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俄狄浦斯王》是古希臘悲劇的經(jīng)典之作，通過一系列跌宕起伏的情節(jié)，描述了劇中人物從試圖抗衡神諭、改變命運到神諭應(yīng)驗、相信命運的轉(zhuǎn)變，淋漓盡致地再現(xiàn)了古希臘人的命運觀，即命運具有超自然性、命運具有先在性、命運具有不可違抗性，以及人類應(yīng)該勇于接受和面對自己的命運，等等。本文從“命運”在古希臘的具體內(nèi)涵著手，在概括分析《俄狄浦斯王》故事情節(jié)的基礎(chǔ)上，全面地總結(jié)了蘊藏在該作品中的豐富的命運觀，從而更加準確地詮釋了古希臘人對待命運的態(tài)度。

關(guān)鍵詞：《俄狄浦斯王》 古希臘 命運 神諭

中圖分類號：I106.3 文獻標識碼：A

引言

《俄狄浦斯王》是古希臘三大悲劇家之一索?？死账沟拇碜髌罚粊喞锸慷嗟伦u為“十全十美的悲劇”，認為它與同時代的作品相比，對“命運”的詮釋更自然、更成熟、更完美。毋庸置疑，在文學(xué)領(lǐng)域，“命運”一詞一直以來都是被討論得最為廣泛、最為深入、也是最為頻繁的字眼，它往往被賦予一種強大而神圣的力量，能夠預(yù)言并掌控人們的生活軌跡，呈現(xiàn)出一種獨特的神性和不可違抗性，尤其是在科技力量十分薄弱的古代社會，“命運”更是被披上了神的外衣，一切無法避免的悲劇都被冠以“由命運之神使然”之名，古希臘“命運三女神”的故事就是例證。但究竟何為“命運”呢？

一 古希臘人的“命運”和“命運觀”

在古希臘人看來，“命運”首先是一種強大的超自然力量，任何人甚至是神都無法阻攔它的腳步，在“命運”面前，人們“無可逃避，唯有承擔(dān)”，因而具有不可違抗性和不可逆轉(zhuǎn)性。其次，它決定了每一個人的生命歷程，特別是人生道路中的悲劇部分，倘若一個人遭遇了天災(zāi)人禍，那絕非偶然，而是“命運”事先安排好的必然發(fā)生之事，因而命運是必然之所在，具有先在性和預(yù)設(shè)性。最后，“命運”總是隱藏在暗處操作，雖然有時以神的形象示人，但它的力量也總是在眾神之上的，因而所有人都無從知曉它的本來面目，“命運”由此又具有神秘性和不可解釋性。

基于以上對命運的認識和思考，古希臘人逐步形成了自己的“命運觀”。這種觀念將一切無法避免、不可逆轉(zhuǎn)而又無從尋找根源的事件都歸結(jié)為“命運”的安排，承認“命運”的神秘性、先在性、必然性和不可違抗性，認為人類應(yīng)該積極勇敢地面對自己的“命運”，而不是選擇消極逃避。這種獨特的“命運觀”進入到文學(xué)領(lǐng)域，便催生出大量以“命運”為主題的優(yōu)秀悲劇作品，《俄狄浦斯王》就是其中之一。

二 “命運”的神力——故事梗概

在《俄狄浦斯王》中，“命運”是以“神諭”的形式出現(xiàn)的。故事發(fā)生在忒拜城，國王拉伊俄斯與表妹伊俄卡斯忒不顧倫理常情而結(jié)合，引起了眾人的不滿和眾神的憤怒，他向太陽神阿波羅求得一子，但后者預(yù)言這個孩子長大后將弒父娶母。為了避免神諭成真，國王在孩子出生第三天便令仆人將其棄于荒郊野外，而仆人出于善心將孩子送給一位牧羊人，牧羊人則將他帶到了科林斯國，后因該國國王膝下無子，他便被國王收養(yǎng)并被當做親生兒子一般對待，取名俄狄浦斯。俄狄浦斯一直以來都對自己是科林斯國王子一事深信不疑，并深愛著自己的養(yǎng)父母。成人后，他在一次酒宴上聽到一名醉漢宣傳他并非國王親生，于是到太陽神廟請求神示。阿波羅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倒將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神諭透露給他：“你將會殺害你的父親，娶你的母親，并生下可惡的子孫。”出于對父母的保護，也出于自己對命運的挑戰(zhàn)心理，俄狄浦斯決定離開父母、離開科林斯國，便一路向忒拜城走去。在一個三岔口，他碰到了一位偏執(zhí)蠻橫的老人，極其粗暴地要求他讓路，于是雙方起了爭執(zhí)，他情急之下失手將老人打死，而這位老人就是他那微服私訪的親生父親——忒拜國國王，神諭中的“弒父”部分由此完成，俄狄浦斯完全在“命運”的掌控之中。此時，忒拜城正陷入一個巨大的災(zāi)難之中。在忒拜城外守候著一只可怕的獅身人面怪物——斯芬克斯，她向每一位路人提問同一個高深隱晦的謎語，猜不出的就要被她生吞活剝。這個謎語其實在后來十分多見：“早晨用四只腳走路，中午用兩只腳走路，晚間用三只腳走路。在一切生物中，這是唯一用不同數(shù)目的腳走路的……”俄狄浦斯一舉猜中了謎底：“這是人呀！在生命的早晨，人是軟弱無助的孩子，用兩手兩腳爬行。在生命的中午，他是壯年，用兩腳走路。到了老年，他需要拐杖，作為第三只腳?！彼狗铱怂孤牭酱鸢负髿饧睌?，跳下懸崖摔死了，忒拜城的災(zāi)難結(jié)束了。為了報答俄狄浦斯，忒拜人民將其擁為國王，娶了原來的王后，也就是他的親生母親，并育有幾個兒女。神諭中“娶母”的部分也完成了，“命運”對俄狄浦斯的預(yù)言全部實現(xiàn)了。但厄運還沒有結(jié)束。俄狄浦斯即位第十六年，忒拜國發(fā)生了一場史無前例的瘟疫，王后的兄弟傳來神諭說是因為殺害先王的兇手還在城中、沒有受到應(yīng)有的懲處。為了救忒拜人民于水深火熱之中，他千方百計地追查兇手，但最后卻發(fā)現(xiàn)兇手就是自己，同時發(fā)現(xiàn)的還有那深藏多年的身世秘密。王后因為羞愧悲傷自殺了，俄狄浦斯則刺瞎了自己的雙眼并將自己放逐，永遠地離開了忒拜城。

在這部作品中，“命運”被刻畫為一種神圣的超自然力量，是事件運行的“必然之車輪”，是不可逆轉(zhuǎn)的、不可改變的?！懊\”一旦形成，就注定會發(fā)生，一切試圖逃避命運、改變命運的做法都是徒勞的，就如忒拜國國王、王后以及俄狄浦斯本人那樣，再大的努力都將化為泡影，繞一個圈子也還是會回到原點，唯有“命運”的神力才是永恒。

三 “命運觀”的再現(xiàn)——情節(jié)賞析

在《俄狄浦斯王》這部作品中，作者索?？死账雇暾?、準確地再現(xiàn)了古希臘人執(zhí)著而堅定地信仰著的“命運觀”，即命運具有超自然性、命運具有先在性、命運具有不可違抗性，以及人類應(yīng)該勇于接受和面對自己的命運，等等?！懊\的超自然性”在前文已經(jīng)提到，主要是指兩個方面：其一，命運的本來面目是神秘的、是變幻莫測的，任何人都無從知曉它從何而來，將要做些什么，又要到哪里去；其二，命運是一種超自然的神力，任何人甚至是神都無法介入它的軌道之中。基于這一點已經(jīng)表達得非常清楚，本節(jié)的重點將放在對后面三個觀點的闡釋上。

1 命運具有先在性

“命運的先在性”是指在一個人出生以前，其命運就被設(shè)立下來了，這個人今后生活中的每一個行動都與其命運有著極大的關(guān)聯(lián)，其每一個失誤、每一次磨礪乃至每一次劫難都是命中注定的，而并非是后天人為的。正如作品中的俄狄浦斯那樣，他在出生之前就被賦予了“弒父娶母”的命運，他本人對此可謂是一無所知，盡管后來發(fā)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證明了他是一位善良、仁厚、智慧的君王。但上述這些后天造就的崇高品格和高尚美德絲毫不能改變“命運先在”的事實，其預(yù)設(shè)的命運卻必然會伴其一生，他也終究踏著命運的車輪一步一步地走進自己的軌道。

由此可見，古希臘人對“命運”的信仰已經(jīng)達到了一種神圣的境界，他們把“命運”視為必然，認為人生中的一切不幸都是先天注定，都是“命運”使然，因而人類無需、也不應(yīng)該抱怨人生，若有怨憤，也應(yīng)去責(zé)怪自己的無知?！抖淼移炙雇酢分?，俄狄浦斯能夠猜得出令斯芬克斯洋洋得意、屢試不爽的難住眾人的謎語，但他卻不能清楚地認識自己，也沒有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命運，最后只能痛恨自己、刺瞎雙眼后，將自己放逐。劇情正反映了這種觀念。

2 命運具有不可違抗性

“命運的不可違抗性”在一定程度上是由其“先在性”決定的。因為“命運”是一種超自然的神力，它在人類出生之前就為他們設(shè)定好了各自的人生軌跡，每一個人在人生中都必然要經(jīng)歷一系列不幸與災(zāi)難，而這些災(zāi)禍與其后天的德行是沒有必然聯(lián)系的，因此，“命運”是永恒的不變，是注定的必然，所有試圖改變“命運”的努力都將是徒勞無用的?！抖淼移炙雇酢返那楣?jié)發(fā)展就深深地印證了該命運觀。

在這部作品中，忒拜國的國王拉伊俄斯、王后伊俄卡斯忒以及俄狄浦斯本人都試圖改變自己的命運。首先是忒拜國的國王和王后。他們得到神諭后，為了避免厄運，在孩子出生三天后就用鐵絲穿其腳踵，命仆人將其拋棄在荒郊野外，并在以后的生活中一直深信孩子早已身亡，更為自己逃脫了“命運”的主宰而沾沾自喜，甚至稍顯狂妄。這一點在王后的話中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那不幸的的嬰兒沒有殺死他的父親，倒是自己先死了。從那時以后，我就不再因為神示而左顧右盼了。”但“命運”不依不饒地跟他們開了個玩笑：孩子被牧羊人救走，并成為了科林斯國的王子。繞了一個大圈子，孩子又回到了忒拜國，失手殺害了國王，還娶了王后、添了孩子，神諭實現(xiàn)，夫妻二人終究沒能逃離“命運”的軌道。而后是俄狄浦斯。他從太陽神阿波羅那里得知自己的“命運”以后，同樣是出于避免厄運的目的，離開了科林斯國，一路走到忒拜國去。當他從報信仆人那里得知自己遠在科林斯的父親已經(jīng)死去的消息時，他亦是滿心的慰藉與解脫，他深信自己已經(jīng)擺脫了神諭的控制，已經(jīng)遠離了“命運”的魔掌，也表現(xiàn)出一種輕妄的狀態(tài)：“我們?yōu)槭裁匆匾暺ね械念C布語言的廟宇，或空中啼叫的鳥兒呢？它們曾指出我命中注定要殺我父親。但是他已經(jīng)死了，埋進了泥土；我卻還在這里，沒有動過刀槍。除非說他是因為思念我而死的，那么倒是我害死了他。這似靈不靈的神示已被波呂玻斯隨身帶著，和他一起躺在冥府里，不值半文錢了。”“命運”對他只是微微一笑，一如對忒拜國王后伊俄卡斯忒那樣，仿佛在說：“不要高興得太早了，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贏家。”直到最后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是高興得過早了，經(jīng)過一系列的調(diào)查和盤問，他終于知道了自己在三岔口殺死的老人就是忒拜國那年邁的老國王，他也終于清楚了自己的身世，原來“命運”一直都未曾離開他一步。雙目失明后的俄狄浦斯反而比之前看得更清晰、更透徹，他明白了“命運”的真諦，也承認了“命運的不可違抗性”。

3 人類要積極樂觀地面對命運

《俄狄浦斯王》雖然是一部悲劇，但它傳達了一種積極樂觀的精神和一種勇敢無畏的姿態(tài)，即人類在命運面前應(yīng)該保持一種樂觀向上、高昂振奮的精神，要勇于接受和面對自己的命運，勇于向命運發(fā)起挑戰(zhàn)，而不是悲觀躲避和消極忍受。值得一提的是，這種觀點與“命運的先在性”和“命運的不可違抗性”并不沖突。人們要接受自己的命運，就必須承認命運具有先在性；人們要坦然地面對自己的命運，就必須承認命運具有不可違抗性?？梢?，古希臘人對“命運”的這三點認識是辯證統(tǒng)一、相輔相成的。在承認“命運”特性與本質(zhì)的基礎(chǔ)上，去充分發(fā)揮主觀能動性，通過完成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來充實、豐富和完善自己的人生，是一種積極的處世觀，也是古希臘人“命運觀”的精髓之所在。

在這部作品中，忒拜國的國王和王后以及俄狄浦斯三個人都是不向“命運”屈服的，他們通過一系列努力來保護自己和親人免遭厄運的吞噬，盡管這些努力最終失敗了，但他們在與“命運”抗衡的過程中，其種種行為都閃耀著無盡的人性的、仁愛的、以及智慧的火花，他們在人生的旅途中沒有消極待斃，而是通過自己的努力享受到了某種程度上的親情、愛情和友情，也用自己的行動和良知為各自的子民造了福。因此，在“命運”面前樂觀向上的精神、勇敢無畏的態(tài)度和積極挑戰(zhàn)的姿態(tài)，對于充實一個人的人生、完善一個人的品格、提升一個人的境界都是十分必要的。

結(jié)語

“命運觀”是古希臘悲劇的精髓所在，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沒有“命運觀”，就沒有古希臘的悲劇。在《俄狄浦斯王》中，“命運”以“神諭”的形式出現(xiàn)，通過描述忒拜國國王和王后以及其子俄狄浦斯與“神諭”抗衡的故事，充分展現(xiàn)了命運的超自然性、先在性、不可違抗性，并傳達了在命運面前要積極樂觀、勇于面對的思想，使古希臘人豐富的命運觀得到了充分而完整的傳達，具有深刻的社會價值和研究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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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陳洪水、水建馥：《古希臘三大悲劇家研究》，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1986年版。

[3] 張艷華：《不落的帷幕：經(jīng)典戲劇的哲學(xué)闡釋》，山東文藝出版社，2000年版。

作者簡介：曾抗，男，1966—，山東臨朐縣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英語教學(xué)，工作單位：濰坊學(xué)院外國語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