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冶

【摘 要】《如夢之夢》是一個“不同的人講述不同的故事”的故事，在不同的人物和事件中又夾雜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本文通過對《如夢之夢》的簡介，簡析了作品中人物的關系以及作品中運用的中國元素。

【關鍵詞】《如夢之夢》；中國風；夢

夢是什么？古今中外名人名家們都不惜花費濃墨重彩去探究“夢”的由來。何故好夢如此讓人向外而噩夢又如此令人畏懼。明知夢并不是真實的人生，可偏偏夢中的一切如此真實，猶如在睡夢中經(jīng)歷著“第二人生”。正如尼采曾經(jīng)說過，比你的夢更屬于你自己的東西，是沒有的。

我便是一個嗜夢者，我看來“在漆黑的夜晚，夢的光輝比日光還要燦爛”①。因此，賴聲川現(xiàn)實的《如夢之夢》是卻非不能錯過的作品，對這部長達七個半小時的話劇，大概只有附上了夢的魔力才能讓挑剔的觀眾們不知疲倦地如同那個做夢一般一做便是七個小時?！捌邆€半小時”活脫脫的竟像是做了個夢，不同的是，有時醒來夢煙消云散了，而這一次這個龐大的“夢”不自主的在腦海中縈繞。

話劇開始于“莊如夢的故事”。說是秦始皇在“焚書坑儒”中要把莊如夢埋了，莊如夢成了“階下囚”。是日，秦始皇下令將他處斬而莊如夢卻在香甜的睡夢中永遠沒有醒來。接著場景換成了醫(yī)院，一個菜鳥醫(yī)生在臺大醫(yī)院的第一天，所負責的五個病人中有四位死亡。她深感醫(yī)學院的訓練沒教她如何面對這些瀕臨死亡的病人，于是她去找了一位早就離家出走，遠赴印度流浪的堂妹，詢問她其他文明如何面對瀕臨死亡的病人。她得到的答案是：“讓病人說出自己的生命故事，對病人非常有益?！雹谒氡M方法想讓讓五號病人（唯一沒死的那個病人）說出自己生命的故事。

接下來的一個又一個故事像俄羅斯套頭娃娃般，打開一個發(fā)現(xiàn)里邊還藏著一個。八個小時中的演出就是個大型的故事會，一個接一個真實而又夢幻的故事被訴說著。五號病人說的第一個故事，是關于西藏游牧夫妻的故事。有一對新婚的牧羊人夫婦生活在草原上。有一天，牧羊人醒來后妻子不見了，他便開始了尋妻之路。在途中，他遇到了一個女人準備天葬她的丈夫，牧羊人幫助了那個女人，然后他們便生活在了一起，也有了子女。又有一天，突然女人和孩子因惡疾而相繼離世。此時，他被妻子溫柔的手臂從夢中搖醒，“天色晚了，我們回家吧?！钡诙€故事是關于五號病人自己，他說他的妻子是一個法國混血卻從未見過法國父親，他們的孩子得了怪病死去，而妻子也在看到自己仇人從茶館的二樓墜亡而失蹤。他便開始了尋妻之路，而這期間他也害上了不能診斷的怪病。途徑法國時，他結(jié)識了從中國偷渡而來的會繪畫的餐館女子江紅。江紅說與她一起偷渡的人都死了，只有她僥幸活著，而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因此她自己也不確定自己是否存在。有天早晨起床，江紅進入廚房，拿起一個雞蛋，打碎，倒在鍋里，滋的一聲她又坐在了床上，循環(huán)了六次以后她以為她再也走不出個循環(huán)，而第七次，蛋竟然熟了。五號病人和江紅認識后訴說了他的經(jīng)歷，江紅帶他找吉普賽人，想辦法尋找他的妻子。在吉普賽人的水晶球中他看到了妻子和諾曼底的城堡，于是他們?nèi)チ顺潜げ⒁馔獍l(fā)現(xiàn)了一幅中國女人和法國男人的油畫。據(jù)說，這個中國女人叫做顧香蘭，五號病人拋下了江紅鬼使神差的去上海找尋顧香蘭。

在醫(yī)院的重癥病床上五號病人找到了顧香蘭，身患重病的顧香蘭又向五號病人講訴了她自己的故事。她說她是一個孤兒被天仙閣的媽媽買回去調(diào)教，14歲的她便成頭牌。王德寶是絲綢店的少主，對她一見傾心，于是他和她產(chǎn)生了愛情。而法國的駐華公使杜象伯爵的出現(xiàn)打破了他們的一切美好愿望，為了找尋心目中的“自由”，她最終決定和伯爵去法國，去諾曼底的那座城堡。在離開的那天，她在茶館的二樓想和王德寶告別，不想王德寶喝下了砒霜從二樓墜亡。在法國當上了伯爵太太后，她并沒有過上以為的自由日子。后來，她學習了繪畫，并結(jié)識各個階層形形色色的朋友，開始妄圖逃離伯爵的金絲籠。意外的是伯爵在車禍中喪生，而且沒有給她留下一分遺產(chǎn)，她最終淪為了最低等的勞動者。時隔多年的某天，她發(fā)現(xiàn)雇主家的男主人照片上出現(xiàn)的人竟然是伯爵。她恍然大悟，但沒等到她報復，上天就讓伯爵得了絕癥。她在他垂死之際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伯爵在自責和驚恐中離開了人世。

舞臺此時同時出現(xiàn)三個場景和三盞射燈，在顧香蘭哀怨仇恨的眼光中，伯爵自責而終，一燈滅。在五號病人的陪伴下，顧香蘭望著他叫了聲“亨利”（伯爵名）后離去，一燈滅。在菜鳥醫(yī)生的眼淚中，五號病人關上了所有故事匣子后永遠閉上了眼睛。全場燈滅。故事終。

在我以上概括的記敘中，如果用搜索關鍵字的方法，就會發(fā)現(xiàn)短短數(shù)百字中出現(xiàn)了太多相似的字眼。而正是“巧合”把這些看起來不同人的經(jīng)歷用一條無形的線拉扯在了一起。五號病人妻子夢里與之糾纏的仇人，他的死亡現(xiàn)場在茶館二樓，死法是墜落而死，與顧香蘭的戀人王德寶如出一轍。江紅偷渡到了法國，并喜愛繪畫。顧香蘭被伯爵帶去了法國，巧合的是也喜愛繪畫。五號病人的妻子的父親也來自法國。五號病人環(huán)游世界的地點也是法國，旅行中結(jié)識了江紅，而尋妻之路的主角變成了顧香蘭。故事中還有一個情節(jié)，在諾曼底的城堡里有個“看見未來自己”的湖，顧香蘭看到的是老年的自己，而五號病人卻看到開槍的伯爵。

看完話劇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我都在琢磨這些“巧合”的意義。最容易用來解釋的，當是“宿命論”，在圍繞著五號病人和顧香蘭發(fā)生的故事中不斷出現(xiàn)著相似的情節(jié)，最后又都以“死亡”作為了最終的結(jié)尾。但不同與的其他故事結(jié)尾的是五號病人說的第一個故事，妻子最終搖醒了牧羊人，牧羊人經(jīng)歷一切生死離別僅僅是一場夢?！皦簟迸c“死亡”看似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結(jié)局。但請回憶整個話劇開場的那個“莊如夢的故事”的結(jié)局是莊如夢在自己的睡夢中死去了?！八劳觥痹诖藭r可能是一生命的結(jié)束，但也有可能是另一段“夢”的開始。“生”與“死”之間出現(xiàn)了“夢”的橋梁后，便可以用莊如夢的話去解釋“生死”：“浮生若夢，似夢非夢。浮生何如，如夢之夢”?！皦簟迸c“死亡”就像是在陷入不斷的“輪回”之中。就像幼時聽的故事“從前有座廟， 廟里有個老和尚給小和尚講故事，故事里說，從前有座廟，廟里有個老和尚在和小和尚講故事……”在這些周而復始的故事之中，無始無終，含有濃重的佛教輪回意味。在江紅七次起床煎蛋的那幕戲中，也暗示了生命的輪回?！捌叫杏钪嬲f”也能解釋《如夢之夢》的一些情節(jié)，也許顧香蘭、五號病人的妻子和江紅是不同時空的同一個人，而伯爵和五號病人也是如此。前三者女性有太多的相似經(jīng)歷，而后兩者，最有力的證據(jù)在年邁的顧香蘭對著陪伴于她身邊的五號病人叫了聲“亨利”（伯爵的名字）后咽下了了最后一口氣。另一個證據(jù)是，五號病人在“看見未來自己的湖”上看到了伯爵。

但我更加確信，無論用哪一種解釋去定論這部話劇都有“證據(jù)不足”之嫌。想必這也正是賴聲川的高明之處，他擺脫西方縝密的邏輯推理性，而且把觀眾內(nèi)心無意識建立的推理意識一一打破（例如，根據(jù)上半部線索的串聯(lián)，不禁讓我猜想五號病人的妻子這個中法混血的女子是香蘭和伯爵的后代，可后半部香蘭明明白白的說，我并無子嗣。五號病人妻子的仇人跌下樓去的橋段與德寶的自殺不禁讓我猜想五號妻子是香蘭的轉(zhuǎn)世，可下半部分我見到了在醫(yī)院的病床上躺著年邁的香蘭。）。如果為了在劇中極力想說明生命的輪回，利用嚴密的時間性，把五號病人的妻子設計成顧香蘭的女兒或者把伯爵設計成五號病人的前世，那么這場話劇給予人們的僅僅是邏輯上的推理思考，而不是對于神秘夢境和人生的沉思感悟。西方相類似主題的文藝作品與之相比，西方人的思想大多被精準的“時間感”所禁錮，把人生軌跡設計得“分秒不差”。

而賴聲川之作偏向于“中國風”，呈現(xiàn)的更多的是中國元素。首先是中國古代的道家思想。第一個故事便是莊如夢的故事，“莊生曉夢迷蝴蝶”，這幾乎是中國古代文學史上最出名的一場夢。③也就是在伊始之初就把中國文化中的道學融入其中，并且把觀眾引入了那個“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周與”的哲學命題之中。其二是佛家思想，雖然佛教并不起源于中國，但在中國的宗教文化中，佛教擁有極為重要的地位。賴聲川曾經(jīng)提到，在參加佛法研習營的途中，他又一次拜讀了《西藏生死書》，并且突然間被書中內(nèi)容所迷住了。索甲仁波切在書中教給醫(yī)生了“自他交換”的修行。作者說，如果這太難起碼可以坐在瀕臨死亡的病人身邊，聽他說故事。面臨死亡是人生最特殊的時刻，病人通過敘述自己的故事會得到意想不到的智慧，為自己的聲明整理出一種構(gòu)架。④可以說是這本書激發(fā)了賴聲川的靈感，他汲取了佛家關于輪回轉(zhuǎn)世之說和《西藏生死書》中提到的“自他交換”等內(nèi)容，進行加工，最終架構(gòu)出了龐大的《如夢之夢》。第三，《如夢之夢》像是賴聲川揮毫潑墨所做的一幅山水巨作。而山是否是山，水究竟是否是水，便是見仁見智之事。所有對作品的解讀便是觀眾自我話語的建構(gòu)，與賴聲川毫無關系。他永遠微笑著，再也不會給任答案。

注釋：

①（美）詹姆斯·米勒.?？碌纳缾塾鸞M].上海世紀出版社，2005：100.

②賴聲川.賴聲川的創(chuàng)意學[M].中信出版社，2006：29.

③貢方舟.夢文化[M].中國經(jīng)濟出版社，2013：1.

④賴聲川.賴聲川的創(chuàng)意學[M].中信出版社，2006：34，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