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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簫故事性別主題流變及其文化內(nèi)涵

2013-08-15 00:51董定一
天中學刊 2013年4期

董定一

(南開大學 文學院,天津 300071)

在中國古代,弄玉蕭史“吹簫鳳凰臺”的故事可謂由來已久,具有獨特的審美意義和文化價值。在這一故事之中,弄玉乃是春秋戰(zhàn)國時秦穆公的女兒,自幼好音,其夫蕭史則善于吹簫,二人琴瑟相合,后在鳳凰臺升天而去,成為仙人。這則故事在數(shù)千年的文學演變與進化中被一再重寫,反復講述①,經(jīng)歷了由粗轉精、自簡至繁的漫長發(fā)展過程。筆者認為,這一貌似簡單的故事,其文本增刪與主題變更,實際上反映了不同文化背景下的相異女性觀。從性別觀念角度入手來挖掘各時期弄玉故事的獨特價值,無疑是一個具有一定研究意義的話題。

一、弄玉蕭史故事的文本流傳

在討論弄玉蕭史故事的女性觀之前,我們有必要先對這一故事的流變過程予以勾勒爬梳。該故事首見于漢代劉向的《列仙傳》卷上《蕭史》:“蕭史者,秦穆公時人也,善吹簫,能致孔雀白鶴于庭。穆公有女,字弄玉,好之。公遂以女妻焉。日教弄玉作鳳鳴,居數(shù)年,吹似鳳聲,鳳凰來止其屋,公為作鳳臺,夫婦止其上。不下數(shù)年,一旦,皆隨鳳凰飛去。故秦人為作鳳女祠于雍宮中,時有簫聲而已?!盵1]11故事雖然簡單,但已形成了后來流傳發(fā)展時所依托的框架:弄玉好音、蕭史善音、穆公許嫁、夫婦合奏、成仙遁去。后世的諸類文學作品也大多是在此基礎上進行發(fā)揮,或擇其要者加以勾勒,或照單全收予以增飾,從而使得這一故事以不同的形式流傳于世。

漢之后,晉皇甫謐所作《帝王世紀》中亦有對這一故事的記載:“秦穆公女名弄玉,善吹簫,與蕭史共登秦樓吹簫作鳳凰音,感鳳凰從天而降,后升天矣?!盵2]105除了情節(jié)較為簡略外,大體內(nèi)容與《列仙傳》并無二致,只是將弄玉之“好音”改為了“善音”,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女性角色的地位。

時至唐代,弄玉故事因其流布甚廣而異文頻生,其中最具影響力的記載來自于《太平廣記》卷四所引《仙傳拾遺.蕭史》:“蕭史不知得道年代,貌如二十許人。善吹簫作鸞鳳之響,而瓊姿煒爍,風神超邁,真天人也?;燠E于世,時莫能知之。秦穆公有女弄玉,善吹簫,公以弄玉妻之。遂教弄玉作鳳鳴。居十數(shù)年,吹簫似鳳聲,鳳凰來止其屋。公為作鳳臺。夫婦止其上,不飲不食,不下數(shù)年。一旦,弄玉乘鳳,蕭史乘龍,升天而去。秦為作鳳女祠,時聞簫聲。今洪州西山絕頂,有蕭史石仙壇石室,及巖屋真像存焉。莫知年代?!盵3]24比照前代故事,《蕭史》大體故事框架雖未改變,然其在細節(jié)上卻多有拓展之筆墨。小說增加了對蕭史非同尋常的“長生不老”儀容的描述,通過“居十數(shù)年”“不飲不食”等情節(jié),增添了故事的仙傳色彩。在唐代的另一篇傳奇故事沈亞之的《秦夢記》中,弄玉故事得到了更為巧妙的借用:小說敘作者夢入秦國,因弄玉之夫蕭史早亡而得秦王指婚娶弄玉為妻之事,其文多譎異之詞,凄婉神妙;在對弄玉故事的繼承與發(fā)展的作品中,它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在元代的相關著作中,弄玉故事實現(xiàn)了進一步的發(fā)展,其情節(jié)設置更具戲劇色彩與藝術效。在元代趙道一所作的《歷世真仙體道通鑒》(以下稱《仙鑒》)卷三《蕭史》與后集卷二《嬴女》中,作者將弄玉所吹奏的樂器由“簫”改為“笙”,進而敷衍出一場戲劇沖突,增出蕭史因樂器與弄玉不稱而被遣退,弄玉令其三吹其簫,喚出清風、彩云、鳳凰而合宴成婚等事,故事內(nèi)容豐滿了許多。

弄玉傳說在明前文言小說中得到了長足的發(fā)展,不過受文體所限,仍有局促簡略之嫌。直到明代,隨著馮夢龍撰寫通俗小說《新列國志》,以詳實生動的筆墨對弄玉傳說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情節(jié)改寫與內(nèi)容擴充,它才真正成為一個完整曲折的長篇故事。

二、淡化與忽略:漢魏六朝時期弄玉故事中的女性觀

容易看出的是,弄玉故事本身情節(jié)雖然簡單,但由這些簡要單薄的情節(jié)所構建的結構框架卻為后世創(chuàng)作者在對其進行闡釋擴充時融入以男權意識為主導的敘述提供了極大的便利。首先,故事講述“凡男遇艷”的經(jīng)歷,將西方作品中的“灰姑娘”形象用于男性角色:《列仙傳》中弄玉貴為公主,其夫蕭史地位難與其相匹,這種對平常男子因機緣巧合而躍入華門經(jīng)歷的敘述,很容易引發(fā)起后世大量出身寒微的男性文人的企慕和共鳴。其次,弄玉蕭史因好音善音而結鸞鳳、諧伉儷,音樂在兩人定情結緣方面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男方以音樂為媒介而引發(fā)女方的心靈感應并達成情感的和諧交流,這種寫作方式與《玉簪記》《西廂記》等故事中的“以樂為媒”主題一脈相承。知音難覓與佳人難得都是古代男性文人最常發(fā)出的慨嘆,借助音樂為鵲橋來締結良緣的故事顯然更能受到后世境遇相類的男性文人的青睞。一言以概之,弄玉故事本身疊加了帶有男權色彩的兩大故事主題,而其也因此獲得了持續(xù)發(fā)展的藝術生命。

我們首先對漢代《列仙傳》中的弄玉故事進行剖析。這則故事中的某些細節(jié)與性別緊密關聯(lián),在表現(xiàn)故事的主導思想方面作用重大。首先,弄玉在故事中沒有善音之才?!读邢蓚鳌分胁⑽刺峒芭裆瞄L吹奏簫,只是因蕭史“善吹簫”引起了她的好奇,方才喜好上音樂(“好之”),進而受教于蕭史,她沒有與蕭史相匹配的才能。其次,蕭史在故事中沒有附鳳之想?!读邢蓚鳌分械氖捠繁旧聿⑽粗鲃幼非笈?,卻因“善吹簫”這一特殊才能而得到佳人弄玉的青睞并與之結親——這一似曾相識的“凡男遇艷”情節(jié)設定令人不由聯(lián)想起《聊齋》中如《巧娘》《伍秋月》等一些頗具空想意味的篇章,佳人向陌路相逢的書生投懷送抱,與之締結良緣。很容易看出,《列仙傳》中的弄玉故事有著明顯的男權色彩。當然,弄玉因欣賞蕭史之才而自主擇選成其婚事,故事中的女性依然保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在這里,作者似乎又對其作品中的女性角色抱有一定的認同態(tài)度。

《列仙傳》故事中所體現(xiàn)出的性別觀念與當時的時代背景密不可分。漢代重男輕女的觀念得到空前的推廣,在擇夫下嫁方面漢代女性大多并無自主選擇權,不過,女教從提出到內(nèi)化為人們默認的道德準則又需要長時間的過程,因此漢代女性尚未完全喪失自由。顯然,作者是以現(xiàn)實為參照來處理故事中的兩性關系。

漢之后,皇甫謐《帝王世紀》故事唯一與前代不同之處在于,它在人物設定上為弄玉增添了“善吹簫”這樣一筆。這也許僅僅是作者的無意增添,但它卻使弄玉這一女性形象具備了足可與蕭史并稱的才行,亦可以說是為《列仙傳》弄玉蕭史故事里不平衡的兩性描寫所進行的些許彌補。盡管這一改動并未在后世收入此故事的類書中得以體現(xiàn)②,然而在唐代不拘舊規(guī)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卻似已被認可③。當然,從實際內(nèi)容來看,漢魏六朝時期的弄玉故事基本上仍然是一致的,即二者在故事中盡量淡化、忽略女性,這種做法實則顯示了男性視角下女性性別的失落。

三、輕視與認同:唐宋時期弄玉故事中的女性觀

與《列仙傳》不同,唐代涉及弄玉故事的文學創(chuàng)作表現(xiàn)出了極為矛盾的女性觀。一方面,弄玉在一部分作品中依然屬于男性角色的陪襯,為男性角色在文學作品中實現(xiàn)其價值而服務,實則屬于“凡男遇艷”類故事的變種,女性并未得到作者的全面認同,如唐傳奇《秦夢記》。另一方面,弄玉在另一部分以詩詞為代表的作品中又是被標榜、贊賞的對象,如鮑溶《弄玉詞二首》(其一):“三清弄玉秦公女,嫁得天上人。瓊簫碧月喚朱雀,攜手上謁玉晨君。夫妻同壽,萬萬青春?!盵4]1231又如權德輿《雜詩五首》(其一):“婉彼嬴氏女,吹簫偶蕭史。彩鸞駕非煙,綽約兩仙子。”[4]809弄玉被作者視作上仙,文字敘述間不乏對女性的稱頌。

唐人的這種矛盾認識在承襲《列仙傳》弄玉故事而來的小說創(chuàng)作中表現(xiàn)更為顯著。一方面,在《太平廣記》的弄玉故事里,蕭史具有了得道者的身份與神通,被加上了不少褒揚之詞,然而弄玉的形象描繪除“善簫”外并未增添任何文字。更有甚者,這則故事連《列仙傳》中弄玉喜好蕭史簫聲的情節(jié)都省去了,弄玉是否樂意這樁親事也置之不提,弄玉在故事中只是一個名字、一個木偶。另一方面,在介紹弄玉之時,《太平廣記》承襲了《帝王世紀》中的相關設定,稱其為“善吹簫”之人,弄玉成為甚有才華的女子,其“擅樂”的特征也基本在此定型,其形象已與后世“以樂為媒”主題下的文學作品中那些頗具才華的女性角色十分接近,這又是女性話語在故事中有所增加的體現(xiàn)。同時,《太平廣記》又提升了蕭史的身份與地位,使得其與弄玉的結親更加門當戶對、順理成章,這種改變亦可以稱之為對“凡男遇艷”這一故事模式的顛覆。從這一點來看,《太平廣記》中又不乏對女性自身價值的認同。

這些情況的出現(xiàn)與其故事誕生之時的時代背景密不可分。首先,唐代是一個縱情放誕的時代,文士在感情上多視女性為附屬品,他們在創(chuàng)作與改寫中,習慣將這種思想傾向融入作品中,因而在唐代小說里自然就出現(xiàn)了大批處于從屬地位的女性形象。其次,唐代大為興盛的道教所帶來的女仙崇拜作用于文學作品,又使得以此作為素材的故事在敘述中自覺不自覺地提升了女性角色的地位。

與唐代相比,宋代弄玉故事的發(fā)展則處于停滯狀態(tài),它大多在宋詞中作為形容柔美、婉約事物的典故而出現(xiàn),如劉仙倫《鷓鴣天》“蕭郎玉女來相會,今日齊眉醉玉樓”[5]2212,以弄玉蕭史之情比新婚夫婦之盟;楊澤民《塞翁吟.芙蓉》:“低疑洛浦凌波步,高如弄玉凌空?!盵5]3007以弄玉比花之仙姿等。弄玉作為愛情的象征與佳人的典型,成了滿足男性文人享樂心理與戀情心理的文化符號。這種追慕懷想的情感發(fā)展到極致,宋詞便有了始見于《晁氏琴趣外篇》的新詞牌——《鳳凰臺上憶吹簫》,從而以規(guī)章條令的形式將自身的這種愁思怨慕之情“固定”。一方面,作為女性角色,仙姿麗質的弄玉理所當然地得到了香艷柔婉的宋詞的認同;另一方面,弄玉這一人物又被柔弱敏感的婉約詞作改造并同化,在格調(diào)定位與道德評判方面落為受人輕視的下品。可以說,宋代涉及弄玉故事的作品依然體現(xiàn)著一種矛盾的女性觀。一言而蔽之,唐宋以《蕭史》篇為代表的文本創(chuàng)作中所體現(xiàn)的性別意識大多矛盾淆亂,輕視與認同共存,其復雜程度要遠勝前代。

四、拓展與升華:元明時期弄玉故事中的女性觀

元代的弄玉故事有著不可忽視的新變,這一點集中體現(xiàn)在元代趙道一所撰《仙鑒》卷三《蕭史》與后集卷二《嬴女》中。前者較詳,擇要錄之:“(蕭史)即蕭仙也……宣王末,史籍散亂,蕭仙能文,著本末以備史之不及,人以史目之,實無名也,行第三。浪跡入秦,孟明之師從軍引敗歸,秦侯迓而哭之。史在孟明側立,甚恭。秦侯問敗師狀,孟明不能答,史代對甚悉。孟明免罪,史之力也。孟明歸,史又放浪山水間。時秦侯有女名弄玉,善吹笙。無和者,求得吹笙者以配。孟明以代對,故薦史,因召見。秦侯問史,云:‘善簫。’侯曰:‘吾女好笙,子簫也,奈何?’史以不稱旨退,女在屏間呼曰:‘試使吹之?!宦暥屣L生,再吹而彩云起,三吹而鳳凰來。女曰:‘是吾夫也,愿嫁之?!雹苤档梦覀冏⒁獾氖瞧渲幸恍┘毠?jié)元素的改變。首先,故事里弄玉所吹奏的樂器不再是“簫”,而是另一種樂器“笙”。這一改動使得故事情節(jié)更趨復雜化,具有不同音樂屬性的人物形象也使得故事有了某種若隱若現(xiàn)的敘事張力。古代演奏往往笙簫并稱,改簫為笙實則對弄玉人物形象本身并無影響,但如果我們注意到蕭史所演奏的樂器仍是“簫”,就會意識到作者改動的用意所在?!断设b》中弄玉因自己“無和者”方要擇偶,而其擇偶的標準乃是“求得吹笙者以配”。顯然,善于吹簫的蕭史實際上并不符合弄玉的要求。然而,弄玉卻只因蕭史與自己一樣有音樂之才即愿意下嫁,體現(xiàn)出女性有了更多談婚論嫁的自由。故此,《仙鑒》中的弄玉蕭史故事就具有了某種破除定規(guī)的意味,可稱之為故事對充滿男性空想色彩的“以樂為媒”主題的一種反撥。其次,《仙鑒》增添了蕭史著文備史、為人脫罪等內(nèi)容,強調(diào)了蕭史的才學與品性,繼而充分渲染了男女雙方“笙簫合奏”的才美相得之狀,以一種較為平等的眼光來看待兩性角色,這又在客觀上沖淡了“凡男遇艷”這一主題的男權色彩。無疑,《仙鑒》的這種處理方式淡化了《太平廣記》中弄玉蕭史故事的男權意識,體現(xiàn)了作者女性觀的進步。

《仙鑒》中女性觀念的拓展同樣與當時的時代背景關系莫逆。元代的道教信眾在社會階層方面有著明顯的“下移”,更多來自民間的信徒加入到道教之中,為了宣講經(jīng)典,推廣道教,以通暢平易、兼顧世俗的語言內(nèi)容來傳講教義故事無疑就成為道教史籍的寫作標準,而道教本身恰恰比較尊重、強調(diào)女性的地位。同時,在俗文學占據(jù)主流地位的大文化背景下,女性形象也得到了世俗文學的空前關注。文學與宗教兩大因素共同作用于故事創(chuàng)作,成就了《仙鑒》中以局部、片段的形式而存在的女性書寫。

晚明時期,隨著馮夢龍在撰寫《新列國志》時于第47回中補入“弄玉吹簫雙跨鳳”的故事,弄玉故事里存在的“女性失語”的缺憾也在更大程度上得到了填補。《新列國志》中的弄玉故事無疑是作者對前代故事系統(tǒng)中習之成規(guī)的男性書寫的強力反撥,大規(guī)模的重寫與擴充,徹底打破了原有故事系統(tǒng)中的主題框架,使得故事中的女性獲得了空前的出場空間。對此不妨分而論之。

首先,在故事的開始階段,《新列國志》增添出了弄玉因取美玉弄之不舍而得名等情節(jié),借助比附的方式將弄玉名稱中的玉與現(xiàn)實中的美玉聯(lián)系起來,極大地提升了弄玉作為女性形象在文學作品中所具有的地位。在中國,美好溫良的寶玉經(jīng)常作為美麗女子的喻體而出現(xiàn)。在道教神話中,便有“玉之精,名曰委然,如美女,衣青衣”的記載⑤。同時,玉又可以喻人比德,如《詩經(jīng).鄭風.有女同車》就借描述玉來稱頌女子之德行:“有女同行,顏如舜英。將翱將翔,佩玉將將。彼美孟姜,德音不忘?!憋@然,《新列國志》借助這一情節(jié)來建立玉與弄玉之間的聯(lián)系,其目的應當就是借玉比人,贊美弄玉作為女性角色所具備的美好品貌。更重要的是,在重男輕女的文化傳統(tǒng)中,借“把玩玉器之事”以比照品德是男性的專利⑥,而《新列國志》卻將這一情節(jié)加于女性身上。顯然,作者的用意很可能是借此來消解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男權意識,進而彰顯女性的獨立性。

其次,明前的弄玉故事盡管有一個將兩性角色一視同仁的結局,卻存在一個頗具男性中心論意味的過程,即作者并沒有充分表現(xiàn)蕭史對弄玉的感情,而是將涉及世俗情感的內(nèi)容基本排擠了出去。這一缺憾在《新列國志》中得到了一定的補救。小說增加了蕭史主動入夢追求弄玉這一情節(jié),在這里,蕭史不再是一個毫無人情味的形象,姻緣成為雙方共同關注的事情。在這類描寫中,弄玉這一女性角色的地位也得到了變相的提升。

最后,從客觀角度上講,作者所增添的“孟明訪蕭”“殿上論音”等情節(jié)實則體現(xiàn)了其對男女角色的重新認識。作者進一步擴展了《仙鑒》里有關樂器的情節(jié)設定,將之與婚姻締結聯(lián)系在一起來敘述⑦。弄玉選夫時自主擇偶,不看重對方樂器是否是笙,只在乎對方的志趣愛好;而蕭史卻在假意辭婚之后方姍姍來遲,出現(xiàn)于秦王大殿之上,然因其樂器不合險被逐出。男女人物在設定上有著高下之別,這無疑顛覆了讀者的審美期待,帶有一定的調(diào)侃和反諷色彩,而蕭史這一文學形象所象征的權力——男權,也在這種情節(jié)變化里被人忽視、消解了。作者力求以新的結構設定來建立適于女性意識發(fā)展的情節(jié)體系,使得讀者不再按照固有模式來理解自己對這些敘事素材的重新講述,而是從全新的角度來看待文學創(chuàng)作中兩性意識的主次關系。這些應當說是《新列國志》性別觀的見長之處。

事實上,《新列國志》弄玉故事中所包孕的女性意識以及這種話語借以憑依的帶有反諷意味的情節(jié)完全植根于是時流行的創(chuàng)作風潮與學術思想。首先,這一故事中所表現(xiàn)出的帶有革新意識的女性觀與作者馮夢龍的“情教”思想應當說不無關聯(lián)。在馮夢龍生活的晚明時期,李贄與湯顯祖分別強調(diào)“童心”與“至情”,認為應當尊重女性且以本心來對待自身的情感,眾生在情字面前都是平等的;馮氏深受其影響,在其作品中多從其“情教”思想出發(fā)寫出大量描摹女性角色才德智慧的情節(jié),表現(xiàn)了作者尊重女性、理解女性的創(chuàng)作思想。其次,明代中后期激越的思想風潮也滲透并影響到是時的文學活動之中,文人的小說創(chuàng)作往往融入了更多的自我意識以疏離傳統(tǒng)模式,而這種創(chuàng)作趨向的重要表現(xiàn)形式就是借用反諷以削弱作為模仿對象的傳統(tǒng)素材在讀者心目中的美學預期⑧;這種創(chuàng)作手法之于讀者的閱讀效果正如浦安迪所言:“通過扭曲傳統(tǒng)的角色類型、老套典故或行為舉止的理想化觀念,故意翻轉閱讀期待?!盵6]432晚明這種反傳統(tǒng)的文化思想同樣影響到馮夢龍,導致了其在《新列國志》中對弄玉故事某些帶有顛覆意味的情節(jié)的加工和創(chuàng)作。

概而言之,元明時期的弄玉故事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就整體故事系統(tǒng)而言,它們基本破除了前代作品以弱化、淡化的方式來處理女性存在的創(chuàng)作模式。這一點在《新列國志》所載弄玉故事里表現(xiàn)的尤為突出:作者設計了大量情節(jié)以表現(xiàn)女性作為獨立個體的存在價值,這些情節(jié)客觀上又構成了故事對男權思想的反撥;《新列國志》打破了故紙中死板老套的故事主題,借助世俗化的創(chuàng)作手法對故事進行重寫,從而將女性在這一故事系統(tǒng)中的地位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實現(xiàn)了作品女性觀的拓展與升華。

總之,一方面,弄玉故事系統(tǒng)中事涉兩性的情節(jié)設置與人物刻畫具有一定的不平衡性,在一部分弄玉故事文本中,弄玉處于“失語”的狀態(tài),這體現(xiàn)了作者女性觀消極的一面;另一方面,一部分弄玉故事文本又通過個別情節(jié)的設置與改動體現(xiàn)了作者女性觀積極的一面。隨著時間的推移,弄玉故事受時代因素與文化因素的影響而不斷演變,人物形象與故事情節(jié)不斷被加工重組,淡化、輕視女性的情節(jié)內(nèi)容愈來愈少,認同、表現(xiàn)女性的情節(jié)內(nèi)容則不斷增加,作品中的女性觀也日趨進步。可以說,弄玉故事由誕生而至成熟的發(fā)展過程無疑是一種頗具深意的文化現(xiàn)象。整理弄玉故事流變脈絡并分析其中所存在的女性觀念問題,有助于我們把握文學史的發(fā)展規(guī)律,從微觀的角度透視文學作品中女性形象的淵源流變。

注釋:

① 檢索《四庫全書》,涉及“弄玉”的條目計有588條,涉及“蕭史”之條目亦有373條,《全唐詩》《全宋詞》中涉及弄玉蕭史的詩詞亦有數(shù)十首。

② 如唐代類書《北堂書鈔》第111卷樂部七、宋代曾慥《類說》第3卷《弄玉吹簫》、張邦畿《侍兒小名錄拾遺》、明代陶宗儀《說郛》第43卷中與弄玉蕭史故事相關的內(nèi)容大多仍是對《列仙傳》故事的片段摘錄或引用。

③ 如李白《相和歌辭.鳳臺曲》:“嘗聞秦帝女,傳得鳳凰聲。是日逢仙子,當時別有情?!币娚虾9偶霭嫔?986年版《全唐詩》第165卷,第390頁。

④ 見趙道一撰,胡道靜等輯《歷世真仙體道通鑒》,收于《道藏要籍選刊》(第6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

⑤ 見《藝文類聚》卷八三所引《白澤圖》。

⑥ 如《詩經(jīng).小雅.斯干》:“乃生男子,載寢之床;載衣之裳,載弄之璋?!编嵭睹姽{》注云:“男子生而玩以璋者,欲其比德焉。”

⑦ 這一設定也被后來的作品所承襲,有學者曾指出,《紅樓夢》第78回賈寶玉《芙蓉女兒誄》提及弄玉時作“弄玉吹笙”而非“弄玉吹簫”,亦有彰揚女性之意。見歸璞《“弄玉吹笙”辨》,載《紅樓夢學刊》1979年第2期。

⑧ 在明代中后期的其他一些藝術領域同樣存在著類似的創(chuàng)作趨勢,如徐渭帶有強烈諷刺意味的戲劇以及石濤夸張變形的繪畫。

[1][西漢]劉向.列仙傳·神仙傳[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2][西晉]皇甫謐.帝王世紀[M].徐宗元,輯.北京:中華書局,1964.

[3][宋]李昉,等.太平廣記[M].北京:中華書局,1961.

[4][清]彭定求.全唐詩[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5]唐圭璋.全宋詞[M].北京:中華書局,1965.

[6][美]浦安迪.晚明文學與繪畫的反諷美學[A]//浦安迪自選集.劉倩,等譯.北京:三聯(lián)書店,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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