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錦芳 牛秀奎

〔關鍵詞〕逃學；高中生；人性化管理

一、案例基本情況

小黃，女，16歲，高二學生。中考結束后，她本想到外地一所升學率很高的中學上學，但因為中考成績不理想，高一開學時，她沒能順利入學，只好在本地一所高中借讀。第一個學期將要結束時，她轉入那所外地升學率很高的學校。高一下學期一開學，小黃出現(xiàn)新生不適應現(xiàn)象。學習上，兩所學校教學內容有差異，如數學幾乎有一冊書的內容沒有學，導致學習很吃力。生活上，因為學校時間管理很嚴格，如從下課排隊買飯到吃飯只有20分鐘的時間，所以大多數情況下她吃不上飯，營養(yǎng)不良，加上自己本身體質較弱，出現(xiàn)了腸胃疾病，不得不讓爸爸一次次接回家休養(yǎng)。每次回家小黃都向爸媽提出不愿再待在這所學校，但爸媽認為孩子過一段時間就會適應學校的生活節(jié)奏，于是沒有答應小黃的要求。今年暑假，小黃的學校放假半個月，其余時間都在補課。補課期間，小黃一次次打電話給媽媽，哭訴自己一天也不想在這兒待了。媽媽沒辦法于是答應暑假結束后幫她聯(lián)系轉回本地學校。暑假結束，因為爸媽還是希望孩子留在外地學校學習，所以沒有辦好轉學手續(xù)。小黃無奈只有回到外地學校學習，開學前一天晚上，小黃也同意爸媽的建議回到外地學校學習，但臨走那一天早晨，看到爸爸在忙著收拾自己上學的用品時，小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哇哇大哭，說什么也不去上學。接連幾天，她逃學在家，后經人介紹前來咨詢。

對于在學校的感受，她這樣描述道：“我每天待在學校里很痛苦，時時都有喘不上氣來的感覺，很難受，很壓抑。學校就是監(jiān)獄，全封閉管理，學生不能隨便出入，在這里我沒有任何自由，時間是屬于老師的，我沒權力支配，自己就像是被困在籠子里的小鳥，太痛苦了。坐在教室里我就像一個機器人，老師讓干什么就干什么，貌似在那里聽課，但沒有真正靜下心來聽進課，大多時候不知道老師在講什么。聽課時最害怕老師提問，我時刻提防著老師的提問，當老師喊到我的名字時，我的心會糾到一起，站起來大多是頭腦一片空白，其結果是被老師猛訓一頓，我無地自容。我最舒服的時候是晚上熄燈之后，只有那時候我才放下心來，沒有害怕的感覺。早晨起床鈴一響，我的心就開始砰砰直跳，很不舒服。我特別怕返校，怕回到那個環(huán)境中?！?/p>

二、咨詢過程

根據小黃所描述的情況，接下來咨詢圍繞著不愿去學校的原因探討展開。通過交談發(fā)現(xiàn)小黃怕學校的原因主要有兩點：一是怕學校那種分秒必爭的緊張氣氛；二是怕老師的懲罰。

1.小黃為什么怕學校

8分鐘能干什么？小黃說在學校，8分鐘內她們要完成起床、洗漱、下樓站隊等多項任務。所以當她們從宿舍四樓跑到操場時，經常會看到有的同學摸爬滾打，看到有的同學跌得鼻青臉腫。為了節(jié)省時間，宿舍的同學晚上睡覺根本不蓋被子，因為沒有時間疊被子，在學校里，被子不是用來御寒取暖的，而是用來整理內務的。小黃早上起來一般不洗漱，因為沒有排隊打水的時間。晚上睡覺時為了節(jié)省時間她一般不脫衣服，甚至有時候還穿著鞋，因為系鞋帶是需要時間的。

學校里沒人會說吃飯之類的話，因為在這里吃飯被稱為“跑飯”，跑著打飯，跑著吃飯。學校留給學生吃飯的時間是20分鐘，所以，學生從教室出來到餐廳只能跑，誰跑得快，誰打飯排隊的時間短，誰就能保證打到飯，保證有時間吃上飯。大多時候買到飯的時候就快上課了，所以只能邊跑邊吃。因為大家跑來跑去的，就免不了有的人會把飯扣到別人身上。大多時候小黃是不去食堂打飯的，因為她跑不過人家，她會用方便食品充饑。

課間休息的時間一般是10分鐘，但小黃說她們的課間是7分鐘，因為在7分鐘時有一次鈴聲，是預備上課鈴聲，任課教師會準時出現(xiàn)在教室，如果有誰在7分鐘時沒有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或沒有把書本準備好，就只能接受老師的懲罰。所以小黃一整天都不敢喝水，她怕因為喝水去廁所造成遲到。

在學校里小黃是通過不吃飯、不喝水、不去廁所、不脫衣服睡覺等方式來應對學校的作息制度，所以對小黃來說學校是令她窒息的地方，她適應不了這種快節(jié)奏的生活方式，她想逃避。每次放假回家后，她就再也不想回學校。

2.小黃為什么怕老師懲罰

學生犯錯誤是天經地義的事，犯了錯誤接受批評教育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但小黃超乎尋常地怕犯錯誤、怕老師懲罰。

她說：“我時時刻刻處在驚恐狀態(tài)，因為不知道在什么時候，什么地點，因為什么被老師懲罰。因內務問題，我被老師罰在樓道里疊被子，在操場上疊被子；因身體原因不能跑早操，我多次被罰站操場1小時，被罰在操場不停地大聲喊自己的姓名‘我是某某，我不能跑步……因晚交作業(yè)，我被罰在教室后面站，在樓道站；因為做錯題被老師罰抄10遍語文題，50遍數學題，100遍政治題；因為考試成績不理想被罰站樓道一天，我站過凳子，蹲過講臺；有過站著聽課一周的經歷?！币淮未伪涣P的經歷使小黃對老師充滿恐懼，接受懲罰時，她不敢反抗，默默接受，天天以淚洗面，到今天她再也不能承受了。

班里的學生幾乎人人都被老師懲罰過，她自己也不是受懲罰最多的，為什么別人能忍受，而她卻對老師的懲罰這樣敏感？接著咨詢又圍繞著有關老師的懲罰展開。

小黃說初三時，同桌是自己的好伙伴，兩人關系密切。同桌喜歡班里的一個男生，被班主任發(fā)現(xiàn)后，就讓班里所有的同學孤立同桌，但小黃沒有聽班主任的話，她仍然和同桌有聯(lián)系，班主任把她叫到辦公室談論這個問題時，小黃和班主任解釋，并說班主任的做法欠妥當，班主任一下子被激怒，動手打了小黃兩記耳光，并勒令她回家反省。小黃說第一次被人打，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她好像很快就忘了這件事。但從那時起，每當她被叫到辦公室或她看到老師生氣、發(fā)脾氣時，她就出奇的害怕。

現(xiàn)在小黃有兩種奇怪的表現(xiàn)，每次上數學課時特別害怕，她低頭看書或寫作業(yè)時，總感覺老師會拿粉筆頭打她的頭，所以她要時不時地抬起頭來看老師；學習的時候，她的右側不能有人，如果有人在，她會很不踏實，她總覺得右側的人會抬手打她的頭，所以她要不斷抬起頭來看右側的人。

當咨詢師給她解釋上述怪現(xiàn)象與初三挨打的事件有關時，她說，那件事早過去了，我已經不介意了，我后來也不記恨老師。

人有一種情緒記憶，記住的內容是某種體驗或感受。這種記憶平時體現(xiàn)不出來，只有在遇到相似情境時，情緒記憶才會被重新激活。小黃的班主任是教數學的，小黃挨打時老師站在小黃的右側，小黃挨打的那一刻，她沒有任何準備，被打后她的主要感受是恐懼、委屈和恥辱，這種體驗深深地印在她記憶深處。但她清醒之后意識到，老師的做法她沒有能力反駁，也不知道如何反駁，但她又不想要這種恐懼、屈辱的感受，所以只能努力壓抑自己，把這件事忘掉。所以，今天她不恨她的老師?，F(xiàn)在，小黃又遇到了和當年相似的情境，她不知道什么時候、什么場景、因為什么老師會被激怒，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被老師侮辱，她沒辦法作好準備去迎接老師的懲罰，所以痛苦，恐懼、屈辱的感受時刻伴隨著她，她時刻警惕著，也時刻處在驚恐狀態(tài)，時間長了她承受不了時，就開始選擇逃離學校。離開了學校，就離開了老師的懲罰，更離開了那種恐懼、屈辱的感覺。

3.空椅子技術消除對老師的恐懼

接下來咨詢圍繞著受傷情結的處理展開。通過空椅子技術讓小黃再現(xiàn)了挨打的場景，鼓勵小黃表達了當時的恐懼情緒，她大聲哭過之后，又讓她表達了對班主任的憤怒與不滿，她大聲地指責老師，喊出了自己想對老師說的話，接下來通過老師道歉環(huán)節(jié)，消除了小黃對老師的恐懼感與怨恨。

通過角色扮演，小黃學會了積極應對老師懲罰的方法。咨詢結束后，小黃重新回到了學校。

三、反思

咨詢雖然結束，但作為咨詢師的我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學校對學生實行嚴格管理，教會學生珍惜時間，分秒必爭利用時間沒錯，但如果學生用不吃飯、不喝水、不去廁所等方式來來節(jié)省時間的做法是欠妥的。吃、喝、睡是人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如果連基本的需求都得不到保障，那么學校的這種管理模式就是違背人性的。

高中生正處在青春期，自我意識發(fā)展迅速，他們有強烈的被尊重、被認可、被肯定的心理需要。他們在意彼此之間的評價，在意重要他人的評價。而學生犯了錯就被罰站講臺、罰站操場、罰站凳子引周圍人圍觀；做錯了題就被罰抄10遍、50遍、100遍等懲罰措施，對受罰的學生來說，是對其自尊心的傷害，是對他們人格的侮辱。這種批評教育的方式是心靈施暴，被心靈施暴的學生是很容易產生心理障礙的。

新課改提倡師生關系要由知識型向情感型轉變。情感型的教師應該是關心關注每一位學生，多鼓勵、欣賞、肯定、表揚，爭取讓每位學生都熱愛學習，熱愛學校。因此，學校要尊重人性，滿足學生的合理需求，多給學生一些支持和關愛。讓學生能靜下心來學習，不必天天提心吊膽地生活；還學生一種自由、安全的學習氛圍，讓學生在校園里快樂學習，健康成長。這樣學校在他們眼里就不會變得那么可怕了。

注：本文系河北省社會科學發(fā)展研究課題“青春期孩子逃學行為的研究”階段性成果之一。

（作者單位：河北省滄州師范學院，滄州，061001）

編輯 / 王晶晶 終校 / 于 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