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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誄

2012-12-05 09:45
西湖 2012年12期
關(guān)鍵詞:家伙芙蓉警官

我對警察的臉的想象是匱乏的,也許在我的印象里,警察就該長一張沒有表現(xiàn)力的臉。跟雷警官見了一面后,我跟我老婆說:“什么人都可以成為警察?!备拙倭奶斓臅r候,我想起了一個搞搖滾的家伙。我老婆說:“那叫傳訊,懂嗎?”雷警官戴著一副黑框眼鏡,說話的時候從來不看你,我說:“一點也不像傳訊,分明在跟我聊天嘛?!?/p>

我跟雷警官聊天的時候,忍不住想起那個搞搖滾的家伙。我對雷警官說:“你跟我的一個哥們長得很像,他差點成了明星?!蔽依^續(xù)對他說:“他也戴著一副黑框眼鏡,身材跟你差不多,要不是他,我不會彈吉他的,要不會彈吉他,我老婆也不會喜歡上我?!蔽乙詾槔拙贂?,可他沒笑。他說他也搞過搖滾,在警校的時候做過樂隊的主唱。我想繼續(xù)這個話題,卻被雷警官強行打斷了。他說不說廢話了說楊芙蓉吧。我問:“要從哪說起呢?”他轉(zhuǎn)了下筆,黑色的圓珠筆掉到了地上,我?guī)退麚炝似饋?,我見他的皮鞋光可鑒人,卻沒有穿襪子。后來我問我老婆:“一個男人如果不喜歡穿襪子,會說明什么呢?”她是個關(guān)注細(xì)節(jié)的女人,她常常說:“裝什么呀,休想逃過我的眼睛。”我以為他會說雷警官是個邋遢的男人,沒想到她卻說看得出他是個自信的人,聽她這么說我有點失望。

那個搞搖滾的家伙成了一名營銷總監(jiān),大約半年會給我打一次電話,說一說發(fā)生在他身邊的一些有意思的事。有一次我問他:“你還彈琴嗎?”他反過來問我:“你還寫詩嗎?”我繼續(xù)追問:“你他媽的還彈琴嗎?”他繼續(xù)反問:“你他媽的還寫詩嗎?”我說:“我他媽的早就不寫了,我最近在研究洛倫茲曲線和壟斷的關(guān)系呢。”他說:“早就知道你不是那塊料。”我問他:“你呢?”他說:“我有時候也彈彈琴,有女人的時候,我就會去彈兩首。”說完就賊賊地笑。這個可惡的家伙,我還有點羨慕他,就跟他說:“悠著點,小心得上那種病。”他說:“干啥事都有風(fēng)險,不是嗎?”

十年前我不會想到他會成為一名營銷總監(jiān),就像怎么看眼前的這個家伙都不像個警察一樣。他問我:“楊芙蓉在電話里到底說了些什么?”我看著他的眼睛說:“她只說了那些話。”在去見雷警官之前,我老婆跟我說:“說話的時候,要看著人家的眼睛說話,不卑不亢,懂嗎,那樣人家才不會懷疑你?!蔽艺f:“我又沒殺楊芙蓉,干嗎要怕他們懷疑呢?!蔽依掀爬^續(xù)說:“竇娥怎么死的,這個社會上冤死的人還少嗎?!蔽艺f:“竇娥也不是這個社會上的呀?!彼悬c不耐煩了,皺起了眉頭,她皺起眉頭來還是挺迷人的,她說:“我就是打個比方,你這個人,有點強詞奪理,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我喜歡打比方?!?/p>

我跟雷警官說話的時候,一直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他倒是從來不看我,好像在看我架起的二郎腿。我把二郎腿放下了,他就開始看我的褲襠。我說:“雷警官,她就說了那些話?!崩拙俨幌嘈?,說:“這幾句話怎么會說那么長時間,足足有五分鐘。”接著他就開始嚇唬我,說什么案情重大,要是有所隱瞞,休想脫掉干系。我說:“本來就沒什么干系呀?!崩拙倬谷磺屏宋乙谎郏宜哪肯鄬?,他說:“我一直覺得你是個老實人。”

我像做了什么錯事一樣,不敢再看他了。

我說:“楊芙蓉除了約我們?nèi)ビ斡局?,還說了些閑話。這些閑話跟她的死沒什么關(guān)系的?!崩拙僬f:“有沒有關(guān)系,我們說了算。”我看了雷警官一眼,他忙又說:“不,法官說了算,你繼續(xù)說,她到底說了些什么閑話。”我說:“不好意思說那些話,這得從頭說起?!崩拙僬f:“有什么不好意思說的,不要從頭說起了,你就說她在電話里說了些什么?!?/p>

我說:“她說又想起了我之前說過的話?!崩拙賳栁沂裁丛?。我說:“我說過她是一個等愛的天使。”雷警官笑了。我接著說:“說這話的時候,我跟我老婆還沒結(jié)婚呢。”雷警官讓我不要解釋。我說:“如果不解釋,你就不清楚我為什么會說她是個等愛的天使?!崩拙僦缓米屛艺f下去。

那時候搞搖滾的家伙還沒當(dāng)上營銷總監(jiān)。我們通電話的頻率比現(xiàn)在高很多,一聽到他的聲音,我就忍不住說臟話,不像現(xiàn)在,第一句總是說:“最近怎么樣呀?”他則回答說:“過得還不錯,你呢?”現(xiàn)在想起來,還是那時候過得開心。一跟他聊起天來,就像變了一個人,有一次不小心被楊芙蓉聽到了。她瞪著大眼睛說:“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人?!蔽也恢涝撏抡f什么,后來楊芙蓉說我當(dāng)時臉紅了,她最喜歡犯了小錯就臉紅的男生了,說那樣的男生不會犯大錯。

現(xiàn)在想來,楊芙蓉跟我說的每一句話,好像都是瞪著大眼睛說的。雷警官的筆又掉在了地上,我剛想彎腰幫他撿,他說不用了,讓我接著說,反正我說的廢話比較多。

那時候搞搖滾的家伙賣起了口香糖。他之前常常跟我說:“要是在國外,我他媽的早火了?!蔽艺f那也不一定,他說我懂個屁,連大三和弦是什么都不知道,哪有資格說。說實在的,這家伙還是有點能耐的,大學(xué)時期寫的一首歌曾在某電視臺文教頻道上放過,據(jù)他說有家唱片公司找過他。到底有沒有找過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謎,就像楊芙蓉的死。不管怎樣,他還是賣起了口香糖。跟楊芙蓉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這小子還不承認(rèn)自己是個賣口香糖的,老說自己是個搞搖滾的。他這樣說也許起了作用,楊芙蓉那天晚上跟他回了酒店。楊芙蓉說要聽他彈琴唱歌,而且一定要唱他自己寫的。這個家伙是個推銷口香糖的,還要背著一把吉他滿天下跑。我在凌晨三點到五點的時候,老給他打電話,每十分鐘一次,問他們在干嗎。

雷警官問我:“你是不是吃醋了,要不然你老打電話打攪人家干嗎?”

搞搖滾的家伙也說我喜歡上了楊芙蓉,說既然喜歡她干嗎還要介紹給他認(rèn)識呢,他說這就是羊入虎口。我說我從沒喜歡過她,我對雷警官也這么說。楊芙蓉的腿有些短,我的老婆說讓我積點德,不要老說人家腿短。結(jié)婚后,我一見到楊芙蓉就跟我的老婆說:“瞧她的腿好短呀,她要是躺在床上,四肢朝上,會不會像只烏龜呀?”我的老婆聽到這些話,忍不住開心起來,嘴上還說讓我積點德。后來楊芙蓉和我的老婆就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我跟雷警官說:“關(guān)于她跟我老婆的關(guān)系稍后再說,先說那個搞搖滾的家伙?!?/p>

雷警官問:“你老給人家打電話,那個搞搖滾的家伙還會接嗎?”我說:“他每次都接了?!崩拙俳又鴨枺骸八f了些什么?”我剛想說,見他點起了一根煙,就說:“都是幾年前的事了,跟楊芙蓉的死沒什么關(guān)系吧?”雷警官說:“沒有關(guān)系你還說,要是說了就說下去?!蔽艺f:“他每次都說讓我不要給他打電話了。”雷警官說:“你耍我。”我說:“我哪敢沖警察撒謊,他每次接起電話都會說‘你他媽不要再打了,但他每次還會接?!崩拙傩α诵?,說:“看起來這個家伙真是個搞搖滾的,我也有過這樣的朋友?!?/p>

楊芙蓉有時還會來找我,嘴上說:“要是我跟你的哥們結(jié)婚了,咱倆可不能再這樣說話了?!蔽艺f:“那該怎樣說話呢?”她說:“你得尊重我了。”我問她到底怎樣說話才算尊重,她說尊重就是一本正經(jīng)。我還是跟原來一樣,可楊芙蓉卻說:“對了,就這樣?!?/p>

那個搞搖滾的家伙成了一名營銷總監(jiān)。他們倆誰把誰甩了,至今我也沒弄清楚,就像楊芙蓉的死。聽他倆說起這個故事,就像看一場叫《羅生門》的電影。楊芙蓉說:“上大學(xué)的時候,一聽到別人交了個搞搖滾的男朋友就特別羨慕,現(xiàn)在一聽那個家伙彈琴,我心里就發(fā)毛,我這是怎么了?”我說:“你在問我嗎?”她說:“除了你還能問誰?這都怪你?!备銚u滾的家伙卻跟我這么說:“你是不是喜歡她,早看出來你小子的心思了。”我說:“我從來沒喜歡過她?!彼又业脑捳f:“還嘴硬,楊芙蓉都跟我說了,你們倆很合適,我配不上她,分手是我提出來的?!彼麄儌z就這么分手了,這幾年楊芙蓉一直問我:“你們倆是不是常常說起我,那個家伙忘不了我。”搞搖滾的家伙也問我:“你們倆是不是常常說起我,楊芙蓉太愛我了,她能為我去死,你知道嗎?”

我跟楊芙蓉說:“他老提你?!?/p>

我跟搞搖滾的家伙說:“她從來沒提起過你?!?/p>

雷警官說:“看起來你果真不是個老實人?!?/p>

有一年我們學(xué)校搞評估。我問雷警官:“評估知道嗎?就是有一批專家到我們學(xué)校來審查。”雷警官點了點頭,說:“我們警校原來也搞過?!蹦嵌稳兆游腋鷹钴饺囟己苊?,很少見面了。搞搖滾的家伙還給我打電話,問我:“楊芙蓉怎么樣了,氣色如何?”我說:“沒時間搭理你,我很忙?!?/p>

我有很多事情要重新做,比如前兩年改過的卷子要重新改一遍,前兩年批過的作業(yè)要重批一遍,前兩年寫的教案要再寫一遍,改來改去我就想兩年來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我把兩年里做過的事情又重新做了一遍,可惡的是那些專家根本沒有查到我這里就走了,我跟一個同事說:“他們怎么就走了?!蓖抡f:“查完了就該走了?!蔽业墓ぷ饔职鬃隽恕?/p>

我告訴搞搖滾的家伙說:“楊芙蓉的氣色好極了,她穿著一件裘皮大衣,踩著兩寸高的高跟鞋在校園里散步,我都不好意思跟她打招呼了?!备銚u滾的家伙說:“這就是女人?!?/p>

我對楊芙蓉說:“你不是動物保護(hù)協(xié)會的成員嗎,怎么穿上裘皮了?”楊芙蓉一臉紅暈地說:“別人送給我的,哪能不穿呢?!彼粋€評估專家好上了,我說:“年齡有點大吧?”她說:“你懂什么?”

楊芙蓉的高跟鞋在校長辦公室也踩得山響,我都替她擔(dān)心,她說:“我在校長面前說起了你,夸你年輕有為,校長還說早就看出來你是塊好材料,我怎么就沒看出來呢?!毙iL在我的課題項目書上簽了字,簽字的時候問了我一句:“你認(rèn)識楊芙蓉嗎?”我說:“認(rèn)識但不很熟?!毙iL笑了笑說:“你要謝謝楊芙蓉?!蔽艺f:“我更得感謝您?!毙iL的臉紅撲撲的,都快六十的人了,保養(yǎng)得真好。可沒過一年,校長卻心肌梗死死掉了。他的葬禮辦得很隆重,滿學(xué)校都是花圈,連省里的領(lǐng)導(dǎo)都來了。那時候我跟我的老婆還沒有結(jié)婚,正在談戀愛,搞搖滾的家伙給我打電話說:“上了她,上了她就老實了?!蔽乙恢痹趯ふ覚C(jī)會,校長的追悼會我都沒有去參加,楊芙蓉說我是個忘恩負(fù)義的人。開追悼會的那天,我跟我的女朋友(現(xiàn)在是老婆)在另一個城市的酒店里。我摟著她看著窗戶外面的雨,說:“校長的氣色一直很好,怎么就突然死了?”她說:“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他的臉色紅里泛著紫?!闭f完這句話,我們倆又摟在了一起。

我對雷警官這么說:“后來搞搖滾的家伙把楊芙蓉甩了,楊芙蓉一直沒有找男朋友,我因此說她是個等愛的天使?!崩拙僬f:“等愛的天使原來是這么回事?!?/p>

楊芙蓉想要嫁給那個專家,沒有嫁成。不是那個專家不想娶她,而是專家的老婆死活不肯離婚。那個女人來找過楊芙蓉,在楊芙蓉面前嚎啕大哭。我沒見過那個女人,這都是楊芙蓉告訴我的,她說:“愛情落到要祈求的份兒上,真是悲哀呀?!边^了幾年,這句話又在楊芙蓉身上應(yīng)驗了,她跟我說:“我知道那個狐貍精是誰。”我問是誰,她說不能告訴我,但她卻把那個狐貍精的名字告訴了我的老婆,還跟我的老婆說:“千萬別跟你老公說?!蔽业睦掀耪f:“在楊芙蓉面前,一定要裝作不知道,我要對得起朋友?!蔽艺f:“放心吧,老婆?!?/p>

我不會把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說給雷警官聽。他會以為楊芙蓉是個壞女人,其實楊芙蓉在我的印象里從來都沒壞過,她只是腿有些短,我對這個特別在意。要不是她腿短,我早就把她娶了,還輪得上他們。說實在的,楊芙蓉的臉比我老婆的漂亮多了。

楊芙蓉沒有跟那個專家結(jié)婚,卻跟劉副院長結(jié)婚了。頭幾天我們四個還在一塊吃飯,我們?nèi)チ艘患易鰱|北菜的飯店。雷警官問:“哪四個人?”我說:“我、我老婆、劉副院長還有楊芙蓉,那是我們四個第一次聚在一起吃飯,當(dāng)然也成了唯一一次,真沒想到楊芙蓉會做這樣的傻事?!崩拙儆謫枺骸皳?jù)您猜測,楊芙蓉有沒有他殺的可能?”我說:“雷警官,跟我說話沒必要用您,咱倆年齡差不多,我屬雞,你屬什么?”雷警官沒有回答,讓我繼續(xù)說四個人一起吃飯的事。后來我想雷警官這個“您”有點諷刺的意味。

劉副院長是個東北人,我是個山東人,他常常說:“咱倆是北方人。”他在其他同事面前也這么說,“我倆是北方人?!甭犓@么說,我心里美滋滋的,覺得領(lǐng)導(dǎo)的心跟我貼得很近,誰不想跟領(lǐng)導(dǎo)一條心呢?我老婆卻跟我說:“早看出來劉副院長不是個正經(jīng)人,瞧他看我的眼神,休想逃過我的眼睛?!蔽也粫盐依掀诺脑捳f給雷警官聽,我說:“劉副院長一直很照顧我,那天是我做東請客,我老婆說別去東北飯店了,我還笑話她難道忘了劉副院長是個東北人嗎?!蔽依掀攀莻€南方人,不喜歡吃東北菜。我接著跟雷警官說:“他們倆關(guān)系很好,劉副院長還幫楊芙蓉脫大衣呢,我就從來不給我老婆脫大衣,那么多人看著你,臊得慌?!崩拙僮屛以u價一下劉副院長,他說:“你要說真話,別因為他是你的領(lǐng)導(dǎo),就不說真話?!蔽艺f:“你沒看出來嗎,劉副院長哭鼻子的時候,都那么儒雅,帶著一股讀書人的清高勁兒,楊芙蓉說從沒見過讀了這么多書的人,她還說真不知道他的前妻為什么會跟他離婚,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就連面對楊芙蓉的死?!崩拙僖恢痹趯懀艺f得這么快,他能寫下來嗎。我說:“要不要說得慢一些?”雷警官說不用,繼續(xù)寫。

那天吃飯的時候楊芙蓉踢了我一下。我猜是她故意踢的。因為踢完她看了我一眼,好像提醒我該說什么,或者不該說什么。我又輕輕踢了她一腳,意思是沒明白她的意思。當(dāng)時我的老婆還在說學(xué)校門前的路多么難走,都不敢穿好鞋子,劉副院長說要修路了,這次是真要修路了。我說:“都說了好多次了,我記得剛來這里的時候,就說要修路了?!睏钴饺卣f:“是呀,那時候就說要修,都過去幾年了,到底幾年了?”我說:“五六年了吧。”楊芙蓉瞪著大眼睛看我,像是又要提醒我什么。劉副院長說:“你們?nèi)齻€誰來得最早?”我說是我,楊芙蓉說是她。劉副院長說:“到底是誰?”我說起了我的入職時間,楊芙蓉說我比她晚到一天。我老婆說:“我比我老公晚到兩年。”劉副院長接茬說:“我來得最晚,不過我喜歡這個地方,有這片海。”我老婆說:“你來得最晚,你的官最大?!眲⒏痹洪L忙說:“什么官不官的,咱們幾個不說這個,只聊家常,對吧?”楊芙蓉慌忙收回了正在看我的眼神,點了點頭。看得出她有點懼怕劉副院長,我的老婆說得沒錯。

我對雷警官說:“我在飯桌上沒看出有什么異常,楊芙蓉一直在笑,很開心的樣子,不過她倒說起過她失眠的事情,說最近睡不好覺,老做些噩夢,劉副院長皺著眉頭,好像不希望她說下去,后來我們就聊起了一起去游泳的事情,楊芙蓉說夜里去最好,她說身體在海面上漂著,就那樣一直漂著,抬頭就可以看到星星,多美呀?!?/p>

雷警官說:“那你們?yōu)槭裁礇]跟他們一塊去呢?”我說:“我老婆來例假了,楊芙蓉說那就別去了,我說我喊別人去行嗎,楊芙蓉說那還有什么意思,不知怎么的,后來她就問我還記得我說過她是等愛的天使嗎,我說當(dāng)然記得,她說讓我說實話,這句話是真心話嗎,不是諷刺她吧,我發(fā)誓說是真心話,她又問起了那個搞搖滾的家伙,讓我給他帶句話?!蔽彝O聛砹耍睦锼崴岬?,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雷警官問:“什么話?”

淚水流了出來。雷警官說:“還以為你一點也不傷心呢?!崩拙購亩道锾统鲆粓F(tuán)紙巾來,紙巾臟兮兮的,我說不用了,就用袖子擦掉了眼淚。雷警官卻笑了,又說:“還以為你一點也不傷心呢?!?/p>

我老婆根本就沒有來例假,楊芙蓉死的那天晚上我們倆還樂了一回。我呼哧呼哧喘粗氣的時候,楊芙蓉已經(jīng)斷氣了。第二天早上,我見到了楊芙蓉浮腫的臉。那張臉就像她兩年前的一樣,那時候她還沒有結(jié)婚,小臉圓鼓鼓的,像一直在吹泡泡糖,跟劉副院長結(jié)婚后,眼見著她一天天瘦下去,露出一對高高的顴骨,我對她說:“楊芙蓉,你瘦了?”她笑了笑回答說:“真的嗎?”我又說:“楊芙蓉,你瘦了?!彼€是那句話:“真的嗎?”想起這些來,我就忍不住掉眼淚,我告訴雷警官說:“好歹也是朋友一場,哪能不傷心呢?!?/p>

雷警官讓我節(jié)哀順變,說人死不能復(fù)生。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覺得他很想沖我說這句話,或者說為了能說這句話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我終究還是問雷警官要了那團(tuán)臟兮兮的紙巾,等我擤完了鼻涕,雷警官問:“楊芙蓉讓你給那個搞搖滾的家伙帶了什么話?”

我回答說:“楊芙蓉說要我告訴他‘你這輩子完了,她就讓我對他說這句話?!笨蠢拙俚谋砬?,我知道他不信,好像我又在耍他。雷警官說:“什么意思,這句話什么意思?”我又架起了二郎腿,被他的眼睛盯著褲襠很不舒服,我說:“在我看來,楊芙蓉想要告訴那個家伙應(yīng)該堅持夢想,把搖滾一直搞下去。”

雷警官說:“一直搞下去,沒什么前途,搞搖滾的人那么多,出名的有幾個呀?!苯又蛦栁夷莻€搞搖滾的家伙現(xiàn)在在哪,我說他去了冰島,雷警官問我冰島在哪,我說冰島在北極,雷警官說:“你又耍我?!蔽艺f:“冰島真的在北極,有時候兩三個月里全是白天,太陽在地平線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那個搞搖滾的家伙跟我說想去看看那個太陽,他就去了,他什么都干得出來,要不然他也當(dāng)不上營銷總監(jiān),一年幾百萬,哪像咱們,掙這幾千塊有數(shù)的錢,雷警官,也許你比我掙得多。”雷警官忙說:“我們哪有你們多,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副教授了吧?”我挑了挑眉毛說是,雷警官說:“以后要喊你翟教授,不能再喊翟老師了?!蔽艺f都行都行,我們都笑了起來。

雷警官笑到一半忙收斂起來,用食指推了推那副黑框眼鏡,也許還在詫異自己怎么就笑了起來,我還在笑,繼續(xù)笑他突然冷下來的臉。雷警官說:“翟教授,咱們還是談?wù)務(wù)掳??!北凰傲艘宦暯淌?,心里毛毛的,像有什么壞事一定得承認(rèn)一樣。我點點頭。

雷警官問:“既然楊芙蓉和你老婆是無話不談的朋友,她在死之前為什么給你打了個電話,而不是打給你老婆呢?”

我結(jié)婚的時候,劉副院長還沒調(diào)過來呢。楊芙蓉見到我就說:“沒想到你是這種人?!闭f完就看著天唉聲嘆氣,像在取笑一個做了惡作劇的孩子。我擠擠眼睛聳聳肩,跟她說:“我們開始談戀愛的時候,她叔叔還沒當(dāng)上校長呢。”楊芙蓉接著說:“你這個人深不可測?!睆哪且院?,楊芙蓉就把我當(dāng)成了一個陌生人,見面連個招呼也不打,QQ簽名上注了這樣一句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老婆問我:“你不是跟楊芙蓉關(guān)系很好嗎,她怎么連個招呼也不跟你打呀?”我說:“她被我的一個哥們給甩了,連我也恨上了。”我老婆笑了起來,說:“愛屋及烏,說得沒錯?!蔽艺f:“不是愛,而是恨。”我老婆接著就說了那句話,從那以后,就跟我不停地說。她說:“你這個人呀,有點強詞奪理,我就是打個比方,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我喜歡打比方?!?/p>

后來楊芙蓉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我跟劉副院長好了,祝福我吧?!蔽艺f:“楊芙蓉,我以為咱們會老死不相往來呢?!彼f:“我哪舍得跟你老死不相往來呢。”她又繼續(xù)說:“瞧,這多好呀,你找了個校長的侄女結(jié)婚了,我要來個更直接的?!蔽易屗齽e賭氣,結(jié)婚可是大事,她說:“怎么是賭氣呢,我這個人就喜歡老男人,你猜他怎么夸我?”我故意說他是誰,楊芙蓉瞪大了眼睛。我跟雷警官聊天的時候,腦子里常常浮現(xiàn)楊芙蓉瞪大眼睛的表情,我心里一直在默念:“楊芙蓉別這樣,楊芙蓉別這樣……”

那天楊芙蓉說劉副院長夸她是中老年男人的殺手。我跟她說:“這可比少男殺手的評價高多了?!彼α似饋?,在我面前轉(zhuǎn)了一圈。轉(zhuǎn)完她問:“怎么樣?”等著我夸她。我說:“楊芙蓉,你是不是喜歡我呀,老跟我較勁。”她沒想到我會這么說,臉很快紅了起來,認(rèn)識她那么長時間了,第一次見她臉紅,一直紅到耳朵后面。我見她這樣,只好說:“知道你看不上我。”楊芙蓉說:“知道還問?!?/p>

有一次我老婆又問我:“楊芙蓉是不是喜歡你呀,瞧她老躲著你?!蔽艺f:“什么混蛋邏輯,喜歡一個人就要躲著他嗎?!蔽依掀耪f:“裝什么呀,休想逃過我的眼睛?!蔽依掀庞謫枺骸八羻??”我是從那一刻開始在我老婆面前說起楊芙蓉腿有些短的事實的。我說:“她要是躺在床上,四肢朝上像不像一只烏龜呀?”我老婆哈哈笑了起來,說我嘴真損,但感覺像在說:“知道我為什么會嫁給你嗎,這就是原因?!?/p>

楊芙蓉跟我老婆越來越熟。有一次她跟我老婆說:“你知道我老公他是個什么人嗎,說出來就嚇?biāo)滥悖疫€是不說了,這對他不好。”我老婆跟她說:“看他那個樣子,像個正經(jīng)人,我的眼力還可以,連我叔叔都夸過我,說我看人準(zhǔn),難道不是嗎?”楊芙蓉說:“我要是說了,你可不能告訴你老公,他是個喜歡亂說的人,我不相信他,我相信你?!蔽依掀鸥艺f那些話的時候,不斷警告我不要亂說,她不能做對不起朋友的事情,我說放心吧。瞧,我又說給了你們聽,看起來楊芙蓉說得沒錯,我是個不靠譜的人。

楊芙蓉這么跟我老婆說:“他就是個瘋子,他問我為什么不是個處女,我說我都二十七八了,怎么可能是個處女,他問我談過幾次戀愛,我說談過兩次,他說放屁,一看我這個樣子,就不止談過兩次,讓我老實交代。我說沒什么可說的,他說只要我說出來,我要怎樣他都答應(yīng),我信了?!蔽依掀鸥艺f:“楊芙蓉竟然信這樣的話?!蔽艺f:“她連你的話都信了,還有什么不能信?”我老婆仰著鼻子說:“我經(jīng)常撒謊嗎,我的話不可信嗎?”我說開個玩笑。

楊芙蓉說:“我說了,他讓我說得具體些,我不打算說,他開始求我,你不知道,他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像一個孩子?!蔽覍嵲诤茈y想象劉副院長像一個孩子一樣求楊芙蓉講述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親熱的細(xì)節(jié)。她好像在說另外一個人,不是那個見到我就一臉慈祥的笑的領(lǐng)導(dǎo)。楊芙蓉說:“我又說了,等我說完他開始暴跳如雷,罵我是個婊子,說我一定還有什么事沒有告訴他,我說我說完了,他開始折磨我,你瞧,這,這,還有這?!睏钴饺卦谖依掀琶媲懊撘路屗茨切┯偾?。我老婆后來跟我說:“早就想到了,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他不是什么好東西,有空的時候,我得跟我叔叔說說。”我讓她別多管閑事。

后來楊芙蓉跟我老婆無話不談。我對我老婆說:“你可千萬別像她那樣,什么都對人說?!崩掀耪f讓我放心吧。我放心不下,從楊芙蓉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我老婆跟她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有一次,楊芙蓉給我發(fā)了一個網(wǎng)址,我一看全是男人保健的內(nèi)容,我在電話里問楊芙蓉:“我老婆跟你說了些什么?”她回答我說:“你是個快槍手?!蔽衣裨刮依掀耪f得太多,小心讓劉副院長知道。我老婆說:“她那么恨他,怎么可能?”我說:“你上當(dāng)了?!?/p>

我對雷警官說:“楊芙蓉很少給我打電話的,也許那個電話本來是打給我老婆的,結(jié)果沒打通,不得已才打給我的?!?/p>

那天我們四個一塊吃飯,那是最后一次見她。她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腳,我沒明白她的意思,楊芙蓉死了,這就成了永遠(yuǎn)的謎。她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本來想問問她的,后來聊著聊著覺得沒必要了。她說起了那個搞搖滾的家伙,她說他不搞搖滾有點可惜了。我覺得楊芙蓉沒什么話說了就掛了電話。等我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只能看到那一張浮腫的臉了。劉副院長站在旁邊。劉副院長跟我說:“她一直往大海深處游,我在后面使勁喊她,她也不聽,一直游,一直游……”我老婆后來問我:“你信嗎?反正我不信?!彼艺f:“楊芙蓉,就是他殺的,休想逃過我的眼睛?!蔽腋f:“其實楊芙蓉早就不想活了?!?/p>

我知道楊芙蓉是怎么想的,她就是想死在我們?nèi)齻€人面前。其實我早勸過她,讓她跟我一起練長跑,跑著跑著就什么都忘了。

雷警官問我:“那個狐貍精是誰?不好意思,我是說第三者是誰。”

我說:“我不能說?!?/p>

雷警官說:“是不是校長辦公室的陳曉麗呀?”我說:“你怎么知道的?”他說劉副院長都交代了。我的嘴一定張得很大,問:“劉副院長承認(rèn)殺了楊芙蓉?”雷警官笑了,像那種電影里壞人的笑,說:“那倒沒有,他只是說他對不起楊芙蓉?!崩拙俚哪樣掷淞讼聛恚樕墙o我看的,說:“你還是把你知道的都說了吧,否則就是知情不報,要承擔(dān)法律責(zé)任的?!?/p>

我說:“我說?!?/p>

雷警官看著我,就像我是殺人兇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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