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斐

摘 要：桑提亞哥“精神勝利”形成的原因，主要源于其意識方面的對自我及周圍事物的認識和實踐方面的勇于行動。桑提亞哥的“精神勝利”與國人所理解的“狂妄自大、麻木不仁、逃避現(xiàn)實”是有天壤之別的?！熬駝倮闭凵涑隽松Ｌ醽喐鐦酚^向上不向命運妥協(xié)的人生信念，充分展現(xiàn)了人類的一種精神，對人生有著積極的現(xiàn)實意義。

關(guān)鍵詞：桑提亞哥 精神勝利 成因 認識 行動

一、引 言

海明威的《老人與海》{1}是影響歷史的百部經(jīng)典作品之一，這部小說凝結(jié)了海明威大量的心血，書中的桑提亞哥是他經(jīng)過十年的養(yǎng)精蓄銳塑造出來的象征性人物，作者從哲學的角度，把桑提亞哥置于人生的大背景下，直接對人的命運、人類的生存意義進行獨特的剖析與闡述，其中“精神勝利”充分展現(xiàn)了人類的一種精神，體現(xiàn)了桑提亞哥生命存在的全部悲壯和崇高。

“精神勝利”是一個大范疇，主要是指人在意識、意志方面的自我超越，是一種不與物質(zhì)獲得、肉體力量強大成正比的勝利，它強調(diào)的是人在精神領(lǐng)域的合目的性及滿足程度。“精神勝利”常常實現(xiàn)于現(xiàn)實失敗的基礎(chǔ)上，常為逆境、困苦、戰(zhàn)敗等所造就?！耙惶崞稹駝倮恢獜暮螘r起，人們便將‘精神勝利和‘阿Q精神等同起來，被作為諷刺嘲笑的對象，又在我們的社會上得到廣泛認同。”{2} “精神勝利”已成了一個約定俗成的、國人共識的貶義詞。其實這是一種片面理解?？v觀中外歷史，在名人志士中從來不缺乏以“精神勝利”戰(zhàn)勝挫敗的例子，由于獲勝的具體方式不同，失敗造就的“精神勝利”可以有著決然不同的本質(zhì)意義，桑提亞哥身上體現(xiàn)出的“精神勝利”即是一種樂觀向上對人生有積極意義的精神。

馬克思主義哲學特別強調(diào)主體的能動性和自主性。主體的能動性意味著“人在現(xiàn)實中，并不是單純受制于外物或他人作用的被動存在，并不聽從于某種命運的擺布。能動的人意識到自己與外物的主客體關(guān)系并以此來反求和確立自我，由此實現(xiàn)和確認自己的主體地位”{3}。自主性則是指人能自覺地支配自身活動，能夠相對自由地發(fā)揮、決定、調(diào)節(jié)自己活動的目的、方向和途徑。顯然，主體是個人因素表現(xiàn)在意識和實踐兩大方面。本文主要探討桑提亞哥“精神勝利”的形成之因，重點考察他在意識方面的對己對事物的認識和實踐方面的行動。

二、認 識

“認識你自己”這句鐫刻在古希臘戴爾菲城神廟里的碑銘，猶如一座千年長鳴的警鐘時時在警醒人類，認識你自己，才能夠把握自己的人生，主宰自己的命運，才能夠給自己有一個正確的定位，給自己設(shè)置正確可行的目標，讓自己能夠正確對待挫折和困難。從人格上來說，只有認識自己的人，才知道什么是應(yīng)該做的，什么是不應(yīng)該做的，《老人與?！分械纳Ｌ醽喐缫云涑练€(wěn)、自信、錚錚鐵骨在讀者心中傲立不倒，這點正是建構(gòu)在他對自己的充分認識的基礎(chǔ)上。首先，桑提亞哥了解自己的機體，相信自己的機體。年輕的時候，那時的桑提亞哥，力大無比，與碼頭上最強壯的黑人比手勁，經(jīng)過一天一夜的奮戰(zhàn)，戰(zhàn)勝了對手，他確信，只要他想擊敗誰，就能擊敗誰。然而時過境遷，雖然年輕時不服輸?shù)膭蓬^依然在血液里流淌，但逐漸衰老的機體畢竟無法與往昔相比，老漁人并不迷信自己的往日強壯，他很清楚地知道“也許我的身子沒有我想的那么壯”，所以在這次孤身一人出海的過程中，要用訣竅而不是蠻力取勝。老漁夫常年在海上生活，與風浪搏斗，與星月做伴，他熟悉大海和魚的習性，能觀星判別方向，雖然他的經(jīng)驗及勇敢贏得了全村人的尊重，但他并不居功自傲，他曾面對孩子的欽佩“頂好的漁夫是你”而謙遜地答道“不。我知道有不少比我強的”。正因為他能認識到自己的不足，所以老人性格豁達粗獷卻做事認真細心，從他制作魚餌的精巧“不管一條大魚接觸到釣鉤的哪一部分，都是噴香而美味的”，到布控魚餌的縝密“在黑■■的灣流深處的幾個不同的深度，都會有一個魚餌剛好在他所指望的地方等待著在那兒游動的魚來吃”，我們可以看出，桑提亞哥是個有心人，他能釣到比他的小船還長的大馬林魚，絕不是單靠運氣，“走運當然是好。不過我情愿做到分毫不差。這樣，運氣來的時候，你就有所準備了”。當大魚拖著老人在茫茫大海上穿行，一場馬拉松式的殊死較量在考驗著老人的堅韌和信心，此時老人在感知大馬林魚的強大力量后，他沉著冷靜分析面臨的形勢：孩子不在身邊，自己身體有傷并極度疲乏，如果孤身一人和大魚對抗而不被打敗，必須想辦法解決饑渴以積蓄力量；他靠自己的意志和智慧與大魚抗爭，經(jīng)過兩晝夜的殊死捕斗，筋疲力盡的桑提亞哥最終降服了這條前所未見的大魚。夜色降臨，遍體鱗傷的圣地亞哥滿懷喜悅地返航，在勝利面前，桑提亞哥并未掉以輕心，他憑自己的打魚經(jīng)驗斷定自己仍然處在一個困境之中。當大群的鯊魚撲來的時候，老人的頭腦此刻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他深知這是一場注定要打不贏的戰(zhàn)爭。但他并沒有放棄，他知道：“努力不一定會成功，但不努力一定不會成功?！蹦呐滤麅墒挚湛蛰d著魚骨回村，他也能清醒地認識自己的結(jié)局：“他們把我給打敗啦。”顯然，桑提亞哥無論身處何種境地，都能清醒沉著地分析自己、認識自己，著眼于自己的處境權(quán)衡利弊，尋找對策，依賴于對自己的客觀認識和處境的認識走了一條不屈不撓的道路。

三、行 動

“偉大存在于行動本身，而不論其后果，實際上去行動本身就是偉大的?！雹苷菍ψ约簩ν饨缡挛锏目陀^認識和了解給了他自信，也給了他精神上的一股不可抵抗的力量，但這僅僅是一個潛在因素，不能決定“精神勝利”的實現(xiàn)，對“精神勝利”的闡述莫過于人的實踐，真正使桑提亞哥擁有“精神勝利”的正是源于實踐中的行動。薩特曾說過“行動就好比是一個什么鑰匙都可以開的匣子”。行動是成功的第一步，行動了也不一定能保證百分之百的成功，人類的很多行動的確曾經(jīng)無功而返；但從另一方面說，如果不行動就斷然不會成功。桑提亞哥是一位漁夫，他有著清醒的頭腦和明確的目標，他并不寄希望于他的每一次行動獲得成功。當他走上背運之路，八十四天沒有捕到一條魚時，他并不悲觀失望，他明白在這種情況下消極地等下去沒有用，他也明白他走的是一條孤軍奮戰(zhàn)的道路，他知道自己的目標應(yīng)是到大海的深處，“我的大魚一定在什么地方”。他寄希望捕一條真正的大魚，他不光是想想而已，而是絲毫沒有猶豫馬上行動起來，帶上漁具、裝好桅桿、扯起風帆，在黎明時分的海洋清新氣息里，直向他的希望奔去。當他釣到一條兇悍而強大的馬林魚時，他并沒因自己的年邁體衰而放棄對它的捕獲，老人不顧傷痛勇敢地和它拼搏，決戰(zhàn)的廝殺，巨大的拉動沖擊力，幾次險些把老人拖向大海，老漁夫雙手血肉模糊、體力不支，他用毅力與那條魚對峙了幾天幾夜，，終于在這場人魚之戰(zhàn)中取勝，殺死了那條大魚。然而，當他筋疲力盡地拉著大魚返航時，又遇到了更大的挑戰(zhàn)——鯊魚群的進攻。他自知這是一場力量懸殊的斗爭，他完全可以放棄這場無法獲勝的抗爭，但他沒有退縮和屈服，他憑著勇氣、自信、智慧拖著傷殘之軀，與殘暴的鯊魚展開了一場你死我活的戰(zhàn)斗。最終寡不敵眾拖著一條光光的魚骨回到村子。疲憊不堪的老漁夫回到了家里，面對失敗的命運他沒有低下高傲的頭顱，老人勇敢地承認了自己的失敗，卻又絕對相信自我的力量。相信他縱然是失敗依然勇敢無比，正是基于對待失敗毫不氣餒的精神，他帶著坦然風度，在“大椰子樹堅硬苞殼做成的茅棚里”臉朝下睡著了，再一次夢見他心神向往的獅子——他心目中的勝利之神。第二天醒來，他告訴孩子，打算弄一桿磨得鋒快“能夠把魚扎死的好矛”。他整裝待發(fā)，將在又一個黎明時分的海洋清新氣息里，向他的希望奔去。

四、結(jié) 語

綜上所述，“精神勝利”折射出了桑提亞哥的一種人生信念，使其煥發(fā)著一種昂揚奮進的生命光芒，它與國人所理解的“狂妄自大、自輕自賤、欺弱怕強、麻木健忘”是有天壤之別的。首先，他的“精神勝利”不是妄自尊大、不自量力，而是源于他的自信。而他的自信是建立在對自己品格確認的基礎(chǔ)上，是建立在本身所具有的實力和優(yōu)勢上，支撐他自信的基本力量是智慧果斷、豐富的經(jīng)驗、精湛的技巧及老而不衰的體力。他對自己的能力自信卻不自我吹噓，知道哪些適合他做。其次，桑提亞哥的“精神勝利”不是空想幻想、逃避現(xiàn)實。他雖然家徒四壁，但他不怨天尤人，不依賴兒孫，他知道他的天職就是出海打魚，他也毫無退縮地背負起這一責任?！叭藨{自己的責任能力才成為一個自我，而如果喪失了責任感，他就不再是一個自我。”{5}他有明確的人生目標，并不管遇到多大的挫折都會勇敢地朝著既定的目標不懈努力和果斷地采取行動。他不畏強暴，在力量懸殊的殘酷現(xiàn)實中保持一種昂然挺立、永不言敗的崇高精神，他用非凡的勇氣和樂觀的精神坦然應(yīng)對一切磨難，坦然對待成功和失敗，從而完成對人本身的精神超越。

桑提亞哥說：“一個人并不是生來就要被打敗的，人盡可以被毀滅，卻不能被打敗?！边@就是桑提亞哥的精神，一種永不言敗的精神。

① 海明威：《老人與?！?，選自《20世紀外國中短篇小說精品鑒賞大辭典》，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1994年版。（下文有關(guān)該小說引文均出自此書，不再另注）

② 張尚仁：《為“精神勝利法”正名》，《廣州日報》

2008-01-30（5）.

③ 李鴻昌：《主體性理論在成人教育實踐中的應(yīng)用探析》，《成人教育》2011年第8期，第53頁。

④ 林方：《人的潛能與價值》，華夏出版社1987年版，第322頁。

⑤ 赫舍爾：《人是誰》，隗仁蓮譯，貴州人民出版社1994

年版。

作 者：韓 斐，河南農(nóng)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英語教育和英美文學研。

編 輯：水 涓 E-mail：shuijuanb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