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兒子別跑

2013-04-29 17:09:03安慶
文學(xué)界·原創(chuàng)版 2013年6期
關(guān)鍵詞:老皮根兒河灘

安慶

老皮抬起頭,尋找著喇叭的方向,喜洋洋的唱腔刺著他的耳膜。老皮最怕喇叭響,喇叭一響又是誰家有了喜事,誰家要娶一房新媳婦了。一聽喇叭響老皮就想兒子的婚事:兒子人高馬大,婚姻一直不順。有時他捉住襠里的卵,后悔二十年前不該把兒子造下來。

老皮去搗鼓電線。老皮懂:電線一接地,電就停了,村里的總開關(guān)會自動跳閘。老皮的手里握著線,明晃晃的線頭從黑皮里透出來,老皮把線頭往地上一搗,“砰”,沒電了,喇叭正唱到歡勢處,沒音了,世界靜下來,夜也隨著黑了。老皮咬牙發(fā)一次狠,戳一次線頭。那天他往腳下戳了五次,腳跟兒進(jìn)了五次火星。

可老皮擋不住人家放喜炮,擋不住人家貼紅紙,擋不住人家的扣眼里系紅布條兒,擋不住人家雙雙對對地進(jìn)洞房。

個把月了,離老皮找老曼的日子。

老皮去找老曼掂了一只雞,家里唯一的大公雞,老皮把雞裝進(jìn)袋里時心里“咯噔”一聲。其實這只雞早在老皮的算計中了。養(yǎng)了半輩子雞,這是最喜人的一只:毛紅紅的,雞冠又高又寬,尾巴往高處一撅像扇動的小火炬,滿街的母雞都有向它獻(xiàn)媚的心思。兒子要是有這氣勢就不用發(fā)愁了。把雞往袋里裝時,老皮還有些猶豫,可想來想去只有給老曼送這只雞了。

老曼那天喝得有點高,蹴在沙發(fā)上,蹴著的樣子很幸福,卷邊的嘴唇上沾著油氣,身邊的茶幾上扔著幾盒金鐘煙。老皮輕輕地喊了聲老曼。老曼似睡似醒地嗯一聲。老皮說,老曼,一只雞,我給老哥掂來了。

嗯。老曼在沙發(fā)上睜了睜眼。

老曼,我老皮來求你幫忙了。

老曼說,知道。

老皮說,老曼,你侄兒的事你得往心里擱哩。

知道了。

老曼,根兒其實挺好的……

老曼說,我知道。

老曼,這事兒指靠你了,你看你辦多少好事啊。

我知道,今兒這喜事也是我串搭的,剛回來,累,蹴著歇一會兒。

你侄兒的事你得上心。

我知道。

那我走了,你歇著。老曼,將來讓你侄兒謝你。

外了。

我走了。

走吧。嗯。

老曼始終沒離開沙發(fā),眼一直半睜半閉著。這讓老皮的心有點涼,這老曼怎么是這樣的態(tài)度,分明對我老皮的話不上心,他太有點怠慢人了,連身子都不欠一欠,連根兒的生辰都不問。老皮走了幾步又回去了,他要告訴老曼,根兒已經(jīng)二十五歲了,身高一米七八,挺能干??墒抢下业拈T“砰”一聲閂上了。

老皮的老婆是個啞巴。

啞女人除了不會說話沒什么不好。老婆的嘴很好看,兩片嘴合在一起像脫了皮的橘子瓣兒,夜里的時候也有潮氣慢慢地往老皮的肺里潤;老婆的眼睛也是含水的,只不過被歲月慢慢地風(fēng)化了。二十多年前的老皮是一孤兒,沒事的時候喜歡去村東的河灘上,看河里的水,用河邊的土坷垃往河里打水漂兒。老皮覺得孤獨的人最適合的地方就是河灘,河灘里的草和河里的水最善解人意,最能讓人的心寬起來。有一天他在河灘上碰見了啞女人。在啞女孩看他時,他陡然地想把啞女孩做成了自己的女人,沒有大人了,自己的事兒得自己辦。女孩是在河灘上放牛,兩頭牛在慢慢悠悠地啃草?;亓思宜腿フ伊水?dāng)年的村長,他對村長說,你幫忙讓她做我的老婆吧。村長看看孤孤的老皮,沒吸一根煙,沒喝一杯酒就去了牛場村,幾天就把啞巴的事兒定下了,幾個月后啞巴就住到了他的屋里。啞巴和自己一過就是幾十年。啞巴沒什么不好,啞巴除了不會說話沒什么毛病。啞巴有一雙長腿,有一頭好發(fā),有兩疙瘩圓鼓鼓的臀;啞巴有一個亮亮的額頭,有一副高鼻梁。在老皮心里啞巴是會說話的,啞巴能說好多好多的話,啞巴眼睛一亮,嘴唇一翹,老皮就知道啞巴是啥意思,每一句都能聽得懂。最初在河灘時,有一天啞巴拿他的手往她的胸口摸,連啞巴心里想說的話他都猜出來了。

在兒子的事兒上啞巴安慰過自己。比如給老曼送雞回來,啞巴就靜靜地看著他,向他點頭,向他搖頭,從嘴唇進(jìn)出一絲絲的笑。老皮對她說,我知道了,我不著急,車到山前必有路,婚姻的事急不得,當(dāng)年我和你就是這樣么?可老皮埋怨兒子太實誠,連自己當(dāng)年的勇氣都沒有。老婆對他說,不是,是兒子沒有我們當(dāng)年的機會。老婆越寬他的心他反而越愧,就覺得兒子的事不能再拖了。那天半夜他的眼里有了淚,淚淌下時眼角擱上一只軟軟的手,他攥著為自己擦淚的手,把女人狠狠地往懷里箍。

老皮帶兒子去給人家挖地基,爺兒倆一人肩頭扛一把明晃晃的鍬,秋天的陽光亮亮地照在鍬面上,繞過鍬面往前后的路上灑。老皮對兒子說,根兒,我去找了你老曼叔,老曼答應(yīng)給你操心了。根兒走到老皮的前頭,走了一截把頭扭過來,對老皮說,爹,你甭這樣,打光棍沒有啥可怕。又走了一截,根兒又扭過頭,爹,那只雞你怕是送給黃鼠狼了。

兒子的話讓老皮心涼。那可是他心疼的一只雞,那只雞和他家的母雞軋出了好多蛋,那只雞每天都把他從沉睡中叫醒,也是老婆疼愛的一只雞。老皮盯著兒子的長腿,盯著兒子長結(jié)實的屁股。老皮說,根兒,你不能這樣說,你有本事給爹領(lǐng)個回來,你爹還不想操這份心哩。老皮不說了,他把話往肚里憋,一寸一寸往肚子的深處壓。老皮想,還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只不過想早一天把兒子的問題解決了。老皮扛著鍬和兒子一前一后走,老皮想,那只雞說不定已被肢解了。老皮的眼前有雞毛飛起來,好像聽見公雞臨死前悲壯的啼聲,他的心有點疼,覺得那只雞有點可惜。

老皮聽見兒子嚓嚓嚓挖得很快,“嗖”一鍬土從兒子的手里飛出去。老皮想讓兒子悠著勁兒地干,他用眼剜兒子,兒子的心氣全用在挖土上。老皮抬抬頭看見主家在眼皮底下站著,對兒子挖土的勁頭很滿意,老皮把話悶回去了。老皮不再動心思,一鍬鍬地挖下去,一天的光陰就這樣挖走了。那些話還是在回家的路上說了,根兒,悠著點,一股勁兒干完了再干啥,干一天掙三十塊錢呢,多挖一天咱爺兒倆就是六十塊。根兒把勁都用在了挖土上,回家的腳步有點疲,走了一半路,還跟在老皮的后頭。根兒說,爹,我干活的毛病就是干不慢。老皮又悲哀了一下,再往前走老皮不悲哀了,老皮的心好像開了一扇窗,好,兒子,實誠,實誠怎么能說是壞事兒呢。

這是一天的午后,老皮想找老曼得個信兒,那只雞送過去個把月了。老曼家的大鐵門閂著,門上的耳環(huán)像兩只狗耳朵。老皮對這副耳環(huán)已經(jīng)熟了,老皮試驗過,環(huán)兒能伸進(jìn)去四個手指,女人的小手估計全能伸進(jìn)去。一天夜里他兩只手伸進(jìn)兩個耳環(huán)里,忽然覺得自己像一個犯了事兒的人,那副耳環(huán)成了戴在手上的手銬,他罵了句娘把手拔了出來。自從給老曼送過雞,老皮磨磨蹭蹭地就想往這兒走,想聽聽那公雞在院里的叫聲,聽老曼個回信兒,可每一次老皮都又磨蹭著回去了。他勸自己,雞給了老曼,老曼會操一份心的。

秋天的落葉紛紛揚揚地往下砸,老皮丟下兩只狗耳朵,在嘩嘩啦啦的樹葉聲里向村外走。老皮走到了河灘上,他的眼里就有了秋天的河水。老皮想和河水多親近一會兒,他一屁股坐在了河灘上。老皮看見了幾只羊,這時他想起自己放過的那些羊,那些羊是去年才賣完的。老皮想起有羊的日子他天天來河灘,好多好多的日子都是在河灘上走過的。兒子有時候也替他放那些羊,放羊的時候兒子喜歡吹口哨,羊賣完的時候兒子的口哨也被羊叼走了。從那些口哨里老皮知道兒子的心里是有內(nèi)容的,鳥兒一樣的哨聲是從心里憋出來的。

老皮看清放羊的是秀秀。老皮放羊的時候秀秀就開始放羊了,兒子吹口哨的時候秀秀家的羊很好奇,口哨響的時候秀秀家的羊也會跟著老皮家的羊一樣興奮。這個時候秀秀就動鞭子,秀秀埋怨她的羊,你們又不是他家的羊,你們不用聽那口哨聲,都低下頭去吃你們的草。老皮站著,他看著秀秀,秀秀哪兒都好,就是騎車進(jìn)城的時候被汽車掛壞了一只耳朵。后來秀秀就不再進(jìn)城了。老皮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秀秀,看秀秀舉著羊鞭,看秀秀扭著圓臀吆喝著河灘里的羊,秀秀的頭發(fā)被風(fēng)撩起來,秀秀讓他動了心,他在心里說了一聲,好!

老皮對老曼有了仇恨。老皮對老曼的仇恨是因為秀秀要嫁人了。老皮實在不能寬容老曼,老皮承認(rèn)從給老曼送過雞后就一直陷進(jìn)等待的煎熬中。把秀秀說給根兒是老皮提出來的,那天從河灘回來老皮就找了老曼,把老曼家的門環(huán)弄得呼啦呼啦響。老皮比較來比較去覺得兒子和秀秀蠻般配的,他們是在一起放過羊的,這可以省去一些細(xì)節(jié)。老皮堅信兒子的婚事就要從河灘開始。

秀秀要嫁給金河的消息使老皮恨得咬牙。按說秀秀嫁人是人家自己的自由,問題是秀秀的事兒也是老曼搭成的。

這等于說老皮被老曼當(dāng)猴兒耍了,老皮那趟河灘白去了,老皮的心思白動了;等于說老皮給老曼提了個醒,老曼轉(zhuǎn)彎把秀秀說給了金河。這意味著兒子還要渺茫地等下去。

老皮恨得咬牙。老皮去搖老曼家的狗耳朵門環(huán),門環(huán)被他弄得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仨?,老皮的眼珠瞪得要拱出來。老皮可著喉嚨喊,老曼,老曼你把門打開,我拽著你的耳朵呢。

這時候老皮的身后圍上了好多人,他們都沒有事兒可干,閑得給狗撓蛋,都齜牙咧嘴看著老皮搖老曼家的門環(huán),搖得呼啦呼啦響。有人說,老皮,又來給老曼送公雞了是不是,你應(yīng)該給老曼送個母雞,你給老曼送個公的干什么?

老皮把頭扭過來,使勁地摸了一下頭,吼一聲,都他媽的給我滾,別雞巴沒事兒瞎操心!

老曼隔著細(xì)細(xì)的門縫說,老皮你多像狗,你瞅你的耳朵都長我家門上了。

老皮從門縫往老曼臉上吐。老曼,你他娘咋能這樣辦事兒,你咋能把秀秀給金河說了?

老曼說,老皮,這事兒不能怨我,就是怨也是白怨,你老皮能把我怎么樣,人家金河家的條件比你家好,人家金河典罷禮準(zhǔn)備給秀秀安上假耳朵你能嗎?

老皮說,老曼,金河的腿也能變直嗎?

老曼說,別在這兒傻了,丟人現(xiàn)眼的,別逗了啊,回家跟啞巴比指頭吧你。

老皮的火氣騰地往上躥,日你老婆老曼,我孩兒他媽比指頭咋了,比指頭也是時光,啞巴咋了?啞巴和咱都是一樣的人,電視上說殘疾人也有保護法哩,殘疾人國家還照顧哩,殘疾人還參加體育比賽哩,還專門辦有運動會哩,還有殘疾人主席哩。老皮容不下老曼污辱自己的老婆,這明顯是看不起自己家里的女人。老皮就跳著離開了大鐵門,他仰著脖子朝院子里罵,老曼、我老婆除了不會說話哪一點也不比你老婆少,比指頭那是啞語,你老婆還不會哩。

墻里頭的火氣也大起來,老皮你他媽的滾蛋吧你,別拿自己啞巴老婆炫耀了你,你有本事找我老曼干什么?還給我掂來一只雞。

老皮說,我的雞是喂狗的,我的大公雞是來日你老婆的。

從墻頭撲棱棱扔過來一只雞,那只雞的腿被一根細(xì)麻繩拴著,雞被扔出來時咯咯地叫了幾聲,叫得有氣無力。老曼在墻里喊,你掂走吧,現(xiàn)在誰還吃老公雞,年輕的雞還吃不完哩。讓它還去配你家的母雞吧,配你的啞巴老婆,一只老公雞就想當(dāng)他媽老公公。

老皮往那只老公雞看了一眼,的確還是他家的那只雞。老皮有些疼愛地再看一眼,想他老曼這樣瞧不起他家的大公雞,連他家公雞肉都嫌棄吃,還不心疼地往墻外甩。老皮的頭又硬起來。老曼,你他娘的真不是好東西,老曼。

老曼嘩啦把門打開了,老曼說,老皮,你是不是真的活膩了。

老皮又把雞朝老曼摔過去,日恁老婆老曼,你下輩子不一定過得比我好,我活膩了咋的?

老皮,我他媽找人揍你。

老皮說,你找你爹我也不怕。

老曼捋胳膊吐唾沫的時候老皮的老婆和兒子過來了,兒子兩眼瞪著和爹對罵的老曼,兒子的肩上是一把明晃晃的鍬,鍬尖上有著一種殺氣。看熱鬧的人往兩邊閃開一條道,好像一場拼殺就要開始了。

幸虧了那群羊來得及時。秀秀的手里是一條羊鞭,長長的鞭捎從秀秀的肩頭掃到了地上,鞭梢上揚著一層膻氣。秀秀把鞭兒甩得啪啪響,秀秀說,根兒,你把肩上的鍬放下!秀秀站在根兒的臉前,秀秀瞪著根兒。根兒把鍬放到地上。秀秀離開根兒站到老皮前,秀秀的眼軟下來,話里帶著乞求,叔,你還讓秀兒活人嗎?我都已經(jīng)嫁人了,你這樣說合適嗎?等我下輩子嫁你家根兒行吧!叔。

直到老皮走了,那群羊才離開。

老皮咽不下那口氣。

老皮攥著那根線頭坐在胡同的旮旮里,金河家的喇叭聲針一樣往他耳朵的深處刺,穿過耳朵疼著老皮的心。老皮騰出一只手撫著胸口,喇叭響著、響著,一聲蓋過一聲,震得老皮的屁股底下都有些顫,好像專門要氣老皮。老皮白天的時候上房頂看了,金河家安了四只喇叭,架在一棵大榆樹上,朝著村里的四個方向,響得疹人。喇叭的頂上還住著一個斑鳩窩,斑鳩被喇叭嚇跑了。老皮再也忍受不住了,他把線頭朝腳底摁下去!摁下去!老皮抬起頭,四周還是明晃晃的,燈光刺眼。喇叭在歡勢地叫,老皮又摁!摁!砰一聲。四周變黑了,整個世界都暗了,成了烏黑的煤道、成了煤黑子,整個世界一剎那靜極了,好像這個世界是不存在的。好,這就是老皮想要的結(jié)果。老皮知道燈幾分鐘內(nèi)還會亮起來,喇叭還會鳥一樣地唱起來。老皮再等,等它再亮起的時候,等一支歌快唱完的時候再摁下去。燈亮了,喇叭果然又響了,他又去捏那根線頭,摁……爹!他聽見了兒子的叫聲,在微弱的光線里,老婆也站到了他的身邊,兩雙眼看著他,兩雙眼看著他。

爹,不能,你不能,這是秀秀的喜事。

老皮聽出來了,老皮聽出了兒子對秀秀的好感,或者說藏在兒子深處的一分情。他看見老婆向他比劃,老婆說,咱不!不這樣!

兒子說,爹,以后再不能這樣了!

不,兒子,不,兒子……爹只是想,想……兒子,爹對不起你……老皮哽咽著。兒子說,爹,這是電啊,你不想要命了?

兒子手里捏著一把紅皮膠把的鉗子,咔嚓一聲,線頭鉸斷了。老皮的身子往上一咯噔,覺得乏極了。老皮的頭抵著襠,對自己說,不行,我得好好地困一覺了。

老皮開始盯老曼的梢。老皮下決心把老曼干了,

他瞅著一條通往鎮(zhèn)上的路,知道老曼愛去鎮(zhèn)上的一家小酒館,一邊打酒嗝,一邊叨著桌上的菜。老皮想出一口氣,老皮蹴在一個土穴里,打算趁傍晚或者再晚一點把老曼干了,讓老曼從此像一條受驚的狗。

老皮的手里握一個尺把長的鐵棍子,還在褲兜里裝了一條兩米長的布條子,布條子是預(yù)備勒住老曼的眼和胳膊的,鐵棍子為了夯老曼的頭,把他夯暈了再把他綁起來。管他娘的襠里長著幾根毛,知道是老子干的也算不了卵子大的事,弄死他個老曼大不了我再浪費一顆槍子。水泊梁山的英雄好漢都是逼出來的,和我一樣為了出口惡氣。老曼太他媽不像話,太他媽勢利張狂了,不出一口氣就得把我憋死。老皮計劃最少候他半個月,非弄出點響聲,把老曼弄出點毛病來,滅他一次他就不橫了。

老皮在土穴里窩了三天,第四天起風(fēng)了。風(fēng)嗚嗷嗚嗷地吹著號子,這種鬼天,正是出手的好機會。老皮從盯梢的土穴里鉆出來,使勁往遠(yuǎn)處瞅。大風(fēng)天,滿野沒有一個鬼影兒,沙塵一渦一渦的在麥地里卷,往老皮的脊梁溝里竄。老皮的脾氣犟起來,你狗日的風(fēng)兒別無賴,想把我往家攆,沒門!我還沒等上老曼呢。

風(fēng)沙戧得看不到地的邊沿,掠過麥地、掠過河流,掠過土穴的到處是肆虐的風(fēng),風(fēng)把世界彌漫了。他弓著腰,順著土穴的方向往西走,脖子一伸一縮地在麥地里拱著。老皮終于瞅見了一個垛,高梁稈、玉米稈碼成的垛,聽見了風(fēng)吹垛頂?shù)泥侧猜暎F(xiàn)在能給他溫暖讓他向往的就是這垛了。垛是李仁家的,李仁是村里的養(yǎng)牛戶,這樣的鬼天牛羊恐怕也只能在院里干叫哩。老皮看見了垛旁的兩棵樹,他抓住大衣的前襟,佝著腰,孤孤地向垛走。

李仁揪住了老皮的耳朵。李仁家養(yǎng)著幾頭牛,每年都攢幾垛秸稈。李仁怕風(fēng)把垛刮跑了,遇上大風(fēng)天就會過來看他的垛。李仁在垛根蹴下,聽見了呼嚕聲,李仁以為垛里鉆進(jìn)了一條狗或者一頭豬。垛里有一個洞,李仁罵了句娘,順著呼嚕往垛里鉆,把老皮耳朵揪上了。

老皮以為自己先被老曼制服了,一激靈先去摸屁股下的鐵棍子。耳朵又一疼才看清是李仁,人高馬大的李仁一個膝蓋壓在他的肚皮上,那肚皮已經(jīng)餓扁了。老皮說,李仁,你丟開我的耳朵。李仁說,老皮,你他媽咋鉆我家垛里了,你鉆我垛里,我還不能揪你的破耳朵?我家牛的耳朵我都揪了。

老皮說,我也不知道咋鉆進(jìn)你家垛里了。

李仁說,這他媽的就怪了。

老皮說,這事兒日怪,我怎么就鉆進(jìn)垛里了,還在垛里睡著了,這一睡把啥事兒都耽誤了。

李仁后來一直對老皮笑。李仁說,我知道你咋鉆進(jìn)垛里了,你在家悶得慌,想出來透口氣,兒子的事老曼讓你丟人憋氣了,你就像狗一樣溜到地里鉆進(jìn)我家的垛里了,我還以為是頭野豬呢。沒事,你就這樣呆著吧,千萬別在垛里吸煙,我的垛燃著了是小事兒,問題是怕你被燒迷忘了跑。

李仁說著站起來,李仁說,我不打破砂鍋問到底了,我要回家了,我不想讓風(fēng)吹我,你想躺就躺著吧,反正你也不是驢會把我家的秸稈吃少了。

老皮把李仁拽住了。老皮說,李仁,我現(xiàn)在告訴你我在等老曼,你可以去告訴老曼,我不怕他了,老曼他是勢利小人,看不起老實人,我在這里等他,讓他嘗嘗老實人的厲害!

李仁竟然和老皮一起坐在了垛洞里,風(fēng)還呼呼地刮。李仁說,在垛里聽風(fēng)怪有意思哩,怪不得豬呀狗呀愛往垛里鉆。李仁后來說,老皮,我真的同情你,但你不應(yīng)該來這里截老曼,你應(yīng)該和老曼攀親家。

李仁把老皮說得一頭霧水,甚至讓老皮有點惱。老皮說,李仁,你咋大冷的天跑這里來耍我,我不就是在你家垛里困了一覺嗎?你他娘的咋也恁勢利?你這樣說我更傷心了。

李仁莊重起來,我怎么能是耍你呢?老曼有個閨女你不是不知道。

老皮這才想起老曼的確有個閨女,和根兒年齡差不多,一只腳在城里被車輾過走路有點跛。可那閨女好像不在家,把她的長相都忘了。

李仁說,你就朝這個方向努力吧,別傻不拉嘰鉆垛里了。

老皮說,咋沒見過那閨女哩?

李仁說,那閨女在城里一家服裝廠,今個兒好像回來了。

風(fēng)還沒停的意思,還他媽的鬼一樣浪吼,貓瞎窩一樣叫得煩人。老皮從垛里出來,老皮動了心思,覺得這問題不是不能考慮,該回家和老婆合計合計。老皮想著,頂著風(fēng)往家走,應(yīng)該回家了,回家太遲啞巴女人會著急,說不定已經(jīng)在找自己了。老皮想了幾步路,忽然又把自己否定了,怎么能這樣失節(jié)呢?怎么能把冤家當(dāng)親家?怎么能像水滸那樣最后招安呢?李仁真是扯淡,李仁剛才把自己糊迷了,這事怎么可能呢?他老曼個龜孫怎么會同意呢?這不是那個什么和老虎商量用它的皮嗎?再走幾步他又反過來駁自己,怎么就不能呢?根兒要是動心,怎么就不能試試呢?咋就算失節(jié)呢?老曼的閨女不是也要嫁人嗎?老曼的閨女喊自己爹怎么能算屈身了呢?這不等于我老皮最終奪取勝利了嗎?

風(fēng)又猛地一陣刮,一陣黃沙照他的臉上打,老皮頓住腳使勁往地上站了站,手抓著大衣往緊處裹。風(fēng)又嗚嗷嗚嗷地叫幾聲,一片樹葉從頭頂飄走了,又一片樹葉從頭頂飄走了。就在這時,他聽見了雜亂的腳步聲。他使勁睜開眼,模糊中,一個踉踉蹌蹌的身影跑過來,后邊攆著幾個人,老皮有點覺得像是在夢里。追著的人喊,截住——截住——他一閃身,人影嗖一聲穿過去。老皮想截,一陣風(fēng)把他的身吹歪了,大衣無聲地掉在沙地上,又一陣黃沙吹過來,滿地里又是風(fēng)鬧聲。老皮覺得跑過去的身影眼熟。后邊的人還在喊,截住呀,抓住呀,他把老曼的閨女干了……截住呀,截住呀,他把老曼的閨女干了……老皮一癔怔,恍然覺得被追的身影是自己的兒子,是根兒,兒子的身影在風(fēng)中跑,漸漸地成了一個小點兒……

老皮突然對著兒子喊,兒呀,別跑,別跑,爹問問你,爹還沒有和你商量呢你咋就先干上了啊……

老皮喊著,兒子,別跑,兒子,別跑啊……

他在風(fēng)沙里努力辨認(rèn):那個被追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兒子。

責(zé)任編輯:易清華

猜你喜歡
老皮根兒河灘
一個人的蒼茫[組詩]
詩潮(2022年5期)2022-06-22 17:42:39
天鵝和仙鶴的爭論
河灘上
江南詩(2020年3期)2020-06-08 10:20:40
笨柴兄弟
老皮
文苑(2019年20期)2019-11-16 08:52:22
你拔過老根兒嗎
酒徒
遼河(2017年8期)2018-03-07 17:11:01
你拔過老根兒嗎?
你拔過老根兒嗎
初中生老皮
青春(2012年1期)2012-04-29 00:44:03
青川县| 锦州市| 青神县| 恭城| 仁寿县| 龙川县| 上杭县| 武鸣县| 北辰区| 固始县| 乐业县| 博客| 获嘉县| 临沧市| 西藏| 肥乡县| 九江县| 莱州市| 重庆市| 祁阳县| 瑞金市| 杨浦区| 曲阳县| 大名县| 道孚县| 沁水县| 大理市| 海阳市| 商洛市| 阳新县| 温泉县| 双鸭山市| 顺义区| 彭泽县| 沾益县| 营口市| 麻栗坡县| 民县| 金寨县| 正镶白旗| 枣庄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