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湘梅
摘要:興義筆山書院是貴州黔西南地區(qū)近代教育興起的標志。民國時期,這個地方先后出現了劉顯世、王文華、何應欽等一大批軍界杰出人物,他們在不同程度上都接受了書院文化的影響。正是書院文化所獨有的教育特色:強調道德教育,注重人格完善;強調學術創(chuàng)新,注重獨立精神的培養(yǎng);強調師關系和諧,注重人際關系的融洽。所以在劉顯世、王文華、何應欽等人物身上都不同程度顯示出書院文化對他們人生價值取向、思維方式及行為規(guī)范的影響。
關鍵詞:書院文化;劉顯世、王文華、何應欽
中圖分類號: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723X(2013)03-0000-00
書院是中國古代的一種獨特的教育組織,書院文化是指在書院的發(fā)展歷程中形成的、經過千余年的傳承與創(chuàng)新,形成有別于傳統(tǒng)中國其他社會群體的價值取向、思維方式和行為規(guī)范的獨特精神成果的總和。從某種意義上說,書院文化的發(fā)展對后世人才的培養(yǎng)和學術的繁榮乃至社會的進步,都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 。
興義筆山書院是貴州黔西南地區(qū)近代教育興起的標志。民國時期,這個地方先后出現了劉顯世、王文華、何應欽等一大批軍界杰出人物,他們都先后登上了貴州的政治、軍事舞臺,對貴州乃至中國產生了很大影響。他們在不同程度上都接受了書院文化的影響。應該說,書院與教育、學術相結合,形成了魅力無限的文化人格特征,影響著一代又一代的讀書人。正是書院文化所獨有的教育特色:強調道德教育,注重人格完善;強調學術創(chuàng)新,注重獨立精神的培養(yǎng);強調師生關系和諧,注重人際關系的融洽。所以在劉顯世、王文華、何應欽等人物身上都不同程度顯示出書院文化對他們人生價值取向、思維方式及行為規(guī)范的影響。
一、強調道德教育 注重人格完善
書院是中國文化的一個十分重要的機構,也是人類教育史的一個重要制度。書院作為一種文化教育組織可以滿足人們不同的文化需求,不同追求不同愛好的人,都可以運用書院來實現自己的理想、價值,它具有較強的文化適應力。因此中國古代書院是一個集人才培養(yǎng)、學術創(chuàng)新、文化傳播等功能于一體的文化組織,它在培養(yǎng)人才、發(fā)展學術、傳承文化、教化人民的過程中表現出獨特的精神品格和文化意蘊,強調道德教育,注重人格完善成為書院教育的一大特色。
興義筆山書院創(chuàng)辦于清代乾?。ü?730—1795年),由地方人士集資興辦,是興義歷史上第一所地方學府。它建于興義老城西南隅水井坡山麓,院后有峰林聳立酷視筆架的筆架山。院舍掩映在蒼松翠柏之中,清幽靜雅;院前一個清澈的龍?zhí)惰偳队谇ы曁锖讨g,山水相映,為書院增添了文秀之氣,后由于戰(zhàn)火多次被毀。1883年(光緒九年)劉顯世的父親劉官禮在興義知府孫彥清的支持下,于1885年(光緒十一年)將筆山書院重新修建。重建后的書院有房屋一百一十間,三進院舍二十六楹,禮堂、山斗堂、講堂、日善堂、齋房、教員憩息室、教職員寢室(山長室、庶務室、教員室)等一應俱全。書院建成以后,劉官禮等人廣聘省內外人品學識俱佳的賢人、名人到書院執(zhí)教,先后聘請了經史學家綏陽舉人雷廷珍、貴陽人姚華、貴陽名流熊范輿、徐天敘等執(zhí)掌筆山書院山長,使興義的教育在全省享有盛名。
興義筆山書院秉承了書院文化的傳統(tǒng),給當地社會的發(fā)展帶來了很大影響。書院教育繼承發(fā)揚了儒家的“為己之學”,秉承了儒家的教育理想,以強調道德教育,注重道德修養(yǎng),尊德性而通學問,將知識傳授、學術研究與品行培養(yǎng)、人格完善有機結合起來。書院道德教育的主要內容主要體現在書院學規(guī)(揭示)中,學規(guī)是規(guī)范和約束書院師生的言行舉止、勸善規(guī)過、提升品位的章程,也稱為學則、揭示。其中尤其以南宋理學家朱熹制定的《白鹿洞書院揭示》最為有名。他提出“三要”的行為準則,即“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為為學之序;言忠信,行篤敬,懲忿窒欲,遷善改過,為修身之要;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為處世之要;己所不施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諸己,為接物之要?!盵1]這一辦學思想對于人的良好品德修養(yǎng)的形成,規(guī)范人的言行標準,實現個體道德完善、追求人的道德發(fā)展的最高境界有著極其重要的現實意義。
筆山書院把儒家思想作為教書育人的核心理念,將知識傳授與品行培養(yǎng)、人格完善有機結合起來。在教學中,書院教以經學,廣置時務書報及經、史、子、集供師生借閱。據《興義縣志稿》載:“甲辰(1904年)徐天敘主講時,指閱經史,分呈筆記,每月會邑中人士舉行講演,風氣又一變。”1902年(光緒二十八年),培文局改稱勸學所,劉官禮命劉顯世任勸學所學董,在他的指導下掌握全縣教育行政。同年8月,清政府頒布了“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壬寅學制》,積極推行發(fā)展小學教育,主張創(chuàng)辦新式學堂,學習西方科學知識,培養(yǎng)人才。在其積極努力倡導下,各鄉(xiāng)都成立了初等小學堂。僅在1902年到1903年間,興義建立的初等小學堂就達七十多所。劉官禮曾手書一聯“小學是做人樣子,樂育得天下英才”。[2]由此可見劉氏父子對人的道德品性修養(yǎng)的重視。
劉顯世祖籍湖南邵陽板橋。劉顯世4歲進入私塾,10歲讀遍經書,18歲考取秀才,劉顯世即是雷廷珍執(zhí)掌筆山書院時的學生之一。應該說在劉顯世的成長道路中書院文化對其人生價值的取向是有重要影響的。由于受其父輩對教育的重視,劉顯世從小接受了較為正規(guī)的書院教育,同時父輩身上的湖湘文化也影響了他日后的成長軌跡,使他能夠從一個地處偏僻、交通閉塞的地方走出去成為顯赫貴州軍政大權的核心人物。湖湘文化是指一種具有鮮明特征、相對穩(wěn)定并具有傳承關系的歷史文化形態(tài),是一種地域性的文化。經歷了至宋到近代以來湖南地域在本土文化的基礎上接受中原文化的影響,才形成的具有鮮明的民風習俗、人文特征的獨特文化。正是在這一文化的熏陶下,那些走南闖北的湖南人,才能演繹出自己光芒的人生,并為世人所敬仰。劉顯世就是受其影響的人物之一。湖湘文化中含有儒學的正統(tǒng)特色,湘人的性格特質又受到儒家道德精神的修煉,因而能表現一種人格魅力和精神的升華。劉顯世自幼入私塾,曾在興義筆山書院跟隨當時著名的經史學家雷廷珍學習。在這些學識淵博、品德高尚的名師宿儒身上,較好地體現了書院的人格教育對學生的影響。他們以身作則,在日常教學中通過道德踐履對學生實施潛移默化的人格教育。
劉顯世天資聰穎、有膽略、外貌柔和,在其父的支持下,28歲就協助父親辦理團練,不久就擔任了興義縣團防局局董,32歲因參加抗擊廣西會黨犯境克興義縣城有功,被保舉為興義縣知縣兼靖邊正營管帶,西路巡防第二營管帶,與其兄劉顯潛繼承父業(yè),形成為清末民初滇黔桂的一個強大軍事集團。1906年(光緒三十二年),劉顯世辭去軍職專任勸學所總董(相當于現在的教育局局長)。他極力推行社會改革,主張按新式教育的要求創(chuàng)辦近現代學校,并奔走于各鄉(xiāng),勸導鄉(xiāng)紳籌辦初等小學。劉顯世以其家庭的權威,到各鄉(xiāng)宣傳科舉制度的弊病,主張創(chuàng)辦新式學堂,學習西方的科學知識,培養(yǎng)人才。經過他多方辛苦奔走,各鄉(xiāng)紛紛成立初等小學堂,僅在1902到1903年間,興義建立的初等小學堂達七十多所。貴陽成立通省公立中學,興義前往投考的共十三人,十三人沒有一個人落榜,并且都名列前茅,此事轟動了全省各界,使興義教育一時名聲大振。辛亥革命前后,興義以公、私費留學的學生達三十多人。劉顯世也被人稱頌為“精明強干”、“渾厚有愛”、“其嘉惠地方后進者周且至”、“卓有遠略”……從劉顯世人格發(fā)展歷程中所顯示出來的“干練”、“有愛”、“倔強”等可以體味到儒家典籍和儒家文化對人格完善的追求,也體現了儒家道德和文化修養(yǎng)在劉顯世身上的自覺運用。
湖湘文化中蘊含的湘人的剛勁、務實、敢為人先的實學風格和拼搏精神也處處顯示著儒家典籍和儒家道德修養(yǎng)在劉顯世身上的體現。劉顯世在擔任勸學所總董期間,積極倡導革除科舉,注重對教育的投入,實施教育改革,勸導富有人家和鄉(xiāng)紳捐資、捐谷,捐桌凳興辦學校;同時按現代教育要求,革新學校管理制度,把筆山書院、私塾、族塾等舊式學校更名為高等小學堂和初等小學堂,同時把科舉時代習“百家姓”、“四書”、“五經”、練八股文改為設置國文、算術、歷史、地理、自然、音樂、圖畫、講經、修身、勞作、三民主義等課程。為解決師資問題,還在高等小學堂內附設開辦師范講習班(后改為師范講習所)興辦女子學校,選派大批優(yōu)秀學生到國內外名校深造和赴日本留學。這批從大山走出去的學子,由于受到民主革命思想的熏陶,后來多數都參加了民主革命,成為興義軍事、政治集團的核心力量。正是在劉氏父子的積極倡導努力下,興義的教育事業(yè)在清末得到了較大發(fā)展,“留學生之多,聲譽之隆,甲于全省?!盵2]可以說,書院教育強調道德教育,注重人格完善的教育特色對劉顯世入主貴州政壇,并能在風云變幻的社會時政中幾經周折、努力,成為劃時代風云人物具有重要的影響。
二、強調學術創(chuàng)新注重獨立精神的培養(yǎng)
書院作為一種文化組織所蘊含的內容是豐富多彩的。處于發(fā)展變化中的書院,不僅重視知識的傳授,同時也強調學術的研究和創(chuàng)新。書院教學實行“門戶開放”,尊重學術自由,揚棄門派之見。作為中國主流文化的儒家思想,一直以來非常重視天下一家的道德情懷及和而不同的學術精神,書院恰恰較好地體現了這一思想,將學者指導與學生自學結合起來的教學模式,不僅有助于學生獨立性、批判性思維方式的培養(yǎng),而且對于發(fā)展學生個性也起到了很好的促進作用。
王文華,興義縣下午屯景家屯人,1895年(光緒二十一年)入私塾,之后進入興義筆山書院。由于受到書院文化的影響,王文華在青年時期就表現出其獨立自主的開拓精神。在就讀貴州通省公立中學期間,思維活躍,表現積極,并受資產階級革命思想影響積極投身反清秘密組織,參加了貴州陸軍小學堂席正銘、閻崇階等人發(fā)起的反清秘密組織“歷史研究會”。這為他日后積極投身并擁護孫中山的革命主張奠定了基礎,同時也為他日后成為興義系軍事集團的核心人物之一步入貴州政壇成為黔軍總司令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王文華自幼喪父,其母劉顯屏幼承庭訓,深明禮法,性格慈祥,有遠識,常常以“精忠報國”教育子女。曾隨父親學習《易》、《書》、陽明學、四書等。1902年(光緒二十八年)王文華就讀興義筆山書院,學習《孟子》、《左傳》和數理學等,后得到母舅劉顯世教養(yǎng)資助。由于自幼受到良好書院文化的熏陶,并受到母舅劉顯世身上所表現的湖湘文化剛勁、務實、敢為人先的實學風格和拼搏精神的影響,王文華在早期就表現出明顯的開拓進取、銳意改革、求新尚變的思維特點。
1910年10月10日,武昌起義爆發(fā),王文華得到消息后,加緊革命活動,并尋找機會準備起義,后被當局覺察,起義沒有舉行。隨后,他與竇居仁等創(chuàng)辦興義體育學會,提倡尚武精神,暗中儲備基層革命軍事力量隨時投身革命。1911年,辛亥革命取得成功后,當時貴州巡撫沈瑜慶接受憲政黨人任可澄的建議,電調當時擔任靖邊正營管帶及興義團防總局局董的劉顯世帶領徒手團防營兵到省城護衛(wèi),以應對貴州急劇變化的革命形勢。劉顯世一行到達平壩、清鎮(zhèn)間的蘆獲哨時,貴陽革命黨人已經奪取政權,并成立了“大漢貴州軍政府”。劉顯世得知這一消息后進退兩難,準備帶隊回興義。王文華當即出面勸阻,并陳述利害:“革命風潮彌漫,貴州光復,乃順時應勢之舉,若回興義,顯示反抗,必遭失敗。張百麟與我相識,愿代表本隊官兵,前往接洽,表明歸附,當茲光復伊始,需才孔急,必獲錄用,機不可失,望速決定,免貽后悔?!盵3]在王文華的極力勸說下,劉顯世接受了他的建議入住貴陽,參加了大漢軍政府并被委以重任,開始了其在貴州的政治生涯。如果當時不是王文華極力勸說,曉以利害,劉顯世也不可能步入貴州政壇。正是在這一系列事件中,書院文化銳意進取、勇于創(chuàng)新的教育特色在王文華身上得到了極為鮮明的展現。
在護國運動中,王文華也表現出這種獨立思維和不拘泥守舊的思維模式,從而使他領導的黔軍在護國運動中發(fā)揮了積極的作用。護國戰(zhàn)爭中王文華指揮的東路護國軍于1916年1月中旬越過黔省邊界進入湘西與袁世凱的征滇第一路軍遭遇,當時王文華只有三個團,人數不過三、四千人,北洋軍兵力達三萬多人,北洋軍自認為兵力充足,黔軍弱小,不堪一擊,狂妄輕敵,在這種情形下,王文華率領的黔軍冷靜分析形勢,認為北洋軍驕兵必敗,必須抓住時機給予敵軍迎頭痛擊,于是決定積極進兵。進過兩周的進攻,黔軍連勝11仗,擊潰敵軍三個混成團,長江下游各省都受到震動。蔡鍔于1916年2月致劉云峰函中說:“王文華已攻克晃州、黔陽、洪江等處,昨竟占領沅州。電輪非軍學出身,而能奏此偉績,蓋其豪氣萬丈,志趣不落凡近,有足多也?!盵2]正是由于有了王文華所率領的黔軍在湘西戰(zhàn)場的激戰(zhàn),打亂了北洋軍原訂的戰(zhàn)略部署,有力支援了入川護國軍的起義,起到了“一舉足而形勢頓殊”的效力??梢哉f,以王文華為中心的革命力量在整個護國運動和護國戰(zhàn)爭中所起的作用是不可低估的,王文華也被人譽為“黔中第一偉人”。
護國戰(zhàn)爭勝利后,劉顯世和王文華迫切需要大批軍事指揮人才充實軍隊。當時有一批留日學習軍事的青年,劉顯世、王文華通過多種渠道,三番五次敦請他們畢業(yè)之后回黔效力,加上當時王文華年輕,思想敏捷,善于交際,被譽為“黔中第一偉人”,也給眾多留日學生留下了良好印象。經過慎重選擇,李毓華、何應欽、谷正倫、王繩祖、朱紹良、張春圃等六位留日學生在士官學校畢業(yè)后,抱著“士為知己者”的意向,同意加入黔軍。這些人初來乍到,未放過一槍一炮,便受到重用,使黔軍中沒有中高級軍校學歷的人產生了嫉妒。但由于王文華治軍嚴謹,善于用人所長,并大膽啟用新人,銳意進取改革,使這批留日學生有了較好的用武之地,這同時也表現了他積極創(chuàng)新、不守舊習的進步思想和獨立自主的個性特征。
貴州陸軍講武學校成立以后,王文華鼓勵黔省青年進入學校學習,積極支持講武學校校長何應欽組織“少年貴州會”,創(chuàng)辦《少年貴州報》和《貴州公報》;“五四”運動中,支持學生運動,反對北洋政府賣國;與其兄王伯群倡議修筑由重慶經貴陽至柳州的鐵路等,后因“舊派”反對,沒有修成。這些都表明了王文華主張革命,渴望改革舊習、發(fā)展教育的務實態(tài)度和他的資產階級民主主義思想。
三、強調師生關系和諧注重人際關系的融洽
在滿足不同時代、不同特點、不同層次的讀書人的不同文化需求中,書院展示著自己豐富多彩的文化功能。古代書院的名師宿儒,不僅在學術上表現出卓越的成就,注重道德教育、傳授文化知識,而且積極倡導師生互動,兼容并蓄、百家爭鳴,形成了融洽和諧的師生關系,同時也較好地體現了書院文化的思維價值取向。
何應欽的人格中就可以看到這種教育理念對其的影響。何應欽祖居江西撫河流域臨門府,曾被稱為“才子之鄉(xiāng)”。其父何其敏略通文墨,一貫信奉“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他認為子孫們只有接受一定的教育,求得功名成就,才是唯一的出路。他請來塾師,教兒孫們念書寫字。何應欽五六歲時,常常被父親叫到染坊里為兩個哥哥伴讀。在他正式發(fā)蒙前,《三字經》、《百家姓》中的一些句子已經能夠背誦了,七歲時能大體背誦《三字經》,對其中的“揚名聲、顯父母,興于前、裕于后”之類的說教,也隱約有所領略。何應欽從小勤奮刻苦,并且為了達到自己的某種目的或心理上的追求,從小就開始顯露出他倔犟和忍耐的性格,善于與周圍同伴和睦相處,這種性格特點為他日后在紛繁復雜的政治生涯中即使受到排擠,也能委曲求全,最終能幾起幾伏,永享尊榮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何應欽祖居江西,江西人歷來具有樸實、刻苦的精神,這一點從其父輩身上得到了明顯的體現,同時也對少年何應欽產生了一定影響。何應欽高祖曾因販牛發(fā)家,后因時局動蕩,兵荒馬亂,百業(yè)蕭條,于是改販牛行業(yè),重新開辟謀生新路,開起了一間小染坊。不到幾年時間,何家的積蓄逐漸增加,何家也一躍成為當時的首富。到其父輩時,何家已逐漸進入小康。其父何其敏因為經商而發(fā)家,深深知道其中的甘苦,他迫切希望兒子們發(fā)奮讀書,求得功名成就。他“舉辦善事,如修橋補路,置設津渡,以便行人,興辦學校,以教育鄉(xiāng)村子弟”。[4]1890年(光緒二十二年),何應欽剛滿六歲,他的父親便為他請了開蒙老師。其老師曾就讀于興義筆山書院,每天授《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1901年(光緒二十七年),何氏家族生意不斷發(fā)展壯大,同年清政府下興學詔,鼓勵地方興學,何其敏出資修建鄉(xiāng)塾,何應欽便進入鄉(xiāng)塾開始接受教育。鄉(xiāng)塾聘請了曾就讀于1885年(光緒十一年)縣城新建的筆山書院、師從綏陽舉人雷廷珍門下的塾師趙立根。趙塾師博學多才,對弟子管理嚴格,思想開明,教學認真,實行個別施教,按程度高低從“開張明義”的四書、然后是五經,兼讀《東萊博議》、《古文觀止》等古文。這些對何應欽日后的成長和發(fā)展都產生了重要影響。晚年何應欽曾回憶“趙塾師是我的恩師,他不僅是我知識上的啟蒙老師,他還教我怎樣做人。”[5]如果沒有早期書院文化為他奠定傳統(tǒng)文化的基礎,培養(yǎng)他對中國歷史的濃厚興趣,也不可能為他日后在風云變幻的政治生涯中表現出沉著穩(wěn)定、處驚不變的性格特征奠定堅實的基礎。
1890年到1905間,興義筆山書院先后從省內外聘請舉人程光祖、周輔寰、趙庭光、雷廷珍、曾沛霖、徐天敘、張壽嶺等,進士吳成熙、葉鴻鈞、姚華、熊范輿等人。他們都是當時省內外教育界名流,其中雷廷珍是我國清末教育家,是嚴修在貴陽創(chuàng)辦“經世學堂”時的有名教師,雷廷珍執(zhí)掌筆山書院三年,使書院大有起色,并開始步入全盛時期。劉官禮在1907年清政府頒布《壬寅學制》提倡“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口號下,積極創(chuàng)辦新學,并于1904年將興義筆山書院改成興義高等小學堂,1905年(光緒三十一年),徐天敘任縣立高等小學堂堂長,何應欽從家鄉(xiāng)泥凼來到興義縣立高等小學堂開始了他正式的讀書生涯。
何應欽曾總結自己生平待人處世的五大要點:中心信仰、誠以服眾、公而忘私、謙以處事、儉以兼廉,應該說這是傳統(tǒng)書院文化對他一生重要影響的真實寫照。傳統(tǒng)書院文化追求的是人與自然的和諧,是一個“天”與“人”之間的和諧,“知”與“行”之間的統(tǒng)一,“情”與“景”之間的交融的真、善、美的社會,從而也就逐步形成了中國文化的和諧風格。從傳統(tǒng)哲學的總體上看,“知行合一”是與“天人合一”為前提的,人生活在天地之間,不應持消極態(tài)度,而應“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來體現宇宙的生生不息。這樣,人就會對自己有個要求,有個做人的道理,有個高尚的精神境界,要做到這一點,必須在道德修養(yǎng)上言行一致,即做到知和行的統(tǒng)一,這樣才能從“格物致知”到“治國平天下”,到實現人類最高理想的“大同世界”。人生活在天地之間,要做人,也要有做人的樂趣。中華民族這種追求統(tǒng)一、講究和諧的文化風格,必然影響著中國人的社會心理和思維方式。在何應欽處理與蔣介石的關系上,這種書院文化的教育特色在他的身上也得到了很好的展現。何應欽性情溫和,處事靈活,他的一生基本上都是按照蔣介石的意旨做事和處理問題,可以說他對蔣介石的一言一行是心領神會,亦步亦趨。雖然此后也有幾次因對蔣介石不滿而未聽蔣的話,但他一生絕大部分時間、事件還是緊緊跟隨蔣介石,他為蔣介石做了許多難以應付的事,同時也為蔣介石的統(tǒng)治作過多次生死搏斗,但他都未向蔣介石邀功請賞。他堅信“載一抱素”的信念并將這種精神始終貫穿于他基督教的宗教信仰,清廉簡樸脫俗的個人生活作風貫穿了他的一生。而他始終如一追隨蔣介石的“忠君”思想,則是“載一抱素”這種精神的體現。這些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應該是書院文化“講究和諧”這一理念在何應欽這身上的最好體現,也是何應欽本無過人才能,卻始終是“福將”“重臣”的原因。
何應欽從小就從其祖父輩創(chuàng)業(yè)的艱辛中朦朧體會到“勤能補拙”的含義,并在稍稍懂事以后開始下意識地付諸實踐。[4]這與傳統(tǒng)書院文化對他的影響是分不開的。書院一貫追求人性與自然的和諧統(tǒng)一,身心與自然的融合以及精神與山水的契合。書院的選址大多建在環(huán)境優(yōu)雅的地方,依山傍水。充分說明書院的開創(chuàng)者們已充分認識到自然對人的陶冶功能,人與環(huán)境的協調,同時也更多體現了書院環(huán)境與書院文化的相互協調。儒家人士擇勝而居、潛心讀書、寄情山水、修煉身心,從而實現“天人合一”的儒者追求。書院一貫奉行“使之講明義理以修其身,然后推己及人”,[6]因此書院更加注重山長的言傳身教和環(huán)境陶冶,書院文化也正好體現了在師生互動的教學實踐中學做人是第一位,學知識是第二位的價值取向。在泥凼讀私塾期間,對于塾師布置的功課,他從不落人后,在家務勞動中,他力氣雖然不如兩位兄長,但都比他們手腳勤快:在兄弟姊妹中,他脾氣隨和,對大的,不以小而撒嬌;對小的,不以大而欺負。家鄉(xiāng)艱苦的自然條件和貧乏的物質生活條件,培養(yǎng)了他吃苦耐勞、忍辱負重的精神,大大強化了他對自然和社會的適應性。這與書院文化追求的人性與自然的和諧統(tǒng)一、身心與自然的和諧統(tǒng)一是一致的,致使他的整個人生歷程都表現出溫和、寬容、忍耐的性格,也為他一直能在漫長的軍事生涯中連任軍政部長十五年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如果沒有早期書院文化對他的人生價值的影響,何應欽也不可能一直做到國民黨行政院長、陸軍總司令、一級上將,使他在國民黨中博得了“恭謙廉潔”的好名聲。
何應欽就讀興義縣立高等小學堂期間,學校開設了國文、算術、講經、格致、修身、歷史、地理、倫理、體操、音樂、圖畫、工藝、書法等課程。他勤奮好學,所考科目門門及格,并且總是有一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學習勁頭。他為人隨和,總能幫助同學們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漸漸贏得了老師和同學對他的贊賞。從讀高等小學堂起,他就養(yǎng)成了持之與恒的生活習慣。尤其是1906年(光緒三十二年),貴陽開辦通省公立中學,令各高等小學堂選送學生應考,縣立高等小學堂選派13人應考,結果13人全部被錄取,名震全省學界。這對仍然在興義讀書的何應欽影響極大,鞭策他更加勤奮學習并踐行他信奉的“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人生哲學。1945年4月,時任中國戰(zhàn)區(qū)陸軍總司令的何應欽回到興義,專程到筆山書院向社會各界做了一次短暫而急促的演講,并談到自己少年成才之路,總結了“勤”“儉”“誠”三個字。[7]應該說這是他對自己少年時期接受書院文化影響的一個很好的總結,也是他對自己人生軌跡的一個清楚的說明。從而為他日后成為蔣介石集團、成為民國時期國民政府的軍事核心人物打下了良好的基礎,也為他步入國民黨政府擔任軍政部長、參謀總長、行政院長等要職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劉顯世、王文華、何應欽等人都曾就讀于興義筆山書院,都接受過書院文化的熏陶,書院獨有的教育特色對他們的人生軌跡及成長都起到過一定的影響。從某種意義上說,如果沒有書院文化的教育和熏陶,他們的人生歷程也許會改變。所以說,研究書院文化對他們的人生價值取向、思維方式及行為習慣產生的重要影響有一定的現實意義,也為今天人才的培養(yǎng)模式提供了許多啟迪和參考。
本文得到了興義民族師范學院中文系教授吳厚炎老師的的大力指導,同時也得到了課題組成員袁運隆、龔曉林的支持,在此一并表示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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