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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瓦戈的庸常
——論帕斯捷爾納克的《日瓦戈醫(yī)生》

2013-04-12 03:56:20陳祥波
關(guān)鍵詞:日瓦戈帕斯捷爾納克婚外戀

徐 振,陳祥波

(1.四川大學(xué)(望江校區(qū))文學(xué)與新聞學(xué)院,四川成都610064;2.湖北民族學(xué)院文學(xué)與傳媒學(xué)院,湖北恩施445000)

日瓦戈的庸常
——論帕斯捷爾納克的《日瓦戈醫(yī)生》

徐 振1,陳祥波2

(1.四川大學(xué)(望江校區(qū))文學(xué)與新聞學(xué)院,四川成都610064;
2.湖北民族學(xué)院文學(xué)與傳媒學(xué)院,湖北恩施445000)

本論文重點討論《日瓦戈醫(yī)生》中拉拉和日瓦戈的婚外戀、拉拉情感的三個發(fā)展階段和日瓦戈的軟弱性。小說淡化了婚外情“庸俗”的一面,故而研究者對日瓦戈和拉拉的出軌行為也傾向于做詩意的闡釋。然而,眾多研究者只是將研究聚焦于拉拉和日瓦戈的愛情,有意避開拉拉情感發(fā)展三階段的前兩個階段,沒有看到拉拉和科馬羅夫斯基在一起時所獲得的少女的虛榮心的和情欲的雙重滿足,也忽略了拉拉同安季波夫結(jié)為夫婦的經(jīng)歷。另外,不少研究者依據(jù)小說結(jié)尾處“日瓦戈的詩作”中的第一首詩“哈姆雷特”來比擬日瓦戈的情況,認為日瓦戈具有哈姆雷特式的屬性,然而根據(jù)文本中內(nèi)容,日瓦戈和哈姆雷特除了出身幾無相似之處,日瓦戈則毫無行動的意識,他更像一位想遁世而不得的隱士。因此,奧德賽或者哈姆雷特式之類的標簽不適用于軟弱的日瓦戈醫(yī)生。

日瓦戈醫(yī)生;婚外戀;哈姆雷特

帕斯捷爾納克雖出身高雅之家,卻生不逢時,做了“時代的俘虜”[1]。他的人生符合詩人的人生慣常路徑:先是由于天賦的異稟而造就了詩名遠播得以木秀于林,之后因為一部小說《日瓦戈醫(yī)生》被迫卷入一場大國意識形態(tài)的爭斗漩渦中無法抽身,因為這一政治事件的巨大打擊,不久郁郁而終,等到政治的因素逐漸消解,人們重又想起俄國文化史上的這一巨匠,于是又開始紛紛褒美,詩人當年的寂寞苦悶和遭受的口誅筆伐今日一變?yōu)轷r花掌聲乃至于被俄羅斯本土授予“后革命時代最偉大的俄國詩人之一”[2]這種光榮稱號??上В@種種榮光和桂冠詩人已無福消受,他帶著滿腔的屈辱和悲傷過早地離開了人世。

帕斯捷爾納克以俄羅斯詩人和知識分子的身份為后人尤所敬重,在美國他卻是以他的長篇小說《日瓦戈醫(yī)生》以及在蘇聯(lián)的政治抵抗而聞名[3]??梢哉f,帕斯捷爾納克生前在蘇聯(lián)遭受的種種不公正待遇和在西方世界受到的歡迎都是因為《日瓦戈醫(yī)生》,這部小說既成就了他的榮耀也成為他的夢靨。

有論者認為“這部小說講述并反思一位奧德賽式的男人穿行在俄國歷史中40年的歷程。從1903年始,其時主人公還只是帝俄時代的一個男孩,到1929年,他失去了家人、所愛的女人和朋友們,最后在斯大林時代莫斯科擁擠的大街中心心臟病突發(fā)而死去。在結(jié)尾處,也就是1945年,日瓦戈的思想通過記載在筆記本上的散文和詩歌得以延續(xù),在他兩位朋友的心靈中得以復(fù)活,為希望之光所照亮”[4]。其實,日瓦戈醫(yī)生的人生旅途毫無荷馬史詩中的英雄主人公那般波瀾壯闊,或者說日瓦戈醫(yī)生根本不能算是奧德賽式的男人,他雖有一個忠貞的佩涅洛佩式的冬妮婭,但是很可惜,他的愛情卻流溢到了另外一個女人身上。若是對日瓦戈和拉拉的愛情進行一個社會學(xué)式的界定,那就是婚外戀。而婚外戀作為人類社會生活中的一種現(xiàn)象,一直就受到文學(xué)家的青睞。且婚外戀的母題在文學(xué)史上也極為普遍,包法利夫人和羅道爾弗、萊昂的婚外情、安娜·卡列尼娜離開卡列寧投入沃倫斯基的懷抱、查特萊夫人和梅勒斯的性愛,以及《紅字》等眾多世界文學(xué)名著中均不乏婚外戀的身影。現(xiàn)實生活中的婚外戀往往要背負道德的評判和良心的譴責(zé),而在文學(xué)的國度,上述名家筆下的婚外戀者收獲到的往往是讀者的認可和評論家的贊揚(當然,反對者與批評者也大有人在)。

(一)

帕斯捷爾納克以詩意的手法對日瓦戈的婚外戀進行了處理,將日瓦戈和情人拉拉在瓦雷金諾的美好時光寫成至愛純美,但是任憑作者如何妙筆生花,婚外戀的實質(zhì)是不容抹殺的。因為作者有意將日瓦戈的愛情重心放在拉拉身上,故而冬妮婭反倒退居二線,和日瓦戈堪稱青梅竹馬的賢妻良母在日瓦戈婚外戀的陰影中度過余生。

拉拉是有夫之婦,作為日瓦戈的情人,她并不單純。拉拉的情感之路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她和科馬羅夫斯基的肉欲??岂R羅夫斯基是裹在衣冠中的種畜,他身體健壯、神態(tài)傲慢。他先是勾引了拉拉的母親吉沙爾太太,這兩人的風(fēng)流韻事定然為裁縫店的一干人所知曉,所謂“她的寶貝兒”、“獻媚的情人”、“水牛”、“色鬼”[5]23無一不表明大家對兩人的關(guān)系心知肚明,盡管兩人總還要遮遮掩掩。

拉拉是一個早熟的少女,不可避免,勢必成為科馬羅夫斯基的獵取目標。后者利用陪拉拉跳華爾茲,參加假面舞會等各種機會獻殷勤博得拉拉的歡心,并乘機占有了她,雖然姑娘也悔恨自己早早地就成了法國小說里的墮落女人,但是她“自己也感到愜意”,因為“這個論年齡可以作為父親、容貌已經(jīng)開始禿頂?shù)哪腥耍@個在集會上受歡迎、報紙上也常提到的人,居然在她身上花費金錢和時間,把她稱作女神,陪伴她出入劇場和音樂會”[5]46,少女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另外“夜里的癲狂”[5]69讓她陷入了情欲中而不能出來。

當吉沙爾太太終于知曉科馬羅夫斯基和拉拉的奸情后,痛不欲生,錯把碘當做砒霜想服毒自殺,但是她的這種行為招致的不是同情,反而是“騷貨太太”和“過時的貞潔”這類辱罵,直到這場鬧劇收尾,科馬羅夫斯基和拉拉始終配合默契,兩人同謀上演一出啞劇,結(jié)果圓滿收場。當拉拉日漸成熟自覺,開始厭倦痛恨科馬羅夫斯基這個無恥的男人時,她邁向了情感之路的第二階段。

拉拉是一個有心計的少女,她發(fā)現(xiàn)自己對年少英俊的安季波夫產(chǎn)生影響后便不自覺地利用這種影響,而后者“已經(jīng)知道自己發(fā)狂地愛著她,知道在自己的生活中已經(jīng)別無選擇了”[5]50。拉拉為成就與安季波夫的婚姻,不惜開槍震懾科馬羅夫斯基,客觀上達到了使后者不敢輕舉妄動小看自己的目的,其后又以退為進促使安季波夫盡早同自己結(jié)婚。在新婚之夜,安季波夫“既登上了幸福的頂峰,也沉入了絕望的深淵。”拉拉坦率承認過往和科馬羅夫斯基的關(guān)系讓他跌入萬丈深淵,第二天,他變了一個人[5]94。此后,便是外表平靜的“相敬如賓”實則暗流洶涌的夫妻生活。終于,安季波夫認識到自己心中懷有的對拉拉的感情并非愛情,毅然決然離家參軍去了。拉拉的生活軌跡再次改變,她取得護士資格后踏上了隨軍服務(wù)和尋夫的道路。在尋找丈夫的過程中,她迎來人生情感的第三階段:遭遇日瓦戈醫(yī)生。

拉拉的情感經(jīng)歷算得上是情繞歧路,她第一段有性無愛的經(jīng)歷使她自己認識到因為受了科馬羅夫斯基的引誘,她自認為成了有污點的人,這成為她心靈上一生的負擔(dān)。而正是這一點直接造成了她與安季波夫情感的不和諧。拉拉的愛情直到遇見日瓦戈才真正被喚醒。

如果說拉拉是日瓦戈的繆斯女神[6],那么瓦雷金諾就是日瓦戈的赫利孔。與喧囂動蕩的俄國歷史時空相比較,瓦雷金諾不愧是日瓦戈的福地,日瓦戈前往瓦雷金諾的目的正如桑杰維亞托夫所言,這是一種“人對土地的某種向往,用雙手養(yǎng)活自己的理想”,這種理想很美,但是也“太天真,太田園式”,“有點烏托邦味道,太手工業(yè)方式了”[5]258。當他和冬妮婭生活在瓦雷金諾時,他們過著勞動、閱讀和寫作的詩意生活,他發(fā)自內(nèi)心地?zé)釔壑匀缓蜕睿骸拔蚁矚g在清晨時分或冬日黃昏,手里舉著一盞微弱得馬上就要熄滅的燈,去揭開地窖的小門。門剛一打開,一股根莖、泥土和雪的溫暖氣息便撲面而來?!保?]276他有追求人生不朽的崇高理想:“我多想在履行職務(wù)的同時,即農(nóng)業(yè)勞動或行醫(yī)的同時,醞釀具有永恒價值的東西,寫一部科學(xué)著作或藝術(shù)作品啊?!彼非笳嬲\厭惡虛假:“什么東西妨礙我任職、行醫(yī)和寫作呢?我想并非窮困和流浪,并非生活的不穩(wěn)定和變化無常,而是到處盛行的說空話和大話的風(fēng)氣?!保?]281也正是因為他崇尚真諦,故而他注定要與瓦雷金諾之外那個虛偽的世界格格不入。日瓦戈在瓦雷金諾鑒賞普希金的詩歌,聆聽夜鶯的歌唱,這是一個詩和藝術(shù)的世界,唯一不足的是愛的缺失,雖然有冬妮婭陪伴在他左右,不過他靈魂深處的摯愛卻不是冬妮婭,他的身雖然暫時和冬妮婭在一起,但是他的心卻是向著拉拉。所以,只有當他后來能夠和拉拉一起重返瓦雷金諾時,他才感受到了“周圍是一片充滿幸福、散發(fā)出甜蜜的生活氣息的寧靜?!保?]240

日瓦戈和拉拉的愛情是小說中濃墨重彩的部分,眾多的評論家論述日瓦戈和拉拉的愛情時都褒譽有加,認為這是純情至愛,有論者援引圣經(jīng)典故,將瓦雷金諾比做人間的伊甸園,在這里,“拉拉和日瓦戈作為獨特的個體,純真得如同亞當和夏娃,被送到這個世界來展示生命的奧秘和神奇?!麄兊纳畈粌H是歷史的記錄,也是生活中美的想象?!保?]但拉拉和日瓦戈的愛情果真就是眾人所說的美的范式嗎?如果仔細考察小說中這對男女主人公的成長過程,就會發(fā)現(xiàn),日瓦戈和拉拉的愛情遠非我們所想的那么甜美無暇,除了被作者蓄意淡化了的婚外戀實質(zhì)之外,肉欲的渴望和精明的猜疑也不時出現(xiàn)在我們的眼皮底下。

(二)

眾多評論家論述日瓦戈這個人物時,大多喜歡強調(diào)日瓦戈的超功利,追求愛、美、自由等高層次的精神境界。不可否認,日瓦戈醫(yī)生身上有著帕斯捷爾納克的影子,我們也不能將《日瓦戈醫(yī)生》視為道德教義手冊,因為這部小說的主旨非常含蓄,并且此中展現(xiàn)了主人公品性的崇高和真實。然而,在殘酷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中,日瓦戈并不能做到如評論家所想的那么純粹詩意,譬如說對自己家族財產(chǎn)的情況,日瓦戈在這一點上比誰都看得清楚,當他的未來岳母安娜·伊萬諾夫娜和舅舅尼古拉都認為他不應(yīng)該拒絕家族財富繼承權(quán)時,他表現(xiàn)出了驚人的精明,他看出所謂的日瓦戈家族遺產(chǎn)“實際上并沒有任何遺產(chǎn),有的倒是債務(wù)和一筆扯不清的胡涂賬,以及在這當中暴露出來的骯臟勾當?!辈⑶宜逍训卣J識到“這場官司打到底也是一場空,與其在里面折騰,不如放棄并不存在的財產(chǎn),把它讓給那幾個假冒的競爭對手和貪婪的自封的繼承人”[5]67。從這一點上來判斷,如美國學(xué)者湯普遜那樣將日瓦戈視為圣愚就是一種不準確的判斷。精明的日瓦戈當然也知曉拉拉的本性,他也會猜忌懷疑。他能從拉拉家里生火用木材上的記號看出來這是林場管理人桑杰維亞托夫?qū)年P(guān)心,又從這關(guān)心里想到這個人一向“無拘束的舉止”和“拉拉作為一個女人的輕率”,得出“他們之間不可能完全清白”[5]378。這是一種可笑的質(zhì)疑,自身都是不清不白,如何有權(quán)力質(zhì)疑他人的清白。當他和拉拉談起這件事時,他更是不無醋意地說:“這不難想象。你們之間的關(guān)系大概是親密的、同志式的,交往很隨便?他一定拼命追求你嘍。”[5]385

詩意的純真總是被現(xiàn)實的殘酷所擊潰,日瓦戈一方面聲稱“愛冬妮婭愛到崇拜的地步”[5]298,一方面徹底毀滅了后者的尊嚴。盡管冬妮婭迷人得好似波提切利油畫里的人物,但是日瓦戈卻把情思放在拉拉身上,他聲稱自己“不愛沒有過失。未曾失足或跌過跤的人。她們的美德沒有生氣,價值不高。生命從未向她們展現(xiàn)過美”[5]386。因此,沒有失足毫無過失的冬妮婭的美德在他看來即是“沒有生氣,價值不高”。而有過失、失足的拉拉則屬于有生氣且價值很高的一類。然而,日瓦戈對冬妮婭不忠實,對拉拉也沒有負起應(yīng)有的責(zé)任。日瓦戈既不能保護好拉拉,也傷害了冬妮婭,誠如他們家的老仆人所說的,日瓦戈是一個“不爭氣的少爺羔子”。[5]458

在小說的開端部分,也就是第一章‘五點的快車’中就有三個高潮,分別是日瓦戈母親之死(采用了復(fù)活主題);尤里的舅舅尼古拉定義對親人的愛和作為現(xiàn)代人基本屬性的自由人格和犧牲精神;日瓦戈父親之死。復(fù)活的主旨,以及文中暗示的詛咒都和尤里父親的死亡聯(lián)系在一起。老日瓦戈在其一生中消解了現(xiàn)代人的基本屬性:他拋棄了兩個家庭,……他死亡的方式違背了生活的基本精神。[8]

主人公日瓦戈出身于大有來頭的日瓦戈家族,這個家族有過顯赫風(fēng)光的時代,在其鼎盛時期基本就是一個小王國的統(tǒng)治者,基于這個原因,再加上小說結(jié)尾處“日瓦戈的詩作”中第一首即是“哈姆雷特”(有部分學(xué)者即是從詩歌的角度來解讀小說),后人評論日瓦戈時喜歡將其比附為哈姆雷特王子,認為他“和哈姆雷特一樣,或許無力改變自己的命運,但是他有著纖細敏感的心靈?!保?]

但問題恰好就出在這里,日瓦戈和哈姆雷特根本就是兩條道路上的人,且不說兩人對于愛情的態(tài)度是迥然有異,就從兩人對各自父親之死的態(tài)度上就可以看出來兩者是多么的不同。日瓦戈醫(yī)生和其父親的關(guān)系問題是研究《日瓦戈醫(yī)生》眾多論著中少有人涉足的一點。日瓦戈對父親的死以及復(fù)仇問題(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這種意識)基本就是漠不關(guān)心,在他的意識中,父親的死似乎是無關(guān)痛癢的一件小事,至于為父報仇更是無從說起。

在老日瓦戈死去的現(xiàn)場,日瓦戈醫(yī)生的童年朋友米沙·戈爾東目睹了整個過程,并且也是戈爾東告訴日瓦戈是他父親的律師科馬羅夫斯基間接謀害了老日瓦戈。日瓦戈第一次見到科馬羅夫斯基是在黑山旅店拉拉家里,戈爾東看到科馬羅夫斯基時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個人就是在火車上教唆老日瓦戈酗酒無度并間接害死他的兇手,當他把這些事情告訴日瓦戈時,后者的心思根本沒在父親的死和過去的事情,日瓦戈所想的是拉拉和未來,他甚至一開始沒弄明白戈爾東說的是什么[5]60。這實在是一種很吊詭的現(xiàn)象:日瓦戈對自己生父的死因置若罔聞,對一個僅見了一次面的姑娘卻念念不忘。

多年后,日瓦戈和拉拉在尤里亞金無意間談到各自不幸的根源時,兩人才驚覺正是科馬羅夫斯基的惡行導(dǎo)致了兩人的不幸。日瓦戈清楚科馬羅夫斯基是父親自殺和他成為孤兒的罪魁禍首,但是他僅僅是知道而已,除此之外,再無其它想法。當科馬羅夫斯基找到尤里亞金來意欲拐騙走拉拉時,日瓦戈的第一反應(yīng)竟然是“我出去。我不想見他”[5]404。在后來直面科馬羅夫斯基的過程中,他顯示出了異常的不該有的怯懦忍讓。為躲避時局和科馬羅夫斯基,他和拉拉悄悄前往瓦雷金諾隱居,然而科馬羅夫斯基還是能夠再次上門拜訪,這一次,日瓦戈依舊是無所作為,聽憑律師鼓動如簧巧舌騙走拉拉,留下他一個人憂愁悲苦。

日瓦戈何以會對謀害自己父親的仇人如此寬宏大度,如此缺乏血性?因為在他的意識深處,他始終在逃避科馬羅夫斯基和父親的死,從這一點上來講,他完全比不上哈姆雷特,丹麥王子至少還有為父報仇、為國鋤奸、重振乾坤的勇氣和行動,盡管在那個過程中王子有過讓后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延宕”。至于日瓦戈,他缺乏行動的意識,更不談行動中的延宕了。

老日瓦戈雖然是日瓦戈的生父,但是他從未盡過一個做父親的責(zé)任。日瓦戈之父是名副其實的花花公子,身為“鞭身派”信徒的他至少拋棄了兩個家庭,一個人跑到西伯利亞的各個城市和國外尋歡作樂,眠花宿柳,將萬貫家財揮霍殆盡,這個人本身就是一個絕妙的反諷,一方面信奉極端禁欲的“鞭身派”教義,聲稱“最使人神往的是心靈的純潔、寧靜和對塵世的領(lǐng)悟”[5]16。一方面卻窮奢極欲,過著慣向青樓買笑的日子。所以,對于老日瓦戈之死,日瓦戈醫(yī)生一開始就表現(xiàn)得像個局外人。

尤拉十歲喪母后經(jīng)常會沉浸在失去母親的悲傷中,在鳥啼和蜂鳴中似乎也能聽到媽媽的聲音,他大慟之下開始禱告,請求主讓媽媽進入天國,在極度悲痛中昏厥倒地[5]12。在他的禱告詞中,出現(xiàn)的只是媽媽而沒有父親,當他醒來后,他才回憶起來他剛才忘了為自己的父親禱告,但因為“對自己的父親,他幾乎沒有任何印象”,故而他認為“如果下次再替父親祈禱,也不會有什么不好”[5]13。這一現(xiàn)象曾被很多人論述過,“幼小的日瓦戈擱置了父親的禱告,在隨后的下文中他父親自殺身亡”[8]。因此,尤里沒有為父親禱告和父親自殺之間有著“神秘的聯(lián)系”[10]。這一點實際上暗示著父與子的決裂,日瓦戈心中沒有父親的位置。

可以說,老日瓦戈只是給了日瓦戈一個肉身,此外再無其它,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日瓦戈在精神中從未有過與生父的溝通,既然精神中的生父是一片空白,那么對于父親的死,自然不會有更多的想法,因此,聽到科馬羅夫斯基要來造訪時,他的本能反應(yīng)是回避。回避就意味著不愿面對世人眼中該承擔(dān)的責(zé)任,當避無可避時,他選擇無所作為。他覺得自己“是條頂天立地的漢子”[5]84,但是很可惜,這只是他自我感覺的幻象。如同老日瓦戈一樣,日瓦戈終其一生有三段婚姻,但是他的婚外戀和軟弱無能使得他客觀上拋棄了兩個女性,他的出軌傷害了冬妮婭,而他的軟弱和無能又間接造成了拉拉的不幸。

(三)

日瓦戈的個人小敘事與俄羅斯上世紀的1905年革命、一戰(zhàn)、二月革命、十月革命、國內(nèi)內(nèi)戰(zhàn)、新經(jīng)濟政策、集體化、工業(yè)化等宏大敘事水乳交融渾然一體。在帕斯捷爾納克描繪出日瓦戈醫(yī)生的肖像時,我們知道他是一個拒絕與自己所處的世界相妥協(xié)的人。他是永恒的叛逆,決不妥協(xié)地同邪惡戰(zhàn)斗,對蘇維埃政府的厭惡只是他對人類所生活世界的普遍厭惡中的極小部分。不可避免,他的叛逆注定悲慘收場。總而言之,他太軟弱而無法戰(zhàn)勝邪惡的勢力,他所能做的只是忍受,并以其自身的生活證明可以生存著的其它方式——愛[11]。他的證明在殘酷的現(xiàn)實面前是蒼白無力的,可以說,日瓦戈醫(yī)生空有遁世的理想,卻苦于無遁世之術(shù)。這部小說并非不與政治相關(guān),因為它顯露了革命的本質(zhì)。日瓦戈自身不是如眾多評論者所想的是一個人的生存,而是一個人的意義。他的世界是一個思想無畏和藝術(shù)獨創(chuàng)的世界。一旦意識形態(tài)的鐵掃帚扼殺了個人思想價值、正義及自由的創(chuàng)造后,對日瓦戈而言,生命就失去了意義。在讓人窒息的政治教條的氛圍中,日瓦戈是無法生存的。[6]

帕斯捷爾納克試圖以他的歷史、基督神話及藝術(shù)觀念這類審美表現(xiàn)明確地解決生命和死亡之間的關(guān)系這一形而上學(xué)問題[7]。他所營造的瓦雷金諾這一“詩意空間”讓人神往,同這一空間密切相關(guān)的“歷史空間”(包括1905年革命、一戰(zhàn)、二月革命、十月革命、國內(nèi)內(nèi)戰(zhàn)、新經(jīng)濟政策、集體化、工業(yè)化等宏大敘事)則顯得暴戾恣睢。正是因為這一原因,有論者反對將《日瓦戈醫(yī)生》視為歷史史詩,認為該作品在規(guī)模及氣勢上比不上托爾斯泰的《戰(zhàn)爭與和平》,并斷定帕斯捷爾納克處理歷史的方式顯示出了他的扁平、笨拙、沉重和讓人尷尬的粗野[12]。的確,這部小說注重的是個人的“內(nèi)在體驗”而不是如托爾斯泰《戰(zhàn)爭與和平》式的歷史敘事[13]。帕斯捷爾納克筆下這兩重空間正如羅馬神話中的雅努斯神(Janus),一面“慶祝大規(guī)模的死亡和血腥屠戮的歷史景觀”,一面“在藝術(shù)、科學(xué)和勞動的戰(zhàn)場上同死亡爭斗”。[14]

帕斯捷爾納克在描寫人性時不是抽象地表現(xiàn)人性,而是活生生地展示一個人怎樣在苦難重重的境遇中頑強地追求理想、追求真愛、熱愛生活和藝術(shù),這即是在沉重的歷史空間中仍不不放棄尋找詩意空間的努力,具體的人性的美好與缺憾就是在這種雙重空間中交替展開。就日瓦戈本人來說,這是一個軟弱的知識分子,他雖然也追求善,但是他“不去展望大善”而“只看到小惡”[15]。他是有婦之夫,拉拉是有夫之婦,兩個人的關(guān)系是社會學(xué)意義上的婚外戀。他知道自己和拉拉的婚外戀勢必給冬妮婭造成巨大的痛苦,但他還是走上了這條路。他既不是什么圣愚,也非哈姆雷特或奧德賽式的人物,他就是一個在動蕩的社會中失魂落魄的普通人。在革命的洪流和社會的動蕩中,他受到了來自同父異母的弟弟葉夫格拉夫的強有力的幫助和保護,渡過數(shù)次難關(guān),盡管他對自己的這位兄弟并沒有多少印象。雖然日瓦戈背后有這樣一個強大而神秘的保護人,但他還是早早地死亡了,他的死因并非其他,是因為自身先天遺傳的心臟病,強大的保護終不能免其自身的隕落,可以說,他一生既是醫(yī)生也是病人。

[1] (俄)符·維·阿格諾索夫.20世紀俄羅斯文學(xué)[M].凌建侯,等,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xué)出版社,2001:450.

[2] Anne Marie Hacht,eds.,Gale Contextual Encyclopedia of World Literature[M].Detroit:Gale Cengage Learning,2009:1207.

[3] Phyllis Carmel Mendelson,eds.,Contemporary Literary Criticism[M].Detroit:Gale Research Company,1977:292.

[4] Nicola Chiaromonte.“Pasternak′s Message”in Partisan Review [M]//Thomas J.Schoenberg,eds.Twentieth-Century Literary Criticism,volume.188.Detroit:Thomson Gale,2007:160.

[5] (俄)帕斯捷爾納克.日瓦戈醫(yī)生[M].藍英年,等,譯.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6.

[6] Lesley Henderson,eds.,Reference Guide to World Literature,volume.2[M].St.James Press,1995:913-914.

[7] Jane Gary Harris.Pasternak′s Vision of Life:The History of a Fem?inine Image[M]//Dedria Bryfonski ed.,Contemporary Literary Criticism,volume.10.Detroit:Gale Research Company,1979:385. [8] Robert Louis Jackson.Doctor Zhivago and the Living Tradition [M]//Thomas J.Schoenberg,eds.,Twentieth-Century Literary Criticism,volume.188.Detroit:Thomson Gale,2007:180.

[9] John Wain.The Meaning of Dr.Zhivago[M]//Thomas J.Schoen?berg,eds.,Twentieth-Century Literary Criticism,volume.188. Detroit:Thomson Gale,2007:201.

[10] I.A.Esaulov.The Paschal Archetype of Russian Literature and the Structure of Boris Pasternak′s Novel Doctor Zhivago[M]//Thomas J.Schoenberg,eds.,Twentieth-Century Literary Criti?cism,volume.188.Detroit:Thomson Gale,2007:260.

[11] Robert Payne.in his The Three Worlds of Boris Pasternak[M]//Phyllis Carmel Mendelson,eds.,Contemporary Literary Criti?cism,volume.7.Detroit:Gale Research Company,1977:294.

[12] Isaac Deutscher.Pasternak and the Calendar of the Revolution [M]//Thomas J.Schoenberg,eds.,Twentieth-Century Literary Criticism,volume.188.Detroit:Thomson Gale,2007:166.

[13] Victor Erlich.A Testimony and a Challenge:Pasternak′s Doctor Zhivago[M]//Thomas J.Schoenberg,eds.,Twentieth-Century Literary Criticism,volume.188.Detroit:Thomson Gale,2007:166.

[14] I.Masing-Delic.“Capitalist Bread and Socialist Spectacle:The Janus Face of‘Rome’in Pasternak′s Doctor Zhivago”[M]//Thomas J.Schoenberg,eds.,Twentieth-Century Literary Criti?cism,volume.188.Detroit:Thomson Gale,2007:221.

[15] 劉亞丁,何云波.雷雨中的閑云野鶴——關(guān)于帕斯捷爾納克的對話[J].俄羅斯研究,2001(3):76.

責(zé)任編輯:畢 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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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941(2013)03-0120-05

2013-04-27

徐振,男,湖北應(yīng)城人,主要研究方向為比較文學(xué)與世界文學(xué);陳祥波,男,湖北利川人,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比較文學(xué)與世界文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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