天真(44),晏幾道《浣溪沙》。
29.井梧宮殿生秋意(49),集句作“晏殊”,但晏集無此句,疑為晏佚句。
第1 條“繡衣鸂鶒泳回塘”集句誤作“顧安”,應(yīng)是五代花間詞人“顧夐”。第2 條“冰肌玉骨自清涼”集句作“蘇軾”,據(jù)蘇軾《洞仙歌》序,應(yīng)是孟昶與花蕊夫人所作。第3 條“霓旌影亂簫聲遠(yuǎn)”集句作“闕名”,實(shí)為北宋前期詞人蘇易簡(958-997)《越江吟》異文。蘇易簡《越江吟》:“神仙神仙瑤池宴。片片。碧桃零落春風(fēng)晚。翠云開處,隱隱金輿挽。玉麟背冷清風(fēng)遠(yuǎn)。”這是最早的一首宋詞。《續(xù)湘山野錄》載:“太宗酷愛琴曲十小詞(包括《越江吟》。命近臣十人,各操一調(diào),換一詞,蘇翰林易筒操得《越江吟》?!庇执耸住盾嫦獫O隱叢話》引《冷齋夜話》作上下兩片,稍異:“非云非煙瑤池宴。片片。碧桃零亂黃金殿。蝦須半卷天香散。 春云和,孤竹清婉。入霄漢。紅顏?zhàn)響B(tài)爛熳。金輿轉(zhuǎn)。霓旌影亂。簫聲遠(yuǎn)?!奔湔前炎詈髢删浜隙橐弧5? 條“珠簾約住牡丹風(fēng)”,出自宋祁《好事近》。張如安著《<全宋詩>訂補(bǔ)稿》頁206:“《全宋詩》卷二二五頁二六二○據(jù)李龏《梅花衲》輯錄宋祁斷句:“珠簾約住牡丹風(fēng)?!卑?,宋祁詞《好事近》有“珠簾約住海棠風(fēng)”句,見《唐宋諸賢絕妙詞選》卷三,此疑為李龏誤記。”此正是用宋祁詞句,只是《全宋詩》誤輯為佚句。第8 條“淡淡梳妝薄薄文”,出自晏殊《浣溪沙》。《全宋詩》冊3 卷171 頁1968 誤輯為佚句。第11 條“撲蝶西園隨伴走”,集句作“闕名”。實(shí)為蘇軾《蝶戀花·佳人(代人贈別)》。第16 條“雨打梨花深閉門”,集句誤作“李景元”,實(shí)出李重光《憶王孫·春詞》。李重光,即李煜。北宋有詞人李景元。《唐宋諸賢絕妙詞選》卷三就選其詞《過秦樓》、《帝臺春》二首。第24 條“小屏閑掩舊瀟湘”,集句作“□□”,實(shí)出自顧夐《浣溪沙》。第26 條“萋萋芳草憶〔王〕孫”,集句誤作“李景元”,實(shí)出李重元《憶王孫·春詞》。李重元(約1122 年前后在世),事跡不詳?!度卧~》收其詞四首。第29 條“井梧宮殿生秋意”,集句作“晏殊(元憲)”但晏集中無此句。疑為晏佚句?!稑犯旁~》卷上無名氏(即吳致堯)調(diào)笑集句《巫山》:“千里。楚江水。明月樓高愁獨(dú)倚。井梧宮殿生秋意。望斷巫山十二。雪肌花貌參差是。朱閣五云仙子?!笨上]有注明出處。
按時代來看,上述集句詩中出現(xiàn)的詞人主要有唐末五代詞人韋莊(2 句)、張泌、毛熙震、顧夐、薛昭蘊(yùn)、李煜(2句)、孟昶與花蕊夫人等7 人。五代至北宋初陶谷(903-970)1 人、北宋前期詞人蘇易簡、宋祁(2 句)、晏殊(2 句)、晏幾道(4 句)等4 人,北宋中后期有歐陽修、杜安世、蘇軾、李重元等4 人。聞人祥正集句詩中還沒有涉及南宋詞人,而以北宋朝小令詞人為主。
(二)胡偉。其《宮詞一百首》中的集唐宋詞句一共36句,其分別如下:
1.睡起卷簾無一事(胡偉《宮詞一百首》其八,簡稱為“8”。以下相同),張泌《江城子》。
2.整了翠鬟勻了面(10),宋祁《蝶戀花·情景》。
3.卻折花枝斜插鬢(13)、薰風(fēng)時送芰荷香(35)、花有重開月再圓(92)。唐圭璋主編《全宋詞》已據(jù)胡偉《宮詞》集句輯得無名氏古詞《失調(diào)名》3 句。見《全宋詞》頁2455。
4.寶釵長欲墜香肩(17),孫光憲《浣溪沙》其六。
5.宮柳垂垂碧照空(25),張孝祥《浣溪沙·再用韻》。
6.翡翠屏開繡幄紅(28),張泌《浣溪沙》。
7.強(qiáng)整嬌姿臨寶鏡(28),李珣《臨江仙》。
8.一只橫釵墜髻叢(29),毛熙震《浣溪沙》。
9.起來嬌眼未惺惚(29),周邦彥《浣溪沙》。
10.云薄羅裙綬帶長(31),毛熙震《浣溪沙》。
11.六幺催拍盞頻傳(33),歐陽修《浣溪沙》。
12.等閑妨了繡工夫(53),歐陽修《南歌子》。
13.回首昭陽天樣遠(yuǎn)(64),朱敦儒《南鄉(xiāng)子》。
14.淚紅滿面濕胭脂(64),歐陽修《阮郎歸》。
15.新愁長向東風(fēng)亂(65),歐陽修《蝶戀花》。
16.欹枕有時成雨夢(66),賀鑄《浣溪沙》。
17.滿眼清愁只自知(68),張耒《減字木蘭花》。
18.淚眼問花花不語(68),歐陽修《蝶戀花》。
19.又過梅花一番春(69),朱敦儒《南鄉(xiāng)子》。
20.月窗花院好風(fēng)光(70),顧夐《浣溪沙》。
21.無情風(fēng)雨等閑多(73),歐陽修《定風(fēng)波》。
22.翠被任熏終不暖(73),趙令畤《浣溪沙》。
23.厭厭此夜奈愁何(73),賀鑄《減字浣溪沙》。
24.蟬鬢鳳釵慵不整(75),李璟《應(yīng)天長》。
25.人生長恨水長東(75),李煜《烏夜啼(一作相見歡)》。
26.淚濕春風(fēng)眼尾長(77),鄭僅(字彥能)《調(diào)笑轉(zhuǎn)踏》。
27.滿眼清愁只自知(82),張耒《減字木蘭花》。
28.十二珠簾不上鉤(85),李重元《憶王孫·秋詞》。
29.玉簫無復(fù)理霓裳(86),(唐)薛昭蘊(yùn)《小重山》。
30.看破屏風(fēng)數(shù)淚痕(87),朱敦儒《南鄉(xiāng)子》。
31.綺羅纖縷見肌膚(89),歐陽炯《浣溪沙》。
32.萬古千愁人自老(89),秦觀《蝶戀花》。
33.夢又不成燈又燼(90),歐陽修《玉樓春》。
34.誰信人間多少恨(100),朱敦儒《減字木蘭花》。
第13、19、30、34 條,房日晰《全宋詩補(bǔ)遺》從鄧子勉校注《樵歌》附錄四《佚文佚詩》(錄自《十家宮詞》宋胡偉《宮詞》)輯為四佚句:“回首昭陽天樣遠(yuǎn)。又過梅花一度春??雌破溜L(fēng)數(shù)淚痕。誰信人間多少恨?!逼鋵?shí),“回首”等四句并非佚句,而是朱敦儒《南鄉(xiāng)子》和《減字木蘭花》中詞句。第6條集句誤作“李泌”,實(shí)為“張泌”。第20 條集句誤作“顧瓊”,實(shí)為“顧夐”。第26 條出處鄭僅(字彥能)《調(diào)笑轉(zhuǎn)踏》,張明華誤將其輯為佚句。第28 條集句誤作“美成”,實(shí)為李重元。第31 條集句誤作“歐陽修”,實(shí)為“歐陽炯”。
上述36 句有唐末五代詞人張泌(2 句)、薛昭蘊(yùn)、孫光憲、李璟、李珣(2 句)、李煜、毛熙震(2 句)、歐陽炯、顧夐等9 人,北宋前期詞人宋祁1 人。北宋中后期詞人歐陽修(7句)、趙令畤、張耒(2 句)、秦觀、賀鑄(2 句)、鄭僅、周邦彥、李重元等8 人,南北宋之交的詞人朱敦儒(4 句)1 人。南宋著名詞人張孝祥1 人、還有無名氏古詞《失調(diào)名》3 句。集句詩中集詞句最近的詞人是南宋著名詞人張孝祥。
(三)史鑄、陳畢萬、李龏。南宋后期的史鑄撰有《百菊集譜》六卷、《補(bǔ)遺》一卷,成書于淳祐年間。卷六收其詠菊集句詩四十首中也有5 句集前人的詞:
1.《菊花十二首》之十二“剩收芳蕊浮卮酒”句,曾慥(字端伯)《調(diào)笑令》。
2.《黃菊二十首》之十二“自有淵明方有菊”句,辛棄疾《浣溪沙·種梅菊》。
3.同組之十九“隨晴隨雨一傳觴”句,陳與義《定風(fēng)波·重陽》。
4.《黃菊九首》之二“菊是去年依舊黃”出自南唐后主李煜詞,且注“上句‘鬢從今日添新白’”見宋氏《新編分門古今類事》詞話。
5.《野菊二首》之二“遇酒逢花須一笑”自注“山谷詞句”,山谷《漁家傲》。其云:“踏破草鞋參到了。等閑拾得衣中寶。遇酒逢花須一笑。長年少。俗人不用瞋貧道?!?/p>
南宋后期的陳畢萬在《永樂大典》卷二千八百十保存了12 首《梅花集句》中有7 句詞句:
1.《詠黃香梅五言二首》之二“輕盈淡薄妝”句,徐俯《南歌子·山礬》。
2.《詠梅實(shí)四首》其一“風(fēng)面忽報晴”句,蘇軾《南歌子》。面:《全宋詞》、東坡詞集均作“回”,是。
3.同上其二“把酒來相就(呂居仁)”句,呂本中《生查子》。
4.同上其三“試薦冰盤一點(diǎn)酸”句,張孝祥《減字木蘭花》其九。
5. 同上其四“濃香吹盡有誰知”、“午窗才起暖金卮”二句,李清照《臨江仙·梅》和趙德麟(令畤)《小重山》。后者即趙德麟(令畤),集句闕名。(宋)曾慥《樂府雅詞》卷中、明陳耀文輯《花草稡編》卷十二均作趙德麟(令畤)《小重山》,不著名氏舊傳南宋人撰《四庫全書》本《草堂詩余》卷一作趙德仁《小重山》,正文內(nèi)容相同?!度卧~》案:“《草堂詩余》前集卷下,此首作趙德仁詞,蓋趙德麟之誤?!?/p>
6.《蠟梅四首》其三“憶伊細(xì)把香英認(rèn)”句,晏幾道《踏莎行》。伊:《全宋詞》、《小山詞》均作“人”。
7.同上其四“風(fēng)流不與江海共”標(biāo)注“呂居仁”句,實(shí)出自《毛滂集》卷五《踏莎行·蠟梅》,只是“?!弊鳌懊贰?。
南宋后期的李龏是集句詩的高產(chǎn)作家。今存集句詩《梅花衲》一卷、《剪綃集》二卷?!睹坊摹芬还灿?12 首集句詩,其中七言絕句147 首,五言絕句65 首;集句詩中集了宋代著名詞人晏殊、蘇軾、張孝祥等人的詞句13 句:
1.《梅花衲》其十三“醉倚東風(fēng)不自持”句,宋曾慥編《樂府雅詞》巻上蘇軾詞。
2.其二十“冰肌自是生來瘦”,蘇軾《虞美人》。
3.其九十一“東風(fēng)何事入西鄰”句,蘇軾《阮郎歸》。題下注:“集句梅花。舊重刻醉桃源?!闳鳌畬m妝’,‘莫春’作‘莫云’?!逼鋵?shí),該詞本身就是一首集句詞。
4.其一百二十四“三年枕上吳中路”句,蘇軾《青玉案和賀方回韻送伯固歸吳中故居》。
5.其二十三、一百二十“一春長費(fèi)買花錢”、“玉驄慣識西湖路”句,俞國寶《風(fēng)入松·西湖》詞。
6.其三十一“玉笙聲里驚(鶯)空怨”,晏幾道《鷓鴣天》。
7.其三十七“竹里江梅寒未吐”句,見《全宋詩》冊22 卷1288 頁14609?!度卧姟份嫗樨?,實(shí)誤,而是出自《全宋詞》(上冊,頁459)蘇庠《謁金門(懷故居作)》詞。
8.其四十九“暗香時復(fù)過窗紗”句,朱雍《浣溪沙·漁父》詞。
9.其三十九“越梅半拆輕寒里”句,和凝《菩薩蠻》。
10.其七十五“滿身新裛瑞龍香”句,毛熙震《浣溪沙》。
11.其一百二“一枝欲寄北人看”句,趙子發(fā)《阮郎歸》,集句作者誤為歐陽修。
12.其一百六“冷艷孤光照眼明”句,張孝祥詞《卜算子》。
13.其一百一十七“珠簾約住牡丹風(fēng)”句,見《全宋詩》冊4 卷225 頁2620 宋祁句其二十四。張如安《<全宋詩>訂補(bǔ)稿》“存疑”云:“《全宋詩》卷二二五頁二六二○據(jù)李龏《梅花衲》輯錄宋祁斷句:‘珠簾約住牡丹風(fēng)?!矗纹钤~《好事近》有‘珠簾約住海棠風(fēng)’句,見《唐宋諸賢絕妙詞選》卷三,此疑為李龏誤記?!?/p>
史鑄、陳畢萬、李龏的集句詩中出現(xiàn)了南宋初文人曾慥、陳與義等,尤其重要的是,史鑄集句詩中都出現(xiàn)了南宋中后期的著名詞人辛棄疾的詞句,時間比胡偉《宮詞一百首》、陳畢萬、李龏的梅花集句中出現(xiàn)的張孝祥更晚。
在北宋末到南宋末的一兩百年間,我們找到了7 家集句詩人集唐宋詞人100 余句的案例,這種以集前人或本朝人詩歌為主的集句詩就被詞句打破了。從這里至少可以看出,這些集句詩人沒有嚴(yán)守詩詞之樊籬,而是有意淡化它們之間的界限;或者是有意強(qiáng)化只為“艷科”的詞的功用;或者從另一面證明詞體地位的提高,即一種文體確定之后,雖然在當(dāng)時還不被多數(shù)人認(rèn)可,但是在不久的后世就會得到重視,它符合辯證法的基本規(guī)律。
吳致堯、聞人祥正、胡偉、史鑄、陳畢萬、李龏等集句詩中為什么會出現(xiàn)“以詞為詩”的現(xiàn)象,就有必要審視和梳理詞的發(fā)展軌跡。
首先,“以詞為詩”是“以詩為詞”的反命題,補(bǔ)充豐富了“以詩為詞”的內(nèi)涵。長期以來,學(xué)界囿于“以詩為詞”的認(rèn)識,是因?yàn)閷⒃姼璧念}材、內(nèi)容、手法、技巧、體制等運(yùn)用于詞的創(chuàng)作之中,打破了“詞為艷科”的藩籬。對此命題的認(rèn)識有一個從批評到肯定的過程。最早的批評來自陳師道《后山詩話》,其云:“退之以文為詩,子瞻以詩為詞,如教坊雷大使之舞,雖極天下之工,要非本色?!贝硕沃难哉摫闶桥u蘇軾混淆詩詞兩種文體,雖極工,但并非本色。李清照《論詞》云:“逮至本朝……至晏元獻(xiàn)、歐陽永叔、蘇子瞻學(xué)際天人,作為小歌詞,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讀不葺之詩爾,又往往不協(xié)音律者?!庇衷疲骸巴踅楦?、曾子固,文章似西漢,若作一小歌詞,則人必絕倒,不可讀也。”李清照也是從文體和音樂的角度批評了蘇軾詞是“句讀不葺之詩爾”。兩人所持的都是詩詞“別是一家”的觀念。而現(xiàn)代詞學(xué)家們對蘇軾的這種做法卻又持肯定態(tài)度:
詞至東坡,境界最大,取材最廣,可以發(fā)抒懷抱,可以議論古今,其作用不亞于詩文,蓋至是而詞體乃尊矣。
詹安泰先生便對蘇軾“以詩為詞”的做法肯定有加。當(dāng)代研究蘇詞的學(xué)者進(jìn)一步發(fā)揮了這種觀點(diǎn)?!短K軾詞編年校注》序言云:
以詩為詞,主要是指詞的內(nèi)容的開拓與擴(kuò)大。舉凡詩人所慣用的題材,如詠懷、懷古、感舊、贈別、寫景、記游,以及愛國思想、農(nóng)村生活、說理談禪等等,都是晚唐五代以來詞人涉及較少或完全沒有涉及的內(nèi)容,而蘇軾都能毫無拘束地用詞來表達(dá)。詞的內(nèi)容的擴(kuò)大,提供了產(chǎn)生豪放風(fēng)格的條件;同時,成功的具有豪放風(fēng)格作品的出現(xiàn),也有利于詞的內(nèi)容的繼續(xù)擴(kuò)大。從蘇軾開始,通過他的實(shí)踐,終于使被人視為小道的詞的思想價值和藝術(shù)價值提高到與詩同等的地位。這就是以詩為詞的結(jié)果。
“以詩為詞”在現(xiàn)代學(xué)者眼里之所以得到肯定,是因?yàn)樗麄兊脑妼W(xué)觀和詞學(xué)觀與批評對象(如蘇軾等人)是一致的。“以詩為詞”現(xiàn)象最早出現(xiàn)在北宋中后期王安石、蘇軾等文人的集句詞創(chuàng)作之中。宋吳曾《能改齋詞話》卷二云:“王荊公筑草堂于半山,引八功德水,作小港其上,疊石作橋,為集句填《菩薩蠻》云:數(shù)間茅屋閑臨水……”蘇軾是緊跟其后的“以詩為詞”的大家,他有《南鄉(xiāng)子》(寒玉細(xì)凝膚)、(何處倚闌干)、(悵望送春杯)集句詞3 首、《定風(fēng)波》(雨洗娟娟嫩葉光)、(與客攜壺上翠微)集句詞2 首,后者題曰:“元豐六年七月六日,王文甫家飲釀白酒,大醉,集古句做墨竹詞?!薄耙栽姙樵~”的集句詞出現(xiàn)在元豐、元祐時期,正是宋詩漸趨隆盛之時,反映了北宋詞人創(chuàng)作的一個重要傾向,有意打破“詞為艷科”的屏障。但這些集句詞并沒有引起學(xué)界的高度重視,至今沒有專文論及?!耙栽姙樵~”應(yīng)該說是王安石、蘇軾、黃庭堅等人是對詞的發(fā)展作出的重大貢獻(xiàn)。而吳致堯、聞人祥正、胡偉、史鑄、陳畢萬、李龏等集句詩中出現(xiàn)的“以詞為詩”的現(xiàn)象,正好補(bǔ)充和豐富了“以詩為詞”反命題的內(nèi)涵。這是因?yàn)?,其一“以詩為詞”表明了蘇黃等人對詩詞的認(rèn)識與胡偉、李龏等人“以詞為詩”的認(rèn)識是一致的,只不過路徑恰好相反;也就是說他們持有相同的詩學(xué)觀和詞學(xué)觀,都認(rèn)為詩詞是一家人,不可分割。其二,如果只有“以詩為詞”的實(shí)踐,而沒有“以詞為詩”的實(shí)踐,很明顯,詩詞一家之觀念就缺少了另外一半的檢驗(yàn),所以有必要在南宋中后期出現(xiàn)大量的“以詞為詩”的創(chuàng)作實(shí)踐。
其次,“以詞為詩”可窺詞體地位的不斷提升,在南宋后期達(dá)到與詩同等的高度。我們知道,任何事物都有一個從量變到質(zhì)變的過程,詞體雖然在五代就已經(jīng)成熟,但在北宋初期,一般文人認(rèn)為詞為小道,詞為艷科,詞的地位實(shí)際不高。在宋太宗太平興國七年開始編纂的大型類書《文苑英華》中就可以看出詞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文學(xué),因此該書沒有收一首詞作。同時,從北宋初期文人的筆記中也有類似的記載,歐陽修《歸田錄》卷二就說:“錢思公(惟演)雖生長富貴,而少所嗜好。在西洛時,嘗語僚屬言:平生惟好讀書,坐則讀經(jīng)史,臥則讀小說,上廁欲閱小詞?!弊x詞是錢惟演的喜好,可是放在上廁時閱讀,說明詞在文人心目中是由衷喜歡的,卻又不能給它一定的地位。只有到了北宋中后期,在蘇軾、黃庭堅、秦觀等人的努力下,才讓詞的地位才有本質(zhì)的提高,也才有了后來李清照詞“別是一家”的理論。
在南宋中后期,隨著詞體地位得到進(jìn)一步提升,一些詩人開始把詞句引入詩中,便出現(xiàn)了“以詞入詩”的眾多案例,但這一信息沒有引起學(xué)界足夠的關(guān)注?!爸信d四大家”之一的陸游,他一生寫詩九千余首,詞一百三十余首。他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就大量存在“以詞入詩”的情況:《秋雨三首》其二“誰知病客悲秋意,盡在空階點(diǎn)滴中?!本陀昧藴赝ン拊~《更漏子》詞句“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薄蹲頃酵け凇贰帮w升未抵簪花樂,游宦何如聽雨眠?”就用了韋莊《菩薩蠻》詞句“畫船聽雨眠?!薄队谓濉贰捌驖{得酒人情好,賣劍買牛家事興”就用了蘇軾《浣溪沙》詞句“賣劍買牛真欲老,乞漿得酒更何求?!敝T如此類,舉不勝舉。聞人祥正、胡偉、史鑄、陳畢萬、李龏等人的集句詩開始大量引入晚唐五代花間詞人和宋代本朝著名詞人宋祁、二晏、張先、歐陽修、蘇軾、黃庭堅、張耒、晁補(bǔ)之、秦觀、朱敦儒、李清照、張孝祥、辛棄疾等的詞句,從中可以看出,集句詩人引用詞句最多的是蘇軾8 句、歐陽修7 句、朱敦儒4 句,還有二晏、南宋張孝祥等人,分布了從晚唐五代到南宋中后期的整個詞壇。而且越往后本朝詞人越多,說明詞的地位已提升到與詩同等的高度!
第三,“以詞為詩”表明在南宋以后詩詞的相互滲透,昭示詞體地位的進(jìn)一步提高。在南宋,詩詞之界限已不那么嚴(yán)格。這在南宋胡仔、王灼等人的批評中,都可看出他們有意淡化詩詞之間的界限,王灼就曾說:“東坡先生以文章余事作詩,溢而作詞曲,高處出神入天,平處尚臨鏡笑春,不顧儕輩?;蛟唬骸L短句中詩也。’為此論者,乃是遭柳永野狐涎之毒。詩與樂府同出,豈當(dāng)分異?!蓖踝普J(rèn)為詩與詞同源,不應(yīng)該有嚴(yán)格區(qū)分。今人劉慶云先生亦認(rèn)為,南宋、元初詩話“多主‘詩詞一理’說”,則從詩話角度說明南宋后期、元初階段詩詞兩種文體已經(jīng)沒有明顯地區(qū)分?!端膸烊珪偰俊分だ罾^本《一山文集九卷》提要云:“……其詩文俊偉疏達(dá),能不失前人規(guī)范。長歌縱橫磊落,尤為擅場(長)。中有學(xué)李白不成,流為盧仝、馬異格調(diào)者。好奇之弊,其失不免獷而野。然愈于翦紅刻翠,以詞為詩者多矣?!崩罾^本文集中的“以詞為詩”,實(shí)際上是詩體向詞體的靠近,這在元代已不是個別作家為之,而是已成為一種普遍現(xiàn)象。我們還可從近人張德瀛《詞征》對“元人詩宜入小令”的評論得到證實(shí):
李賓之論詩云:“宋之拙者皆文也,元之巧者皆詞也?!苯裼^元人詩,如袁通甫(易,引者注。下同)之“象管烏絲題往事,玉簫錦瑟負(fù)華年”,郝伯常(經(jīng))之“桃李東風(fēng)蝴蝶夢,關(guān)山明月杜鵑魂”,虞伯生(集)之“一徑綠陰三月雨,數(shù)聲啼鳥百花風(fēng)”,袁伯長(桷)之“曉沐緩垂蒼玉佩,晚妝愁帶紫羅囊”,顧仲瑛(瑛)之“池上桃開銷恨樹,閣中香進(jìn)助情花”,陳剛中(孚)之“芙蓉夜月開天鏡,楊柳春風(fēng)擁畫圖”,楊鐵崖(維楨)之“一雙孔雀銜青綬,十二飛鴻上錦箏”,薩雁門(都刺)之“螺杯注酒搖紅浪,彩扇題詩染綠煙”,宋顯夫(褧)之“龍頭瀉酒紅云艷,象口吹香綠霧斜”等句,皆宜于小令。若以之入詩,氣格卑矣。
此段涉及到元代郝經(jīng)、虞集、楊維楨等著名詩人的詩句,說他們的詩宜入小令,這恰好是詩體向詞體滲透的結(jié)果。當(dāng)然還有更多的明清詩話表明詩與詞的不可分割性:《懷麓堂詩話》云:“詩太拙則近于文,太巧則近于詞。宋之拙者皆文也,元之巧者皆詞也?!薄兑黄霸娫挕吩疲骸八卧娝莆模c唐人較遠(yuǎn)。元詩似詞,與唐人較近。”《養(yǎng)一齋詩話》云:“宋詩似策論,南宋人詩似語錄,元詩似詞?!薄侗苯娫挕吩疲骸爸猎娕c詞更無別矣。”這些詩話或詞話說明南宋以后普遍存在詩詞相互滲透的傾向。在明清詩人創(chuàng)作中,也有類似的情況,清徐釚撰《詞苑叢談》卷一云:“賀黃公(裳,引者注,下同。)《詞筌》曰:詞家多翻詩意入詞,雖名流不免。吾常愛李后主《一斛珠》末句云:‘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絨,笑向檀郎唾?!瘲蠲陷d(楊基)《春繡》絕句云:‘閑情正在停針處,笑嚼紅絨唾碧窗?!藚s翻詞入詩,彌子瑕,竟效顰于南子?!痹诖伺u明代楊基翻詞為詩現(xiàn)象,其實(shí)正說明明清詩詞的相互滲透,有過之而無不及。揭橥詞體地位在明清的進(jìn)一步提高!
最后,需要補(bǔ)充說明的是,“以詞為詩”現(xiàn)象揭示了詞體發(fā)展對宋代宮詞的影響。因?yàn)樯鲜觥耙栽~為詩”現(xiàn)象主要存在于宋代集句《宮詞》中,因此有必要進(jìn)一步申說。李鵬、王娟撰文從“宮詞與唐五代文人詞的題材取向”、“宮詞意象與‘花間詞’的富貴氣”、“宮詞意象與宋初詞的傷婉基調(diào)”三個方面討論了唐五代宮詞與唐宋初詞的影響,論述建立在堅實(shí)的文獻(xiàn)基礎(chǔ)上,結(jié)論令人信服。那么,我們可否這樣認(rèn)為,唐五代宋初詞中的“富貴氣”和“傷婉基調(diào)”反過來又影響宋代宮詞的發(fā)展呢!因?yàn)榧鋵m詞大量出現(xiàn)是在南宋理宗以后,這說明宮詞在極力捍衛(wèi)傳統(tǒng)“花間詞”和北宋詞的題材和價值取向?!叭遂o簾垂,燈昏香直,窗外芙蓉殘葉颯颯作秋聲,與砌蟲相和答……斯時若有無端哀怨棖觸于萬不得已,即而察之,一切境象全失,唯有小簾虛幌,筆床硯匣,一一在吾目前。此詞境也?!币詫m怨為主體的集句宮詞所展示的境界正好與此“詞境”一致!
集句詩“以詞為詩”的現(xiàn)象,正好讓我們看到詞這種新的文體在宋代出現(xiàn)的新風(fēng)貌?!耙栽~為詩”豐富了“以詩為詞”命題的內(nèi)涵,同時也看到詞的地位不斷提升,詩詞滲透的傾向。這就是我們從宋代7 家著名集句詩人的集句詩中得到的詩學(xué)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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