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啟
老墻老了。真的。
老墻把歲月的滄桑,本想藏在心里,一不小心,卻寫在了臉上。
曾經(jīng),當(dāng)風(fēng)雨從墻頭走過,他總能聽到穿梭于天幕之上的鷹的囈語,聽到遠(yuǎn)處樹的哆嗦,甚至,河水的微笑。
而今,即使是電閃雷鳴,他也幾乎無動于衷。
老墻將塵世的艱辛,無意之中,撒在了墻腳,而艱辛的種子,由根而芽,由芽而莖,茁壯成了老墻攔腰的斑駁。
總有一些東西,不愿或不能與人分享。那么,就將它豢養(yǎng)在自家的圍城里吧。將生活,鎖定。
這是一種幸福而又痛苦的修行。人的修行,也不外乎如此。
青苔將春華秋實盡收眼底。一如老墻將頭頂?shù)脑凭碓剖鎸⑸磉叺幕ㄩ_花謝,盡掩之于墻根。
老墻是孤獨的。只有青苔懂得墻的孤獨,默默守護著他的寂寞,輕輕撫摩著他思想的傷口,感受他靈魂的悸動,傾聽他無聲的訴說。
其實,青苔很害怕木屐的殘忍,就像圍墻害怕紅杏蓬勃的野心。但青苔知道,只要有生命,就需要一種依靠,或者,寄托。
然而,膨脹的欲望,無邊的冷漠,肆意的踐踏,因為墻,不得不脫下仁愛偽裝的袈裟。
墻,老了,真的老了,從腳開始,長滿了老人斑。
春色滿園,僅僅靠關(guān)是關(guān)不住的。況且,紅杏與桃花與梨花與那些低矮的花花草草,哪一朵,哪一棵,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平淡?而今,無論紅的,白的,誰不探頭探腦?誰不蠢蠢欲動?
綠肥紅瘦??墒?,誰是綠?誰是紅?
老墻原來以為,墻內(nèi)只有紅杏,卻不知道,還有桃花、梨花,還有野花野草。
默守,還是變通?
青苔無法左右。
青苔憨憨地巴著墻根,仰望著風(fēng)云變幻的天空。等待著。
當(dāng)欲望成為一種愛好時,頭腦也就成了純粹的擺設(shè)。
當(dāng)愛好成為一種習(xí)慣時,靈魂的花蕾,開始凋零。
所以,溜著墻根來回踱著方步的那貓,那狗,注定無法成為哲學(xué)家。
當(dāng)然,強盜與小偷,也許,可以一時成為救世主的化身。
歲月靜好。老墻無言。
總有一些人,總有一些事,總是披著美麗的外衣。就像披著羊皮的狼。
面對任何一堵墻,我沒有贊美,但不等于我冷漠。我沒有詛咒,也不等于我膽怯。
因為,我也是墻里的一塊磚。許許多多的我,許許多多的磚,被上帝無形的大手,碼在不同的墻上。然后,擱在許許多多不同的地方。
自從世上有了墻,從此,磚,也就不再只是磚了。
只有墻上的青苔,還依然單純得讓人心痛,讓人懷念。
一抹苔痕寫春秋!
(作者單位:汕頭市潮南區(qū)兩英鎮(zhèn)古溪初中)
本欄責(zé)任編輯 魏文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