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丁
(首都師范大學 哲學系, 北京 100089)
當我們對一個行動進行某種評價(是否善、是否正當、是否合理、是否應(yīng)該、是否可以被允許等等)*這個“評價”,也可以在某種更寬泛的意義上被理解為“性質(zhì)判斷”,而問題的結(jié)構(gòu)其實是一樣的——比如說,“行動是自由的”這種性質(zhì)判斷。,以便為某種后續(xù)討論提供根據(jù)或者出發(fā)點的時候,這種評價本身顯然也是需要理由來支持的。一般來說,這種理由可以有兩種形態(tài)。一種是從行動的某個性質(zhì)出發(fā)來支持這個評價,即給出這樣的論證:對于一個具體的行動a來說,因為a有性質(zhì)F,所以如此評價a是正確的。但是,這種形態(tài)的理由至少會遇到一種困難,即無窮倒退的問題*嚴格說來,在“無窮倒退問題”中真正成問題的不是“無窮倒退”本身,而是論證“要么是無窮倒退的,要么是武斷的”這樣一種兩難。換句話說,論據(jù)追溯沒有非武斷的終止。。事實上,考慮到對a的評價本身也具有或者至少可以看作是具有“a有性質(zhì)F”這樣的形態(tài),所以,從形式上看,這第一種理由只不過是用一種性質(zhì)判斷取代了另一種性質(zhì)判斷而已。
第二種能夠為行動評價所提供的理由則是出現(xiàn)在下面這種流程中:我們首先把行動“展開”到某種形態(tài),然后在這個新形態(tài)下對行動加以評價,或者依據(jù)這個展開形態(tài)來對行動加以評價。比如,我們可以把行動按照“有意向的行動”這種結(jié)構(gòu)加以“展開”,然后在這個結(jié)構(gòu)中對行動加以評價。
對于近30年來的道德哲學或者倫理學來說,比較通常的做法是把行動按照“有理由的行動”來進行這種“展開”。但是,行動的理由要想成為這種與評價有關(guān)的結(jié)構(gòu)性要素,卻需要滿足一個前提,即它不能僅僅是行動的理由,它還需要與行動有某種更強的聯(lián)系。比如,對于一個具體行動a和它的理由來說, a還得是行動者“按這個理由來行動的”(acting on that reason),或者,還得是行動者“出于這個理由而行動的”(acting for that reason)。
事實上,為了使得一個行動的理由不“僅僅”是理由,通常的做法是對理由提出某種額外的要求。同時,這種要求往往被表述在類似于“只有……才是理由”的句式中,*比如,伯納德·威廉姆斯會說“行動只有內(nèi)在理由”。見Bernard Williams, “Internal Reasons and the Obscurity of Blame”, in: Bernard Williams, Making Sense of Humanity and Other Philosophical Essays,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5, p.35. 或者,邁克爾·史密斯為“動機性理由”提供的兩個原則。見Michael Smith, “The Humean Theory of Motivation”,in: Mind, 1987,96(381), p.36.而出現(xiàn)在這個額外要求之中的則是行動的原因*比如行動的因果理論(causal theory of action)。見Wayne A. Davis, “Causal Theory of Action”, in: Timothy O’Connor, and Constantine Sandis ed., A Companion to Philosophy of Action, Chichester: Blackwell Publishing Ltd., 2010, p.35.或者某種準原因,比如動機*比如行動的因果理論(causal theory of action)。見Wayne A. Davis, “Causal Theory of Action”, in: Timothy O’Connor, and Constantine Sandis ed., A Companion to Philosophy of Action, Chichester: Blackwell Publishing Ltd., 2010, p.35.。但是,問題在于,當一個分析者提出要求,讓一個理由能夠通過這種中介而達成那種與行動之間的、滿足要求的更強聯(lián)系時,他實際上就對這種中介本身也提出了要求。特別地,滿足這種要求——即能夠成為理由與行動之間的關(guān)系的中介這個要求——實際上也改變了這個中介與行動之間的原本關(guān)系。事實上,在我看來,如果說對于行動的評價確實需要以某種對行動的展開為前提進行理由提供的話,那么進行這個“展開”的更好方式,不是把行動展開成“有意向的行動”或者“有理由的行動”,而是展開成“有原因的行動”。換句話說,與其去強化“理由”概念,不如去弱化“原因”概念。不過本文并不奢望論證這一點,它只想說明某個較弱的論點,即,至少(1)把行動展開成“有理由的行動”改變了而且必然改變原因的“原本”含義,(2)這種改變并不是全無負面影響的。
為了說明(1),我們先來說明一個相關(guān)的論題:
(3)當我們用行動的原因來充當行動的理由的時候,它就不再是原因。
比如說,我忽然嘴饞想吃面,于是跑到廚房給自己煮了一碗面。一方面,此時“我想吃面”是“我去煮面”的原因。另一方面,當我被問到“你為什么煮面”而我回答說“因為我想吃面”的時候,“我想吃面”又變成了“我煮面”的理由?,F(xiàn)在的問題在于,當“我想吃面”變成“我去煮面”的理由之后,我顯然可以不去煮面。就是說,如果“我想吃面”和“我去煮面”之間的關(guān)系“僅僅”是理由與行動之間的關(guān)系的話,那么此時“我去煮面”這個行動是否要被實行實際上是無關(guān)緊要的。因為即使我沒有真正去煮面,“我想吃面”仍然可以是“我去煮面”的理由——只要它符合某種有效的實踐推理模式。但除非我確實會去煮面,否則此時甚至談不上煮面有一個原因。
事實上,從上面的例子中,我們還可以就理由與原因獲得更進一步的結(jié)論。如果我們按照下面的形式來分別設(shè)定關(guān)于理由與原因的檢驗標準,即:
[理由的檢驗標準] 如果p是φ的理由,那么存在某個實踐推理模式,使得我們可以從p得到一個類似于“應(yīng)該φ”的結(jié)論。
[原因的檢驗標準] 如果p是φ的原因,那么p讓行動者會確實去φ*“φ”是表示行動的動詞。與之相對,“行動a”中的“a ”則是行動的名稱。。
那么,我們可以說,如果一個p只滿足理由的檢驗標準,它一定不是原因。換句話說:
(4)如果理由的檢驗標準是某個p成為理由所唯一要滿足的標準,那么p一定不是原因。
因為滿足理由的檢驗標準與“確實會去φ”無關(guān),而滿足原因的檢驗標準則只依賴于這一點。而這就意味著,當我們用原因的檢驗標準來加強我們對于某個p成為理由的要求的時候,這種加強一定不能以合取的方式獲得,即不能是某種“既滿足理由的檢驗標準,又滿足原因的檢驗標準”這種形式*就是說,假設(shè)兩個檢驗標準以合取的方式成為某種新概念——比如叫做“新理由”——的檢驗標準,那么,當某個p是一個新理由的時候,它之成為一個新理由就既可以與“會確實去φ”無關(guān),又必須與“會確實去φ”相關(guān),而這是不可能的。另外,唐納德·戴維森已經(jīng)看到了兩個檢驗標準不能以合取方式形成新標準這一點,但并未給出明確的論證。見Donald Davidson, “Actions, Reasons and Causes”, in: Donald Davidson, Essays on Actions and Events,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1, p.12, note 5.。
可以看出來,(4)已經(jīng)是(1)的另外一種表達。因為當一個理由被說成是原因的時候,它當然在某種意義上“既是理由,又是原因”。而根據(jù)(4),這個“在某種意義上”一定不能包括“理由”和“原因”這兩個概念都不改變含義的情況,否則此處的“既是理由,又是原因”就相當于對理由的檢驗標準和原因的檢驗標準進行合取。而既然我們現(xiàn)在是在把理由說成是原因——而不是把原因說成是理由——那么這個理由就必須首先按照“理由”的原義成為理由,于是剩下的唯一選擇就是改變原因的含義。不過,我們還是可以正面地來考察一下這個“原因”概念是怎么發(fā)生變化的。
仍然以吃面為例,不過我們這次從理由開始。假設(shè)“想吃面”已經(jīng)是“去煮面”的理由,就是說,存在著一種有效的推理路徑可以讓我們從“想吃面”得到某種“應(yīng)該去煮面”。更具體一點的話,這條有效的推理路徑是怎樣的,之后得到的那個“應(yīng)該……”就要有相應(yīng)的意思。與此同時,現(xiàn)在我們還想讓“想吃面”與“去煮面”有一種更強的聯(lián)系。為得到這一聯(lián)系,我們要求“想吃面”這個理由能夠讓行動者會確實去煮面??墒牵愃朴?4),如果一個理由只滿足讓行動者會確實去煮面這一個要求,它顯然不能支持“應(yīng)該去煮面”這類的結(jié)論。因為,即使一個行動者確實是因為想吃面而去煮面,這里仍然可能存在各種不同的情況,或者也可以這么說,他可能出于各種不同的原因而想吃面。就這些原因而言,也許有些可以支持“應(yīng)該去煮面”,但至少未必所有的這些原因都支持這個結(jié)論。于是,就必須對使得一個原因成為原因的原因加以限制,才能夠保證當一個理由成為原因之后仍然還是理由。而這些限制恰恰改變了原因的“本義”。
事實上,就上述分析來說,也許我們可以引入一個“自由度”的概念來幫助表述此間發(fā)生的情況。一個概念的“自由度”,在這里是指某個具體的事物*這里的“事物”是在最寬泛的意義上用的,它也可以是陳述。成為這個概念的一個實例時情況的多樣性的限度?;蛘撸@個“自由度”也可以理解為,當我們把某個具體的事物判別為屬于一個類的時候,所使用的論據(jù)在類型上的多樣性的限度。具體來說,當我們把某個u判別為“是U”的時候,我們通常是把“是U”等同于“滿足如此這般的一個/組條件”。問題是,如果“u是U”確實是真的,那么未必只有一種理由使得它真,而且這些理由之間未必是等價的。就此而言,一個概念的含義,對應(yīng)的既不是這個概念的“外延”,即實例的限度,也不是“內(nèi)涵”,即關(guān)于某個實例是否是它的實例的判別標準,而是一個實例成為它的實例時所引用理由的多樣性的限度。按照上述觀點,“原因”這一概念的含義所發(fā)生的改變,恰恰在于這個限度所發(fā)生的改變。
下面我們以邁克爾·史密斯對“休謨式的動機理論”的分析和伯納德·威廉姆斯對“內(nèi)在理由”的分析為例,具體地說明這種自由度是怎么發(fā)生變化的。
按照邁克爾·史密斯的分析,一種“休謨式的動機理論”所給出的理由,應(yīng)該滿足下面這個要求:
[強原則] 一個理由R在時刻t構(gòu)成了(constitutes)行動者A去φ的動機性理由,當且僅當存在一個ψ滿足:在時刻t,理由R構(gòu)成了行動者A對ψ的欲望,并且構(gòu)成了A的這樣一種信念,即要是他去φ的話,他就能ψ。*“were he to φ, he would ψ”,見Michael Smith, “Humean Theory of Motivation”, in: Mind, 1987,96(381), p.36.
或者,它至少應(yīng)該滿足下面這個要求:
[弱原則] 行動者A在時刻t有去φ的動機性理由,僅當存在一個ψ滿足:在時刻t,行動者A有對ψ的欲望,并且A相信要是他去φ的話,他就能ψ。*“were he to φ, he would ψ”,見Michael Smith, “Humean Theory of Motivation”, in: Mind, 1987,96(381), p.36.
下面我們來看一看在這兩個原則中的動機概念,即在“動機性理由”中以“動機性”這種形態(tài)出現(xiàn)的動機概念,其意義發(fā)生了怎樣的改變,以及這種改變是怎么發(fā)生的。為此,我們可以先給出一個參照性的動機概念的“原義”。事實上,關(guān)于一個動機,我們似乎總可以給出如下的檢驗標準:
[動機的檢驗標準] 如果行動者A在時刻t有去φ的動機,那么,在時刻t“A會去φ”為真。
可以看到,在這個標準中出現(xiàn)的“A會去φ”,在史密斯給出的兩個原則中被弱化到了一個在虛擬語氣中的表述,即“要是A去φ的話”的形態(tài)。而且,在這兩個原則中,不僅φ是沒有原本形態(tài)的“會去”,事實上在這兩個原則中沒有任何行動帶有“會去”的原本形態(tài):φ是被變成了虛擬語氣,而剩下的ψ根本連“會去”都沒有,只剩下了“A對ψ的欲望”。
另外,在動機的檢驗標準中,我們可以看到“會去”是有時間標記的(“在時刻t”),但是在強弱兩個原則中,有時間標記的其實不再是φ或者“A會去φ”,而是ψ以及行動者A對φ與ψ之間的這種手段—目的關(guān)系的相信——這也非常自然,因為兩個行動之間是否具有手段—目的關(guān)系,本來就是一種一旦為真/假就會一直這樣下去的、與時間無關(guān)的東西。但是,這樣一來,在時刻t與行動者狀態(tài)直接相關(guān)的實際上就不再是φ,而是某個與φ處在一種無時間關(guān)系中的ψ。換句話說,此時行動者對之“真正”有動機要去做的,與其說是φ,還不如說是ψ。如果放到吃面的例子上就是,本來我們要為“煮面”提供一個動機,但按照史密斯的這兩個原則,煮面通過吃面獲得了一個動機性的理由:想吃面(對吃面有欲望),而且要是去煮面的話就能吃(上)面。這樣一來,原本當我們按照動機的檢驗標準去為一個行動提供動機的時候,本可以使用各種方式,但現(xiàn)在至少出現(xiàn)了一種對于這些方式的限制,即它必須通過某種中介ψ來進行*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對于動機性理由,史密斯強調(diào)說它應(yīng)該滿足這樣的要求,即當“A有一種動機性理由去φ”為真時,這個行動者的行動應(yīng)該能夠被看成是具有一種目的論結(jié)構(gòu)。顯然,對于一般的理由陳述即“A有理由去φ”來說,這個要求是無法滿足的:目的論結(jié)構(gòu)至少得是一個二元結(jié)構(gòu)。見Michael Smith, “Humeanism about Motivation”, in: Connor O’ Timothy, and Constantine Sandis ed., A Companion to Philosophy of Action, Chichester: Blackwell Publishing Ltd., 2010, pp.154-155.。而這個限制,恰恰降低了“動機”概念的自由度。
如果說,之所以史密斯版本的“休謨式的動機理論”會導致這種對于“動機”概念的含義變化,是因為它引入了對于理由的額外要求,即能夠為行動分析給出一種手段—目的結(jié)構(gòu)的話,那么這種含義變化在威廉姆斯對內(nèi)在理由的分析中則是出于另外一種原因。*威廉姆斯的“內(nèi)在理由”或者“理由的內(nèi)在主義解釋”也是基于動機的,而且也來源于休謨。就此而言,它也可以被稱作是“休謨式的”。威廉姆斯是這么說明一種對于理由的內(nèi)在主義詮釋的:
[理由的內(nèi)在主義詮釋] 如果一個人“有理由去φ”,那他一定找到了一個有效的推理路徑(sound deliberative route):這個推理路徑從他自己的某個動機集合出發(fā),最后達到的則是“他應(yīng)該(should)φ”這樣的結(jié)論。*Bernard Williams, “Internal Reasons and the Obscurity of Blame”, in: Bernard Williams, Making Sense of Humanity and Other Philosophical Essays,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5, p.35.
與史密斯給出的兩個原則相比,這里不再有手段—目的結(jié)構(gòu),而只是要求任何一個得到“他應(yīng)該φ”的實踐推理必須是從行動者的動機集合中的某個成員出發(fā)的。就此而言,它是用實踐推理的起點去限制實踐推理。但是,問題在于,這個限制顯然也同時是對動機集合的限制:并不是每一個能夠被看成是動機集合的成員的動機,都可以有一個實踐推理讓它能夠有一個“他應(yīng)該φ”的后承——否則談不上用動機集合來強化“實踐推理”這個概念了。
事實上,這里我們看到的是理由動機化方法的一種或許也可以被稱為“兩難”的處境:一方面,如果不對理由概念進行強化,那么它無法承擔行動理論所要求的分析工作;但是,另一方面,如果動機可以被用來強化理由概念,那么它一定是以動機概念的弱化為代價的。而這種弱化所導致的結(jié)果,就是被強化的理由概念一定無法達到原本我們想要用動機來強化理由所希望達到的強度。換句話說,當我們試圖通過“是動機的理由”這條路徑來找到一種比單純理由更強的理由的時候,我們找到的一定是某種“其實還不是動機的理由”。
這種狀況當然不僅在“邏輯”上是有趣的,而且確實會對行動分析產(chǎn)生某種實質(zhì)性的影響。比如我們來考慮批評問題,特別是批評的“合法性”問題。事實上,關(guān)于什么時候才能夠?qū)σ粋€行動進行批評,存在著兩種雖然各自不同但在實際性的強度上并無差別的考慮。而且,這兩種考慮至少在形式上是相互沖突的:
[P1] 一個行動,只要它是不如人意的,就可以進行批評——不管它是否有改進的余地。
[P2] 一個行動,只要沒有改進的余地,就無法進行批評——不管它是否如人意。
徹底解決*“徹底解決”是指,或者取消其中之一,或者設(shè)立某種相對優(yōu)先關(guān)系,并給出優(yōu)先關(guān)系成立的條件。這個沖突,不是本文所能討論的。這里我們只是考慮這樣一個更容易獲得答案的問題:如果[P2]不是完全不能成立,那么此時對行動進行分析的話,應(yīng)該給予一個什么樣的框架?或者說,一個行動分析框架應(yīng)該具有怎樣的特性,才能使得[P2]不是完全不成立的?
從這個問題出發(fā)就可以看到,要想讓[P2]不是完全不成立,至少這個框架應(yīng)該允許一種與“是否如人意”無關(guān)的對行動進行談?wù)摰姆绞健挥邢却嬖谶@種談?wù)撔袆拥姆绞剑趴赡苋タ紤]批評是不是出現(xiàn)在這種對行動的談?wù)撝?。但是,無論是威廉姆斯對理由所作的限定,即“必須能夠從動機出發(fā)達到‘他應(yīng)該φ’”這個限定,還是史密斯的兩個原則——無論是強的還是弱的——都不滿足這個要求。事實上,任何從理由出發(fā)而對行動所作的分析都不滿足這個要求。因為,即使不能說理由總是從某種是否如人意的角度去分析行動,但至少,當我們給予行動一個理由之后,我們就變得能夠談?wù)撨@個行動是否如人意,于是行動就變成一種與是否如人意相關(guān)的東西。這樣一來,在比如像史密斯或者威廉姆斯所提供的這種行動分析中,我們實際上無法談?wù)撨@種與是否如人意無關(guān)的行動的可能性,即改進行動的可能性。但后者至少是針對行動而給出的批評性話語中的一個有機的部分。就此而言,前面所說的這種意義轉(zhuǎn)換,就其縮減了行動話語表達能力而言,就不再是無足輕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