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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

2012-12-29 00:00:00周嘉寧
上海文學 2012年2期


  雪斷斷續(xù)續(xù)地下了三四天。每天醒來,其實也已經(jīng)接近傍晚,拉開窗簾看一眼,雪粒沒有方向地在風里胡亂飄,樓下的學校已經(jīng)停課兩天,但是教學樓的走廊里日夜都亮著白色日光燈。陽臺上凍著連喝了三天的牛肉湯,我把它拿到爐子上小火熱著,冰箱里還剩下些葉子都焉掉了的菜苔,一小包肉糜,幾個雞蛋,年糕已經(jīng)發(fā)霉了。其實突然很想要吃塊熱乎乎的匹薩,可這樣的天氣,外送這種事情是想都不要想了。
  于是咬咬牙裹牢羽絨服,拿好鑰匙出門。外面并沒有想像中那么冷,樓道里化開的雪水變成黑色,打滑,直到踩到干燥的雪上,才覺得安心。走到馬路上花了很長時間,店鋪差不多都打烊了,只有對面的超市還亮著燈。幾乎看不到汽車,偶爾有一輛也是極其緩慢地以三十碼的速度行駛,開著晃眼的遠光燈,零星也有些人,相互攙扶,蹣跚走路。我站在路口等紅燈,臉縮在帽子里,眼前的場景就好像是世界末日已經(jīng)過去,那些劫后余生的倒霉的人,紛紛出來覓食。
  我想吃熱騰騰的面條,但是又想起來炒菜鍋都已經(jīng)打包收進了紙板箱里,最簡單的番茄炒蛋打鹵都做不了,于是只買了些冰冷的面包和花生醬。本來應該直接回家去,卻又打算再稍微走一走,便向著河的方向走。依然走得很慢,踩在雪上時,感覺像是在把松松軟軟的棉花球壓緊,發(fā)出嘎吱嘎吱聲。周圍很安靜,下雪的時候竟然那么安靜。很久才碰到一個迎面走來的陌生人,彼此打量一番,大概心里都在想:這個人,在這種天氣里,是要去哪里?
  結果還是走到了橋上,兩個星期前我來這里時,河水已經(jīng)凍得硬邦邦了,但是靠岸的地方冰層還很薄。我跟那個人吵架,然后兩個人負氣地走過這段路,一前一后,絕不理睬,走到河邊的時候,他停下來抽了根煙,我問他要了一根,他說這是最后一根,于是我們倆一人一口地抽完。他說:我要去河上走走。我就在原地等他,什么事情都沒有想,直到他回來,說:靠,冰都還沒有結好,煙也沒了,你還想怎么樣?
  終于現(xiàn)在徹底結冰了,而且被雪覆蓋,白色的一片往仿佛很遠的地方去,我就這么站著,看了一會兒,像是可以一直就這么站下去,但其實只不過一分鐘的時間,就決定折返回家。
  路上想著,有次開車從這兒經(jīng)過時,兩個男孩就站在我剛剛站過的位置吵架,這才是真正的吵架,聲嘶力竭,隨時都準備去死。一85bd8adaf137b3619870fa7104e03f142a5b20bc69c09d8d2e53082975284a95個朝另一個反復喊:你跳下去啊,你跳下去啊。當我加完油又折回來的時候,兩個人已經(jīng)只剩下一個了,坐在馬路邊臺階上,背對著河。那時還是夏天噯,河水還生機勃勃地泛著墨綠色光芒。
  這樣在外面走了一圈,回家時,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時間常常就是這樣,起床,刷掉昨天的碗,下點面條吃完,天就黑了,然后看會兒綜藝節(jié)目,燒點咖啡,吃兩塊餅干,再下點面條吃完,洗澡,在網(wǎng)絡上與固定的一兩個人說些話,看兩頁書,就又該睡覺了。所以這一天也差不多就是這樣結束的,但是現(xiàn)在連面條都沒有,小火把那鍋牛肉湯都燒干了,凌晨的時候,我坐在電腦前看喜劇片,一邊用勺子挖花生醬吃,竟然就這樣吃完了。
  
  第二天雪停了,我被外面此起彼伏的吆喝聲吵醒,仔細辨別,是學生們在操場上鏟雪,清晨七點,離睡著也不過是一個小時,不由感到大難臨頭。我繼續(xù)在床上躺著,翻來覆去,反復琢磨著一些事情,死撐到八點,想著弟弟這會兒該醒了,就給他打了電話。果然他已經(jīng)在刷牙了,在聽筒那頭含著口泡沫用晨音很重的聲音講話。我問他下午會不會有空,他說有,我就跟他約好了時間讓他來幫我搬家。電話掛了以后,他發(fā)了條消息過來說:怎么這樣啊,難得見個面,還以為你是要請我吃大盤雞!
  其實大盤雞也沒有問題啊,只不過確實已經(jīng)很久沒有兩個人吃過飯了,竟然也沒有想起來要說,幫忙完了以后一起去吃大盤雞這樣的客氣話。弟弟是表弟,雖然平時都一直來出差,但真的很少見面,他倒是每次都會發(fā)消息來說:我剛剛下飛機了?;蛘?,我等會就去機場了?;蛘?,我去你上次帶我去過的火鍋店吃了火鍋。但見面的話,一年里可能也就只有兩三次。大盤雞是上次見面時帶他去吃的,我們兩個人樂呵呵地吃掉了一整盆,連浸在里面的面條都吃得一干二凈,如果不是他提醒,我還真是想不起來這有多好吃,因為一個人的時候,完全不可能想到要去吃大盤雞啊。
  弟弟來的時候,我又睡著了,他毫不客氣地砰砰敲門,拎著兩只從樓下買的韭菜雞蛋餅,熱乎乎的,于是我們就先坐在地板上吃起來。我剛醒,不愿意說話,他餓了,狼吞虎咽,四處找水,結果只在冰箱里找到半瓶可樂,這副樣子,倒像是早晨我們才剛剛見過面一樣。周圍堆著各種已經(jīng)封起來的紙板箱,被我高高壘起來,一堆裝滿書,一堆裝滿鞋子,一堆裝滿衣服,一堆裝滿雜物。
  “你找不到其他男人來幫你么?”弟弟問。
  “要不是下雪,本來根本就是想自己搬的?!?br/>  “那新的房子找在哪里?”
  “還沒有來得及找?!?br/>  “你到底找過沒有嘛?”
  “當然有啦,也沒有看到太合適的,但是已經(jīng)跟朋友都說好了,可以把東西先放一段時間?!蔽医妻q,這么說著,也很心虛。弟弟不再問了,吃掉了自己的那份餅以后,又把我剩下那半份也吃掉,然后跑去廁所里洗手。水嘩啦啦地響,這間房間很久都沒有除我之外的動靜了,所以雖然心里想著明明就要開始搬東西了還洗什么手,卻又覺得安心。
  
  書和鞋子已經(jīng)把車的后備箱和后座都塞滿了,弟弟說可以再回來一次搬衣服。從車庫開出去時坡很陡,我的車排量小,手動擋,總是在轉角處就熄火,所以干脆就直接往副駕駛的位置上坐,讓弟弟來開車。很多次坐飛機回家時他都說過要來接我,但是臨到我下飛機的時候,多半是他要與女朋友約會而直接發(fā)條消息來說,這次還是請自己打車回家吧。這還是第一次與他坐在一輛車里,在經(jīng)過上坡收費口的時候,他一把拉住手剎,開窗,付錢,踩油門,放手剎,車子轟的一聲往車庫外白寥寥的天空沖出去,干凈利落,令人放心。
  我們一路往西,本來寬闊的馬路被連夜清理出一條可以走車的小道來,兩邊依然堆滿雪,都已經(jīng)臟了,卻也來不及融化就結成灰色的冰,路上堵得厲害,不時有遠光燈粗暴地直打到我們的后視鏡上。也不知怎么,在這種時候,大概只有我們竟然覺得時間根本不是問題。我們在車廂里放了些音樂,看著天慢慢變暗,變成一種奇異的紫色,有大片歸巢的烏鴉出現(xiàn)在頭頂,毫無秩序胡亂碰撞著,喇叭聲在窗戶外面此起彼伏。如果此刻踩著離合器的人是我的話,我大概也已經(jīng)在罵人,但是現(xiàn)在,我竟然瞇著眼睛,慢慢地就睡過去了。
  直到被弟弟喂喂喂地叫醒。
  “我們是要去哪里啊,就這樣睡著了,到底是誰在搬家?”
  他抱怨著,很嚴肅,好像這真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笑起來。兩三年前,我離開家一段時間,來到這兒,差不多這個季節(jié)里,突然收到弟弟寄來的生日卡,卡片是從超市里隨便買來的那種,印刷有疊影,紙很薄,他的字也很糟糕。他在卡片里面寫:“薇小姐,祝你生日快樂,在那里過得幸福,也要記得與我們聯(lián)絡下感情?!庇卸螘r間他常叫我薇小姐,現(xiàn)在不這么叫了,彼此只是喂喂喂這樣打招呼,說不清算是親密還是疏遠了。在那之后我也并沒有與弟弟聯(lián)絡過,大概是連謝謝都忘記說了,一些零星的消息是從媽媽那里聽來的。那時弟弟在工廠里做夜班,在流水線上裝一種汽車配件,他有點擔心自己日夜顛倒的生活會讓他生病。我想告訴他事情不會那么嚴重,但是每次想起來要打電話的時間,總好像是不對的,就這樣一直擱置下來,直到他找了新工作。新工作是做什么的,我一直都不太明白,他開始頻繁地出差,去各種地方,我在這兒見過他兩三次,請他吃飯,每次都會問他些工作的事情,但是問完也就忘記了,大概是因為我對待家人時就是這樣的,而弟弟也算是一個家人。
  
  窗外面,經(jīng)過巨大的煙囪,噴出白色霧氣,就像在夢里。我并沒有想好今天晚上以后要睡在哪里,這些我都沒有告訴弟弟,我在這里沒有什么朋友,找到人有空余的地方能夠存放我的東西也不容易,這些我也沒有告訴弟弟。
  “過下一個路口的時候出主路,右轉,就快到了?!蔽医o他指路。
  “這天氣真惡劣,你太會挑日子了?!钡艿荛_得很慢,掛在三檔上,他始終那么有耐心。
  “餓了么,把東西放掉以后,我們去吃大盤雞吧。”
  “太好了?!钡艿軓暮笠曠R里對我笑了笑,他小時候有點胖,現(xiàn)在卻那么瘦。
  
  結果大盤雞的店打烊了,在這樣的天氣里要找到家開著門的飯館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們漫無目的地繞著舊城區(qū)開車,偶爾有些亮著燈的地方,門外面還擋著厚厚的棉被,玻璃上蒙著一層糟糕的熱氣,灰茫茫。弟弟剛剛搬東西時,在雪地里摔了一跤,他罵罵咧咧地爬起來,立刻又摔了下去,然后他笑起來,用雪扔我。他好開心,幾乎就忘記了肚子餓這回事,我看著他,卻并沒有被他的興奮感染。小時候過年,我們常常在馬路上奔跑,撿些前夜里放煙花炸碎的彩色紙片玩,偶爾下些很小的雪,只能堆出一只鉛桶大小的雪人。但是現(xiàn)在我不再喜歡下雪了,車子停在外面時,需要花很多時間來清楚擋風玻璃的雪,它帶來太多麻煩。此刻,我也有些焦灼,希望能夠坐進一家明亮干凈的飯館里,喝些暖和的湯。
  最后我們用那么緩慢的速度,開了非常遠的路,找到一家餃子店。弟弟說有段時間來出差時住在這附近的酒店,就常來這兒吃夜宵?!斑@里的黃豆骨頭湯可是非常好喝的啊?!彼ξ卣f,“還有韭菜雞蛋的餃子,我半夜里都能吃上半斤?!?br/>  撩開厚重的門簾,在看連續(xù)劇的老板娘從后面的屋子里探出身來,看到弟弟,就笑呵呵地迎出來打招呼,說這段時間都沒有來吃過餃子是在忙什么呢,又說今天剛剛腌好的泡菜等等拿出來嘗一下,最后把目光落到我身上說:“怎么讓女朋友穿那么少啊,抖成這樣,趕緊喝碗餃子湯暖暖身體?!钡艿馨グシQ是,自己動手從廚房的鍋子里去舀了碗餃子湯放到我面前,這副場景,倒好像他已經(jīng)在這兒住了三四年,而我卻是個過路的。
  一會兒,三四碟切細的泡菜已經(jīng)擺出來,熬得發(fā)白的黃豆骨頭湯盛在最大的碗里,滿得往外溢,老板娘搬了把椅子過來,坐著與弟弟聊天,說她從隔壁一元店里買來的便宜貨,還一樣一樣拿出來給弟弟看。很久沒有與弟弟在一起呆著超過一頓飯的時間,幾乎要忘記他是個多么討人喜歡的小孩,禮貌、誠實,每個星期天都會騎自行車去外婆家里,與外公下一盤象棋,吃一碗外婆做的銀耳羹,這些事情都是我做不了的,他倒是覺得快樂。
  我無法加入他們熱鬧的對話,卻也并不窘迫,這會兒有弟弟在,心安理得。
  弟弟要了一斤餃子,在盤子里堆得滿滿的,咬開時湯水差點兒燙到喉嚨,醋很香,大蒜切細了浸在辣油里。下大雪以來的這些天,幾乎沒有吃過冒著熱氣的食物,而現(xiàn)在,卻感覺自己的身體是一塊在冰箱里冷凍過的肉,正放在廚房的水池里慢慢化開,穿在球鞋里面的腳一點點恢復知覺,膝蓋刺痛,鼻子周圍發(fā)燙。老板娘又倒了二兩自己泡的藥酒,擺在我面前,刺鼻的白酒氣味和古怪的藥味直沖鼻腔,她高聲對我講說喝了這個,補血!
  我也跟弟弟一樣笑瞇瞇地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聽他們繼續(xù)聊天,卻漸漸地不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僵硬的身體全部都化開,靠在油膩的桌邊,看著弟弟同樣笑瞇瞇的臉,心想,完蛋了。然后眼淚就開始往外涌,我這樣,不作聲地吃完餃子,打著飽嗝,看著他們也因為暖氣和酒精而發(fā)紅的臉頰,哭了起來。老板娘背過身去點了根煙,弟弟靠近我,摸摸我的頭發(fā),又拍拍我的背,并沒有再說話,我握著他的手腕,嘴里一個勁地說沒事,沒關系,眼淚則繼續(xù)沒有聲音地往外流淌,像這幾天來靜悄悄的雪。
  有一年,弟弟的媽媽去世了,他就在我家里度過了一個寒假。那段時間里,我媽媽也休假,每天都在家里做飯,弟弟只是有一天說起過想要吃魚,她就開始做各種各樣的魚,可是她做的菜并不好吃。每天睜開眼睛,我們就看到桌子上擺著紅燒的魚、清蒸的魚、魚片、魚湯,連著好多天以后,我?guī)缀鯖]有辦法再在家里吃飯了,而弟弟不會,他總是盡心盡力地把所有的東西都吃完,他已經(jīng)是個胖小孩了,還拚命吃,把肚子撐得圓滾滾,而我的媽媽就坐在他的旁邊,注視著他,看著他吃完盤子里所有的菜。
  我總是在與媽媽吵架,痛苦萬分,想要傷害自己。弟弟就安慰我,他說她只是在急著表達自己的愛,所以我們就勉強配合一下好了。
  我沒有告訴弟弟我想起了這些,這是我們倆曾經(jīng)最親密的一段時間,也不過如此。離開時,老板娘用飯盒裝了幾只牛肉餅塞給我們,說回去以后微波爐轉半分鐘就可以吃了,弟弟又說了兩句玩笑話,他們笑起來,像是在另外一個世界里。這樣的親密,弟弟只需要幾頓餃子的時間,我卻需要很多很多年。
  
  把剩下的東西全部搬完以后,將近凌晨。我的房間空了,我們也太累了,所以本來設想過的那些傷感其實都還沒有來得及流露出來。日光燈刺眼,把每個角落的灰塵都照得清清楚楚,像是半夜惡夢醒來。我們很快就餓了,坐在地板上吃完了那幾只牛肉餅,咬一口,湯汁直接濺到衣服上。弟弟早晨七點的飛機,五點多他就該出發(fā)了,這會兒他坐在我的對面,眼圈發(fā)紅,不斷打著哈欠。突然又跳起來說要掃下地,我說不用了,反正明天就把鑰匙交給房東了。
  我把弟弟送回酒店,半路上他問我:“一會住我那里也可以啊?!?br/>  “不用,我還是能夠睡在家里,暖氣還沒有斷呢?!?br/>  “那明天你睡哪兒?”見我不作聲,他又說,“實在不行,就買張機票回家,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边@么說著,一會兒的工夫,從后視鏡里,我看到他已經(jīng)綁在安全帶里睡著了。
  回來的路上又變成了一個人,突然之間再次下起了雪,我在心里默默哀號了一聲,弟弟臨走前砰的一聲關上車門,還不忘提醒我說:“開慢點啊,記得要點剎,點剎!”一邊認真地配合著手勢。我把CD的聲音調得更響了些,馬路上沒有什么人,路燈竟然也暗掉幾盞,不得不把大燈打開,照亮前面的一段路,什么都看不到,光全部打在雪花上,像是僵尸電影的開頭,迷霧彌漫,怪物蠢蠢欲動。
  我選了條紅綠燈最少的路,一路開著,不動腦子,不動感情,只是覺得如果可以的話,我便要一直沿著這條路開下去,時間不會過去,路不會結束。漸漸地,也就忘記了自己的速度,三擋,四擋,直到前面出現(xiàn)一輛緩慢行駛著的工程車,屁股后面有一個大大的箭頭,指向右側。
  我朝右側轉動方向盤,車子開始打飄,我想不起來在考駕照的時候關于雪地里開車失控的那條是怎么寫的,眼睜睜地看著車打著圈,撞向圍欄。那時我在想,車速如果快的話,應該會把圍欄撞斷,下面是河水,河水沒有流動,全部都結著冰。在撞上去的瞬間,我那么害怕,覺得就快死了,但是其實,卻連尖叫都沒有,只是從喉嚨里輕輕地發(fā)出一個沉悶的“哎呀”。
  哎呀。
  
  我做過一個非常難過的夢,就在今天弟弟還在身邊的時候,我們坐在車里,路很堵,車子停滯不動,我們放著喜歡的音樂,我睡著了的那一會兒。我夢到自己在開車,旁邊坐著那個人,他的膝蓋上放著好大的旅行包,他從來沒有坐過我的車,但是這次他要去機場,路太遠,時間也只剩一點。我不斷地開錯路,單向道,逆行,開到錯誤的分岔口上,那個人只是坐著,盡管不指路,但也沒有指責,我看著時間,剩下的越來越少,卻還只是徒勞地在相似的道路上打轉。最后我在一個寬闊的路口停下,我對那個人說,我不能送你了,沒有時間了。
  
  車子撞了以后,世界仿佛變成另外一個,比之前的那個更加安靜,悄無聲息。儀表盤上亮起了些不認識的指示燈,我的膝蓋很疼,也不愿意下車,就這樣坐在車里,看著外面繼續(xù)下著的雪,馬路上剛剛被掃掉的雪很快又積了起來,望不到邊際,沒有人,旁邊開過去的車也并不停留。
  我拿出手機想要給那個人打個電話,或許可以講一講我搬家了,也可以跟他講一講我撞車了,總之這種時候,應該與誰講講話。講講話,好確認自己其實毫發(fā)無損,從此依然要艱難地活下去。電話鈴響了很多下,沒有人接,世界末日,真的也不過如此,所有的親密關系都不再,所有的電話都變成空號。
  我想了想,把擋風玻璃前的遮陽板翻了下來,這兒有二十四小時的維修服務熱線。我撥這個號碼,又過了很久,睡意惺忪的聲音傳過來,是個男人,我依然坐在車里,把車子的情況說給他聽,他問我有什么燈亮起來了,我就慢慢地描述,他在那兒偶爾“嗯”一下,然后繼續(xù)下一個問題,就好像他是一個程序。最后他讓我走出車門去看看,我說我不愿意這樣做,外面在下雪,他竟然沒有生氣,依然心平氣和地與我說話,他說那你想回家么,我說是啊,那當然。
  于是我走出車門,看到有些黑色的液體在慢慢地往外滲,我告訴他,有東西漏了。他讓我辨別那是什么,我蹲下來,用手指摸了摸放在鼻子底下聞,沒有味道。他說不可能沒有味道,讓我再聞,可是真的沒有味道,只是些黑色卻沒有味道的液體。這樣,有一點時間里,我們倆都沒有說話,他說在電話里沒有辦法告訴我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我不斷地問他,那我該怎么辦。
  他為難地說:“不如你試著把車開回家吧,有什么事情可以明天再說?!?br/>  我沒有說話,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道:“你回家后可以再打個電話給我,我已經(jīng)醒了,大概一時也睡不著?!?br/>  原來沒有那么難的,原來與一個人說話也沒有那么難的。我想著,把電話掛了,把車子重新發(fā)動起來,一只大燈還勉強亮著,如果開得慢一點,再慢一點的話,其實也就到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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