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個月,我一口氣買了三雙鞋子。其實我的身材適合穿一些正統(tǒng)點兒的衣褲,下面再配一雙黑色皮鞋。如此一來,無論走在公司,或坐在辦公室,都會顯得成熟穩(wěn)重。但是,如今身處在一個擁有三十人的年輕團隊,再加之辦公室是在六樓,無形之中就要求我應該適當時尚點,活潑點。于是,三雙鞋子基本都是運動型的,都是有鞋帶的。
每每系鞋帶時,我都有強迫癥,會畫蛇添足般把鞋帶頭在打結后再往前邊的鞋帶縫兒里一塞,確保它不是那么容易散掉。雖然已經十年了,但似乎真應了“退伍不退色,離隊不離心”的理兒,十年前的那個畫面一直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腦海中。
那是2001年的秋天,烏魯木齊水磨溝這邊已經寒氣凌凌了。地面上一層白浮浮的酸鹽,腳踩在上面,有種微微沉陷的感覺。我們一行人在蘭班長的督導下,一邊喊著“一二三四”,一邊慢跑著……陳建個子不高,往往是排頭兵,我一般情況下就跟在他的身后。突然,他一個趔趄,我剎不住就撲撞在他的背上,于是后面的士兵一個接一個跟我一樣撞上來。這尷尬無比的一幕,正好讓李副連長看到了……我們一行迅速列隊。
李副連長嚴厲的眼神像火一樣依次燒在我們的臉上,很灼很燙,我越發(fā)有些緊張。他開始發(fā)話:“你們雷達班平時在連里很吃香,到場上就這個狀態(tài)?全體都有了——立正——跨立!”
他挨個地掃向我們的腳:“因為一根鞋帶,就讓你們這么窩囊?馬立峰,出列!”
我回完一聲“到”就三步并作兩步走地跑到隊伍前,敬禮——禮畢,然后不知所措地站立著。
“你的鞋帶為什么這樣系?”李副連長的語氣似乎有些舒緩了。我能感覺到整個隊伍的氣氛微微融和些,戰(zhàn)友們也把目光轉向了我的腳上。
我有些迷惑不解,不知道他說的“這樣”是指我哪樣了。我低下頭看去……我們總共八雙鞋子,陳建的散開了,其他人的也基本上處于半松狀態(tài),唯獨我的還是穩(wěn)穩(wěn)地扎系著。
我的胸口似乎有些兒挺起,回答到:
“報告!一,我們跑步的地方有很多帶刺的草,我不想被它們勾住我的鞋帶。二,因為我以前在跑五公里時鞋帶松掉過,我不想再讓本來跑在我后面的人因為我去系鞋帶就超過我!三,我已經習慣這樣的方法,不自覺地就這樣系鞋帶了?!?/p>
李副連長把目光投向了蘭班長:“三點鐘到連部!”六個字,短促、直接、鏗鏘,毫無半點拖泥帶水的口氣。
原本以為事情就這么過去了??墒峭砩暇蛯嬊?,班長卻開會宣布了一件事情:連部安排下周一開始調用我擔任通訊員!
于是,小小的通訊兵崗位,在班上激起,在連隊蕩開了。故事就一個版本、一句話——系緊鞋帶當干部!一個小小的細節(jié),一個多余的舉動,就這樣轉折了我的軍旅生涯,也潛在地轉折了我的人生。
相傳,佛祖釋迦牟尼曾問弟子:“一滴水怎樣才能不干涸?”弟子們冥思苦想:“孤零零的一滴水,一陣風能把它吹沒,一撮土能把它吸干,其壽命有幾何?怎么會不干呢?”……弟子們都回答不上來。釋迦牟尼說:“把它放到江河海洋里去?!币惶斓募毠?jié)只是細節(jié)而已,但是一生的細節(jié)下來,無疑將是一個神話。
我再次系緊鞋帶走進了辦公室。
(責任編輯 高云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