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鋒
摘 要:關于人性的善惡之辯自戰(zhàn)國學術分天下裂始就有,貫穿于中華民族數(shù)千年的文明發(fā)展歷程,成為中國哲學或思想界論爭的基本命題。先秦是人性論的繁盛時期之一,儒、道、墨、法等皆提出了自己對人性問題的看法,在眾多人性理論探討中,以儒家人性學說對后世的影響最大,但同為儒家大師的孟子和荀子,在關于人性善和人性惡的觀點上卻不盡相同,二者均對人性作了較為系統(tǒng)的闡述,具有合理的成分,但是由于生活時代的局限性,其對人性的認識從根本上說是片面的,要正確的認識和科學的評價二者的人性學說,就應當以馬克思主義實踐觀進行理性分析。
關鍵詞:馬克思主義;實踐觀;孟子;荀子;人性論
中圖分類號:B0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3)09-0041-03
人的本性源于什么,究竟是性善還是性惡?自西周初年人性觀念萌發(fā)起,便貫穿于中國哲學史的發(fā)展歷程中,直至今日關于人性善惡問題的爭論、研討仍未中斷?!靶韵嘟?,習相遠也”,孔子最早提出了關于人性的命題,指出人具有相近本性,雖未明確指出性善性惡, 但實質(zhì)上也包含了性善性惡兩種可能。儒家的后來者,以此為基本展開對人性善惡的探討,其中最具典型理論意義的當屬孟子荀子的性善論與性惡論。有學者認為孟子代表儒家的左翼,荀子代表儒家的右翼,雖然概括的過分簡單化,但頗能體現(xiàn)孟子和荀子以孔子對人性認識為基礎對各自學說的發(fā)展。本文試圖通過孟、荀二人對人性善惡的判斷以及對其理論基礎的簡述,進而以馬克思主義實踐的觀點對人性問題做了進一步的思考。
一、孟子“性善論”的簡述
在中國哲學的人性論史中,第一個提出人性善的是孟子,性善的觀念是他教育學說的出發(fā)點和歸宿。他以一種善意、樂觀的心態(tài)看待人生,相信社會中的人具有自我完善的能力,寄希望于每個個體心中仁義禮智的自我擴充。
孟子通過分析人們看到小孩掉到井里時的驚懼、同情反應,指出這種同情心,并不是為了親近、討好這小孩子的家人,也不是要在街坊鄉(xiāng)鄰中博得好名聲,更不是討厭小孩子的哭叫聲,而完全是從人天生的本性中發(fā)出來的,由此孟子認為,人和其它動物是有區(qū)別的,其本質(zhì)在于性的不同,即人性和獸性的不同,表現(xiàn)為在人所屬的社會生活中有自覺的道德觀念,來維系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他指出人性是善的,“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1]?!本拖袼吞幜饕粯?,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人性之所以為善,是因為人有“四心”——“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2]”進而衍生出“四端”:“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3]”人生的任務就是通過學習和修養(yǎng),把這“四心”或“四端”開發(fā)出來,發(fā)揚起來,使之成為“四德”,即“仁、義、禮、智”。而這四心是與生俱來的,是上天賦予的。既然人性是相同的,且是善的,那么應該“圣人與我同類。[4]”“人皆可以為堯舜。[5]”但是為什么在現(xiàn)實生活中人有善惡之分呢?孟子指出,之所以有的人是善人,是因為在后天的生活中能夠保持和發(fā)展人的本性,而有的人在后天生活中不注意“立心”、“養(yǎng)心”、“養(yǎng)性”喪失了人的本性,所以淪為與禽獸無異的惡人。也就是說,人的本性是好的,人變壞是外部環(huán)境影響的結(jié)果。
二、荀子“性惡論”的簡述
荀子是中國古代哲學史上,第一個明確的系統(tǒng)的提出“性惡論”的人性思想的哲學家。荀子則以一種冷峻的目光審視人生,懷疑人具有自我完善的能力,寄希望于社會禮義、法度等外在約束力塑造。
在荀子看來,人性的本質(zhì)無善可言,他不承認有先天的道德觀念,認為禮義辭讓等行為準則,并非是人本性中先天固有的,而是后天形成的,向外學習而有。“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6]”]這既是荀子“性惡論”開宗明義的宗旨,也是其最終的結(jié)論。荀子認為,人生而好利而多欲:“饑而欲食,寒而欲暖,勞而欲息,好利而惡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之也,[7]”“夫人之情,目欲綦色,耳欲綦聲,口欲綦味,鼻欲綦臭,心欲綦佚,此五綦者,人情之所必不免也。[8]”也就是說人生的過程就是不斷產(chǎn)生欲望的過程,“欲多”而“物寡”正是“惡”的根源所在。荀子說:“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順是,故爭奪生而辭讓亡焉;生而有疾惡,順是,故殘賊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順是,故淫亂生而禮義文理亡焉。[9]”荀子認為如果處理不好欲求無限而物質(zhì)相對有限的矛盾,任期自然發(fā)展,而不加限制則會導致人與人之間的斗爭和社會的混亂。同時他進一步闡述:“凡人之欲為善者,為性惡也。夫薄愿厚,惡愿美,狹愿廣,貧愿富,賤愿貴,茍有之中者,必不及于外。[10]”荀子提出作惡是人的本能,然則,在現(xiàn)實的社會傳承中,辭讓忠信,禮義文理并非蕩然無存,惡的人性亦沒有致使人與人之間無情的爭奪和殘暴淫亂的橫流。荀子指出雖然惡是人的本性,但與此同時人也有向善、求善的愿望的,通過后天的自省、節(jié)制、磨礪才能“為天下貴”。人通過不斷地堅持學習,所以能夠達到棄惡從善效果,這也正是人類得以生存,文明得以延續(xù)的原因。
三、正確認識和評價孟子荀子的人性論,應當運用馬克思主義實踐進行理性分析
所謂人性,顧名思義,就是指人類所特有屬性和一般特征,能夠把人同其它動物區(qū)別開來的質(zhì)的內(nèi)在規(guī)定性。在人類思想史上,馬克思第一次對人的本質(zhì)作出科學界定:“人的本質(zhì),并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xiàn)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11]”他指出要成為真正的人,還要看能否在人的自然屬性基礎上獲得社會屬性,強調(diào)人的社會屬性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根本,是人的本質(zhì)屬性。
盡管孟子、荀子二人都在一定程度上對人性作了較為系統(tǒng)的闡述,具有合理的成分,都承認人的本性是客觀存在的,人的欲望是不可去除的,但是由于生活時代的局限性,其對人性的認識從根本上說是片面的,像其它馬克思主義出現(xiàn)以前的思想家一樣“只是從客體的或者直觀的形勢去理解,而不是把它們當做人的感性活動,當做實踐去理解,不是從主體方面去理解。[12]”在對待孟子的“性善論”和荀子的“性惡論”的學說時,我們應該以馬克思主義實踐的觀點對其進行理性分析。
(一)正確把握孟子的人性論,需要克服唯心主義的先驗論
孟子在關于人性的認識方面,雖然也意識到人性的“善”、“惡”與后天的學習、教化有關,但在追探“人性”根源的產(chǎn)生而言最終還是把“善”、“惡”當成了人與生俱來的本性。他認為人性是一種先天的東西,并不是在對客觀世界的實踐的過程中造就的——“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13],同時也借告子之口說“生之謂性”[14]??梢砸姡献訉ⅰ叭诵浴碑斪魇且环N人在沒有進行社會實踐的情況下所具有的本能,提前存在于人們意識中的先驗的東西。
馬克思主義認為人的本質(zhì)應從人的本質(zhì)屬性——社會屬性揭示出來——人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而這一切的社會關系是在勞動或?qū)嵺`的基礎上產(chǎn)生的,這決定了人與社會密不可分。我們?nèi)诵灾械摹吧啤薄ⅰ皭骸睂嵸|(zhì)上人類社會性的體現(xiàn),是在社會關系作用下的產(chǎn)物。一個脫離了人的社會性、斷絕了人的社會關系的人,是很難稱其為人的,更談不上所謂的“善”與“惡”,正所謂“洪荒無揖讓之道”。
如果把“善”、“惡”,這種思維、意識范疇中的概念,當作是人們所固有的一種既定的特性,看成一開始就和存在、自然物質(zhì)世界相對立的東西,在前后順序上先于實踐,是道德的前提,且在生活中支配著我們的行為,這種所謂的“邏輯”是錯誤的,把人性中的善惡和在社會實踐結(jié)成的社會關系間的認識本末倒置了。那么“如果進一步問:究竟什么事思維和意識,他們是從哪里來的,那么就會發(fā)現(xiàn),它們都是人腦的產(chǎn)物,而人本身是自然界的產(chǎn)物是在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中并且和這個環(huán)境一起發(fā)展起來的[15]。”我們應該清楚的認識到,人的善惡觀念不是研究的出發(fā)點,而是社會實踐的結(jié)果:這種觀念不是應用于人的社會生活實踐,而是從人的社會實踐中抽象出來的。毋庸置疑,言人性的存在是以道德的存在為前提的,善惡這個范疇是與人的倫理道德聯(lián)系在一起的,是道德判斷、道德評價的結(jié)論,善即是符合某種道德,惡即是違背某種道德。如果沒有道德主體的人,那么善惡的分別也沒有了意義,離開了道德,善惡也就無從界定,“事實上,世界體系的每一個思想映像,總是在客觀上受到歷史狀況的限制,在主觀上受到得出該思想映像的人的肉體狀況和精神狀況的限制?!?/p>
(二)正確把握荀子人性論,需要以人的社會屬性為基點
荀子的“性惡論”學說中則過分側(cè)重強調(diào)的是其質(zhì)樸和自然本性的一面,他所謂是“人性”指的是“生之所以然者謂之性”[16],說自然屬性是人的基礎,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本質(zhì),人生而具備的本能中并無禮義綱常,而且進一步指出這種所謂的“人性”是“天之就也,不可學,不可事[17]”的,那些在后天實踐生活中習得的道德行為都是以自然屬性為前提的,是“人性”的衍生和發(fā)展,并非真正的“人性”——“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18],“性者,本始材樸也。偽者,文理隆盛也。無性則偽之無所加”[19],因此他認為人的社會屬性之于人的本質(zhì)而言是“偽”的,從而否定人的社會屬性才是人的本質(zhì)屬性。
通常而言,馬克思主義視閾下人有兩種屬性,即人的自然是屬性和社會屬性,人是兩種屬性的統(tǒng)一,與此相對應的“人性”也應當包括自然是屬性和社會屬性兩個方面的內(nèi)容。馬克思主義哲學雖然承認人的自然屬性,認同這是人的類本質(zhì),但其理論更注重人的社會屬性,強調(diào)人的社會屬性才是人的本質(zhì)屬性。
人的食欲、性欲、生存欲等自然屬性是與一般動物所共有的,從這一屬性看,根本無法區(qū)分作為高級動物的人與其他動物相比較為而突顯出來的特性。顯然,荀子這種樸素的唯物主義觀,“把人的本質(zhì)理解為‘類,理解為一種內(nèi)在的、無聲的、把許多個人純粹自然地聯(lián)系起來的普遍性[20]”的認識是片面的,不科學的。馬克思主義則立足人類社會或社會化的人類,指出“有意識的活動把人同動物的生命活動直接區(qū)別開來”[21]。又進一步說明人作為“有意識的類存在物”是“通過實踐創(chuàng)造對象世界、改造無機界[22]”來實現(xiàn)的。因此,正是在改造對象世界的實踐過程中,人才真正證明自己是有別其它動物的存在。實踐活動是人和動物的最本質(zhì)的區(qū)別,也是產(chǎn)生和決定人的其他所有特性的根據(jù)。而孟子和荀子在對人性進行探討時,卻忽視了社會實踐隊人性的決定作用,所以他們所提及的“人性”不是真正的人性而是“抽象的人”基礎上的抽象人性,不能揭示人的社會本質(zhì)。離開人的社會性,人性無法從善或惡的觀點去認識,抽象地去談性善或性惡都是不對的。離開人的社會性和階級性抽象地去談人性,必然陷入歷史唯心主義的泥潭。
馬克思主義認為,人的本質(zhì)界定為:人是基于某種需要在一定的社會關系中、在所從事的實踐活動過程中不斷生成的歷史存在物,即為我的、自覺的、社會性的實踐活動過程中的生成物。所以在把握人性善惡時,必須以生活實踐為起點。人來到這是世界之前乃至之初,并未進行自由自覺的社會實踐,不光是身體赤條條不著牽掛,而且每個人的大腦里也是干凈的像一張白紙,根本不存在任何所謂的善惡的觀念,若脫離了以實踐為基礎結(jié)成的社會生產(chǎn)關系,單純的、抽象的談“人性”是不科學的,我們既不符合馬克主義實踐觀,陷入唯心主義的沼潭,也無從正確把握“人性”的實質(zhì)。
若非要給其一個定性,與其在人性善惡上爭論不休,不如根據(jù)馬克思主義中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說人性本身是蘊有“惡”、“善”的矛盾體,人在慢慢與社會其他成員結(jié)成關系,相互作用中受到社會屬性的引導和制約,這個過程中,“人之初”時那種善惡平衡的狀態(tài)被打破,出現(xiàn)了傾斜,當在人們內(nèi)心中的善良戰(zhàn)勝邪惡時,便成為了善人;當在人們內(nèi)心中的邪惡壓倒善良時,便成為了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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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