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 菲
《紅樓夢》是中國四大名著之一,具有高度的思想性和藝術(shù)性。其國內(nèi)外影響極為深遠(yuǎn)。國內(nèi)外的譯本繁多,其中最著代表性的是楊憲益和戴乃迭夫婦的譯本,及霍克斯的譯本。而《紅樓夢》里描述的大觀園里的世界是清朝時期中國社會文化的縮影,這樣一篇文學(xué)巨作里的語言、描寫都極富中國特色。
接受美學(xué)興起于20世紀(jì)的60年代,理論的核心是“以讀者為中心”,相較以往的文學(xué)研究理論,它明確了讀者即接受者的中心地位,讀者不再是被動的接受者,而是文學(xué)歷史能動的創(chuàng)造者。這是文學(xué)研究史上的一大突破。
該理論對翻譯研究的指導(dǎo)意義體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其一,它認(rèn)為作品的現(xiàn)實(shí)價值只存在于讀者的審美閱讀中。讀者的中心論使得譯者在翻譯時不再只考慮原文與譯文是否忠實(shí),還必須將譯文讀者這一主體納入研究范圍。其二,接受美學(xué)理論認(rèn)為翻譯這一過程中包含了兩次接受活動。第一次是譯者作為原文的讀者對原文的理解和交流活動。第二次是譯文讀者與譯文的交流活動。因此,這就要求譯者在翻譯時不僅要做到忠實(shí)于原文,還要忠實(shí)于譯文讀者,譯者更需要預(yù)測譯文讀者對譯文的閱讀期待。
文化詞就是指蘊(yùn)含和傳達(dá)特定社會文化意義的詞語,文化意義就是指社會賦予詞語的引申義、聯(lián)想義、比喻義、象征義等。文化詞與民族心理、風(fēng)俗習(xí)慣和社會變革等密切相關(guān),是詞匯中最活躍的部分。文化詞翻譯的難度正是來源于其文化特屬性。皮特·紐馬克將文化詞分為 5類:(1)動植物文化詞;(2)物質(zhì)文化詞(食物、服飾、建筑、交通工具等);(2)社會文化詞(工作休閑相關(guān));(4)表示組織、習(xí)俗、活動、程序、概念(政治行政的,宗教的,藝術(shù)的)的文化詞;(5)表示姿勢,行為習(xí)慣的文化詞。這些文化詞大部分是目的語文化中沒有的,或者是因與目的語文化沖突造成的,也就是說有些文化詞的意義豐富,在不同文化里的聯(lián)想意義不同,這也同樣都會給翻譯造成障礙。
霍譯版的《紅樓夢》一直以來被普遍視為歸化翻譯策略的典型代表作。下面,筆者將選取幾類典型的文化詞從接受美學(xué)視角加以分析。
《紅樓夢》中描寫中國特色食物的詞很多,翻譯成英語后,這些特定的中國美食是目的語讀者聞所未聞的,那霍克斯又是如何處理的呢?下面一段描寫中包含了五種中國傳統(tǒng)美食。
說著,只見柳家的果遣了人送了一個盒子來。小燕接著揭開,里面是一碗蝦丸雞皮湯,又是一碗酒釀清蒸鴨子,一碟腌的胭脂鵝脯,還有一碟四個奶油松瓤卷酥,并一大碗熱騰騰碧熒蒸的綠畦香稻粳米飯。(第六十二回)
霍克斯譯為:At that point a woman arrived from Cook Liu with a food-box containing Parfumée’s order.Swallow relieved her of it and brought it inside.It contained a bowl of shrimp-balls in chicken-skin soup,a bowl of duck steamed in wine,a plate of red salted goose-slices,another plate on which were four cream-cheese rolls stuffed with pine-kernels,and a large bowl of delicious,steaming-hot,fragrant green rice.
霍克斯 “蝦丸雞皮湯”譯為 “shrimp-ball in chicken-skin soup”,這種譯法向讀者描述了這碗湯里的素材,英語讀者一眼就明白。接著,“酒釀清蒸鴨子”,據(jù)考證,酒釀即江南人所謂的酒娘?!墩{(diào)鼎集·白酒娘》中說:“白糯米一斗,夏日用冷水淘,浸過夜,次日撈起蒸熟,不要傾出,用冷水淋入甑內(nèi)至微溫為度,傾扁缸攤涼。用白酒藥三粒,搗碎如粉,拌飯鋪平,飯中開一鍋穴,再用碎白藥一粒。糝勻窩穴四周。其缸用包袱蓋好。三日,其窩有酒,即成酒娘。”按照這種解釋,這里的“酒釀”即糯米酒。而這里霍克斯將其譯為“duck steamed in wine”,這里霍克斯雖然沒有譯出糯米酒,而是選擇就wine這樣一個更加籠統(tǒng)的詞來解釋,減少了文化不同帶給原文讀者的陌生感。同樣,“腌的胭脂鵝脯”和“熱騰騰碧熒蒸的綠畦香稻粳米飯”中,胭脂其實(shí)也就是形容鵝脯嫩紅的顏色,而“綠畦香稻粳米飯”具體是什么米估計中國讀者也不清楚,大致清楚是種香噴噴的“綠色大米”,因此霍克斯將其分別譯為“red salted goose-slices”和“delicious,steaming-hot,fragrant green rice”, 既向英語讀者交代了是什么,又不引起過多得困惑,充分考慮了接受者,做到“以讀者為中心”。
《紅樓夢》中的服飾,琳瑯滿目,種類繁多,樣式也是也是集滿漢民族的風(fēng)格,包括了襖,裙,褂,箭袖,披風(fēng),坎肩,斗篷,蓑衣,箬笠等等。這也是曹雪芹生活時代,滿漢民族融合在人們生活中的體現(xiàn)。而這些在英語國家社會中是很難見的,因此怎樣做到讓英語讀者讀起來順暢,易懂,而又不失“忠實(shí)”呢?下面是霍克斯對以下兩個例子的處理。
例1:(鳳姐兒家常)穿著桃紅撒花襖,石青刻絲灰鼠披風(fēng),大紅洋縐銀鼠皮裙(第六回)
霍克斯譯為:She was dressed in a sprigged peach gown,with an ermine-lined skirt of dark-red foreign underneath it,and a cloak of slate-blue silk with colored insets and lining of grey squirrel around her shoulders.
這里的 “桃紅撒花襖”,“石青刻絲灰鼠披風(fēng)”及“大紅洋縐銀鼠皮裙”霍克斯的處理多采用解釋的譯法,雖然但細(xì)節(jié)的處理上還是有些瑕疵,如霍克斯將“襖”譯為“gown”,它通常情況下指的是特殊場合下穿的長服,以表示身份或職業(yè)。而這里,鳳姐只是家里常穿的上衣。但是對于英語讀者來講不論“桃紅撒花襖”,“石青刻絲灰鼠披風(fēng)”及“大紅洋縐銀鼠皮裙”是什么服飾,他們看到“gown”“skirt”“cloak”這三個單詞,大致的意思也就傳達(dá)清楚了。
例2:(寶玉)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
霍克斯譯為:He was wearing a narrow-sleeved,full-skirted robe of dark red material with a pattern of flowers and butterflies in two shades of gold…
“箭袖”是當(dāng)時騎射所穿的窄袖長袍,也稱為“馬蹄袖”,是滿族這個馬背上的民族所特有的服裝。但是當(dāng)時的清政府為了加強(qiáng)其對漢族的統(tǒng)治,要求所有官員,無論民族,上朝時一律穿這種“箭袖”。因此,此處霍克斯的處理,將“箭袖”的特征完全的表現(xiàn)了出來,十分形象的向譯文讀者描述了這種服飾的樣式,使整個譯文形象生動。
宗教是一個文化最核心的因素之一。在中國,佛教自印度傳入中國起,流入中國,經(jīng)過很長時間的發(fā)展,也逐漸中國化,本土化了,并對中國社會乃至人們的正常生活都產(chǎn)生這極大的影響。因此,很多宗教術(shù)語也被生活化了。在《紅樓夢》中,“阿彌陀佛”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例子。它在人物對話中頻繁出現(xiàn)。英語文化中,人們普遍信奉基督教,因此他們對佛教了解甚少。那么在翻譯時,這種被賦予日?;淖诮陶Z言又該如何處理呢?
例:劉姥姥道:“阿彌陀佛,這全仗嫂子方便了。”(第六回)
霍克斯譯為:”Bless you,my dear,for being such a help”,said Granny Liu.
“Bless you”是地道的英語表達(dá)法,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God bless you.”這樣的翻譯處理充分的考慮到了譯文讀者對這類文化詞的接受程度,使譯文讀者閱讀起來沒有任何的文化陌生感,更大程度得增加了他們的閱讀興趣和愉悅感,而這也是一本文學(xué)作品得以傳播的前提。
不同的地理環(huán)境下,一般都會有適宜于特定的環(huán)境的動植物。這在翻譯時也會帶來一些問題和障礙。但更多的是這些的動植物在特定的文化中已融入了不同的文化內(nèi)涵,這才是翻譯中難處理的問題。
例:美彼之態(tài)度兮,鳳翥龍翔。(第五回)
霍克斯譯為:And I admire her queenly gait
Like stately dance of simurph with his mate.
中國讀者都很清楚“龍”和“鳳”在中國文化中代表的意義。它們是祥瑞的象征,它們的出現(xiàn)預(yù)示著國家安定,百姓富足,它們是中華民族的象征。但是在西方文化中,“龍”則被看成邪物。圣經(jīng)中,“龍”是魔鬼撒旦的化身,而“鳳”則是復(fù)活永生的象征。因此,在這里如果直接將“龍”“鳳”譯為“dragon”“phoenix”,這肯定會給譯文讀者傳達(dá)負(fù)面的情感,造成對原文的曲解和誤讀。故霍克斯將其譯為“simurph”減少了西方讀者的閱讀障礙,也避免了誤解。
翻譯本身就是一項(xiàng)艱難的工程,它不僅涉及語言的轉(zhuǎn)化,更多的是在處理兩個文化的轉(zhuǎn)換。因此,在翻譯文化負(fù)載詞時,這種文化的差異甚至沖突就更加得顯化了?;艨怂箤Α都t樓夢》中大量文化詞的處理,更多的考慮了譯文的讀者及譯文的可接受性,在充分解讀原文的前提下,從譯文讀者的角度出發(fā),盡量避免因文化差異造成的對原文的曲解,最大限度得用“熟悉”去詮釋“陌生”,完成了接受美學(xué)在翻譯研究領(lǐng)域所強(qiáng)調(diào)的“兩次接受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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