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項目:
本文系“中央高?;究蒲袠I(yè)務費專項資金”資助(supported by“the Fundamental Research Funds for the Central Universities”)以及江南大學2011年自主科研計劃項目“譯語語言文化經(jīng)典化研究”(項目編號:JUSRP211A79)成果之一。
薩克雷是英國19世紀批判現(xiàn)實主義小說家,其代表作為《名利場》,講述的是女主人公想盡一切辦法想進入上流社會的故事,描述了這位小資產(chǎn)階級人物形象的種種遭遇,細致入微地刻畫了形形色色的寄生蟲和權(quán)勢者,對當時英國門第森嚴和金錢統(tǒng)治的冷酷社會現(xiàn)實進行了揭示。通過辛辣的筆調(diào),將封建貴族和資產(chǎn)階級及其追隨者的趨炎附勢、為非作歹的種種卑劣行徑和崇尚浮華、爾虞我詐的陰暗心理鮮明地展現(xiàn)出來,呈現(xiàn)給讀者一幅19世紀英國上流社會蘊涵諷刺意味的生活畫卷。恩格斯曾經(jīng)指出,薩克雷的這部作品在當時英國小說當中是較為優(yōu)秀的作品之一,有著不可辯駁的藝術(shù)魅力、文學價值和文化歷史意義。
一、文化語境中的文學經(jīng)典復譯
(一)文化語境對楊必譯本的操縱
關(guān)于意識形態(tài),學術(shù)界對意識形態(tài)和翻譯二者的關(guān)系進行了研究,認為意識形態(tài)能夠從多個方面對翻譯產(chǎn)生影響,其中有翻譯文本和翻譯策略的選擇。20世紀中葉,前蘇聯(lián)文藝界流行的社會主義現(xiàn)實主義觀念引入中國。這一文學觀念中政治意識形態(tài)占據(jù)主導地位,文學藝術(shù)為政治服務,喪失話語權(quán)。很多英美作家的作品能夠出版的原因要么是被馬克思、恩格斯贊揚肯定過,要么是其創(chuàng)作手法為現(xiàn)實主義方法,具有反封建的思想內(nèi)容;要么是作品揭露和批判了資本主義制度殘酷腐朽的一面;這些作品都帶有鮮明的政治傾向。而《名利場》能夠出版,就是要得益于馬克思和恩格斯的肯定和贊揚。在寫給拉薩爾的信函中,恩格斯指出:“如果那些文學作品沒有藝術(shù)價值,沒必要費精力閱讀,有幾本我讀過的英國小說,是較為優(yōu)秀的,比如說薩克雷的《名利場》,雖然有些有著很高的藝術(shù)魅力、文學價值和文化歷史價值,也沒能夠深深地吸引我?!瘪R克思在對薩克雷、狄更斯等進行評論時指出:“這些現(xiàn)實主義作家將政治和社會的真相用逼真而動人的文筆揭示出來,就算是將政治家、政論家和道德家加起來,也比不上他們所揭露的多?!?/p>
20世紀50年代初,我國對于外國文學的研究還處于起步階段;國內(nèi)政治形勢和前蘇聯(lián)的影響使我國文藝界對薩克雷的認識有著較大的限制,使得人們更為關(guān)注其作品的有關(guān)政治傾向的思想內(nèi)容,同時評論界還指出了薩克雷不徹底的革命性,強調(diào)了他對資本主義的維護和妥協(xié)。楊絳對其有過這樣的評論:“他對貴族充滿不屑,也會對其進行制度上的反對;但是他同狄更斯不同,沒有改革的熱情,同時認為小說家不應當在作品里宣傳政治。”流行某一時代的翻譯取向是該時代主流詩學的必然要求,也是重要內(nèi)容之一,而這種取向?qū)τ诰唧w翻譯策略的選取有著很大的影響。從五四運動到改革開放前,譯者和讀者一方面受到民族中心主義的影響,另一方面又有著強烈的民族自尊心,使得在翻譯和閱讀作品時以本國文化為中心,從而造成這一時期盛行歸化翻譯法。
(二) 文化語境對彭長江譯本的操縱
目前,各種類型的意識形態(tài)逐漸出現(xiàn),但是我國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一直沒有發(fā)生變化,一直都是奉行富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在“文革”結(jié)束后,薩克雷這一批判現(xiàn)實主義大師在文學界受到了極大關(guān)注。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我國出版的關(guān)于國外文學大家的作品中都對薩克雷及其作品予以了關(guān)注。從1990年到2004年,國內(nèi)出現(xiàn)的《名利場》的譯本多達20多個,同時國內(nèi)各大出版社也請人翻譯這部作品,以作為世界名著出版發(fā)行。原文寫道:“Yes,this is Vanity Fair, not a normal place certainly, nor a merry one, though very noisy.”這句話楊必翻譯為:“是的,這就是所謂的名利場,這里是十分熱鬧的地方,然而卻有著道德的淪喪,根本沒有什么快活可言?!?/p>
而彭長江對此的翻譯是:“不錯,這里是一個虛幻的所在,不是正人君子該去的地方,這里沒有快樂,雖然是熱鬧的?!苯馕觯河捎趪鹊牟顒e,年代的不同,價值觀必然有所差別,從而有著不同的對事物的認識和判斷。在翻譯文本中,我們很容易發(fā)現(xiàn)這種不同。楊必、彭長江二人對“名利”一詞有著不同的理解,從而是其翻譯策略也有所差異。在譯本前言中,彭長江指出,“名利”不能夠?qū)anity Fair全部含義概括出來;在中國人看來,“名利”是同做官、經(jīng)商、著書立說這些東西相聯(lián)系的;換句話說,中國人追求名利的一定是在從事一項職業(yè),一項正當?shù)穆殬I(yè),雖然采取的手段會千差萬別,但是不會把賭博、嫖娼、生孩子、男婚女嫁這些事情視作追名逐利;而且在中國人看來,名利同虛幻并不是同義詞。隨著中國社會生活水平的提高,使得很多地方成為所謂的名利場;《東方新聞網(wǎng)》有過這樣的評論:18世紀歐洲人所追捧的名利,剛開始來到中國的時候羞羞答答的,逐漸開始流行,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取得一定的社會地位。在世界范圍內(nèi),中國日益成為最大的名利場。日益繁榮的名利場是中國時態(tài)的組成部分。
例如:“PS:Miss Sharp accompanies Miss Sedley. It is particularly requested that Miss Sharps stay in Russel Square may not exceed ten day.”這句話楊必翻譯為:“附言:夏潑小姐打算同特笠小姐一起來。夏潑小姐待在勒賽爾廣場的時間最多是10天。”彭長江翻譯的是:“又及:夏普小姐陪同賽得利小姐到府上來,并且夏普小姐不會在拉塞爾逗留超過10天的時間?!苯馕觯骸皾姟弊痔N涵著貶義色彩;而“普”字則是一個中性詞??梢姡瑢τ诶砑有袨榈恼J識和判斷的不同,會造成翻譯策略的不同選擇。楊絳有過這樣的評論:在薩克雷的筆下,利蓓加這一人物形象是缺乏信仰,沒有仁愛之心的人,應當受到人們的鄙視和唾罵。在發(fā)表于1965年的《論薩克雷的創(chuàng)造道路》的文章中,朱虹認為利蓓加是一個女騙子,她一無所有,依靠姿色和詭計混世。而20世紀80年代后,范存忠在他的作品中肯定了利蓓加這一女性人物形象,強調(diào)了她積極樂觀、勇于反抗的一面。而程紹雨在自己對利蓓加進行評論的論文中,對于利蓓加的行為更是大加贊揚。在譯本前言中,彭長江也沒有對利蓓加進行一味的批判,而是對其進行了帶有同情和憐憫意味的評述。
二、伽達默爾闡釋學翻譯觀下的楊必譯《名利場》
(一)翻譯的歷史性
翻譯同社會歷史背景有著密切聯(lián)系,有著社會歷史性;社會歷史條件、文化特征以及意識形態(tài)的差別會造成譯者翻譯策略、翻譯傾向以及審美傾向的不同。伽達默爾提出了翻譯的原則,即歷史性原則,主張譯者進行文本的選擇時必然會受到時代的影響和個性特點的制約,尤其是在翻譯文學作品時。這是因為只有當作品的主題深刻地反映社會時,才能夠獲得更多的認可。楊必沒有太多的翻譯作品,而對薩克雷這部作品的翻譯是在建國初期完成的,關(guān)注了資本主義國家的現(xiàn)實批判精神,反映了我國當時的社會主義政治形態(tài),所以其文本有著明顯的歷史性。另外,當時的翻譯思潮也影響了這部小說的翻譯。矛盾認為:“優(yōu)秀的翻譯者既要閱讀外國文字,而思維和想象的展開必須借助于本國的文字;這樣才能夠擺脫原文語法、詞匯的束縛,能夠讓譯文既以純粹的本國語言來呈現(xiàn),又將原作的內(nèi)容和風格進行忠實的傳達。”楊必開始對大作家的名著進行翻譯,受到了同時代翻譯家傅雷的影響,并經(jīng)過老師默存的推薦,開始著手翻譯薩克雷的Vanity Fair,最終將其定名為《名利場》,并廣受歡迎??梢钥隙ǖ恼f,楊必的翻譯行為是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進行的,是以主體的需求為動機,對客觀文本進行再闡釋的創(chuàng)造性活動,其譯本傳情達意,是創(chuàng)造性翻譯的代表。
(二)翻譯中的視閾融合
翻譯是指譯者在跨文化語境中,將自己的視閾同源語文本的視閾融合起來,從而形成新的視閾,并用目的語將這些新的視閾表現(xiàn)出來,形成固定下來的文本形式的全過程。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譯者也是讀者,他需要對原文本進行深刻的理解,然后才能夠進行翻譯,形成新的視閾,實現(xiàn)原文視閾和譯者視閾的結(jié)合,而且要實現(xiàn)歷時性和共時性的雙重結(jié)合。在這種雙重結(jié)合的過程中,現(xiàn)代和過去、譯本和原文本、譯者和原作者形成了一個整體,一個無限有機的整體,豐富和延展了原文視閾。翻譯這一創(chuàng)造性活動實際上正是體現(xiàn)了原文本開放性以及譯者闡釋的多元化。在楊必的譯本中,語言形式、性別視閾以及文化視閾的融合是視閾融合的三個主要表現(xiàn)形式。
楊必譯本的《名利場》采用了達意精確的詞匯和多樣化的句式,在翻譯過程中,楊必非常注重選詞的精確性,實現(xiàn)了中英文表達的自由轉(zhuǎn)換,生動而傳神。17世紀,作家約翰·班揚在《天路歷程》首次提出了Vanity Fair,其意義是墮落天使用于引誘耶穌犯罪的集市。將Vanity Fair作為小說的題目來使用,是出于一種對基督教價值觀的贊同和肯定。伍光建將這個題目翻譯為《浮華世界》,這樣一來就不再具有原文的宗教文化內(nèi)涵?!剁R花緣》這本清代的章回體小說第一次提到了“名利場”一詞,在這部書中蘊涵了佛教輪回的觀念。而楊必用這個詞語來翻譯Vanity Fair,實現(xiàn)了中西方宗教文化的有機融合。此外,文化意象的轉(zhuǎn)換和融合是楊必翻譯中文化融合最主要的體現(xiàn)方式。
三、結(jié) 論
翻譯需要不斷地進行優(yōu)化創(chuàng)新,再次翻譯文學經(jīng)典作品一方面是出于對藝術(shù)的追求,另一方面是對完美譯文的向往。不同社會歷史下的譯者受到的制約的多方面的,既有來自歷史條件的,也有來自文本和意識形態(tài)的。而讀者群體的多元認知結(jié)構(gòu)和多元價值觀也會深刻地制約著翻譯策略的選擇。英漢文化存在的差異是普遍的,所以翻譯不僅要解決語言層面的問題,也要解決文化層面的問題。在進行英漢互譯時,譯者要精通兩種語言,同時還要對中西方文化背景及其差異有充分的認識,對原文內(nèi)涵進行深刻的解讀,然后采取恰當?shù)姆g技巧,翻譯出優(yōu)秀的譯文。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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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王東風.一只看不見的手——論意識形態(tài)對翻譯的操縱[J].中國翻譯, 2003(05).
[作者簡介]
張蔚(1974— ),女,江蘇無錫人,江南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上海外國語大學在讀博士,主要從事應用語言學和翻譯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